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理是留給講理的人,那些人能信嗎?
光是想到那兩個從車上下來的僱傭兵,她就心裡發虛,只能安慰自己:管他呢,大不了抵死不承認。
她進了電梯,下意識按下了自己那層,但下一秒忽然想到,那輛福特皮卡送她回來過。
他們知道她住在哪裡。
也就是說,查到她的房間號輕而易舉。
一想到這,姜寧妤不寒而慄,立馬取消按鍵,又刷卡去了頂層。
去找臨栩月!
心裡只剩下了這一個堅定的念頭。她盯着跳動的樓層數,心臟撲通撲通,緊張又不安。
先找他……在他那裡湊合一晚,然後……然後明天一早就回國!
比起甜蜜雙人遊,還是性命更重要。
留着命才能談戀愛啊!
這地方,她多待一天都覺得要遭殃。
一種危機感侵蝕着感官,她不由自主地想着一些邏輯周到的理由,要如何在他面前表現自然。
這可不是欺騙啊。是善意的謊言。
她暗暗決心着。
叮咚!
電梯門開了,姜寧妤快步邁了出去,朝另一側的走廊走去。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啊不是,我能不能在沙發上湊合一晚……”她嘴裡唸唸有詞着,一心想着說辭,以至於走到走廊轉角,看到一個背影窈窕的女子刷卡進入那間客房後,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又往那邊走了兩步,才生生停住了。
那是……謝玫?
她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眼房間號,確認自己沒找錯地方。又看了眼手機,她的確沒對他說過,自己要過去找他的事。
——他挺厲害的,GS那個鼎鼎有名的霍克居然是他老師。他是怎麼,哥大畢業後又去沃頓讀了碩?
——他本人確實談吐不凡,但感覺有點摸不透,聽不出話裡幾分真假。
——我覺得你可能不太瞭解臨老師。你們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
腦中無法抑制地閃過了一些以爲沒放在心上,卻留下了淺淺刻痕的話語,她逼迫自己冷靜,謝玫是他的實習生,說不定裡面還有其他人。就跟那天晚上一樣。
最正確的做法就是去敲門,弄清事實。免得產生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但是,雙腳像長了釘子一樣,死死地釘在原地,就是邁不出那一步。
她比想象的,還要接受不了別的女性進出他的私人領地。哪怕房間裡還有別人。
可兩年……整整兩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進過他的房間。
也許她瞭解過他,卻也早就不瞭解他了。
一腔的熱血漸漸冷卻。很清楚自己介意什麼不介意什麼,因此裡面無論發生了什麼,好像都沒必要去探究了。
姜寧妤在走廊上杵了很久,才轉身離開。
那一刻,算不上難過悲傷,但也不知道什麼感覺,彷彿拆開了包裹着蜜糖的一層幻想,露出來的是赤裸裸的現實。早有預料的現實。
心涼是最好的鎮定劑。這話一點不假。
姜寧妤忽然就什麼都不怕了,直接回了房。哪怕刷入房卡,發現牀上坐着一個把玩着手槍的外國人,心裡也泛不起波瀾,甚至無所畏懼地用英文問他,“朋友,進錯房間了吧。”
這人是個典型的高加索人種的長相,金髮碧眼,皮膚蒼白,身材高大。玩起手槍來有種嬉皮感。但眼神很犀利,聽到姜寧妤的問題,輕佻反問,“如果我找錯房間,姜小姐會是這種反應嗎?”
姜寧妤才露出了一點納悶,“今天怪事那麼多,我想驚訝都做不出那種表情了。”
話落,她聽見旁邊有開門聲。轉頭看去,卻見剛纔那倆僱傭兵從隔壁屋裡出來了,近乎虎視眈眈地盯着她。
她竟笑着嘆氣,“原來是你們啊,早知道我就不跑了,差點累掉我半條命。”
“姜小姐在咕社工作,是個體面人。既然是體面人,我不喜歡用太粗魯的方式。”金髮碧眼的男人起身,微微笑道,“我有件性命攸關的事想向姜小姐指教,我以禮相待,想必姜小姐也會投桃報李吧。”
她蹙眉表示不解,“你在說什麼?”
“跟我走一趟吧。”他卻言盡於此,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也許到了地方,姜小姐會想起些什麼。”
“你這倆朋友跟我一天了吧?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得告訴我前因後果。”姜寧妤覺得腦子條理都清晰了,做出了一個聰明人臨危不亂的反應,“我在印度三點一線,怎麼想都不可能得罪你們……黑幫?”她真看不出這羣人是幹什麼的。
他卻只是強調了一句,“到了地方,你可能就想起來了。”
姜寧妤只能跟他們走。
中途不是沒遇到住客,她也想過求助,但轉念一想,算了沒用,一時的幫助並不頂事。
經過前臺往外走的時候,那金髮碧眼的男人忽然落下一步,低聲警告了一句,“你不會做讓自己難堪的蠢事吧?”
怎麼的,還怕她大喊大叫求救不成?
姜寧妤的確想過,但又覺得求救報警並不能解決這件麻煩。
這種認命長他人氣焰的話自然不可能說出來,因此她沉默,權當沒聽到。
酒店的路邊停着一輛黑色的suv。近乎被趕鴨子上架的姜寧妤卻有點不合時宜地想:不會是因爲堵車,所以那輛福特沒開過來吧?
這種冷不丁的幽默想法總是讓姜寧妤能夠苦中作樂。被推上車的時候,她甚至平靜地想:如果這次有去無回,也算是死得標新立異,跟大部分人的死法都不一樣了。不知道能不能上個熱搜?
不過,這些人究竟是什麼身份?黑手黨?詐騙集團?
被兩名壯漢硬擠在中間的姜寧妤開始發散思維。
而唯一能解答這個問題的人,那金髮碧眼的男人坐上副駕駛座後,撥了一個電話。用的英文,很簡單地說了一句“人找到了”,就掛了。
沒再跟她說一句話。
車子晃晃悠悠開了四十分鐘,終於停在了偏郊的一家汽車旅館門口。
髒亂差的砂石公路邊上,除了來往經過的車輛,更多的是牛哞和馬嘶聲,環境無比嘈雜。
就是在這麼一條公路邊上,坐落着一家外觀像極了加油站的汽車旅館。巨大的燈牌壞了兩個字母,工棚似的客房像監獄一樣裝着鐵柵欄的外門,大片的空地上用寥寥數筆畫了幾條停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