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王源心情沉鬱之極,因爲他知道從現在開始,自己真正的麻煩就要來了。
在來時路上,王源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自己就這麼傻傻的替李欣兒送信,那是件極爲危險之事,因爲這意味着自己知道了太子在外安插眼線的天大秘密,甚至連秘密聯絡的地點和暗號都知曉了,這對自己實在太危險了。
而且王源半路上也挑開針腳偷看了李欣兒縫在香囊中的那封信的內容。倒不是想窺伺什麼,而是王源不甘被矇在鼓裡,萬一信中寫對自己不利之事,自己也好心裡有個底,因爲王源以及隱隱感覺到李欣兒不可信任。
然而那信中的秘密讓王源心驚膽戰,後悔自己看了這封信,信上寫的確實是李欣兒口中所述的,在相國府中偷聽到的一樁精心謀劃的陷害朝中大員並牽扯太子李亨的大陰謀。若說只聽李欣兒口述還不足爲憑的話,此刻白紙黑字寫着,自己陷入便已板上釘釘了。
兩件事都明白了之後,王源有一種拔腿就走的衝動,本能的想遠離這一切。但他心裡也明白,就算一走了之也無法逃離這一切了,無論自己看沒看這封密信,從接過這封信的時候起,自己便無退路。
來時路上,王源心中天人交戰,這封信送還是不送是個值得認真思考的問題。
送這封信固然會有極大的危險,但不送此信似乎危險更大。李欣兒康復之後和太子李亨聯絡上之後,這一切無所遁形;而隱瞞的這封信的後果也足以讓太子李亨把自己碎屍萬段。就算逃到天涯海角,當朝太子要追殺一個小老百姓,那也是易如反掌。難道自己的穿越人生便在逃命之中渡過?或者是藏匿在深山老林當野人?
當然還有另一個辦法,那就是立刻回家將尚無反抗之力的李欣兒給宰了,來個一了百了,殺人滅口。但是這對王源這個二十一世紀三觀皆正的好青年來說,這更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況且就算自己能化身爲殺人碎屍狂魔,這件事也是有極大漏洞的,因爲還有個神出鬼沒的公孫蘭知道李欣兒藏在自己家中,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思前想後,王源決定還是按照原計劃送出這封信去,不過爲了減少危險,他決定將自己僞裝成一個啥都不懂迷迷糊糊的二愣子形象。這種傻乎乎的愣頭青角色應該可以讓對方放鬆警惕,讓自己在李欣兒痊癒離開之後成爲滅口的對象的可能性要小的多。這也只是王源的期盼而已,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而對於李欣兒這個女子,王源也有了另外一種認知,李欣兒不可能不知道此事的危險性,可她除了竭力說服自己幫她完成此事之外,對日後的危害隻字未提。
如果她另有安排倒也罷了,但如果她明知危險,卻根本就是把自己當做工具,拿自己的危險不當一回事的話,那自己可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冤大頭了。
……
午前時分,王源滿腳泥濘的回到了永安坊,進
房之後,李欣兒從斜靠牀頭的姿勢直起身來,滿眼期盼的看着面色不善的王源。
“王二哥,事情可辦妥了?”
王源淡淡道:“幸不辱命。”
李欣兒鬆了口氣道:“那就好了,消息總算是送出去了,但願太子能早作應對,不要被老賊陷害得手。”
王源將回信取出遞給李欣兒,李欣兒接過細細查看了封口,之後揹着王源拆開迅速看過,將信緩緩摺疊起來攥在手中。
“多謝你了。消息已經送往太子手裡了,但願還來得及。”
王源道:“不用客氣了,反正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希望我沒有幫錯人。”
李欣兒閃着眼睛看着王源道:“王二哥是不是不高興了?你臉色不太好。”
王源哈哈佯笑數聲道:“哪有不高興?我開心的很。就是有些心塞,有些傷心。李姑娘好生將養身子,趕快康復離開這裡吧,這是我目前唯一的願望。”
李欣兒靜靜道:“王二哥便如此討厭我麼?抑或你在擔心什麼。”
王源冷笑道:“我擔心什麼你會不知?你並非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李欣兒低聲道:“你終於明白啦,我知道以你的聰明必會發覺這一點,昨日求你替奴送這封信,實際上是踏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王源心裡怒火升騰,低吼道:“你既知道,但還是花言巧語說服我去幫你,你便這般報答我救命之恩的?”
李欣兒輕聲道:“王二哥莫發怒,奴不得已而爲之,如果不送出這個消息去,老賊的陰謀一旦得逞,太子一黨必受重創,奴父母之仇便更加渺茫了。”
王源冷笑道:“那又關我何事?你爲了自己報仇,便將我置入危險之中?”
李欣兒靜靜道:“王二哥莫生氣,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事實上昨日我已經想好了,你替我送了這封信之後,無論是誰想對你不利,我都將誓死保護你的安危。我身子痊癒之後也不會離開這裡,我就留在這裡保護你。”
王源愕然道:“你留在這裡?”
李欣兒緩緩點頭道:“是,奴便留在這裡,誰意圖加害於你,奴便殺了誰。”
王源咂嘴搖頭道:“決然不可,你留在這裡我反倒會很危險,金吾衛前來搜查又當如何?”
李欣兒道:“不用怕,我有另外的身份,且會易容之術,只要你不說,他們就算面對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唯一擔心的是你坊中鄉鄰會驚訝我突然出現在你家裡,所以你需要替我遮掩身份。”
王源瞠目道:“如何遮掩?我無親無故衆人皆知,最近編排了個子虛烏有的遠房表姐,而你年紀比我小,顯然不適合做這個表姐。而且即便是表親,也不能天天跟我住在一起。”
李欣兒垂頭沉思半晌,忽然擡頭道:“如果我跟你成了親,我便可名正言順住在這裡了。”
王源張大嘴巴
愕然道:“你要嫁給我?”
李欣兒面色微紅,斥道:“你莫想歪了,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王源搖頭道:“還是算了,對你我名聲都不好,將來你嫁不了人,我也討不到好老婆,誰家好姑娘肯嫁給個成過親的窮小子呢?也許會有別的辦法。”
李欣兒冷笑道:“我一個女子都不擔心名聲,你倒來擔心。”
王源道:“你我本就不是一樣的人,你爲了目的可以什麼都做,我卻不成。”
李欣兒怒道:“莫怪我沒提醒你,墨香齋是太子聯絡密探的主要據點,他們絕不會任由你逍遙。你現在還活着,那是因爲他們需要你回來照顧我,否則你剛纔便出不了墨香齋的門了。”
王源冷笑不語。
李欣兒將手中那封信丟過來道:“你自己看看這封信,潘掌櫃親筆寫的是不是?”
王源展開皺巴巴的信紙,上邊寫着幾行字:消息已送東宮,金吾衛暗哨恐已封鎖永安坊左近,故暫時不能救你脫險,自己保重,傷愈離開之時,殺此人滅口,切記切記。
王源破口大罵,將信紙撕得粉碎,怒道:“你們這幫人都是瘋子,我這便去告密,將一切統統告知官府,你的那封信的內容我也看到了,咱們來個魚死網破。”
李欣兒冷聲道:“你不會這麼做的,你若想這麼做,上午便攜密信去告密了。”
王源怒罵道:“那是我還抱有一線希望,沒想到你竟是個蛇蠍女子,也沒想到你們這幫人如此狠毒,我現在沒有退路,還怕什麼?”
李欣兒冷笑道:“告了密你也是死,自己想想便明白了。我說了,會保護你,我以我死去的爹孃起誓,必不會讓他們殺了你,我當然也不會動手殺你。傷愈之後我會親自去解釋此事,我就說……已經和你結爲夫妻,而你對一切毫不知情,太子也許會看在我跟隨他這麼多年辦事的份上放過你。”
王源怒道:“如果他們執意要取我性命呢?”
李欣兒冷然道:“我已經起誓,你還要如何?你若不願意答應此事,我也不強求,若非是你救了一命又幫了我的忙,你的死活於我何干。”
王源怒道:“怎與你無干?若非利用我,我怎會惹上麻煩?”
李欣兒冷笑道:“我利用的人多了,手中人命也不少,那又如何?一句話,你願不願意我掩飾身份留下來保護你,若當真不願,我可不會逼你。”
王源頹然坐下,喃喃道:“我這可大錯特錯了,悔不該聽了你的話去送這封信,你師傅說的對,該離開你遠遠的,可惜我當做耳邊之風。”
李欣兒柔聲安慰道:“二郎莫懊惱,我說了這次決不會忘恩負義的,昨夜請你送信去的時候我已經想的很明白,我已經讓師父她傷心失望了,這次絕不會再傷害一個救了我性命的人,如果有人要殺你,他必須踩過我的屍體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