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風玉姐姐的武功很好呢。”見蘇婉若沉默,蘇兒忙開口替風玉說起好話來。
蘇婉若聞言微笑着點頭,目光卻定定的朝風玉臉上看去。
“王妃是否是在疑惑:風玉爲何會主動請纓保護王妃安全?”迎上蘇婉若直直的目光,風玉開口說道。
見蘇婉若點頭,風玉便微微垂目苦笑起來。
“請王妃相信風玉的忠誠。”見蘇婉若不信自己,風玉突然咬牙,自蘇婉若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蘇婉若見狀面露驚訝,忙示意蘇兒將風玉自地上扶起。卻不料風玉只是倔強的搖着頭不肯起身。
蘇婉若無法,只得任由她自地上跪着,身子卻斜斜轉到一旁,不受她的大禮。
“王妃可知道風玉的來自何處?”見蘇婉若默許了自己的動作,風玉重新自地上直身跪好,再開口時,眼中便帶上了幾絲哀傷:“風玉原本,是北棱雪域邊境的一名奴隸。”
聞言,蘇婉若微微皺眉,看着地上神情倔強的風玉,臉上閃過一絲同情。
她曾聽說北棱雪域的部落之間長期混戰不休,那些戰敗者及他的家人們便會淪爲勝利者的奴隸,一生都要受人鞭打奴役。卻不料今日,自己身邊竟會有這樣一個苦命之人。
想到這裡,蘇婉若自心底暗暗輕嘆了一聲,看向風玉的眼神也不由柔和了許多。
卻聽風玉繼續說道:“那一年……寒冬來的尤其早,因爲食物的匱乏,我們所在的部落與隔壁山脈的禿狼部落發生了戰爭。我們的部落太過弱小,雖然奮力拼戰,最終卻仍是落敗。部落中的男子皆被當場斬殺,母親不甘受辱,抱了三歲的妹妹自雪山邊跳入了懸崖。”
想到白茫茫的雪山上,母親和妹妹那一身被鮮血染透的皮坎,風玉的雙眼就漸漸紅了起來。
“那時我才七歲,看着母親與妹妹直直下墜的身體,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裡……當我回過神時,卻已經被人粗魯的綁在了馬尾後面,與其他人一同被帶回了禿狼部落中。”
眼前,似乎又閃過了那一幕幕帶着血腥氣的記憶,風玉痛苦的閉了閉眼,卻還是壓制不住心中那翻騰的恨意。
她恨,恨母親當時只抱了妹妹跳崖,卻獨獨撇下了她……若是他們全家人一同在那一日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也不會徒留自己每每想到當日那一幕,恨意便如下陷的流沙般日益強烈,直到後來不可自拔。
看着風玉赤紅色的雙眼,蘇婉若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悲憫。
靜默中,蘇婉若第一次細細的打量起風玉的容貌來。陽光下,她的眉眼顯得十分乾淨清秀,帶着些許中州和絃月國人不曾具有的野性,此刻因爲情緒激動,白皙而清瘦的臉上便帶起了幾許嫣紅。
如此的容貌……蘇婉若輕嘆,怕是在那禿狼部落中,受了比尋常人還要更多的苦吧。
“後來。”片刻出神的工夫,便見風玉緊緊攥了攥雙手,終於壓下了心裡的恨意,繼續說了下去。
“後來的一年夏天,北棱雪域的青草快要被牛羊吃光了,禿狼王無法,只得冒險帶了部落越過邊境,自中州的邊緣安札了下來。中州富碩,以放牧爲生的遊民便少,禿狼王大喜,連對待我們這些
奴隸都寬鬆了許多。”
想着自七歲開始,自己渡過的少數不被鞭打的日子,風玉臉上的表情便漸漸和緩下來。
“直到那一日……”彷彿終於講到了重點,風玉的臉色頓時一肅。
“那一日,禿狼王又一次帶領着屬下去中州的村落中搶奪糧食。卻正巧撞上了翊王爺所率領的部隊。翊王見禿狼王作惡多端、殘害百姓不由大怒,親自帶了一千名士兵踏平了禿狼部落的營帳,不僅如此,竟還救出了我們這些被欺壓的奴隸。”
想到那日她自髒兮兮的帳篷中,第一次見到翊王時他那副銀甲在身、意氣風發的樣子,風玉的眼中便閃過一絲激動。
只是……當日他的身邊有她,如今又有了翊王妃。自己一個平凡的婢女,又怎敢奢求那戰神般威風凜凜的男子的垂憐?
好不容易纔壓下心中的念想,風玉默然良久,突然低頭重重朝地上磕去:“王爺對風玉的大恩,風玉無以爲報。如今王妃是王爺唯一的女人,風玉願寸步不離的跟在王妃身邊,用性命保護王妃的周全。”
“風玉,起來吧。”親手扶了風玉起身,蘇婉若一邊替她將額間的碎髮仔細的抿到耳後,一邊拍了拍她並不柔滑的手,柔聲安慰道:“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如今,你我皆是離鄉在外的苦命之人,今後我待你定會像待蘇兒一般無疑。”
擡頭看着蘇婉若真誠的目光,風玉微微頷首。
站立在一旁的蘇兒卻早已忍耐不住,頂着一張被淚水衝花了的小臉朝風玉的懷中撲去,伸手抱住了她那纖細的脖子。
雙手輕拍着懷中低低啜泣的蘇兒,風玉微微動容,腦中彷彿又閃現出了昔日母親不在時,妹妹在她懷中哭鬧不止的樣子,眼眶便再一次紅了起來。
午後。
當雲翊踏入後院的大門時,看到的便是蘇婉若正帶了蘇兒、風玉和雪音,一同自梨花樹下悠閒的翻看着琴譜的情景。
早就對蘇婉若的琴藝有所“領教”,雲翊見此眼中帶笑,小心翼翼的放緩了腳步,朝樹下的那個梨花般惹人憐愛的女子走去。
還未走了幾步,卻見雪音耳尖微動,若有所感的自梨花樹下擡起頭,朝這邊看來。
見來人是雲翊,雪音歪了歪毛茸茸的大頭,習慣性的便要邁步朝他跑去。待想到那日自己被浸了酒的生肉灌醉之事時,不由警惕的頓住了步子,朝雲翊呲了呲狼牙。
雲翊見此,臉色不由一黑。
似乎是意識到了雪音的反常,忙碌中,蘇婉若將目光自琴譜中移開,低頭見雪音正一臉糾結的盯着前方的某個方向,不由面帶疑惑的朝院門處看去。
待看到百丈外雲翊那張黑了大半的俊臉時,蘇婉若頗不厚道的掩口笑了起來。
見雲翊的臉頃刻間又黑了三分,蘇婉若忙安慰的伸手摸了摸雪音的大頭,而後盈盈自梨花樹下起身,朝雲翊福道:“王爺。”
見蘇婉若笑語盈盈的看向自己,雲翊便覺得心下一陣開懷。當下直接無視了雪音記仇的目光,輕咳一聲,故作深沉的緩步朝蘇婉若走去……只是步子邁的大了些,引得蘇兒一陣低笑。
“若兒起吧。”
伸手扶了蘇婉若起身,待
感受到手中那團柔軟的觸感時,雲翊再次心情頗好的忽略了蘇兒那故意壓低的笑聲。攬衣自樹下的軟榻坐下,手臂則順勢搭上了蘇婉若的纖腰。
感受到腰間的熱度,蘇婉若臉上一紅,卻還是乖巧的自雲翊身邊坐了下來。待想到他方纔喊得那聲“若兒”時,心裡不由滑過一絲古怪的滋味……說不出酸甜,卻讓人自心底溫暖起來。
見蘇婉若低頭抿着嘴輕笑,雲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卻故意裝作不甚在意般,隨手拿了面前的琴譜心不在焉的翻看起來。
“咦,王爺也對琴曲有所研究?”
暗自輕笑了半晌後,蘇婉若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心底不由涌上一陣窘迫。待轉頭髮現雲翊正研究着手中的琴譜,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失態之處時,才稍稍放心下來。
此刻見雲翊看琴譜看的仔細,蘇婉若便好奇的張口問去。
不料蘇婉若的問話一出,雲翊的拿曲譜的手便是一僵,沉默了良久,才僵硬的點了一下頭表示肯定。
蘇婉若見狀卻突然開心起來,眉眼彎彎拍手笑道:“那便太好了!妾身正打算叫了蘇兒和風玉同我譜一支新曲,奈何她們只對音律粗通一二,當不得用。如今有了王爺,譜起曲來定能事半功倍。”
說着,便目光盈盈的看向雲翊,眼中滿滿都是期盼。
“若兒果然好眼光。”見蘇婉若說的高興,雲翊便不忍心拂她的意,索性從善如流的點着頭,看着面前那張柔婉而美豔的笑臉,心中不由豪氣萬丈:“好,本王便陪若兒一同譜曲。”
話畢,便見蘇婉若的眼神突然如星光般亮了起來,而身後的風玉則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當衆人自梨花樹下襬好了琴案時,雪音早已經顧不上找雲翊的麻煩,甩着尾巴自不遠處蜷了腿原地而臥,一張狼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琴音,幾乎在下一刻便自蘇婉若的指尖傾瀉而出。
雪音聞聲擡頭輕嗚,狼哞聲便如唱和般伴着節奏融入了琴曲之中。
半闕之後,便是雲翊的琴聲……
只見夏日清朗的天空下,一身寬鬆青衫的雲翊自梨花樹下盤膝而坐,雙眉如劍,雙目如星。隨着他一擡手,那利劍繁星便似頃刻間凝聚於指尖般,閃耀着令人信服的味道。見此,連雪音的臉上都顯出一陣興奮。
弦隨指動……嘣!
一瞬間,雪音臉上的興奮便呆呆的凝固在了那裡,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它竟忘了,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雲錦彈琴給它聽的。
另一邊,蘇婉若也愣在了原地,待看到雪音的那一張狼臉上滿是怔愣之色時,終是忍不住垂目輕笑起來。
一旁的蘇兒則早已痛苦的捂起了肚子,而風玉的臉上也是一陣忍俊不禁……她入府多年,除了錦殿下來時會爲雪音彈奏一曲,其他時候,可從來沒聽過府中有過琴樂之聲。
見衆人笑的歡暢,雲翊自覺顏面盡失,尷尬的收回了手。看着面前比猛獸還難駕馭的古琴,暗暗自心底懊惱起來……若是知道今日會用到,他就該早早去找七弟研習一番。若是如此,如今又怎會受到這些小小女子的嘲笑?
想到這裡,堂堂翊王的臉色,第三次黑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