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的到來無疑讓徐長青的生活多了一抹亮色。
雖說這些時日過來,徐長青偶爾也能跟張寶珠開一些小玩笑,但種種原因,究竟不可能完全放得開。
對春妮這‘小辣椒’徐長青就沒有這種顧慮了。
明面上,兩人那都是相敬如賓,可一旦到了私底下,稍有機會,兩人時不時便是火星撞地球般的硬碰硬,硬剛正面。
對於這種心理,徐長青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過,後世有位大神藉着他兒子的口,說出了一個新世界……
父親:“我給你買的500塊的變形金剛你不玩,爲什麼要去搶別人家小朋友5塊錢的玩具?”
兒子:“因爲,因爲我沒玩過……”
……
時間來到了四月中旬末。
這些時日天氣轉緩,再沒有陰雨天,清軍的戰略意圖也越來越清晰。
他們就是卡死了模範軍往揚州突進的核心,卻是又放開了江岸碼頭通向模範軍此時小鎮大營的後路。
但在這片寬闊的區域內,卻是又密佈着無數的清軍遊騎。
顯然,他們很想模範軍突圍!
徐長青怎會中這‘圍三缺一’的直白圈套?
既然大清國想繼續扛着,那大家一起扛着便是!
中午,陽光暖暖的,田地間諸多幽幽的小綠草都快要被曬蔫了。
大帳內,王安山正在跟徐長青彙報今天的最近情報。
徐長青之前的判斷還是很精準的,連綿的陰雨天,飲食飲水的不衛生,包括雙方交戰時產生的傷病,已經開始在清軍中產生了一定量的疫病流行。
他們這幾天時間四處肆虐,從各地抓來了不少的郎中。
可惜這種疫病還是太弱了些,怕只能算是流行感冒,還不到對清軍各部傷筋動骨的程度。
而且,清軍在處理這方面事務的時候也頗有經驗,直接隔離!
重的那就直接毀滅。
這讓徐長青也有些無言了,這玩意雖是簡單粗暴,效果儼然是極好的。
事情還是要回歸到正常的軌道上。
不過,情況對模範軍已經不容樂觀!
到此時,那上萬匹戰馬的馬肉已經被吃的七七八八了,天氣轉暖後柴火問題雖是得到了一部分解決,但此時鎮子裡基本能燒的都燒了,周邊更是猶如被舔過的盤子……
若是再得不到新的補充,怕就要動用熱氣球的貯備炭火了。
二十幾萬人每天吃喝拉撒,這是個什麼概念?
王安山彙報完後猶豫了片刻又恭敬道:“大帥,咱們東北方向二十二三裡出頭,有個叫吳家鎮的小鎮子,現在是漢軍旗的劉良佐部在駐紮,人數不到一萬,也沒被怎麼破壞。不若,咱們找個機會直接殺過去。若佔了這吳家鎮,咱們說不定還能搞些戰馬騾馬的,柴火也能得到一些解決……”
徐長青看向他的眼睛。
王安山不敢面對徐長青的目光,趕忙是恭敬的垂下了頭。
徐長青摸了摸下巴,沒有着急表態。
王安山在模範軍序列中,已經算是保守派了,但此時,便是他都是有點耐不住性子了,可想而知,部隊現在的狀況。
很大程度上,他這個策略倒也不錯。
老話說:“樹挪死,人挪活。”
如果模範軍此時展現出新的大動作,清軍勢必會緊張起來,全盤部署怕是都要被打亂。
但問題的核心是,這樣做,就算能讓模範軍得到一部分緩解,卻是解決不了核心問題,無法重創清軍主力,跟飲鴆止渴也差不多。
想了一會兒,徐長青笑着丟給王安山一顆雪茄,沒好氣的踢了他的屁股一腳道:“怎麼?現在就沉不住氣了?”
王安山接過雪茄,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被徐長青踢了一腳,臉上笑意不由更甚,委委屈屈的小媳婦般道:“大帥,咱們模範軍多少年了,何曾受到過這般委屈?找個機會跟韃子幹一場吧。要不然,兄弟們都快憋壞了……”
……
安撫完王安山,看着這廝腳步輕快的離去,徐長青也點了一顆雪茄,將自己整個人都沉浸在雲山霧繞中,重新開始整理思緒。
此時此地,牽一髮而動全身!
十萬漢人女奴隸的龐大基數,決定了模範軍恐怕沒有幾次突擊的機會,也意味着,這東西要麼不做,要做,就必須要有收穫!
徐長青原本是打算,散佈出一些假象,讓模範軍自己搞的像是彈盡糧絕一般,讓清軍主動來進攻,從而尋找機會。
但此時清軍的戰略儼然很清晰,能不跟模範軍硬碰硬,便不跟模範軍硬碰硬的剛正面。
這就讓模範軍更加被動。
不過,在很大程度上,徐長青要的正是這等結果!
高手過招,方寸之間!
更況乎是這等大規模對決?
如果看不到模範軍的弱勢,清軍這邊,是不會有什麼破綻的。
說白了,這些年間,清軍的鋒銳基本上被模範軍打磨乾淨了,沒有特定的環境,不打到京師,觸及到真滿洲最核心的利益,便是真滿洲主力也不一定敢跟模範軍決戰,更何況是這些漢軍旗的奴才們?
其實這些時日裡,模範軍的熱氣球部隊未嘗沒有機會偷襲清軍,有幾個機會甚至都很好,卻都被徐長青否決掉。
對這些漢軍旗奴才,這裡面也涉及到一個比較複雜的關係鏈。
鬥爭的核心要素,最關鍵的一點便是‘不能擴大打擊面!’
這些漢軍旗奴才該死嗎?
絕對該死!
死幾十遍一百遍怕都是不冤。
縱然他們也是因爲諸多原因才投降大清國,可這些年下來,他們身爲大清國的鷹犬,喪盡天良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每個人手上基本都沾滿了鮮血。
但是,能把他們全殺光嗎?
不能!
如果模範軍一旦表露出對他們斬盡殺絕的態勢——,那,就算能獲得一部分勝利,卻是必定會將漢軍旗中那些意志不堅定、首鼠兩端的人,直接逼到大清國那一邊。
乃至整個江北都要出現紛亂。
這是徐長青絕不能接受的事情。
世界就是這般。
並非是非黑即白,灰色的兩邊地帶纔是常態,而且這些灰色,佔據個八成都不算多。
這就意味着,徐長青要取之一個極爲微妙的平衡點。
然而,多爾袞他們顯然是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真滿洲的大營都在七八十里、乃至是百多裡外……
一時半會間想不出頭緒,徐長青也不再多想,收拾一下,出去巡營。
外面的陽光很不錯,暖洋洋的已經有了幾分炙熱之意。
但放眼看過去,模範軍大營中,基本已經是看不到什麼綠色,草都快要被騾馬吃乾淨了,便是女營那邊的許多木材搭建的棚子,此時也都是換成了毛坯屋。
而這種天氣,除了在外面值守的兒郎,其他絕大多數人都是在帳篷裡、毛坯屋裡呆着。
“必須要做出選擇了啊。”
徐長青眯着眼睛喃喃道。
但徐長青更明白,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同時觸碰到天堂與地獄的曼妙。
不知不自覺便來到了女營這邊,徐長青很快聽到了一陣嬌笑聲。
此時,幾個大毛坯屋裡,張寶珠和春妮正帶着百多號精挑細選的文藝骨幹排練着,還有人正在用簡易的樂器打着拍子。
這讓徐長青的嘴角邊也露出一絲笑意。
別看模範軍此時幾近絕境,但模範軍雄渾的底子,至少還能再支撐個十天半月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若是解決了柴火問題,支撐上一兩個月問題都是不大。
不說其他,單單是模範軍中這些牲畜,便是足夠吃上好長一段時間了。
不過,這儼然是不得已的選擇。
在這邊看了一會兒,徐長青正準備離去,王喜忽然快步趕過來彙報:“大帥,揚州那邊的聯繫恢復了,史閣部剛剛派人送信來。”
“哦?拿過來。”
徐長青接過史閣部的密報,仔細看了一會兒,嘴角邊的笑意不由更甚。
史閣部在信中簡要又含糊的介紹了揚州城的狀況,面上似是在請求徐長青過去支援,實際上卻是在告訴徐長青,不用理會他們,不要因爲他們影響到決斷,哪怕是揚州陷落,也要先保全模範軍。
這讓徐長青的心裡止不住有些暖呼呼的。
別看清軍此時對揚州城嚴防死守,牢牢卡死各種信息通道,但徐長青很明白,史閣部是肯定知曉南京那邊的狀況的。
就算史閣部不想知曉,清軍也會主動告訴他。
但是,即便是在這種狀態下,史閣部依然能做出這種表態,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
這位爺,能力或許的確有些問題,書呆子氣太重,但是,不論人品還是脊樑,絕對是人中龍鳳!
……
史閣部的來信讓徐長青隱隱抓到了什麼,也讓徐長青意識到了他犯的一個‘失誤’。
登陸的時候還是有些着急了,而且過於想取巧。
倘若當時是從瓜州登陸,沿着大運河來走,現在能選擇的餘地肯定會更多。
但話說回來,倘若是從瓜州那邊走,就不可能有現在的局面了,模範軍怕是已經付出了不少傷亡。
這東西,就是這麼兩面性。
不過,到此時,徐長青也是隱隱的有了決斷!
回到大帳,他把目光匯聚到了揚州城東南方三十里幾裡外的一個鎮子。
這鎮子叫錢村,是一個出身皖南的錢姓大族從明初時一代代累積下來,後來形成了揚州城外的一個聚集點,許多豪族都喜歡在那邊蓋個小園子,修養身心。
徽商、浙商、魯商、晉商,包括西南、西北的一些商家勢力,都在那邊設有會館與分部。
關鍵這鎮子,距離模範軍大營只有四十里出頭。
而且周邊幾裡、十幾裡區域,都有很多大小的村子、園子,是漢軍旗各部帥營扎堆之地。
只要能到那片區域,不論是攻是守,模範軍都會有更多的選擇,戰略意義也會到一個新的等級。
這個選擇與之王安山的建議相比,最大的不同點,也是戰略意義的不同。
吳家鎮太過明顯了,就是去吳家鎮,這儼然太單薄,但是,去錢村,中間能操作的空間就多了,已經可以直接覬覦揚州!
而這些時日,女眷們已經被調養的差不多了。
不過這個方案最大的問題,便是很容易引發清軍反撲,多消耗不少彈藥,會讓模範軍在後續持久力上出現問題。
仔細思慮良久,徐長青終於還是下定了決斷,要走這條路。
當即召開軍議,給各部兩天準備時間,兵發錢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