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王堯猶豫了一下,衛彩說她明天要去直都,後天?恐怕自己是聽不了這座談會了,不過……畢竟呂仙已經明確拒絕了陪她出去,也許衛彩會多準備一天也難說……
“那……我還是先登記一下吧……”王堯對小江道。隨即王堯胡亂填了小江遞給他的一份簽到表,又拿了一份參會人員的聯繫號碼回了自己房間。
他看見聯繫表上頭一個就是司徒北,上面赫然寫着社會學者,昌盛大學客座教授的頭銜。
一個星期之後,自強縣連鎖洋快餐店“湯姆雞”外,王堯靜靜地站在那裡,他的“感應”已開,正在傾聽着“湯姆雞”裡一男一女的對話,那一男一女不用說,自然是衛彩和莫洛坡了。
事實證明,獅吼獸的行動力還是沒說的,她未受呂仙拒絕陪遊的任何影響,第二天一早依舊踏上了行程,王堯想去參加的座談會也就隨之泡了湯。
一切都如預料之中一般順利,衛彩首先在直都逛了一遭,然後徑直去了自強縣,結果她和莫洛坡便在三眼塘相遇了。
那天下雨,衛彩忘了帶傘,莫洛坡將她領到自己的老屋避雨,兩人也不知搗鼓了些啥,接下來莫洛坡就主動承擔起了導遊的責任。
“我和你說,我在花都其實有一個對象,他因爲工作忙,這次沒陪我出來。”衛彩的聲音有些猶豫。
“我知道,你這樣出色的女子怎麼會單着嘛。”
莫洛坡顯得比較侷促,這頓飯是衛彩請的,不然老莫這輩子也不會想到進這洋快餐店裡來消費,在他的印象中,這種店就是騙小孩子的所在,成年人除非腦子抽抽了纔會來上當。
“可……我覺着我不喜歡他了……”衛彩道。
“爲啥?就因爲他工作忙,不能陪你出來玩?”莫洛坡問道。
“不是的,我覺着……我覺着他……他可能有老婆……”
“這……這怎麼可能?”
“你是不知道,他行蹤一直神神秘秘的,說是哪個局的領導,可我查過了,人界根本就沒那個局,而且,他一走就好些天,有時都能一個多月不見人影,問他去哪兒了,他還總是和我含含糊糊的。”
“那……那你可得小心點,現在社會上壞人可不少。”莫洛坡的聲音明顯變得生動了。
“我……我想阿賓也不是什麼壞人吧……可……可女人到了我這個年紀,想要的其實就是一份安全感,相互知根知底,有個像樣的家,有孩子……”衛彩緩緩地道。
“你說得倒也是,這戀愛談來談去的,終歸還是爲了結婚成家,不然總不能談一輩子戀愛吧?安穩過日子纔是正道嘛。”莫洛坡在一邊點頭附和着。
“你……我看你挺明白一個人,怎麼……怎麼到現在還單身着呢?”衛彩突然問道。
“我……哎,我也是不得已啊……”莫洛坡嘆了口氣,又把自己之前的過往和衛彩說了一遍,聽得衛彩嘖嘖稱奇。
“這麼說,你……你到現在連戀愛也沒談過?”衛彩敏銳地抓住了莫洛坡經歷中的關鍵之處。
“唉,誰……誰說不是呢?沒辦法嘛,年輕的時候人女子眼裡根本就沒有我,現在年紀大了,人家有了意思吧,我卻又覺得不合適了。”莫洛坡嘆了口氣。
“怎麼就不合適了?”衛彩問道。
“高不成低不就唄,還能咋樣?像你這樣年輕美貌的,沒誰看得上我,那些拖兒帶女,想着到我這兒來養老的,我又不願意就這麼湊合了嘛。”莫洛坡有些含混地回答。
“我……我哪兒年輕美貌了?也是老太婆了啊。”聽了莫洛坡的讚美,衛彩嘴裡謙虛着,但明顯還是開心了起來。
“你還是老太婆,那咱自強縣可不就沒有年輕姑娘了?”莫洛坡的誇讚真誠無比。
“你……我看你樣子老實本分得很,原來你也會油嘴滑舌的。”衛彩竟像是有些害羞了。
“我說得是實打實的心裡話,可不是油嘴滑舌,若是有你這樣的姑娘喜歡,我早八輩子就結婚了,哪裡會拖到現在?”莫洛坡既然敞開了心扉,也就不管不顧,直接表白了。
然而他這話說完等了半晌,衛彩竟沒吭一聲,並沒來接莫洛坡的話茬。
“我……我也知道,我這樣的人,你……你肯定是看不上的,我……我就是打個比方……”莫洛坡顯然有些尷尬,急忙又自己替自己找那臺階下。
“我爲啥就肯定看不上你了?”衛彩突然問道。
“我……我條件不好唄,鄉下人……”莫洛坡結結巴巴地道。
“誰祖上往前倒幾輩不是鄉下人?我原本也是花都郊縣的,和你一樣,也是鄉下人,鄉下人怎麼啦?和城裡人還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而且,我覺得鄉下人比城裡人老實得多,更可靠。”
“再者說夫妻過日子要多好的條件?我看你屋裡該有的傢什一樣也不缺,並不比城裡差啊,更何況我也拿工資呢,咱不說比人強,最起碼不會比別人還過得差了吧?”衛彩道。
“可……你在花都工作,我……我就是個自強縣裡販魚的。”莫洛坡還沒太明白衛彩的意思,兀自在那裡接着找原因。
“你販魚還必須得在自強縣啊?”衛彩噗嗤一笑,“只要咱倆合得來,你不能去花都販魚?或者自強縣有合適的工作,我也可以過來工作嘛。”
“你……你的意思是……?”莫洛坡到這時才終於隱約明白了衛彩的意思,頓時那聲音都激動得有些變調了,他兀自不敢確信衛彩的心思,嗓音微顫緊跟着問道。
“小彩!”突然一個聲音硬生生插入了兩位的對話裡,王堯聽得一驚,插話的赫然正是呂仙。
我×,這傢伙難道要出老千,過來拆散他倆?王堯急忙轉過身,三兩步鑽進了店去,卻見呂仙正直不楞登地站在莫洛坡和衛彩桌旁,那兩位渾然沒料到呂仙的出現,看着他都傻了眼。
“小彩,我知道一直對你隱瞞身份是我的不對……”呂仙應該也一直在偷聽着衛彩與莫洛坡的對話,他估計是被衛彩對莫洛坡的態度驚着了,一張嘴,瞧那意思就要向衛彩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倆出去說吧。”衛彩到底是獅吼獸,短暫地慌亂了一下便迅速冷靜下來,她先示意呂仙稍等,緊接着又轉頭看向坐在那裡目瞪口呆的莫洛坡。
“你在這裡稍等我一下。”衛彩衝莫洛坡微微笑了笑,旋即轉身自顧自走出了“湯姆雞”。呂仙看着衛彩的背影愣了愣,也急忙追了出去。
王堯此刻當然不敢缺席,他衝莫洛坡胡亂點了點頭,也追着呂仙出去了。這特麼緊要關頭,可不能讓呂仙胡來。
“小彩,我……我其實是仙人,我的正式身份是天庭駐人界辦事處的主任……”呂仙追着衛彩急急說道。
“你有老婆是吧?”衛彩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呂仙。
“額……那個……我……我可以離婚!”呂仙結巴了一下,急忙道。
“我跟你幾年了?”衛彩微微一笑,衝着呂仙搖了搖頭問道。
呂仙愕然看着衛彩,沒明白她什麼意思。
“算上今年,阿賓,我跟了你有六年了,六年你都沒和我說過你有老婆,你也從來沒提過離婚,現在你突然說要離婚?可能嗎?”衛彩笑道。
“可能的,我……我立刻……向……向天庭打離婚報告……”呂仙眼睛瞪得老大,衝衛彩拍着胸脯保證。
“算了,別勉強自己了,你和我不是一路人。”衛彩突然傷感地看向呂仙。“阿賓,我們好合好散吧,和你在一起的六年,我還是很開心的,咱們不要把分手鬧得那麼狗血好不好?”
“不不不!我真的是仙人,我……我……你說得對,我倆雖不是一路人,但……但……只要你離開那個販魚的,我……我可以想辦法讓你成仙,讓你做仙人!”
“然後……然後我……我再離婚……我……我倆在一起,仙壽永享,仙福……”聽得衛彩提到分手,呂仙的臉色都變了,他結結巴巴地胡亂承諾着,試圖挽回衛彩的感情。
“做仙人?像你一樣?連個家也沒有,天天神出鬼沒,不是開會開得沒完沒了,就是整日忙個不休,要不就乾脆人間蒸發,幾十天、幾個月見不着人影?”衛彩盯着呂仙微笑着問道。
“你知不知道,我住在租來的房子裡,和你睡在賓館客房中,早膩味透了,我想要的是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那個家就在這裡、在自強縣,它雖然不大,但是什麼都不缺,雖然不富裕,但是非常踏實。”
“阿賓,我已經給了你六年,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六年,以後的年月我不想再浪費了,我只想找個相知相守的伴……”衛彩瞅着呂仙誠懇地道。
“我們……我們也會有真正的自己的家的,你……你和我去仙界……”呂仙說着話,伸手就要去拉衛彩,王堯一見之下暗叫不好,這特麼呂仙一旦用強,就算十個獅吼獸也不是對手啊!
他急忙掏出界面板,替呂仙和仙姑扯了一個姻緣,特麼的這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惹出來的禍啊,得趕緊平衡一下!
一陣微風吹過,呂仙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眨巴了幾下眼睛,愕然看着面前的衛彩,又默默地把手縮了回去。
“我……我走了。”衛彩似乎察覺到了呂仙態度的突然轉變,但她並沒在意,只是淡然告辭了一聲,便轉身向着“湯姆雞”走去。
呂仙眉頭緊鎖,神情複雜地站在那裡看着衛彩的背影消失,過了許久方纔轉過頭,冷冷地看向王堯。
“下不爲例!”呂仙悶悶地吐出四個字來,身影一閃但旋即又出現在了原地,只見他身邊赫然多了一個人,不是仙姑又是誰。
“老呂,意外不意外?驚喜不驚喜?”仙姑死死揪着呂仙,衝他眉花眼笑地叫道。
“你……你怎麼來了?”呂仙明顯受了驚嚇,他愕然瞪着仙姑,說話都不太利索了。
“人家想你了嘛,就不興人家來看看你呀?”仙姑拉着呂仙的胳膊在那裡撒嬌。
“老夫老妻的,有什麼可想得嘛?”呂仙定了定神,一邊往外面褪着胳膊,一邊不滿地道。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老夫老妻沒得想,小姑娘、小媳婦就有得想了是不是?”仙姑虎起臉來問道。
“別鬧!小王還在這裡呢,注意點影響。”呂仙焦躁不已,只能把王堯擡出來做擋箭牌。
“小王?小王在哪呢?哎吆你別動,小心你鬍子……”兩個一邊拉扯着一邊舉目四顧,卻哪裡還有王堯的半點蹤跡可尋。
午夜,自強縣莫家疃,老鱉山下背陰處,莫洛坡老宅裡突然傳出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這慘叫淒厲無比,如鬼哭似狼嚎,遠遠地傳了出去,即便是住在自強縣城南的居民都紛紛被這聲慘叫從夢中驚醒。
人們在黑夜裡大睜着雙眼,像是被噩夢魘住了似的,一個個縮在被子裡,大氣也不敢出,彷彿正在遭遇人界極爲可怕的變故。
老鱉山頂,距離三眼塘不遠的地方,王堯在黑暗中微微一笑,莫洛坡的處男生涯正式終結,獅吼獸終於又重新發威了。
他聽着腦海裡直到此刻才響起的告知“獨者”任務完成的“嗒嗒……”聲,轉身消失在夜色裡。
“怎麼樣?一個人可還習慣?”向陽路菜市場,青禾已經做好了開店的準備,看見王堯進來,便不聲不響炒了滿滿一碗蛋炒飯給他,還替他撿了一塊大排在上面。
“習慣啊,現在都不需要出去買菜,到了點人就送來了。昨天牛肉賣完了,鍋裡是剛燉的,還沒好。”青禾道。
“要不……我再幫你幾天?”王堯望向青禾。
“你不是還有任務要做嗎?都……完成了?”青禾問道。
“沒呢,老莫的事才了結。”王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