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日,日出擊鼓,朝廷大軍再度來戰,姬適兮巍上,揚望着城門上高高飄揚着的白底紅字的“姬”字大旗,再回看看自己身後黑底紅字的“姬”字大旗,勾起嘴角嘲諷似的笑了笑。
城門開了,萬千兵馬循循而出,兩路兵馬分走左右,在城門外的空地上左右而待,再走出來的是一人白衣白馬帶領數萬兵士,他墨色的長在風中飛揚,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如淺淺的金黃之色,光華流轉,觀之如仙,縱然是在戰場之上,卻也是格外出塵的所在。
姬適兮微微眯起眼睛,心中且嘆且痛且驚,他迎着陽光,只看見那白衣白馬自背光處而來,身上的白衣卻似乎在散着淡淡的光輝,他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漸漸的走到陽光中來,一點一點的擡起他琥珀色淡漠而決絕的眼睛。
兩人在馬上隔軍相望,風吹起他的白衣與他的戰袍,一陣陣的獵獵作響。
元恆斜斜的歪在馬背上,眯縫着眼睛望着遠處的姬適兮,漫不經心道:“姬將軍身上穿的戰袍可是刀槍不入的珍寶呢呢,若是要刺破這戰袍,只有以全力自傷擊之,即便傷己也是損了人。我說呢,上了戰場便該如他一般穿戰袍,有誰像你一樣還臭美非要穿便衣不可,白衣白馬,瞧着倒是挺好看的,一會你便知道苦處了,在戰場上,你還想要做什麼翩翩濁世佳公子不成。”
姬弗然不答,他們身後的一名偏將卻笑道:“元公子不也是便衣上陣,我們在後面看着,只覺得兩位公子好生風度呢。”
元恆哼一聲,道:“我是來看熱鬧的,又不會上場,弗然公子也不許我出手呀。”
姬弗然對他們的對話置若罔聞,白衣一飄,便下了馬向前走去。
身後的衆人都在驚呼,想要下馬將他請回來,卻都被元恆給攔了下來,癟嘴嘲諷似的道:“弗然公子要盡孝呢,就由着他去吧。”
姬弗然在兩軍數萬人地注視之中,緩緩走到兩軍對峙的中央,白衣黑,突兀而安然,他對着姬適兮雙膝跪下,在滿軍譁然之中俯身垂三拜,白色的衣裾上沾染了塵土。
他拜完。擡起頭望着遠遠立在馬上地姬適兮。淡然道:“弗然不孝。此爲最後一次以家禮自持。只願三叔不棄。”
姬適兮早早地側過了馬。偏受了三禮。持槍怒罵道:“我早將你從族譜上除了名。你已不是我姬家人。也不再是我姬適兮地侄子。什麼家禮不家禮地。我只認得手上地槍。有什麼話。上馬用劍來說!”
他身後地兵士們擊戈響應。一齊喊着“上馬用劍來說!”。
姬弗然站起身來。任他們喊地地動山搖也依舊是一臉淡然地神色。衣裾上滿是泥污。他卻好似完全看不到。轉身回了自己軍中。翻身上馬。扶劍而立。
金鼓三鳴。兩軍同時出動。白衣地十六州軍與黑衣地朝廷大軍交融在一起。塵土滾滾。怒馬嘶鳴。兵器交戈。聲如天崩。連腳下地土地都開始震動。
元恆讓人搬了座燎望臺。登上臺閒閒地望着下方地衆人。
滿目塵土之中,但見兩軍各出一翼,十六州軍爲右,朝廷大軍爲左,黑白相間,正在戰場上廝殺,雙方主將都未動,身後大軍鴉雀無聲,隔着塵土與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相望。
血腥味漸濃,連高臺之上都能清晰的聞到,戰場上的兵士漸漸變地黑多白少,元恆身邊伺候着的小廝窺探下面的形勢,縮縮脖子道:“公子,我們軍的形勢怕是不大好呢。
”
話音未落,十六州軍左翼又出,從上往下看過去,只見大片大片的白色迅猛的融入到黑白相間地兵士之中,一眼望過去幾乎都是白色。
慘叫聲不絕,朝廷大軍右翼出動,黑色大軍的到來,使原先一邊倒的形勢逆轉,復又是一片黑白相間的局面。
元恆閒適的喝完手上地茶,走到邊上向下看了半晌,在一片煙塵滾滾間看到姬弗然挺立在馬上的身影,笑道:“他快忍不住了呢。”
不過多久,果真見十六州軍旗又動,中軍要開始出動了,中軍往往都由主將親自帶領,既然中軍一出,主將自然也隨之而動。
十六州中軍動,朝廷大軍中軍也動。
姬適兮提槍,怒馬憤色而來,與姬弗然相迎於兩軍之間。
身邊是不絕地怒罵慘叫聲,煙塵滾滾,不時有什麼滾燙的液體濺到身體上來,這是別人地血,被他所殺,或不是被他所殺。
姬弗然策馬奔來,一路上遇到無數刀槍劍戈相向,他的白衣已不復潔淨,早早
了無數鮮血。
迎上叔父,他一劍斬殺了擋在眼前的黑衣副將,轉眼便見叔父臉色鐵青的揮槍而來,怒指心口。
他一回身,避開叔父的槍,手上的劍卻未動,只是淡淡的望着叔父。
再戰,再避。
再戰,再避。
姬適兮鐵青的臉色氣的漲紅,又是一槍千斤刺來,怒罵道:“我知道你小子本事大,竟然瞧不起我姬適兮,招招相讓,給我使出真本事來!”
姬弗然擡眼,揚手,以劍擋槍,只聽得“鏗鏘”一聲巨響,兩人都是退了一射之地。
再擊,再擋,反擊,被擋,兩人慢慢的都開始紅了眼。
燎望臺上,元恆已忘了喝茶,緊緊的盯着戰場上看,狹長的鳳眸中是沉沉的陰)之色。
他身旁的小廝顫巍巍的道:“公子,姬將軍名氣那麼大,弗然公子會不會不敵……”
話音未落,臉上便狠狠的被摑了一掌,他倒在角落裡驚恐的望着那單薄的青色身影,卻只看見濃濃的肅殺之氣。
他轉過頭來,陰沉沉的道:“你若敢胡說,我立刻便割了你的舌頭扔你下去喂槍。”
小廝瑟瑟然的縮在角落不敢再言語,元恆哼一聲,轉頭再望下戰場中央的兩個人。
姬弗然與姬適兮的身上都掛了彩,眼中俱是痛而絕的神色。
姬弗然琥珀色的眸中暗色沉沉,有個頭顱從眼前飛過,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望着他,他抹了抹飛濺到臉上的血液,沉一口氣又是提劍迎上,直直的刺向叔父的胸口,姬適兮卻是似乎沒見着他的劍,只管以槍相對,迅速的指着他的要害而去。
劍刺穿了堅硬的戰袍,槍頭沒入白衣,卻不在要害之上,漸漸的有血紅色的花朵盛開在槍頭的四周。
暗色的戰袍上看不出血跡的蔓延,姬適兮的臉色卻漸漸變的蒼白起來,他望着臉色同樣蒼白的姬弗然,神情卻逐漸的變的溫和起來。“
姬適兮淡淡一笑,啞聲道:“你自小便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家中那麼多子侄,三叔最喜歡的便是你,你爲何要走上這條路,若是不生在姬家,弗兒……”
他的話語未盡,高大魁梧的身軀卻開始搖搖欲墜,他閉上眼睛,在一片驚呼之中墜下了馬去。
身邊的兵荒馬亂似乎不再,漫天的煙塵滾滾也似乎消弭已盡,就連滿耳的驚呼怒罵聲也淡了去,姬弗然捂着胸上的傷,望着叔父的身體頹然倒下,只覺得胸口的疼痛一點一點的毀滅了他的神智,眼前漸漸的開始黑。
恍惚之間,叔父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年輕,似乎又變成了年輕時的模樣,牽着他的手在花園中散步,教他習武,教他吹蕭,教他男兒要自強,教他花園中有那些花中是有花蜜可以吸食的。
他的三叔,名震天下的鎮北大將軍姬適兮,是從小對他最好的長輩啊,父親不理他,只顧着疼愛宜然,向來都是三叔帶着他玩,只有三叔願意和顏悅色的對着他,若是家中兄弟有隙,三叔也會護着他。
而他,卻親手將他害在了這一片漫天黃土的異地之上,用手上的劍刺穿了他堅硬的戰袍,連同他自己心中所剩不多的一點點溫暖也隨之毀滅。
罷了吧,罷了吧。
他本就是不祥之人,一出生便使母親命喪,如今再加個叔父又何妨。
他擡起頭仰望天空,卻見不到渴望當中的純淨藍天,只有一片灰濛濛的黃土瀰漫。
耳邊似乎有人在遠處怒吼了一聲什麼,接着是什麼崩裂斷開的聲音,有迅疾凌厲的風聲疾馳而來,他知道是誰在怒吼,也很想聽清楚他到底吼了什麼,心中多少有些歉疚掛念。
眼前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連灰色的天空都開始旋轉,他要牢牢的握住繮繩,牢牢的握住繮繩纔不會倒下,他是主帥,若是倒下,軍心必失,想來若是那人在這裡,即便是如此死去,也會直直的挺立在馬上不倒罷。
然而,還是堅持不住了呢。
他捂着胸口,緊緊的抱着那柄槍,仰天倒下,閉上眼睛之前,卻見有一隻巨大的青鳥自高處飛落,張開雙翼急速飛來。
他是落在了青鳥的懷中了嗎,他不知道,他只覺得胸上的傷口疼的簡直無法忍受,於是便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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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寫戰爭,很爛我自己也知道。
最近狀態太不好,儘快調整。(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