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去既在天庭供職，又親身經歷了妖界平叛，天庭對待叛逆的態度，你心裡自是清楚無比。我要提醒你的是，與魔主大人說話，一定要注意分寸拿捏。”
“既要讓魔主大人聽得進去，又要注意破天魔主乃是個雄才大略的人物，萬不能讓他感覺自己尊嚴受到了侵犯，否則只怕會弄巧成拙。”吳用臉色慎重地提醒道。
“再有就是神界不歸洋密道一事，該密道在斬首魔域，以破天大人的性子，是萬萬不願斬首大人獨得這個機會的，可破天魔域又不方便跨域用兵，畢竟咱們魔界可沒有神界那種代管區的先例。”
“所以建議讓洋神、妖族去打這個便宜仗，因爲他們是異界生靈，斬首大人只會高興得此強援，並不會太過忌諱，其他魔主也因爲無關魔界六域平衡，又能夠借勢而爲，應該都會贊成。”
“最後就是密道之事，只要知道了密道所在的大致範圍，探查出來並不困難，你也不用隱瞞，照直向魔主大人介紹情況就好。”吳用捻鬚笑道。
王堯聽他提得幾條需要自己出力的事情，自己不僅熟悉而且雙方目的也差不多一致，當下便沒再推辭，欣然答應了。
“破天大人此次暗訪，八成是擔心你陽奉陰違，不好好配合漢斯進行獻祭佈置，這種事情在魔界恐怕也不是個別現象，大人極有可能會強行立威，你要千萬小心。”吳用轉過頭又對林沖慎重交代。
“他難道還會殺了我不成？”林沖面色驟然一沉。
“既便不殺你，卻拿你左膀右臂當了那儆猴的雞，不也冤枉得緊？”吳用對林沖不滿地搖了搖頭。“你千萬要關注此次暗訪破天大人所帶隨從，尤其是破天大人倘若輕車簡從，獨自前來。”
“這又怎麼說？”林沖愕然問道。
“你想一想，城祭是何等敏感之事？破天大人如何會大張旗鼓進行？而且以我對破天大人的瞭解，他也不喜歡當着外人的面處理手下。”
“所以他若是獨自前來，你一定要特別小心，他十有八九會挑刺動手，恐怕隨時都有爆起發難的可能。”吳用對林沖道。
“唔……那……他若是帶了手下前來呢？”林沖點了點頭又問。
“那要看帶得是誰？若是一般隨從，只怕與他獨自前來也沒什麼區別，但他若是帶了盧大哥以外的主魔同行，你倒是可以稍稍放心一些，破天魔主尋常不會當着一個主魔的面找其他主魔手下的麻煩。”
吳用若有所思地道。
“若是他帶了洋神或者妖界大乘過來呢？”王堯突然在一邊問道。
“若是破天大人真帶了他們過來，大家倒是都可以放寬心看戲了，不說破天大人，魔界六位魔主就沒一位願意當着那些外人，特別是其他界面大能的面處罰自己手下的，那不是明擺着丟臉嗎？”
吳用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但還是轉過頭去叮囑林沖。
“不過若是真出了那種蹊蹺的事情，魔主暗訪居然會讓異界大能陪同，這件事就頗值得玩味了，林兄弟你也切莫等閒視之。”
“你林兄弟不能等閒視之，我也一樣啊！”王堯在一邊急忙道。“你們也知道我和那妖界胡魅、洋神托爾都有過節，倘若遇着這些傢伙，我又不是你們魔主手下，豈不是更危險了？”
王堯想起永夜城發生的一幕，感覺再次遭遇那種事情的可能性極大，那吳用盡在瞎扯淡，在永夜城，魔主、洋神、妖怪還不都聚在一起？又哪裡有什麼值得蹊蹺、玩味的？
“兩位，既然你們和魯城主、李逵都是兄弟，可不能把我往火坑裡推啊！永夜城的事我經歷過，不是魯城主出手，我特麼在胡魅手上就已經死過一回了，我覺着這事你們最好先去打探一下。”
“確定了沒有異界大乘跟着魔主，我再與你們一起行事，不然的話，我還是儘早躲起來比較好。”王堯瞪着眼睛建議道。
聽了王堯的話，吳用不覺笑了起來，他衝着王堯連連擺手。
“王仙不用擔憂，我聽魯達介紹過，你在永夜城的時候，城祭已在進行，那時候魔主、洋魔以及妖族叛逆自然都在，畢竟城祭離不開洋魔主持，那洋魔沒有貼心的大乘護法，又哪裡敢放心施爲？所以城祭時有異界大能護法並不奇怪。”
“但是此次魔主暗訪卻不同，這次只是魔主大人先行查探我們錦繡市的城祭準備工作，他就是奔着發現問題來的，這個時候帶那些異界大能過來，魔主大人豈不是大有自暴其短的危險？那種可能性還是非常小的。”
“可能性就算小，終歸還是有的吧，我覺着事先摸清楚魔主大人的隨從是誰，再決定我見不見魔主大人比較好。”王堯依舊堅持。
“破天大人行事神出鬼沒，不是燕青兄弟傳信與我，我連他來我錦繡市暗訪都不知道，他能帶哪些隨從過來，我如何能夠事先得知？”林沖連連搖頭。
“這樣也行，魔主大人暗訪之後，定然會先召見林兄弟，林兄弟你確定了魔主大人身邊沒有異界大能，再向他引薦王仙便是，這畢竟不是大概率事件，沒必要糾結。”吳用卻是及時打了圓場。
隨後幾位又就所要呈稟破天魔主的事項細細探討了一番，吳用、林沖方纔聯袂告辭而去。
時間很快就到了下一日，凌晨的時候，王堯眼睛就莫名其妙跳了起來，所謂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王堯跳的恰恰就是右眼，這更讓他擔心不已，只怕胡魅那妖精會跟着破天魔主一起來到錦繡市。
雖然王堯施展“瞞天過海”，迅速止歇了歡蹦亂跳的右眼皮，但他還是惴惴不已，好不容易捱到午夜，眼瞅着一天將要過去，還沒來得及慶幸呢，那中年天魔又出現了。
“城主大人有請。”中年天魔對王堯冷冷地道。
“破天魔主來了？”王堯愕然問道。
中年天魔卻是一句話也不說，站那裡像個木頭樁子似的，在黑暗中直愣愣瞅着王堯，王堯與他不鹹不淡地對視了一陣，終究還是敗下陣來，老老實實隨着那天魔而去。
中年天魔領着王堯去到了莊園裡一處恍若廟宇般的建築，若是白天看見了，王堯很可能會把這裡當做了林城主祭祖的家廟，然而進去之後王堯方纔發現，這裡應該就是那林城主發號施令的地方。
大廳裡燒着好幾個火盆，火光忽明忽暗，正對着大門的牆壁正中懸掛着一副中堂，畫得好像是猛獸之類，但絕不是王堯熟悉的類型，又兼光線有限，王堯也識不得那究竟是什麼。
一張太師椅居中擱在中堂下方，一位頭上生角，恍若牛妖的傢伙端坐在太師椅上，大廳裡站着林城主，還有位儀表魁偉的漢子，王堯一見之下鬆了口氣，還好沒見到胡魅等等洋、妖兩界的老相識。
“魔主大人，這位就是主動向我等報告通往神界不歸洋密道的仙人王堯。”一見王堯進來，林城主急忙向那太師椅上坐着的牛角怪恭敬稟告。
“王仙有勞了，據說你曾經作爲天庭特別調查分隊成員，調查過妖界叛亂的事情，而且我收到的天庭文件也稱妖界一些妖族爲六界通緝對象，不過，我有一點不太明白，希望王仙你能幫着說明一下。”
與王堯預料的相反，牛角怪魔主的語氣相當平易和藹，聽了林城主介紹，他沒去在意密道的事情，反而直接問起了王堯其他問題。
關於妖界叛亂的事情，事前吳用幫着林沖、王堯狠做了一番功課，而且王堯當時就身在妖界，對叛亂的前因後果都相當熟悉，因此上倒也不至於對這個問題感到爲難。
“魔主大人有問題請儘管問。”王堯點頭道。
“六界通緝犯會是個什麼待遇，我想王仙作爲天庭一員，應該不會陌生，可爲什麼這幫妖界的叛逆能夠堂而皇之的在神魔界活動，而天庭的巡查天將卻故作不知，根本就沒有下界緝拿他們？”
破天魔主緩緩問道。
顯然之前現場三位已經交談了一段時間，破天魔主這個問題一出，大廳裡便驟然安靜了下來，林城主以及那大漢、破天魔主的六隻眼睛齊齊匯聚到了王堯身上。
這問題可特麼刁鑽得緊，王堯作爲一介小仙，怎麼可能知道巡查天將的事情，但如果他不立刻說些什麼，眼前這魔主似乎就會得出天庭有意放任妖族叛逆的答案，那卻並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吳用估計也沒料到破天魔主會從這個角度去看待妖族叛逆問題，所以他並沒幫着王堯事先組織說辭，但王堯略一沉吟，腦海裡卻是浮現出天庭追捕奚福的過程，心下漸漸便有了底。
“原因很簡單，因爲妖族叛逆總是和洋魔攪合在一起，目前天庭對洋魔的態度比較矛盾，巡查天將應該是怕鬧出什麼事端被天庭責罰，所以他們纔會對神魔界的妖族叛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王堯躬身答道。
“照你這麼說，妖族叛逆目前的自由狀態那是全賴了洋魔照拂？能不能這樣理解，目前天庭對洋魔還是以友好爲主，儘量避免與他們發生衝突？”破天魔主興味盎然地接着問道。
“本仙在天庭只是位居基層，難以瞭解高層想法，不過本仙以爲，世間萬事總會有個限度在那裡，既便天庭高層無意與洋魔交惡，但洋魔若是對我六界染指太深，我相信天庭到時也必然會作出反應的。”
“還有就是，神魔界對天庭插手本界事務一直抱持着排斥態度，所以天庭對於牽涉到神魔界的事情就會非常謹慎，可如果神魔界主動向天庭提出請求，估計天庭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王堯朗聲回答。
“因此我以爲巡查天將的怠工其實並不代表天庭的真實想法，魔主大人應該知道下屬對上級命令的執行，總是會根據上級的態度，產生某種變形，我在這錦繡市就見着了活生生的例子。”
王堯接下來向破天魔主詳細介紹了南崗醫院門前那見死不救的一幕。
“你手下錦繡市的官員難道都是鐵石心腸？不然的話，他們怎麼會放任那女魔硬生生病死在南崗醫院門前，連稍停一停體檢去救命都不願意？”
“這無論對六界哪個族羣來說，可都是極爲荒誕的事情啊！我以爲很大的原因在於，城主府對此次全城體檢下達的命令非常嚴肅。大意我猜應該是不允許任何事情影響全城體檢的正常進行！”
王堯說着話轉頭看向林城主。
林城主衝他微微點了點頭，其實他的命令比王堯猜測的還要嚴格得多，那是不允許任何事情、任何魔人干擾全城體檢的秩序。
畢竟林城主知道全城體檢是爲什麼事情在做準備，更清楚魔主對全城體檢的態度以及其他魔城城祭的結果，他實在擔心一旦錦繡市在這件事上出了什麼紕漏，將會受到魔主的嚴厲懲罰。
所以保證全城體檢有秩序的迅速、安全進行就自然成爲他要反覆強調的事情，下達的命令也就會異常苛刻。
“我以爲魔主大人、林城主所想，只是要保證全城體檢能夠正常進行，可並沒有叫醫院見死不救的意思。”
“真有手下暫停體檢去救一條魔人性命，只要沒有嚴重影響到體檢秩序，我相信兩位大人也不會因此便動怒去責罰手下。但命令這樣嚴肅地傳達下來，下面人執行時，當然就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他們必然會杜絕一切包括醫院正常治療在內的所有干擾體檢進行的因素，南崗醫院也就自然出現了見死不救的情況。”
“這就是所謂執行命令的變形，一方面是下達命令者沒有給出下面人臨機處置的自由，另一方面是下面人根本不考慮妥善處置各種突發的意外事件，只知道一味地機械執行命令。”
王堯微微嘆息了一聲，接着往下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