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連綿戰亂,北地的人丁已經極爲稀薄,加之模範軍各部都有着很精細的僞裝,又細化的分了十餘條路線,到目前爲止,各部基本都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
當然,小衝突肯定是少不了的。
僅昨夜一夜時間,各部剿滅的清軍驛站便有三十幾個,繳獲真滿洲首級上百,還滅了三個村霸,七八股土匪餘部。
到此時,徐長青對這些東西早已經波瀾不驚。
所謂‘窮生奸計,富長良心。’
這般世道,老百姓們也不傻,總要求活,有人墮落也在預料之中。
如果模範軍碰不到,徐長青暫時肯定不會動他們。
但他們自己倒黴,撞到了模範軍的槍口上,那他們也不能怪兒郎們心狠手黑了。
各部傳來的好消息讓徐長青的精神也舒緩了不少,很快開始親自條理隊伍,準備天將黑便出發,爭取明日一早便抵達預定戰場。
這個過程中,徐長青也在反思計劃如此順利的原因。
其中最大的核心點,便是清軍對各部漢軍旗奴才失去了控制。
這就有點像是當年小鬼子侵華。
小鬼子主力的戰鬥力毋庸置疑,縱然他們的裝備水平比之米軍、德軍連提鞋都不配,可對沒什麼基礎軍工產業的華夏卻是碾壓之勢。
但是小鬼子就算牛逼,卻究竟人少,他們彈丸之地,零星的人口,卻想一口吃個大胖子,怎麼可能?
真正維持小鬼子統治核心的,還是那些漢奸二狗子!
多爾袞他們的錯誤戰略,導致徐長青能成建制、大規模的直接端掉這些漢軍旗奴才的核心,他們自然會元氣大傷,已經動搖了統治的根基。
……
就在天色將將黑下來,模範軍已經踏上夜襲京師之路的時候。
京師,攝政王府內。
多爾袞正跟阿濟格面對面的乾坐着大眼瞪小眼,周圍的空氣仿似都要被冰封。
阿濟格看着多爾袞,牙根子都要咬碎了。
多爾袞有點不敢看阿濟格,眼神有些無言的飄渺。
說起來,多爾袞的動作比徐長青預想的還要慢半拍,本來,徐長青以爲今天中午他們就能把事情處理利索,但多爾袞生生拖到了現在。
這可能也是多爾袞與皇太極的最大不同。
爲人處世究竟還是有着一絲粘滯性!
倘若是雄才偉略的皇太極,怕是早上便已經把事情處理乾淨了。
見阿濟格遲遲不表態,不肯主動把這個鍋背下來,多爾袞的臉色也寒下來,眸子裡陰翳了不少,直勾勾的盯着阿濟格的眼睛道:“阿哥,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難道,你還抱有什麼幻想嗎?只要你把事情擔下來,有我和十五在,至多便是對你圈禁。我可以對你保證,至多五年,不,三年,便可以將你撈出來,加封真正的親王!阿哥,我大清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算是我求你了好嗎?”
“撲通!”
多爾袞說着,直接跪倒在阿濟格面前。
阿濟格本來還對多爾袞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可看到多爾袞此時的模樣,不由連連搖頭失笑。
他這時終於才明白,所謂的骨肉親情,在此時這種利益的屠宰場中,簡直連個屁都算不上!
他若把這個鍋背下來,不死便已經千恩萬謝了,還想以後出頭?呵呵,糊弄鬼呢!
但阿濟格更明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這杯敬酒他不喝,恐怕下一瞬不想喝也得喝罰酒了。“呼。”
阿濟格長長吐出一口氣,整個人恍如瞬間蒼老了十歲,看向多爾袞的眼睛道:“十五,照顧好我的老婆孩子,若她們有異,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多爾袞登時大喜:“阿哥,你放心!最多半年,我便讓和度繼承你的爵位!”
看着多爾袞信誓旦旦的模樣,阿濟格臉上在笑,心底裡卻是止不住的悲涼。
怎想到,他阿濟格竟也會有這一天……
不過等多爾袞走後,阿濟格的眼睛忽然又有了神采,旋即便又變的無比冷冽!
半晌,他喃喃的道:“十四,十五,你們既然不仁在先,那也休要怪我不義在後了!”
……
這一夜的京師內城極爲安靜。
原本最繁華的大柵欄、明時坊、朝陽門大街等地,都是滿滿全副武裝的真滿洲大兵,各個街道衚衕裡,到處都是扯着嗓子大喊着‘宵禁’事宜的奴才們。
有些不知情、還彪呼呼在酒樓裡喝醉酒的人,不管是真滿洲還是漢人奴才中的權貴,乃至是紅帶子、黃帶子,直接便是被帶走。
這種高.壓措施雖是在極短時間內便穩定了內城的局勢,卻也讓本來還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的機靈人也捕捉到了風向的不對勁。
很快,各種流言便是在外城傳播起來。
大家紛紛猜測,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內城要如此大動干戈。
不多時,便是消息靈通之人據說是從內城收到了機密的消息:‘大清國似乎是在南方吃了點敗仗,武英郡王阿濟格好像是出了些事情。’
消息很快便傳的有鼻子有眼。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阿濟格很快便悲催的被口誅筆伐,在民間的聲望墜到了谷底。
……
就在京師吃瓜羣衆的興奮之中,這一夜,悄悄的流逝而去。
翌日一早,天還沒有完全放亮,正處在遙遙惴惴的迷茫之中時,城東廣渠門外,忽然傳來了清脆的鳥銃嘀鳴之音。
緊接着便是值守士兵的尖銳叫聲。
“敵襲!”
“敵襲!城外發現不明身份的軍隊三千餘人,盡是騎兵!”
消息就像是風一樣,掠過早晨無人的大街,直接衝到城內的軍營,旋即又飛速往內城報!
然而廣渠門這邊的消息還沒有被消化掉,無數軍營附近的老百姓還沒有從這驚悚的聲音中緩過神來。
城西的阜成門也傳來了驚悚的‘敵襲’呼喊聲。
緊接着,西便門,永定門,右安門,朝陽門,東直門……京師各個城門方向,都是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呼聲。
“什麼?”
“廣渠門來了一隊三千餘人、不明身份的軍隊?”
內城,王府街,攝政王府。
多爾袞昨晚忙了大半夜,終於是處理好善後事宜,還沒有從疲倦中緩過神來,奴才驚悚的尖叫聲便是將他驚醒。
“是啊主子,這,這簡直跟見了鬼一樣,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貼身奴才苦着臉、死了爹般小心對多爾袞彙報。
多爾袞猛的從牀上坐起來,一甩袖子,負着手冷冽的來回踱步。
這個時候,什麼人竟然膽敢不經過他的允許、直接兵臨京師城下?
“報——”
“急報!阜成門外發現不明軍隊三千餘人……”
多爾袞正在揣摩來人底細呢,外面再次響起了驚悚的呼喊聲。
這讓的多爾袞周身的血液突兀的冷靜下來,腦子也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如果說廣渠門那邊有兵丁,他還可以懷疑是關外有哪個不長眼的奴才負氣而來,可阜成門都出現了情況……
這顯然不正常!
“報!”
“西便門出現緊急軍情……”
“報,朝陽門出現緊急軍情……”
可憐多爾袞來沒得及喘口氣,後面的消息便是炸了鍋般、瘋狂的朝着他的胸口狂砸而來。
等到京師城各個城門都是發現不明軍隊,尤其是還有諸多熱氣球飛臨了京師城上空,多爾袞終於是緩過來些,確定了來人的身份!
徐長青!
是徐長青!
他本以爲徐長青此時必定還在爲揚州之戰的後續忙的不可開交,卻怎想到,徐長青竟然如此歹毒,更是如此精準,直接兵臨了京師城下……
已經這般狀態,多爾袞怎敢怠慢?當即便是召集城內各大主子急急議事。
這些大主子們基本都住在王府街周邊,通傳消息並不慢,很快便是急急趕到了攝政王府,許多人甚至連衣服也來不及穿整齊。
也就十幾分鍾時間,攝政王府的大殿內,已經聚集了幾十號滿蒙大主子。
范文程、洪承疇、寧完我等漢臣也是急急趕過來。
衆人相視一眼,都是能感覺到彼此眼睛中的那種驚悚。
誰能想到,他們這邊還沒緩過氣來,徐長青竟然已經是兵臨京城城下……
只是與洪承疇、寧完我等人不可言說、魂兒都要被嚇飛了的真正驚悚不同,此時的范文程,看着也跟死了爹孃一般,心底裡卻是說不出的振奮。
本以爲他已經足夠高估了那位爺的手段,卻哪曾想,他這點小身板、小腦子,連那位爺的皮毛都摸不到半分啊。
真的是彈指間,已然直接殺到了大清國腹心中的腹心……
不多時,剛剛在內室與多鐸、濟爾哈朗、老代善等幾個核心大主子議事的多爾袞衆人,終於是聯珏走出來。
多爾袞此時猶如一頭陰翳的夜梟,冷厲的掃視過每一個人的臉,“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
“攝政王,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啊,攝政王,模範軍,模範軍的人怎會突然到京城來……”
衆人登時一片驚悚的躁動。
“啪!”
多爾袞冷冽的一拍桌子,衆人下意識一個機靈,迅速安靜了下來。
“事情已經這般,你們慌個屁的!慌能解決問題嗎?”
多爾袞獅子一般咆哮,簡直要吃人,不過卻是一頭瘦獅,威勢的確還存在,但是場內衆人不用太仔細看,便是能感覺到他的虛弱與疲憊。
老代善也冷厲的道:“諸位,徐長青已經打到咱們的臉上來了,咱們已經避無可避!現在,誰也不要抱怨,誰也不要禍亂軍心!從現在開始,馬上動員吧!召集你們所有的奴才,我大清,要生死一戰!”
“不錯!”
多鐸這時也冷厲的補充道:“諸位,我滿蒙一體,諸位跟着我大清,這些年也沒少了你們的好處!現在,徐長青已經要騎在咱們的脖子上拉屎拉尿,咱們必須把他的囂張氣焰殺下去!誰敢怠戰、怯戰,那,就休要怪我大清無情了!”
見衆人都是打起精神來,再不敢流露出半分異樣,多鐸與代善相視一眼,都是稍稍鬆了口氣。
多爾袞也不敢再拖沓,直接冷厲的佈置起了防守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