康寧直起腰板,用桂柳話對女翻譯冷冷地說道:“你告訴他,我們的祖先乘坐馬車拿着弓箭征戰天下的時候,他們的祖先還在樹上和猴子爭搶野果子吃!”
女翻譯剛想呵斥康寧,無奈她此時看到的康寧一臉肅容不怒而威,驚慌之下張了張嘴什麼也不敢說,珍妮剛要責備身邊出言不慎的朋友,聽到康寧冷冷的聲音立刻望向康寧,接着盯着女翻譯等待她轉達康寧的意思。
善良好客的瑤家人本來對那兩個眼高於頂不講禮數的白人青年有點看法,此時見向來和氣禮貌的康寧如此生氣地說出那種話,大家立刻猜到了點什麼,聯想到瑤族長期以來受到的歧視,大家全都沉下臉盯着女翻譯和兩個英國男人,真個堂屋突然變得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珍妮想不到情況變成這樣,來不及責怪自己的朋友連聲催促翻譯解釋康寧的話,哪知翻譯就是不說急得珍妮手舞足蹈焦急萬分,老何見狀猜測康寧能聽懂外國人的話,連忙向康寧問道:“老弟,剛從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看不起咱們瑤人?”
康寧轉向老磨、老何和金端幾個頭人:“我說了老叔你們要沉住氣,不要讓事情鬧大就行。剛從那英國小子說我們是蠻荒野人,認爲和我們坐在一起是浪費時間,我聽到後忍不住氣,就讓翻譯告訴他們那句話,誰知這個翻譯是個崇洋媚外的軟骨頭,不敢把我的話翻譯過去。”
“什麼?老子劈了他!”大牛“呼”的一聲站起想要拔出腰刀。
康寧一把抓住大牛的手輕輕一拉就把他拉得跌坐在座位上:“大牛不能胡來!還有長輩在此你急什麼?”
大牛等着銅鈴似的眼睛看着剛剛說話的白人大個子,那傢伙知道說錯話了嚇得站了起來,冷靜下來之後又以不屑的眼睛看着大牛然後轉向珍妮:“走吧!我們文明人不適合與野蠻人呆在一起。”
康寧實在忍不住了,他站起來隔着桌子用熟練的美式英語大聲說道:“剛纔我讓翻譯轉達我們瑤家人的意思,但是她沒有這個勇氣那麼我就來說吧:你這雜種沒有資格侮辱我們,我們的祖先乘坐馬車拿着弓箭征戰天下的時候,你們的祖先還在樹上和猴子爭搶野果子吃!聽明白了嗎?是否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珍妮大吃一驚,她根本想不到瑤家人反應如此強烈,更想不到眼前這個英俊的白褲瑤青年英語水平這麼好,她立刻向康寧誠懇地道歉,希望康寧能原諒她的朋友。康寧一字不差地翻譯給三個頭人和在座的瑤族兄弟,這才讓大家的怒氣稍稍平復,而此時的女翻譯睜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康寧,心裡感到無比羞愧。
康寧用英語和珍妮交談起來,他告訴珍妮說五百里範圍內的瑤家鄉親都願意和珍妮這樣和藹禮貌的人相處,都願意盛情接待珍妮這樣的朋友,但是絕對不歡迎另外兩個有着骯髒歧視惡習的人。
珍妮再三道歉之後,看到自己的兩個朋友狠狠地瞪着康寧,深知瑤家男人愛憎分明的珍妮生怕出事,連忙拉着兩人告辭離去,康寧在金端的委託下,代替主人禮貌地將珍妮送下吊腳樓,對身邊虎視眈眈的兩個白人視若無物。
剛纔口出狂言的高大白人恨意頓生,在走出小院門時故意狠狠地用肩膀撞擊康寧,哪知康寧早有防備身影一晃上前半步輕鬆躲過,珍妮發覺之後大聲制止自己的朋友,哪知那小子一擊不中惱羞成怒,迅速衝上去對着康寧的後背猛力一拳,珍妮捂着嘴剛要發出尖叫,康寧就像腦後長了眼睛一樣身子一偏避過拳頭,順勢一手鉗住那隻滿是長毛的手腕,另一手扣住他的腰帶,眨眼之間藉着他巨大的衝力向前一送,將近兩百斤的高大白人摔進三米遠的池塘裡,自己拍拍手禮貌地向一臉震驚的珍妮告辭,然後輕輕鬆鬆轉身進院上樓,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心神未定的珍妮轉向池塘,只見自己的另一位朋友正在手忙腳亂將滿頭水草的夥伴拉上岸。吐出一大口髒水之後,全身淌水狼狽不堪的落水者瞪着恐懼的眼睛反覆叨唸:“我的上帝!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是魔鬼……”
吊腳樓上的衆人一言不發地喝酒,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落水聲傳來,紛紛奔出屋子涌出樓臺,看到康寧平靜地走上樓梯頓時放心,當衆人看到那個滿口污穢的白人像豬一樣被拖上池塘時,驚訝之後全都發出痛快的鬨笑,隨後慷慨地送給狼狽而逃的兩個白人陣陣噓聲。
衆人在一片笑語中重新坐下,老何拍了一掌金端的大腿:“怎麼樣端老弟,我讓你叫我這老弟送客英明吧?”
金端咧着嘴笑了笑也不答話,端起酒杯送到康寧嘴邊,逼着康寧喝下之後感嘆道:“老弟,老哥我感激你,你保住了我撈村瑤人的臉面!如果不是你仗義,今天的事情傳出去我就沒臉見人了!來,老哥再敬你三杯!”
老磨和老何以及同來的小夥子都倍感有面子,因爲在他們心裡康寧就是自己的兄弟啊!特別是大牛,臉上全是佩服的神色,擠在義兄康寧身邊不住傻笑。
康寧禮貌地回敬金端一杯,然後逐一向老何、老磨和所有在座之人敬酒,喝下十幾杯之後康寧強壓住腹中的翻騰,好一會纔開口說道:“老何叔,老磨叔,老端叔,還有各位弟兄們,我來到瑤家雖然只有十天,但我感覺就像和大家一起住了十年一樣,在瑤鄉我體會到什麼是親情什麼是溫暖,什麼是淳樸什麼是善良,學會了打獵辨別許多藥草和野獸蹤跡,每天都喝到最美最香的瑤家米酒,我在此感謝大家對我一個漢族遊子的接納和照顧!”
老何和老磨知道康寧要走了,全都情緒低落地垂下頭一言不發,金端驚訝地大聲說道:“什麼?兄弟不是咱們白褲瑤?”
“不!他是我們白褲瑤最好的兄弟!是我們永遠記住的親兄弟!”老磨猛然擡起頭大聲辯解,隨即一把摟着康寧的脖子,將自己的酒杯緩緩送到康寧嘴邊。
老何的酒杯也隨即送到,十幾個白褲瑤漢子的酒杯先後停在康寧面前,康寧看着一張張熟悉的臉上滿是離別的不捨和憂傷,鼻子一酸淚珠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