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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王源去散花樓見駕,玄宗在書房召見了王源。見到王源,玄宗的臉上滿是笑意,氣色也恢復了不少,前段時間灰白的面色也現出了紅潤之色。
“看陛下面色紅潤,氣色好多了,看來臣的擔心是多餘的,臣還擔心陛下不服蜀地的水土呢。”落座后王源笑道。
玄宗笑道:“蜀地乃人傑地靈之處,朕在這裡倒也習慣。眼下朝廷各衙的運轉趨於穩定,朕也安下心來。都是你照應得當,朕還要多謝你呢。”
王源道:“此乃臣之本分,陛下老是說客氣話便讓臣難以自處了。陛下安好,臣便放下了心思。韋房兩位相國也是治國之才,各衙門運轉如意,人員事務都有安排,確實省了不少心。比之剛來成都的亂糟糟一團可要好太多了。臣這兩日稍微歇息兩天,便要去率軍去迎擊叛軍了。得到的情報顯示,叛軍在長安正在大肆招募兵馬,看來不日便要進攻巴蜀和隴右了。”
玄宗笑容收斂,臉上愁容顯現,雖然心逐漸定下來,但現實的危險還在,一聽到叛軍即將發動攻擊,玄宗還是心頭餘悸。他可不想再被攆着跑,巴蜀要是都待不住,那還往哪裡跑?難不成跑到南詔或者吐蕃去不成?
“這個……王源,你對迎擊叛軍的進攻可有信心麼?人員兵馬錢糧等事務可有什麼困難?雖然朕知道問了也是白問,朕完全幫不上你任何的忙,但朕還是想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陛下放心,臣還是有信心的。我已經下令開始招募難民中的壯丁入伍,雖然一時沒法派上大用場,但訓練數月足以彌補損耗之兵。至於錢糧問題,目前尚能應付,但畢竟現在朝廷沒有任何的財稅支援,恐難長久。這件事還請陛下和兩位相國以及各部的尚書大臣們商議一下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蜀地和隴右兩道現在聚集了數百萬之衆,靠着原本的一點點儲備,遲早會坐吃山空的。”
玄宗點頭道:“你說的很是,朕已經考慮着下詔命南方諸道立即調運糧草錢物送達蜀地救急。只是道路通行不暢,恐要從南詔國週轉而至。朕擔心的是南詔國此刻是否會反目,糧食物資經過他們的地方會不會受蠻族劫掠。”
王源道:“這一點陛下放心,南詔國的事情臣敢打包票,閣羅鳳還不至於如此。陛下能提前想到這一點,讓臣心中甚是高興。若南方州府的錢糧得以送達,臣便可招募更多的兵馬來投入平叛之戰中了。那麼錢糧其實也不成爲大問題,臣現在最焦慮的事只有一件了。”
玄宗道:“那一件?”
王源道:“兵再多也無用,能獨當一面的帥才太少。原劍南軍倒是有十幾名將領,但都非帥才。臣爲此憂心不已。”
玄宗道:“你爲帥統率他們還不夠麼?”
王源道:“陛下,我一人分身乏術,平叛之戰遲早是多線作戰,若無獨當一面之將,局勢難免艱難。譬如馬上叛軍來襲,若是叛軍兵分兩路,一路
攻隴右一路攻劍南,臣或可坐鎮一路,另一路誰可坐鎮?我手下的將領之中我卻想不出誰可讓我十足的放心讓他們抵擋一路。本來李宓和宋建功可以爲其一,但李宓年老,宋建功過於優柔寡斷,臣認爲他們都不是最佳的人選。”
玄宗皺眉道:“那怎麼辦?這確實是個難題。”
王源道:“臣想着還是要請高仙芝出山,高仙芝乃不世之帥才,不用他實在暴殄天物。有他在,和臣共同率兵平叛,臣便無他顧之憂。”
玄宗咂嘴道:“朕知道,但高仙芝說他身子有病不能領兵,朕都親自召見了他,但也不能逼迫他從命吧。”
王源道:“我想高大帥恐怕還是心病,陛下應該再安撫安撫他。”
玄宗道:“朕也知道他是推脫之詞,但他既不願出山,朕總不能跪着求他吧。朕知道,現在很多人都對朕有看法,不願爲朕效力了,朕也不求着他們。強扭的瓜不甜,便有天縱之才,不願爲朕效力,朕也不會去求他們。”
王源笑道:“陛下不要說氣話,所謂心病還要心藥醫。我覺得高仙芝大帥的心病便在於潼關之中封常清被殺,他被貶斥之事。陛下應該下旨給封常清平反,追授官職。臣再去他家中勸說一番,我想高仙芝還是會念及皇恩浩蕩出山統軍平叛的。陛下也不要太愛惜面子了,爲了平叛大事,委屈一下又如何?平息叛亂奪回長安洛陽纔是大事。據臣看,高仙芝還是識大體之人,不至於太倔強。他之所以如此,無非也是爭個面子罷了。”
玄宗沉吟半晌道:“給封常清平反倒不是難事,但朕其實擔心的是,高仙芝恐是不肯在你之下。若是因爲如此,朕想着乾脆這樣,讓他收拾安西河西舊部,在招募一些兵馬讓他統帥,隨便封他個大將軍的職位,這樣也不至於讓他於你相爭。”
王源甚是無語,玄宗當真是無時無刻不想搞點事出來,他這麼說既是讓自己覺得他是完全寵信自己的,又巧妙的無中生有的讓自己和高仙芝之間弄出些矛盾來,而且這麼做其實便是變相的讓高仙芝重新拉起一隻不屬於自己統帥的兵馬,將來好作爲他的依靠,可謂煞費苦心。
“陛下多慮了,若高仙芝要當兵馬大元帥,臣讓給他便是,只要能平叛,臣絕對不會有意見。”
“不不不,朕心目中的大元帥只有你勝任,朕誰也不會給。若非是你在馬嵬坡救駕,朕現在還不知是和情形。”玄宗連聲道。
“陛下,不瞞陛下說,我昨日剛去他府上和他長談了一番,高仙芝並無此意。我之所以說他有心病,便是從他的話語之中判斷而知。否則臣也不貿然再提此事。臣實在不想讓如此帥才賦閒於家中,何況他還是有心效力的。”
玄宗臉上微微變色,沉聲問道:“你和他談過了?他和你說了什麼?”
王源知道玄宗是擔心高仙芝將那日召見時對他說的那些話都告訴了自己,於是微笑道:“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有些怨言罷了。臣畢竟跟他有過交往,三言兩語之間便知道他對封常清之死耿耿於懷。這便是他拒
絕陛下的原因,可能是陛下並未下詔給封常清平反正名的緣故。”
玄宗兀自不放心,試探問道:“他有沒有提朕召見他時所說的話?”
王源搖頭道:“臣沒問,他也沒說。臣豈敢去詢問陛下和他之間的言語,臣又不是不懂朝廷規矩。況且那日的召見之事,陛下事後都跟臣說了,臣又何必問他。”
玄宗暗噓一口氣,笑道:“是啊,朕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對朕有不滿之意。封常清的事朕當日確實沒有提及,其實朕早就想給封常清平反昭雪。若他因爲此事有心病的話,朕立刻下旨給他平反便是。”
王源笑道:“陛下聖明,原來陛下早就有了這打算,那便好辦了。聖旨一下,我想高仙芝必會欣然就任了。”
玄宗想了想道:“他真的只願意爲你之副?不願意重新組建一軍麼?要不你再去問問?你莫誤會,朕的意思是說,高仙芝爲人高傲,我怕他爲你之副心有不甘,不聽你的號令。那豈非是讓你難堪?”
王源心中大罵,口中卻道:“這樣,陛下既然有此擔憂,臣便再去跟他挑明便是。臣便跟他說,要麼聽我差遣,要麼重組一軍他自己統領,看他如何選擇。”
玄宗眉開眼笑道:“對對,你問個清楚爲好,免得到時候心生間隙。哎,王源,你說朕這個皇帝當的難不難,成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臣子的心情要照應到,還要一碗水端平。又擔心處事不公,當真是如履薄冰呢。”
王源笑道:“是啊,陛下確實挺難的,臣等也無法爲陛下分憂,甚是慚愧。”
玄宗呵呵而笑,王源也微笑不語。正事談罷,王源也不願久留,便要告退。臨出門時玄宗忽然叫住了王源問道:“王源,秦國夫人現在居住在何處你可知曉?”
王源愣了愣道:“陛下,臣還真不知道秦國夫人的落腳之處。那日柳鈞護送她來成都,安頓在何處,柳鈞並未告知臣。”
玄宗笑道:“你和她不是……呵呵,你們之間不是關係親密麼?怎麼連你也不知道麼?”
王源正色道:“陛下,莫聽外邊閒言碎語,我和秦國夫人之間可沒什麼。此事柳鈞當知,我問了柳鈞他不肯說,想必秦國夫人不願他人知曉,我再問也是無趣。陛下若想知道的話,不如親自宣柳鈞來問便是。”
玄宗想了想道:“罷了,不問也罷。八姨想必是惱了朕了,不願和朕再見面。朕即便知道了她的住處,宣她來見她也未必肯見朕。哎,她定然恨死朕了,朕下旨殺了貴妃啊。這是朕的錯啊。”
提及楊貴妃,玄宗滿臉羞愧,神色黯淡了下來。
王源輕聲道:“陛下莫要多想了,大事要緊,那些事便忘了吧。秦國夫人不願來見也罷,免得見了她勾起了陛下的傷感。陛下還是淡忘此事吧,那件事是太子和陳玄禮他們的罪過,陛下不用自責。”
玄宗長嘆一聲,沉默不語。王源躬身退出書房,回頭看去,玄宗入泥塑木雕一般呆呆的坐着,顯然又陷入了馬嵬坡的那場變故之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