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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祿山以爲王源要搶他的差事,忙道:“陛下已經答應了我,你又來阻撓作甚?”
王源沒理他,對玄宗行禮道:“陛下請三思,這件事不宜大張旗鼓,否則必生波瀾。”
玄宗皺眉道:“我大唐相國都敢謀害,這波瀾還小麼?朕還怕生什麼波瀾?”
王源道:“陛下下令徹查,臣也是贊成的。但陛下可曾想過,今晚知道劉儉動向的人何止幾十名大臣。赴宴的官員家眷便有上百,加上宮中的宮女內侍以及宮衛,人數何止千人。所有這些人其實都是知道陛下命劉儉去探望相國的。陛下當真要大動干戈的去將這麼多人都一一命人盤查麼?這豈非鬧得人心惶惶,朝野動盪?”
玄宗緊皺眉頭道:“不這麼着,如何能找到幕後指使之人?”
王源道:“查要查,但無需這般勞師動衆。咱們剛纔在這裡說的這些話,只有在場的這十幾人知曉。陛下大可下令臣等三緘其口,然後對外放出風聲,便稱是劉儉用錯了藥物,導致相國病情加重而死,之後劉儉畏罪自殺。然後暗中命人慢慢的暗查,不鬧得滿城風雨爲好。而且,只有我們這十幾人知道相國的死是有人在幕後指使策劃的,其他人只知相國死的蹊蹺,但卻不知我們已經斷定的內情。這樣便可一一盤查,不用大肆張揚。若背後那人在今晚的人羣之中,也可麻痹於他,讓他露出馬腳來。”
玄宗皺眉微微點頭。
安祿山搖頭冷笑道:“王節度使安知咱們這十幾個人當中便沒有那幕後主使之人?咱們說的這些話,沒準都被他聽在耳中,正胸有成竹呢。”
玄宗愣了愣,雙目如電從十幾人臉上掃過,眼中滿是疑惑。
楊國忠站不住了,明顯安祿山是接着開始的話題,又來映射自己了。於是怒道:“安祿山,你說話可要有證據,你又要說李相國的死於我有利,我是那個最可疑之人是麼?”
安祿山抱臂道:“我可沒說,左相何必再次跳出來,難道心中真的有鬼不成?”
楊國忠怒道:“你心中才有鬼,如此急於攀誣我,莫非是爲了掩飾你自己便是那個背後指使之人的事實麼?”
玄宗聽着兩人又開始相互撕扯,臉上怒氣升騰,眼見便要發怒。王源忙開口道:“二位何必如此?眼下人人都難逃干係,又不是你二人的事情。安將軍說此事必是因李相國之死而得利之人乾的,這倒也應該是實情。然而,李相
國死了,得利的是誰,卻也不是你安將軍說了算。你影射左相所爲卻是不妥,我可以擔保此事和楊左相無關。”
安祿山冷笑道:“你擔保,你憑什麼擔保?”
王源指了指腦袋道:“我便憑這顆腦袋擔保,這可夠麼?我不僅敢爲楊左相擔保,我也可爲你用人頭擔保,這件事也絕非你所爲。這樣二位便不用爭吵了吧,你二位當中任何一人被查出是此事的主謀的話,我都要跟着人頭落地,這總可以了吧。”
安祿山呆呆發愣,王源說出爲楊國忠擔保的話還可以理解,但說出爲自己擔保的話來,這倒是出人意料。這小子倒是膽子大,拿腦袋隨便擔保人,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也是能隨便擔保的?
“陛下,臣敢爲這裡的所有人擔保,這裡的人都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王源對玄宗道。
玄宗皺眉道:“你怎敢這麼肯定?”
王源笑道:“臣其實一點也不肯定,但臣寧願相信此事和在場諸位無干。在場的都是我大唐重臣,都是中流砥柱,若這些人當中有這個主謀,那豈非說朝廷瞎了眼,居然不知重臣之中隱藏着如此陰險狡詐狠毒之人?所以臣寧願相信他們都不是。”
玄宗冷聲道:“但願不是你的一廂情願。那你說,什麼人會做這樣事?”
王源搖頭道:“臣不知,臣若知道難道還藏着掖着不成。但幹這樣的事情的人無非是兩點目的。其一便是如安將軍所言,李相國之死於主使之人有利。但這有利是如何有利法,臣想不出來。其二便是,主使之人和李相國有仇隙。我反倒覺得這一點是可能性最大的。李相國執掌朝政十幾年,得罪的人和結下的仇怨怕是不計其數了。這些人當中若是有人想報復李相國,那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所以臣認爲,這樣的事情只能慢慢的查,急也急不得。這需要抽出專人,用大量的時間去盤查才成,而非急於查出主使,因爲涉及人事太多,一時間恐也查不出主使。太操之過急,反倒會釀成冤案。”
玄宗微微點頭,王源的話還是中肯的,要查清此事,確實需要涉及很多人和很多事。李林甫執掌朝政這麼多年來,得罪的人千千萬萬,誰知道是誰一直盯着報復他。這需要一步步慢慢的理清楚,一步步的順藤摸瓜才成。
“如此說來,祿山啊,你怕是不能查這個案子了。你哪有時間常住京城查清此事?邊鎮不要了麼?”玄宗道。
安祿山鼓着眼道:“臣可沒時間耗個一年半載的去慢慢查,臣的意思是不如大張旗鼓,將今晚在座的所有人抓起來拷問……”
玄宗擺手道:“罷了,王源剛纔說了,那樣會滿城風雨,而且會打草驚蛇。萬一主使之人並不在今晚的人羣之中,豈非鬧得上下人心惶惶。那麼,誰可查清此事呢?國忠,你願查此事麼?”
楊國忠搖頭道:“爲避嫌,臣也不能接手。”
玄宗看向王源,王源搖頭道:“臣要回劍南。大戰之後劍南隴右河西等處需要徵兵補充兵額,需要訓練兵馬,加強戒備,臣是沒時間留在京城的。”
玄宗咂嘴道:“難不成要朕親自去查不成?交給御史臺和刑部去查,朕又怕他們級別不夠,多受阻撓。或者是查到什麼人身上卻不敢深入下去。”
王源開口道:“臣推薦一人。”
玄宗道:“誰?”
王源朝角落裡站着的李亨看了一眼,躬身道:“臣推薦太子殿下組織人手獨立查勘此事。”
李亨嚇了一跳,愕然道:“什麼?我麼?”
王源點頭道:“殿下身份尊貴,也不受他人拘束。殿下主持此事最合適不過,只需向陛下交代便可。涉及到任何人任何事,殿下都不會受到約束和顧慮而不敢動手。殿下難道沒有信心麼?這是殿下展現才能的大好機會。”
玄宗微微頷首道:“亨兒,王源這話倒是不錯,反正你現在也沒什麼具體事務,此事你來查最是合適。”
李亨的心砰砰的跳,一直站在一旁聽着王源的分析和對此事的推測,李亨心裡一直不是滋味。想轉身離去,卻又不敢走開。想聽他們的分析討論,卻又害怕聽到這些話。現在王源居然建議自己查此案,當真是教人苦笑不得。李亨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不知道王源的用意在何處。
“殿下,這也是爲陛下分憂呢,難道真要陛下親自查此事不成?”王源微笑點撥着李亨,心中暗罵他愚蠢,自己也只能幫到這裡了。
李亨終於醒悟了過來,忙上前對玄宗拱手道:“兒臣遵命,父皇放心,兒臣必竭力將真兇找出來,讓相國在天之靈瞑目。”
玄宗點頭道:“好,你一定要查清楚此事。哎,今日本是開心的一天,卻落得這般收場。相國這一去,朕心甚痛,朕心裡難受的很,朕回宮去了。國忠,替朕去相國府看望相國的家人,傳朕的話,相國是我大唐的功臣,朕會好好的待他的家人。另外治喪之事國忠你領頭去辦,要辦的隆重些,出殯之日朕會親自去弔唁的。”
楊國忠忙拱手應諾。玄宗面現疲倦之色,嘆息搖頭。高力士俯身道:“陛下,回宮歇息吧,夜深了,天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