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總有一些特殊關係需要照顧，就譬如這位仙人來了冥界……”眼鏡鬼說着話用手一指王堯。
“他和某殿閻王、判官有些交情，替你林雅芝交了保，求了情，咱冥界畢竟是六界中的一個界面，有些關係還是要照顧到的……”
“特別是現在人界生育率大減，投胎指標總是完成不了，完成不了怎麼辦？只能一月一月拖下去，如今投胎做人的已經排隊排到200年以後去了，你想想，你只要不投胎，五險一金一分不少得交……”
“一不留神，假如掉到樓下去了，那可是拍賣款全部沒收，拍下的投胎指標徹底作廢，那對一個鬼的心理打擊可是極爲殘酷的！”眼鏡鬼說着話也在那裡悲憫地不停搖着頭。
“說了壞的，我再來說好的，如果你努力那就不一樣了，只要你對冥界貢獻足夠，還可以再往上升，從我這兒往上，可還有十八層，我這一級的叫鬼員，鬼道修煉纔剛剛起步……”
“上一樓就是鬼士呆的地方，我聽說上一樓有花園別墅，每一家還有鬼僕，人可是有休息天的，逢着假日還能帶老婆孩子在樓裡旅遊，工資是我的一倍還多，如果鬼士想投胎，還會優先我們鬼員安排。”
“至於再往上，連我也不太清楚，總歸是你無法想象的好，我聽說上十八樓，那些鬼王連走路都是踩在鬼身上，兩腳都不用沾地的。”
“你只要想想，冥界從來就沒一個鬼王主動去投胎的，就能知道到了上面，真正是做鬼比做人、做神仙還快活，所以說，在咱們冥界，你只有一條路，努力努力再努力！”
“要不然，你連做那給鬼王墊腳的鬼都沒資格，我這可不是胡說，給鬼士做鬼僕，都得是我們這一層的，給鬼王墊腳，那還不得是上十五、六層鬼師、鬼將才有資格做的事情？”
眼鏡鬼說着話，鏡片後面的眼睛也流露出濃濃的羨慕神色，他仰頭平抑了一下情緒，方纔定下神來，繼續對林雅芝開了口。
“你心裡一定有疑問，那我該怎麼去修煉呢？放心，冥界既然收了你，又提供了這麼一條上進的道路，所以只要你努力，當然就會有機會的。”眼鏡鬼輕咳了一聲，接着向下說道。
“我們冥界實行全員培訓制度，只要你是冥界一鬼，就得參加培訓學習，你在人界做了哪些壞事，到了冥界，都要一件件的和你說明道理，細辨是非，端正你在人界已經被弄亂了的三觀。”
“你在下五樓爲什麼學習時間會比這兒多了五倍？多的部分就在這裡呢，就是要讓你在靈魂深處與過去那個罪惡的自己徹底告別，爲重新進入人界做一個純潔無瑕的乖寶寶做好準備。”
“然後就是一個鬼在冥界應該遵守什麼規矩？下五樓有下五樓的規矩，下四樓有下四樓的規矩，每一層不一樣，基本上越往上規矩越少，還有怎麼做一個合格的鬼，怎麼做一個合格的組長等等……”
“最後還要學習我們冥界十位主要領導在各次重要會議上的講話精神，讓領導的思想成爲你立足冥界的指路明燈，不僅要落實在行動上，還要融化在血液中，化爲我們每天努力奮鬥的精神動力！”
“當你的學習通過考覈，在思想上做好了修煉的準備，這時候你就可以拿着你的冥界身份證、房產證、五險一金繳納證明和培訓學習成績單、貢獻積分證明去報名參加修煉……”
“當然還要繳納一筆不菲的報名費，我知道不容易，但是別說從下五樓，我們冥界最厲害的一位，可是從下12樓爬上來的，如今都已經去了上三樓，這位大人在人界混黑社會，手上人命不少……”
“但是他腦子靈活、肯吃苦、夠努力！如今下幾層還有他那從頭再來集團公司旗下的連鎖店呢，所以說，你只要夠努力，哪怕在人界做的惡事再多，只要不一開始掉到下十八樓去……”
“……你在冥界就一定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眼鏡鬼叨叨叨地，說得自己都激動了，看着林雅芝的雙眼都露出了殷切的期盼。
“總之我們共同努力吧，該說的基本都說了，再提醒你一下，我一會送你去下五樓，到了下五樓遊魂辦，會有所在樓層收容給你安排住處、分配工作、把你編入小組……”
“我們冥界最講究團結，所以貢獻是按小組計算、分配的，你纔去應該不會分到什麼貢獻，不過慢慢熬吧，老鬼熬走了，自然輪到你拿貢獻了……”
王堯前面聽到眼鏡鬼的話裡提到貢獻積分證明，就有些不明白，這裡又聽他提到貢獻，卻又說得不清不楚，終於又忍不住了。
“這……貢獻是怎麼一回事的？”
“貢獻是我們冥界的另一套報酬機制，你想想，假如一個鬼下來，他在人界的親人、兒孫衆多，沒日沒夜的替他燒紙，那個鬼不是不用努力就成了冥界的大款？蹭蹭地往樓上爬，那可怎麼成？”
“我們冥界最看不得的，就是你們人界，一個個只認識錢，結果騙子茫茫多，我們冥界做過社會調查，鬼下來談到在人界最害怕的一件事，比例最大的就是被騙，連騙子自己也怕被別的騙子騙嘍……”
“這些壞毛病都特麼是人界只認錢鬧出來的，所以我們冥界在錢以外，還有一項就是貢獻，說白了就是一隻鬼你爲冥界做了多少貢獻，譬如一個月交齊五險一金，那就是最基本的貢獻……”
“你一鬼做兩份工作，也是對冥界多了一分貢獻，不論樓上樓下，貢獻都是一樣計算，絕對公平，貢獻是一個門檻，譬如你想上樓，就必須達到一定的貢獻值，你想參加投胎拍賣，也是如此……”
“總之你在冥界越努力，獲得的貢獻就越多，而且貢獻無法買賣交易，靠坑蒙拐騙一點用也沒有，只能踏踏實實靠辛勤努力掙出來，它會一直記錄在鬼的身份信息上，體現着你在冥界的重要性。”
“不過除非你要爬樓或者遇上什麼大事，不然也不用太在意那個……”眼鏡鬼說到這裡話風卻又一變。
“因爲只有組長有分配本組貢獻的權力，所以你平時太關注這玩意沒多大好處，你只要記住一點，努力努力再努力，那組長攢夠了貢獻總要走鬼，只要在冥界夠久，輪也能輪到你幹一回組長……”
“所以，一般來說，想往上爬樓或者拍那投胎指標，做了組長才有機會把自己的貢獻提上去，明白了沒有？不過組長也不是那麼容易做的，怎樣調動組員的積極性，爲自己掙貢獻可也是一門大學問。”
眼鏡鬼說到現在，林雅芝除了磕頭就再沒有別的動作，王堯估計八成是眼鏡鬼的話裡信息量太大，林雅芝要消化理解怕是還得需要一段時間，不過，王堯自己倒是聽明白了。
在冥界做鬼就一條，瘋狂工作吧，只能用瘋狂的工作去搏一個渺茫的希望和遠離恐怖的未來，他開始理解馬凡爲什麼那麼忙碌，冥界的鬼爲什麼那麼追求效率了，壓力山大啊！
“總之，我說的所有事情，其實你下去學習培訓時都會教到的，這裡和你粗淺地說一下，只是叫你有一個心理準備，下去之後，一定要好好用心學習，會考試的哦，還有就是……”
說到這裡，眼鏡鬼又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電腦屏幕，像是在查找什麼東西，然後擡起頭接着對林雅芝說了起來。
“……還有最後一點，其實你下去幹一段時間也就明白了，收容介紹給你的工作只有一個，只能保證你基本的五險一金，估計下五樓，五險一金都未必能滿足，所以你得記着找兼職……”
“在冥界，一個鬼身兼四、五個兼職是正常情況，怎麼合理安排好自己的工作時間可是一門大學問，培訓學習裡也會提到一些，你一定要專心哦，不然兼職少了，在下五樓，你還真沒機會上得來。”
“好了，就這麼些了，起來吧，坐這張椅子上……”眼鏡鬼長吁了一口氣，總算是把該交代的全部交代完了，接着招呼林雅芝坐在他身邊一張椅子上，一邊湊近了電腦，喃喃自語。“下……五樓……”
眼鏡鬼在電腦屏幕前瞅了半天，手指剛要在鍵盤上敲打，驀然扭頭看見林雅芝依舊跪在地上，根本就沒去椅子上坐着，仍然在那裡磕着頭求饒恕。
“你這鬼，去哪層樓是早就規定好了的，我哪裡敢徇私？緊地求我是個什麼意思？快快上椅子來，我送你去下五樓。”眼鏡鬼喝道。
“你這還算好的，上回有個投胎老虎的咬死個人，直接就罰去了下六樓，不聽話，我可要拘拿你了……”
“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磨磨唧唧地，在冥界可沒什麼好下場，你看看外面那些鬼，一個個都忙成什麼樣子了，誰來可憐他們？誰又有那閒心來可憐你？來來來，孽已造，悔已遲，快坐好，下樓層！”
那眼鏡鬼像唱歌似地吆喝了起來。
林雅芝知道自己只能聽那眼鏡鬼的，只好站起身，眼淚汪汪地又衝着王堯拜了下去，雖然聽了眼鏡鬼一番敘述，感覺這冥界好生可怕，但總比她一直窩在鬼樓廢墟里，朝不保夕要強得太多了。
“下去以後好好努力，收容不是說了，還有機會再上來，重新做人的……”王堯安慰着她，心裡卻明白等這林雅芝重新做人，也不知得等到猴年馬月去，心下也不禁唏噓。
其實若不是林雅芝受了那莫名氣息的沾染，從做鬼的表現就能看出來，林雅芝並不是一個惡人，男歡女愛原本就是人之常情，奈何遇人不淑，先是所託非人，後又被渣男所誤。
倘若自己動作能快一點，她恐怕也就只有報復了欺騙自己感情的許小由這一條罪行，估計最多在下一樓，甚至不下去都有可能，偏偏又倒黴被那莫名氣息化成厲鬼害了數條性命，說起來真是可悲可嘆。
“你放心，回了人界我會多給你燒些錢過來。”看着林雅芝坐上椅子，王堯安慰她道。林雅芝又想站起身向王堯行禮，那邊眼鏡鬼已經一指按在電腦鍵盤上。
只聽“譁啷”一聲響，林雅芝坐下的椅子四周陡然綻放出陣陣刺眼的紅色光芒，椅子對面的大門猛地開啓，林雅芝一聲尖叫，也沒看見椅子動彈，她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而椅子四周的紅光依舊在那裡閃個不停，那大門卻又緩緩關上了。
“這……人就這麼走了？”王堯看着這一幕驚愕不已。
“不是人，是鬼！”眼鏡鬼翻了一眼王堯,“她已經被攝去了下五樓，你作爲仙人，送遊魂野鬼迴歸冥界，理應獎勵10點功德，來來來，讓我刷你一下。”
王堯萬萬沒料到，自己只是做了件好事，居然也有功德拿的，那眼鏡鬼倒也沒有觸到王堯身上，而是用一個鼠標似的東西對王堯揮了揮，王堯心神浸入系統，就見功德果然漲了10點。
現在是4000點，還需要2144點才能升下一級。
“好了，仙冥殊途，上仙既然已經送交野鬼，拿了功德，還請快快離開冥界吧。”眼鏡鬼手忙腳亂地清理着電腦桌面，他這是忙完了事情，估計又打算開始寫小說了。
“可……我怎麼出去啊？領路的叫你早放走了。”王堯問道。“這大樓裡房門衆多，道路四通八達，我根本認不清道嘛。”
“哦，這個啊……”眼鏡鬼低頭在電腦桌肚裡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個扁扁的東西，他用手撐開了，王堯發現卻是一個白色的紙糊燈籠。
“樓層裡的鬼都有魂燈導航，我倒是沒注意，仙人沒有那玩意。”眼鏡鬼拿個打火機把紙燈籠裡的燈芯點燃了，伸手交給王堯。
“你提着這盞魂燈燈籠，心中默唸要去的地方，魂燈燈籠自然就會引你過去，只是你要注意一點，這燈芯可沒多長，這燈籠也怕風，所以你走得不能太快，時間也不能花費太多，要不然……”
眼鏡鬼向王堯交待道。
“你倘若迷路在這大樓裡，可也是件麻煩事，冥界的鬼都忙得很，可沒誰願意替你指路，你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