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西去的夕陽下,圍場上的草叢被漸起漸涼的晚風吹浪一般起伏。
早已過了尋常的晚膳時分,卻依舊沒有一個人願意離去,高臺下,衆人遠遠的散成一個圈,中間留出很大一塊空地。
空地上,爾楓與懷王騎在馬上遙遙相對,頭上各放着一個拳頭大小的冰缸。
爾容原先提議用玉盞做靶子,倉促之間,在這簡陋的圍場上卻找不到兩盞完全相同的玉盞。
正在無措,還是爾楓想起來,姬指月坐的馬車上,懸掛着數盞做成燈籠樣的琉璃冰缸,用玉石雕琢而成的小鉤子一頭鉤着冰缸,一頭鉤着馬車頂。
於是便去取了只,將用於懸掛的小鉤子拿掉,正好有一個圓圓的小孔恰恰能容一支箭頭穿過。
兩人各取一隻放置於頭,以這個小孔爲目標,一邊御馬一邊瞄準,誰先被射中誰便是輸,若是在奔跑中冰缸自行落地也算是輸。
黃昏圍場上無人言語,只有一陣陣晚風吹過草叢的沙沙聲。
懷王妃面_泛白,無意識的皺着眉頭,端着茶杯卻不知道喝,姬指月輕聲安慰道:“王妃必太擔心了,公主的箭法那麼好,一定不會傷到王爺的。”
懷王妃苦笑,道:“公主的法自然是好,只是王爺若是沉不住氣,失手誤傷了公主可該如何是好。”
楚妃聞言轉頭一笑。:“王妃真是太擔心了。王爺與公主地箭術大家都看在眼裡。誰也會傷了誰地。說起來還是公主太任性了。王妃且放寬心罷。晚上我在鹹碧宮設宴替公主賠不是。王妃可一定要來呀。”
懷王妃下意識點點頭。端起案前地茶杯隨意抿了口茶。臉上地表情依舊沒有絲毫放輕鬆。
姬指月被她緊張地樣子弄地十分無措。看看爾容。他卻只顧着低頭研究茶杯上地花紋。再看看楚妃。正巧楚妃也轉過頭來看她。給了她一個安心地笑容。她只得壓下心裡地緊張關注臺下地情勢。
兩個執事小太監穩穩地端着沙漏。時間到了。負責裁判地一名武將揮手大喝一聲。令下開始。
爾楓開始動了。白馬紅衣黑髮。在綠色地圍場金色地夕陽下。猶如一筆濃重而憂傷地絕豔色彩。
懷王也動了。黑馬絳衣黑髮。急速馳騁在廣漠地深綠色圍場上。猶如一支飛速迅猛地箭離弦而去。
兩個人手腳並用,鞭策着跨下的馬衝着對方怒跑,身體卻都是挺的筆直,哪怕在顛簸的馬背上也紋絲不動,穩穩的頂着頭上的冰缸。
四丈,三,兩丈。
近了近了更近了,兩個人幾乎同時執箭開弓,裝飾着火紅色鳳尾的箭射出去,偏了些許,裝飾着狼皮的箭射出去,也偏了些許。
兩匹馬幾乎貼着身交錯而過,兩人只看到對方迥然有神地眼睛在夕陽下一晃即逝。
周圍的人們一噓唏驚歎之聲。
再來。
往相反的方向奔出數十丈後,調轉馬頭,兩人又一次遙遙相望,策馬向前,不住的鞭着馬兒奔跑。
馬兒吃痛,啾啾撕吼着向前衝去,鬢毛凌亂的在晚風中亂飄搖,幾乎迷住了馬背上的人的視線。
到了近處,速度太快,馬上的兩個人只來得及拔出箭搭上弓,便已錯身絕塵而去。
周又傳來一陣唏噓之聲。
第三次,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拉緊了繮繩,控制着速度平衡感再次迎面而來。
不過轉眼間,已經近到可以清晰的看到對方飛舞在風中地髮絲,與冰缸上那小小的圓孔。
手搭上箭囊,抽箭,上弦,開弓,滿,射。
兩人互相執着開滿弓的箭遙遙指着對方,在馬上急速靠。
比箭更加凌厲迅猛地是人的眼神,懷王看到爾楓泛紅充滿血絲地眼睛,滿滿洋溢着志在必得的決心與不知從何而來地狠意。
他陡然一驚,手上一滑,箭便略向邊上偏了幾分,想要挽救時已經晚了。
那支裝飾着狼皮的箭流星一般直射爾楓,眨眼間便到了她眼前。
“哐當”一聲,清脆地聲響是琉璃被金石利器所擊碎的聲音。
沒等懷王反應過來,“刷”的一聲,一支箭從他頭上的琉璃冰缸中橫穿而過,晃了幾晃終於還是穩不住掉了下來,他眼疾手快攤開手接住冰缸,見那支箭正好穿透冰缸上的洞眼,火紅色的鳳尾猶在顫慄。
四周先是一片靜默,人聲全無,只有一片風吹聲。
“好!好呀!”
不知道是誰先高呼一聲,人們都是大夢初醒一般的大聲歡呼叫好,紛紛高呼着長公主千歲向高臺下蜂擁而去。
怔的望着手上的冰缸出了會神,已有數人騎着馬到擁着一起將他帶到了高臺之下。
高臺上的人俱已離了座,站在邊上望着歡呼的人們。
懷王攤開手,將手中完整的冰缸高舉示意,又是敬佩又是搖頭的嘆息道:“長公主贏了,小王實在是服了。”
爾容站在高臺之上,墨色的眼睛深處流溢着點點笑意,暖暖的,有着爲自家長姐驕傲的自得之色。
“陛下,小王以前時常聽人讚美江南的女子嬌媚溫柔,這次來到東朝確實是見了不少這樣的佳人,卻沒想到,還會見到如長公主這般颯爽英氣的女子,就連我們北邊的許多女子都不得不甘拜下風,真是開了眼界了。”懷王依舊在搖頭,十分感慨的說道。
爾容的神色未,依舊是的笑着,道:“誰說江南女子一定就是溫柔嬌媚的,阿姐自小便有着不屬於男子的氣概,連朕都十分佩服呢。”
“懷王也很是不賴,本公主佩服。”
爾楓遠的策馬行來,火紅色的騎裝襯着綠幽幽的草地,格外的突兀鮮豔,她隨風而來的聲音猶如一片由青轉紅的楓葉,驕傲美麗卻有些即將飄落似的零落之意。
得兒得兒馬蹄聲由遠及近,衆人都擡頭仰望着馬背上的她,她手上拿着裂成兩半的冰缸,準確的扔給一旁的侍者,騎在馬上微微揚起臉,神情睥睨的看着衆人。
然而,這睥睨神情中卻着些許不知從何而起的悲涼之感,有些落寞又有些悽清,與她狂妄驕傲的神色奇異的交融在一起。
她不像是贏得的所人歡呼的英雄,而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的玩具的孩子一般憂傷,卻偏偏還要做出一副開心的模樣。
衆人都在歡呼,:有人注意到她奇異的神色,懷王翻身下馬,對着爾楓誠心誠意的做了個輯,道:“公主確實是女中少見的豪傑,巾幗不讓鬚眉,小王佩服至極。”
夕陽西下,晚霞鋪陳,金紅色的彤雲將整個黃昏的天空天空都染成了金色,天光日色俱是澄清透亮,幾僂日光照射在爾楓身上,些許塵埃在空氣中上下舞動,讓她看上去恍恍然不像是平時裡充滿生氣的那個人。
鮮衣怒馬的天之嬌女,有一種過於絢爛的璀璨之美,平時便是如此,今日更是如此。
她的火紅色騎裝真的如一團火焰一般,洶涌澎湃的燃燒在這個圍之上,彷彿要將她血液之中的生氣盡數燃燒完畢。
絢爛而不詳的美麗,刺痛了在場的所有人們的眼睛,也漸漸的蒼白了她的臉頰。
姬指月在臺上看的心驚,悄悄走到楚妃身邊輕聲說:“娘娘,長公主的臉色似乎不大好。”
楚妃正與鬆了口氣的懷王妃說笑,聞言轉頭望向爾楓,雙眼一眯,抽了口冷氣,皺眉道:“不好,她這是竭力而搏,舊傷怕是要發作了。”
話音未落,碧色大袖一揚,她轉身便往下走去,只是在場的人太多,雖然心急,卻施展輕功,只得轉身快步下臺,迅速的朝着爾楓走去。
沒等到走近,她便聽到爾楓驕傲而脫力的聲音如火焰一般騰起,熊熊的燒灼着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膜。
:“既然我贏了,那懷王自然要答應爲我做到三件事。第一,便是我要成爲北秦的皇后。”
一語未了,人羣陡然靜默了,瞬間又如炸開了鍋一般的喧囂鼎沸起來。
舞陽長公主自請和親北秦,這是多麼驚悚的話題。
在場的人都知道懷王夫婦來東朝,本來就揹負着聯姻的使命,想要將罐陶公主嫁給爾容,衆人心照不宣的明白這就是原本懷王要與爾容比試彩頭。
長公主突然橫插一腳不算什麼,畢竟不管是她還是爾容與懷王比試,代表的都是東朝皇室。
然而,她卻忽然如此出乎意料的說出這番話卻是爲何。
莫不是前幾日被姬弗然當衆拒婚刺激的羞愧難當,決心要遠走他鄉不成?
爾楓彷彿沒有聽到任何人的說話聲,廣漠的圍場上好似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孤單的坐在馬背上搖搖欲墜,她記得懷王訝異而驚喜的眼神,心中一痛,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個像是永遠漂浮在天邊的雪衣男子,她擡頭遠遠望向天邊的夕陽,閉上眼睛猶如楓葉一般飄零落地。
在一片驚呼之中倒在一個洋溢着墨蘭香味的玄色懷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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