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青與鄭茶姑的婚事看似面上炒作的很大,極盡奢華,可許多人到海城後忽然發現……
婚事的確是海城的主旋律,更多的,卻是海城生活的繁華與愜意。
像是錦繡閣這種銷金窟就不說了,一夜花費千金都不叫事兒,然而就算你不想怎麼花錢,只想領略這座城市、體味這座城市的生活,依然是有着無數種方式。
對於喜歡口腹之慾的饕餮客而言,海城不僅有肥美的河鮮,當天上貨的各種海鮮更是應有盡有,什麼魯菜,川菜,淮揚菜,秦川菜,更是百花齊放,包羅萬象。
對於喜歡逛街的人們,海城的商業街、步行街簡直數不勝數,僅是大商業區城內就有四五個,在這裡,幾乎能買到你想買到的任何衣服,首飾,脂粉,以及各種各樣的舶來品,而且價格還都不貴。
對於喜歡文學交流的才子佳人,海城各種詩會詩社更是多如牛毛,找到組織簡直不要太容易。
總之,只要你有需求,海城幾乎能在全方位滿足,哪怕你沒有充裕的銀子,也不用太費力便能找到養家餬口的活計。
特別是錦繡閣和戲班子最近不斷髮力,每晚都有數場大戲,更有諸多頭牌花魁親自上陣,引領風向。
人們忽然發現,徐長青和鄭茶姑的婚事,反倒是被落到了後面。
這正是徐長青追求的效果。
徐長青此時的後宅雖已經有二三十人,其中因爲種種原因,也分出來不少高低貴賤,但說白了,她們都是他徐長青的女人,都被收房,這已經是法律上的事實。
那,作爲男人,作爲這一家之主,徐長青有責任也有義務給她們一個曼妙的婚禮。
可這玩意兒卻並不現實……
不是徐長青沒有餘力,更不是徐長青缺這點銀子,而是……禮制、利益都擺在這裡,便是徐長青也很難去僭越。
退一步說,鄭茶姑的身份的確很尊貴,鄭家身爲大明首富也有着相當的底子,但,他們鄭家難道能比朱媺娖更尊貴?
朱媺娖當年進徐家門時,都沒有這等大辦特辦,你鄭家,區區泥腿子,難道還想越俎代庖?
所以,事情在面上炒的很風光,不過只是政治需要,在徐府內,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壞的。
對此,鄭芝龍略有點小憋屈,但他的心胸閱歷,自是明白,徐長青這個做法纔是最穩妥的,是長久之計,稍稍對徐長青不滿一下下,表明他們鄭家吃虧了,意思意思便就過去了。
鄭茶姑這邊反而是想的很開,對此並沒有怨言。
因爲她受到的教育,很大程度上,可能比朱媺娖、東莪、孔四貞她們還要更高一個級別,自然明白什麼時候該苟,什麼時候該低調。
當然,爲了彌補鄭茶姑,徐長青也給足了她補償。
這就使得整個形勢外熱內冷,喧囂中卻又透着充裕的寧靜,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
婚期定在了弘光三年的三月二十九。
今天是二十五,距離婚期還有四天時間,徐長青此時卻有點比當年大婚時還要更忙……
因爲整個大明的權貴階層,無數豪商,哪怕是雲貴地區的土司,都是派嫡子或是族中二號人物過來給徐長青祝賀。
此時天下大勢還是略有飄搖的,許多人徐長青必須要親自出面接待。
這幫人比老百姓們就要通透太多了。
他們自是明白徐長青娶平妻的真正儀式,自不可能彪呼呼的讓徐長青難看,遞上禮物,表達出他們的來意,便不再牽扯,轉頭便去享受海城的繁華,只待新婚的時候出來戰歌場,喝個喜酒便是完事了。
上午招待了來自雲貴地區的幾個大土司,徐長青剛要喘口氣,忽然有親兵來報:“大帥,太保兼太子太保,忠貞侯爺的侄子秦翼明過來了……”
“嗯?”
徐長青愣了片刻纔回神,忙道:“去,快去請!”
但說完徐長青便用力的拍了自己一個嘴巴,大步便出門去,“我親自去請!”
“額,這……”
親兵登時有點懵,着實是想不到,這位聽都沒聽過的忠貞侯爺,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一個區區子侄,竟然能讓徐長青親自去迎。
官廳前院,一個一身大紅色大明官袍,頭上卻是裹着極具民族特色的藏青色頭包、約莫四十出頭、滿臉風霜的健碩漢子,正略有忐忑的小心打量着周圍的風景。
說實話,海城給他的感覺,只比南京還要更甚,這是一座幾乎繁華到骨子裡的城市,讓他很不適應,恍如,他只是一隻卑微的螻蟻,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這時,前堂忽然傳來腳步聲,漢子一擡頭,正看到一個一身黑袍,極爲年輕,卻也極爲英武的年輕人大步走出來,旋即直接抱拳朝他迎過來,大笑道:“可是忠貞侯爺秦良玉麾下、秦翼明秦將軍?”
這種狀態,就算是用屁股想秦翼明也能明白,眼前這個英武不凡的年輕人,便是那傳說中的海城候爺徐長青了。
忙單膝跪地,恭敬行禮,用他那帶有濃郁川味方言的官話道:“卑職忠貞侯麾下、石柱富總兵官秦翼明,見過海城侯爺……”
說着,‘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徐長青哈哈大笑,親手把秦翼明扶起來:“秦軍門客套了,請。”
秦翼明本以爲徐長青這種人,年少得志,必定桀驁,心氣很難是一般人能捧的來,誰曾想,居然這麼好說話,一直提在嗓子眼上的心肝也稍稍放鬆下來。
只要徐長青對他沒有惡意,事情就輕鬆了,哪怕是看不起他,都是小事兒。
可兩人來到客堂,嬌俏的侍女奉上了香茗,秦翼明忽然發現,這位年輕的漢人權貴,非但沒有看不起他們這幫土人,反而是進退維谷,非常的尊重他們。
這讓秦翼明有點止不住的詫異。
這是個什麼情況?
朝廷的權貴們,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看秦翼明稍稍放鬆,徐長青笑道:“老將軍最近身體如何?長青久仰老將軍大名多時,一直想去拜訪,卻無奈北方戰事持續緊繃,一直沒有機會,這是長青畢生之撼那。當年,瀋陽城外,渾河之畔,老將軍雖未親臨,可秦邦屏、秦邦翰將軍的英武,自幼便是長青心中偶像……”
說着,看秦翼明有些目瞪口呆的憨傻模樣,徐長青一笑,繼續大肆讚揚秦良玉和他們秦氏一門、以及夫家馬氏一門對大明的貢獻,乃至說是豐功偉績。
在華夏的歷史上,真正的女將並不多。
往前數,要屬‘替父從軍’的花木蘭。
往後,便是老太君的楊家將。
但不論是花木蘭還是楊家將,都有點偏野史,更多的是民間的老百姓們對於美好的嚮往。
可眼前的秦翼明,卻是秦氏一門的後人,他的父親秦邦屏,更是渾河之戰白桿兵的主將,浴血渾河畔,直至魂斷疆場。
這裡,必須要說下渾河之戰的背景。
怎麼說呢,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就像是XX年加入了國.軍……
白桿兵和浙兵趕到瀋陽之前,遼地局面已經一片糜爛,大明官軍全線崩盤,退守廣寧,這種狀態,一般人肯定不會再傻傻的去純送死,執行既定的戰略計劃。
然而,白桿兵和浙兵這兩幫瘋子,偏偏就這麼直腸子的做了。
浙兵不消說,這是當年戚繼光戚爺爺留下的血脈,操練充裕,哪怕裝備遠遠不夠,糧草也吃了上頓沒下頓,那種戰鬥力,也絕不是尋常明軍可比。
白桿兵這邊更猛。
因爲當年太祖朱元璋制定下來的對待少數民族土司的政策,導致這些地區,土司勢力太過龐大,當地山民的生活條件極爲惡劣,因此性子也就變的頗爲彪悍。
他們的武器與尋常明軍全然不同,開戰後讓清軍極爲彆扭,面對白桿兵和浙兵的聯合,那些真滿洲最引以爲傲的騎射都不好使了,損失慘重。
便是當年不可一世的四大貝勒之一的莽古爾泰,一時都認慫了,不敢再跟白桿兵和浙兵幹。
後來實在沒辦法,是撫順駙馬李永芳重金買通了瀋陽車的紅衣大炮手,以重炮轟擊,這纔是轟碎了兩股殘軍的防線,把他們拿下來。
但那時,他們僅以不足萬人的規模,已經在渾河畔堅持了三天還多……
也就是當時的明軍已經是不中用了,決策層的文官們都是酒囊飯袋,但凡是稍稍往前推幾年,碰到了個有真本事的,歷史怕是都要改寫。
渾河之戰,絕對要算作是大明對抗滿清的真正首勝之戰,打出了漢人的鋒銳,也打出了這個王朝的根骨。
只可惜,各種原因之下,他們註定太過渺小了,沒有真正的撬動歷史的滾滾車輪……
此時,當年渾河主將的嫡子便在眼前,哪怕略有些平庸,已經被生活打磨掉了鋒銳,可秦良玉還活着,徐長青又豈能不激動,不振奮?
若再仔細深究,渾河之戰,也是秦良玉家族和夫家馬家家族走向示弱的一個風向標。
縱然他們當時拿出的人手並不多,不過三五千人。
但~,這個基數對龐大的漢人來說自是沒什麼,可對他們而言……不說舉家傾巢而出也差不多了……
這也直接導致,在後續張獻忠作亂四川的時候,秦家、馬家,都已經沒有太大反抗之力,只能據守石柱。
而渾河之戰,也只是秦良玉一生彪炳中的一個閃光點而已。
不管是當年的奢安之亂,還是打流民軍,打清軍,只要是能發的力,基本都有他們的身影。
他的兒子馬祥麟堅守襄陽,死前,給秦良玉寫信:“兒誓於襄陽共存亡,願大人勿以兒安危爲念。”
秦良玉的回信只有一句話:“好,好,真吾兒!”
若是再算上她當年爲國捐軀的哥哥,兄弟,兒媳……秦家、馬家的核心幾乎都要被打幹淨了……
這種彪炳,也使得秦良玉是華國五千年曆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以將領身份被記載入正史中的豪傑。
徐長青之前,一直以爲已經錯過了秦良玉的時代,跟這位巾幗女英豪失之交臂,還是到了南京後與朱慈烺聊天,這纔是發現,秦良玉此時還健在,但是,時日恐已經無多……
朱慈烺本來是想等秦良玉隕落後,再對她大肆蔭封,徐長青卻直接堅持要提前蔭封。
很大程度上,秦良玉此時能得這‘忠貞侯’的勳爵,也是徐長青一力促成。
只不過消息剛剛纔發出沒多久,還沒有通傳天下,沒有傳播太開。
等徐長青說完,秦翼明已經傻了。
誰能想到,大名鼎鼎、戰無不勝、早已經是大明軍方第一人的徐長青,居然是……她姑姑的小迷弟……
乃至他姑姑此時的身份,十有八.九也是徐長青大力促成……
秦翼明剛想說話,替姑姑表示感謝,外面,忽然又有親兵稟報,大西軍的使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