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局勢突變,似是被凌厲的劍氣擾亂了清幽的曲調,蘇婉若的氣息猛的一滯,募然睜眼,便見白狼直直朝自己撲了過來,而云錦則緊張的舉了劍鞘擋了上去。
蘇兒的驚呼聲在耳邊響起,蘇婉若的心中漏跳了一拍,雙眼募然睜大,原本預想中人狼相對的情景卻沒有上演……
只見那白狼只是撲到了蘇婉若的腳邊,討好般朝着蘇婉若翻起了肚子。一雙大大的狼目瞥了神色緊張的雲錦一眼,目中笑意深深。
一時間,蘇婉若與雲錦啼笑皆非的捂了捂額頭。
俯身試探的揉了揉白狼的軟軟肚子,見它竟滿臉開心的“嗚嗚”了幾聲,蘇婉若的臉上不由顯出了驚喜的神態。想到剛剛手下柔軟的手感,便要再伸手去摸。
卻見一旁的雲錦突然面色緊張道:“皇嫂,等一下。”
話音一出,蘇婉若便有些怔愣。待目光順着雲錦的手看去時,才發現白狼靠近下端的腹上滲出了點點血跡,混雜着草屑和沙土,看的蘇婉若一陣心疼。
伸手輕觸着那道不淺的劍傷,蘇婉若撫上白狼的大頭,見它可憐兮兮的如大狗般朝自己“嗚嗚”了幾聲,心中的心疼便更甚了幾分,求救般的看向了身邊的雲錦。
“殿下……”
無需蘇婉若請求,雲錦早已當先挽了繡着流雲錦紋的長袖,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俯身細細查看起白狼的傷口來。
傷口,似乎只經過了簡單的處理。雲錦皺眉,一邊自心中怨怪着自己素來尊敬的三哥,一邊朝旁邊的侍衛揮了揮手:“去拿我的藥箱來。”
說着,雲錦的目光卻恰巧對上蘇婉若那雙擔憂哀傷的眼眸,心中頓時一跳,一張俊臉不自然的紅了紅。
見雲錦肯出手相助,蘇婉若的眸中頓時露出點點喜意,怕白狼反抗,忙伸手輕撫上了白狼毛茸茸的大頭。
似乎十分享受蘇婉若的撫摸,白狼一臉閒適的閉了眼,任憑雲錦用兩根靈巧的手指仔細翻檢着自己的皮毛,不時的發出一陣舒坦的“嗚嗚”聲。
“殿下,藥箱。”就在雲錦給白狼檢查傷口的空當,已經有侍衛捧了藥箱來。
蘇婉若擔憂着白狼的傷,聞言,便下意識的接過侍衛手中的藥箱,那侍衛一愣,卻還是恭敬的遞了過去。
藥箱入手,分量竟頗爲沉重。蘇婉若低頭看去,只見箱子外面雕了古樸而清秀的紋飾,不像是皇家用的東西,卻很符合雲錦身上那股溫和清淡的氣質,看起來竟像是他平日裡隨身用慣了的東西。
雙手捧着那古樸的藥箱,蘇婉若看着雲錦此刻認真而清秀的側臉,不禁有些疑惑。他身爲皇子,卻偏偏愛樂器、廚藝、醫理,如此不慕權勢的男子,當真少見的很,就怕是……
正想着,卻見雲錦已經檢查完了那道崩裂開的傷口,起身正要問侍衛拿藥箱,卻正好對上蘇婉若一雙帶着探究的眸子,便微微笑了起來。
“皇嫂可是正在納悶爲何錦會醫術?”接過藥箱放在亭中的石桌上,雲錦一邊抽出一條幹淨的素絹,一邊隨口道。
“是阿若唐突了。”見雲錦笑的坦然,蘇婉若有些窘迫的低了低頭。
“無妨的,皇嫂與錦相識之日尚短,納悶也是應該的。”
將素絹纏在手臂上,
雲錦拿了剛剛洗杯所剩的井水替白狼沖洗着傷口道:“其實錦的母妃,在入宮前便是醫家女,錦在幼年之時,十分喜愛賴在母妃殿中讀些藥經醫典。後來……”
說道這裡,雲錦微微頓了一下,眼中似乎閃過幾分悲傷的神情。良久,才又笑道:“後來三哥、也就是如今的翊王接管三軍,錦便跟在三哥的軍帳中,做了幾年的醫官。”
回想到往日裡與兄長並肩作戰的情景,雲錦不着痕跡的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白狼,臉上閃過一陣懷念之色。
聽聞七皇子與翊王竟還有此段舊事,蘇婉若不禁對自己未來的夫婿有些好奇起來……翊王,這個能在衆皇子中脫穎而出,手下掌管着中州軍力,又得雲錦如此厚愛的,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呢?
生平第一次,蘇婉若突然對自己這段已成定局的婚姻有了些許的期盼。
“錦殿下,那翊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頗能體諒到自家小姐的想法,此時蘇兒聽雲錦提起了翊王,忙快嘴的問道。
而蘇婉若則裝了不甚在乎的樣子,低下頭神情認真的看着白狼的傷勢,一雙手卻暗暗握了起來。
“三哥嘛……”似是沒有看到蘇婉若不自然的小動作,雲錦拿着素絹的手略微停了一停,似是仔細思索了一下蘇兒的問題,而後才神秘的笑了笑。一邊將乾淨的素絹纏到白狼已經清洗乾淨的傷口上,一邊在白狼吃痛的“嗚嗚”聲中說道:“三哥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
“就這樣?”分明對雲錦的答案十分不滿意,只見蘇兒泄氣的耷拉下了小臉,而後又興奮的擡頭問道:“那王爺可有喜歡的人嗎?”
話音一出,便見蘇兒皺了皺小巧的鼻子,朝蘇婉若調皮的眨了眨眼。蘇婉若見此,不禁掩嘴輕笑起來。
“這……”沒有料到蘇兒會問起這個,雲錦臉上的笑容竟然頓了一頓,而後便不留痕跡的看了一眼正替白狼按着傷口的蘇婉若,沉吟道:“皇嫂嫁過去,自然是翊王府的嫡妃。”
聞此,蘇婉若的手突然僵了一僵。
雲錦此言,便是指翊王另有所愛。如今自己嫁入翊王府,雖是嫡妃,卻偏偏搶了翊王所愛女子的位置。往後的日子……恐怕難渡了。
想到此處,蘇婉若動作僵硬的揉了揉白狼的頭,默默的垂首自地上站了起來。
“包好了。”感受到身邊氣氛的僵硬,雲錦忙匆匆處理好白狼的傷口,一邊起身將多餘的素錦放回藥箱內,一邊猶豫的看着神色緊繃的蘇婉若,想要開口勸慰幾句,卻又不知道從何處開口。一時間便也躊躇起來……
望月亭中,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多謝殿下仁心。”良久,卻是蘇婉若當先回過神來,有些歉意的朝雲錦笑了笑,而後又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白狼。見雲錦竟將那傷口包的十分仔細,心中的歉意不由更深了幾分。
“應該的。”見蘇婉若恢復了常態,雲錦便也鬆了口氣。一想到三哥的事情,竟也開始替眼前這溫婉堅強的女子發起愁來……
“殿下,該上路了。”見已經處理好了那隻白狼的傷勢,一旁的侍衛忙拱手稟報道。衆人已經在此耽誤了不少時間,若是再遲,恐怕今日便要趕夜路了。
聞言,雲錦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一眼蘇婉若,見她微
微頷首,便點頭朝那侍衛道:“出發吧。”
話畢,蘇兒便扶了蘇婉若,朝轎攆走去。剛走出幾步,卻見那白狼竟朝着蘇婉若“嗚嗚”的叫了起來,神情頗爲不捨。
而蘇婉若聞聲低頭,待對上那雙可憐兮兮的狼眸時,心裡一軟,卻只能輕輕拍了拍白狼道:“我們要走了,你日後千萬當心,切莫又受了傷。”
還未說完,卻見那白狼已經張口咬住了蘇婉若的裙襬,朝她的腳邊挪了兩步,而後擡頭朝蘇婉若看去。
“可是……我不能帶你走。”似是看懂了狼目中的意思,蘇婉若俯下身與白狼的視線平視,眼中透出濃濃的不捨:“白狼太過顯眼,若是出現在鬧市中,定會引起恐慌的。”
況且,我連自己的前路都無法掌控,牆院深深、又怎比得上山中自在逍遙……蘇婉若默默在心中補充着,想到前路未知,眼中頓時帶上了幾分水汽。
而那白狼似是聽懂了蘇婉若所說的話,突然鬆開口中大紅色的裙襬,急急的朝地上滾去。頃刻間,只見一身雪白的皮毛已經沾滿了黃灰色的泥土。而剛剛包好的素絹也歪在了一邊,傷口又滲出了幾滴鮮血。
“你……”驚訝而又心疼的看着滿臉希冀的白狼,蘇婉若的心頓時軟了七分,卻還是咬牙道:“不行。”
話畢,卻見那白狼突然搖了搖夾雜着沙粒的大尾巴,歪着頭思索了一會兒,而後口中竟然發出幾聲類似於“汪汪”的聲音。明明不像,卻仍執着的看着蘇婉若,希冀的眼神半分不減……看的周圍侍衛們一陣咋舌。
這頭狼……不會是成精了吧。
只有一旁的雲錦,半是無奈半是警告的對白狼搖了搖頭,那眼神看在白狼眼中,卻直接被無視過去。雲錦見此,不由垂目苦笑起來。
而蘇婉若則早已在白狼充滿希冀的眼神前敗下陣來,揉着白狼的大頭,哀求的看向雲錦。白狼見此,便也目光灼灼的擡頭朝雲錦看去。
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狼的目光,雲錦無奈,想着反正都是要回翊王府的,只好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點頭道:“這白狼與皇嫂倒是有緣。不如……便稱它是弦月國所陪嫁的神獸,跟在皇嫂身邊吧。”
畢竟,這白狼太過扎眼,要堂而皇之的跟在皇嫂身邊進城,需要有個名目纔是。
至於三哥那裡……便讓他自己去頭痛好了。一想到三哥的坐寵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王妃的陪嫁,雲錦便覺得心下一陣心虛。
“多謝殿下成全。”有了雲錦開口,蘇婉若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笑着揉了揉白狼的後頸,見它竟一臉享受的眯起了眼,不由越發開心起來。
前路雖難料,如今她卻又多了一份寄託,想來往後的日子便不會太過孤單了。
“皇嫂既與它因琴聲笛音相識,不如便叫它雪音可好?”見蘇婉若開心,雲錦便也溫和的笑着建議道。
“雪音?”蘇婉若訝然,回想到那日白狼以聲和她琴音的場景,蘇婉若目光柔柔的看向白狼溫順的眼睛笑道:“人道知音難求,好,就叫雪音。”
話畢,便見白狼一臉滿意的看了雲錦一眼,而後耳尖微顫着眯起了雙眼,竟做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一時間,連雲錦都恍惚起來。三哥的這隻狼,怕是真的要成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