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裡,彷彿都可以都到雪花飄落的聲息,炭火的燃燒聲,還有彼此的呼吸聲。屋內瀰漫着檀香,還有窗外飄忽的梅香,這裡沒有熠熠紅燭,只有一盞香油燈,一盞蓮花燈,照徹着這寂寥蕭長的雪夜。
我們三人圍坐在爐火旁,在雪夜裡品一盞清茗,閒話這流淌的歲月。我和畫扇似乎在等待楚玉訴說一場故事,儘管故事是什麼,我們已經知道,只是想知道故事形成的過程,這個過程,帶着傳奇色彩,讓人迷惑。
楚玉柔聲笑道:“你們想聽我的故事,莫如聽今晚所發生的故事,會讓你們覺得更驚奇。”
我和畫扇齊聲問道:“今晚,何事?”
楚玉從腰間取下一個精緻的葫蘆,打開塞子,飲下一口酒,笑道:“光喝茶無味,我還是喝自己隨身攜帶的酒,雪夜飲酒,才能言歡。”
我飲下一盞茶,清香微澀,打趣道:“這是佛門清淨地,酒也是戒,你夜入庵廟,已經算是犯戒,如今又在此飲酒,算什麼呢?”
楚玉嘴角輕揚,傲然道:“難道沈姑娘竟忘了,我當年出家爲僧時犯下無數比這更嚴厲的戒,可是又如何?不過是逐出寺院,我依舊還是我。”
畫扇用一種好奇又平和的眼神看着楚玉,輕淺笑道:“還是說說你所遇之事吧,總是弄得這麼玄幻,是不是有奇異功能的人都是如此呢?那些稱骨相面的江湖術士就是如此。”
楚玉朝畫扇看去,又轉頭看着我。說道:“你們既然信佛,信仙,爲什麼就不信我,不信妖魔鬼怪?”
我不解地問道:“我有說我不信麼?既然會有你這樣知曉天下一切地人,還有什麼不可信的呢?”
“好。你信,我方纔來時在山徑上就遇到一尾白狐,還有一個女鬼。”楚玉毫不掩飾地出來,話一說出,我心中的確有疑惑。看着畫扇,她眉頭輕蹙,似乎也在思索楚玉的這句話。
楚玉朗聲笑道:“怎麼?你們不信?當然,你們是很難遇到了。就算遇到,也是看不見。只有我,能真實地看到,這就是我的幸運,也是我地悲哀。”
我輕聲道:“就因爲如此種種,所以你纔會成了今天的楚仙魔,倘若你一切都不知道,你只是普通的凡人,這一切都不存在了,是麼?”
楚玉乾脆地答道:“是的。我承認,是這樣,這一切,只有親身經歷了才能明白。局外人是感受不到這份掙扎與悲哀的。”
畫扇輕嘆:“可是做一個平凡人難道不悲哀嗎?多少人羨慕你,像個活神仙一樣,知曉一切,而平凡人,卻只能焦躁地等待。”“可是我知曉一切,惟獨不知曉自己。”楚玉深鎖眉結。
我笑道:“既然不知曉自己,就把自己當平凡人,平凡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這樣你與平凡人又有何區別?反而多了一份超強的特異功能,既然只是知道天地間的事,又與你何干?最應該滿足地人是你,而你卻如此地不去感恩,不去珍惜。”
楚玉看着我,眼神迷茫。一時間卻不知說什麼爲好。
畫扇岔開話題。問道:“楚大俠,對於剛纔你說的白狐。和女鬼,我倒是很感興趣。這麼黑的雪夜,深山林裡,會有這樣的奇遇,想必只有楚大俠你可以遇見了。”
楚玉又喝了一口酒,暢快道:“是呵,那隻白狐受了傷,我爲她療傷,放歸山林了。一百年後,在她身上會有一段愛情,但是不會有結局。”
我瞪大眼睛說道:“白狐?百年後?愛情?”
楚玉煞有介事地笑道:“是的,很奇怪麼?一點也不奇怪,她已經修煉了四百年,五百年的時候纔可以遇見她要遇見的人,那時候,我們都不存在了,我只是告訴你們有這麼一件事而已。”
畫扇不以爲是地笑道:“原來楚大俠在這裡跟我講狐仙的故事呵,你怎麼不把她帶到這裡來,一起把酒言歡,天亮後,再放歸山林,也好讓我和眉彎妹妹長點見識。”
“這不是故事,就在方纔發生的,我不能帶她來此處,此處是禪院,她是進不來的,進來後會更加消耗元氣,那時想要救她都難。”
我點頭,恍然道:“原來如此。”我腦中浮現出這樣一種景象,蒼茫地雪夜,雪花還在紛落,一個白衣男子拯救一隻白狐,抱着她,爲她療傷,然後將她放生。狐走的時候,在山岔路口,對着這個男子回眸一笑,這一笑傾城。隨即,我朝着楚玉說道:“百年後,那白狐的愛情,將在你身上發生。”
楚玉驚訝地看着我,問道:“沈姑娘何出此言?我與這狐無絲毫瓜葛。”
我笑道:“白狐報恩的故事,你難道沒聽說過麼?雪夜,你救她一命,她一定會將你報答。百年後,難道待你轉兩世麼?幾世輪迴,她會找到你地。”
楚玉飲酒,朗聲大笑:“我知曉一切,是不是我會不知麼?”
“你在自欺,因爲你不能知曉的,惟獨就是你自己。我雖然不會預測未來,但是我能感覺到那一世,狐仙的愛情會給你。”我如此堅定地告訴他,並沒有緣由,只是我的感覺。
畫扇點頭贊同:“我也有此感覺,那麼,在未知的將來,我先祝福你,楚大俠,那沒有結局的愛情。”
楚玉看着我,眼中藏着許多我似懂非懂的情義,淺笑道:“我只管今世,那未知的來生。與我無關,今世,像我這樣地人,是否能擁有一段愛情?”楚玉地話直指我心,他用他的眼眸看着我。是在告訴我些什麼呢?他要的,我斷然給不了,給不了的,我不會許諾。
我輕淺一笑:“翩翩君子,多少名媛佳麗慕之。聽我的,放掉現在地一切,你會輕鬆自如,然後找個如花美眷。過着你想要地田園隱逸生活,不過是一生,何不讓自己豁達平和些呢?許多平凡人都能做到,你更可以。”
楚玉輕嘆:“緣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麼多地名媛佳麗,未必就屬於我。難道我就等待那隻還未幻化**的白狐麼?”
“未嘗不可。方纔你不是說還遇見一個女鬼麼?有時候,人不如狐,人亦不如鬼。鬼應該是美麗絕倫的,悽清冷落的美。”我淡淡地說着,彷彿在期待他訴說什麼。
他凝神點頭:“是的。一個女鬼,她行將魂飛魄散,她無法轉世投胎,如今元氣大傷。只靠吸取男子地精氣維持,是個悲哀的鬼。”我想象着這樣荒涼的雪夜,一個飄忽的女鬼,穿過山林,到城裡去尋找那些男子,只爲吸取精氣,保持那一縷魂魄,爲何這一切就跟書上所說一樣。那麼的美,那麼的淒涼。
我眼目迷離,哀傷地說道:“像夢,你說的這一切像夢,很悽美的夢。離現實在遠了,這在宮裡若說這些事。都是犯忌了。彷彿離了宮。外面的世界總是這樣撲朔迷離。”
畫扇看着我,淡笑道:“妹妹。這個夜晚本就這麼不真實,也許不真實的是楚仙魔,他用他地不平凡醞釀了這樣虛幻的夢境,這一切對他來說是真實地存在,而於我們卻真的夢境。待他走後,我們的夢就會醒來,現在我們跌進在迷幻地世界裡。你明白麼?”
楚玉淒涼一笑:“你們終究還是不相信我。如今你們想要聽的故事,似乎已經沒必要了訴說了。那些過程,只是一個人懦弱的表現,是欲仙欲魔的我人格的分裂。在我生下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是破碎的了,我的破碎註定了這一切。”
我決絕道:“好,我不聽,因爲真地沒有再聽的必要了。如何要一個破碎你再來講述那些斑駁陸離的故事,這是殘忍的,殘忍的事,我沈眉彎暫時還做不出。”
楚玉嘴角泛過一絲冷笑:“你現在做不出,將來你也會做得出。這是命數,你逃不了,人在得意時只看到別人的悲哀,不知道失意之時卻是別人在看你地悲哀。”楚玉地話句句透露玄機,他所謂的命數,所謂地現在與將來,暗示着我的一切。難道將來的我,洗盡鉛華,會做出極出殘忍的事?傷害他,傷害淳翌,傷害別人,抑或是傷害自己?
畫扇看着僵立的我們,朝楚玉問道:“楚仙魔,我問你,你是否還會回到武林,做那所謂的武林至尊,驚起另一場腥風血雨,試圖顛覆朝代,統一河山?”
楚玉冷笑道:“你們還不明白嗎?縱然我做盡一切,也不能改變什麼。該變遷的已經有了變遷,該平靜的依然平靜。我所做的只是按着我自己的命數,註定這場風雨是由我來攪亂,我改變的只是過程,結局卻不屬於我掌控。”他停頓了片會,繼續說道:“至於武林至尊,我根本就不在意,至於大齊河山,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做不了至尊,我沒有王者風範,最多就是做個江湖術士,或者在山林裡捉捉妖,與狐仙,鬼魅做朋友。”
“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好麼?既然你看得如此透徹,你就趁早離開,離開這一切,還給江湖一片平靜。”我終究還是忍耐不住,說出我要說的話。
“你以爲我走了,江湖就平靜了嗎?大齊就永世太平?”他語調依舊冷寂。
我輕嘆:“不會,但是沒有人可以強得過你,你知道嗎?當時我聽到楚仙魔這幾個字,我就想到,會有一場燦爛而殘酷的戰爭行將發生。我想起,當時你沒去參加武林大會,一定是因爲你在猶豫,可是你最終還是滅了京城蕭員外一家上百人口,那麼快狠,難道不是你楚仙魔做的麼?”
楚玉毫不迴避,堅定地說道:“是我,是迷亂的我,是不知所措的我。那時候,殺人成了一種快樂,快樂之後又跌進無邊的內疚裡。”他眉頭深蹙,仰起頭,喝下好多的酒,這樣痛苦的楚玉,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近乎疼惜地看着他:“忘了吧,到佛前去,佛會原諒你所做的一切。懺悔,你會覺得舒適些,我知道佛不能淨化你的邪惡,至少可以讓你有短暫的安寧。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什麼,真的。”
“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要做到,就不是件易事。也許是我該退出的時候,趁着混亂之時退出,羣龍無首,後面的戲就由着他們去導演吧。”楚玉漫不經心地說道,而我似乎在他的言語裡得到一些舒緩。
“你能不能告訴我,後面的故事是否還能平靜?”我一字一句地問道,我亦不能免俗,許多的事,亦想知道。
“不可能一切平靜,但是掀不起什麼風浪,大齊如今是穩固的。而你所處的後宮,從此就不再平靜了。”楚玉清晰地告訴我。
我輕輕點頭:“我明白,江山穩固,就該是後宮爭寵的時候了。”
畫扇輕輕執我的手,囑咐道:“妹妹,以後你更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好生珍重。”
楚玉用一種我無法詮釋的神情看着我:“是,回宮後,你要多加小心。”從楚玉口中吐露的話,讓我明白,我回宮之後,不會再有安穩。
我冷冷笑道:“從今後,風塵起落,各自保重吧。”萬語千言,也只有這一句了,天一亮,楚玉繼續他的江湖,或是隱沒,反正是孑然一身的飄蕩。畫扇,回到煙花巷,繼續做一個煙花女子,對着客人咽淚裝歡,而我逗留兩日,回到後宮,去接受那不平靜的命運。
靜,雪夜的寂靜,彷彿所有的語言已是多餘。我和畫扇都在等待楚玉的離開,他的離開,是一種解脫,又帶着淡淡的不捨。我在想着,這樣的雪夜裡,那隻白狐是否尋找了溫暖的山洞,在想着她的救命恩人。而那個女鬼,明日又該尋找哪個男子爲她充盈着精氣?今晚的楚玉,爲何就不能溫暖她?
待我醒轉的時候,已是拂曉,楚玉走了,除了淡淡的酒味,什麼也沒有留下。昨夜的狐仙與鬼魅,彷彿是玄幻的夢境,而楚玉,也只是一個老去的傳說。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六章 淡淡曉煙埋雁跡
更新時間:2009-4-25 23:42:20 本章字數:4160
淡淡曉煙,冉冉薄霧,雪花變得很稀薄,粉碎的白沫兒,在細碎地飄灑着,窗外已是銀瓊的世界,在一片潔淨的白色裡,我已經找不到別的顏色。只是沿着門檻之處,有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隱現在白雪上。這是楚玉遺留下的,因爲他走得不算久,所以這些碎雪還沒有將其腳印覆蓋遮掩。
我彷彿看到楚玉着一襲白色的狐裘大衣,隱沒在薄霧的晨曉中,只留下一行腳印,耐人尋思。此去之後,他會如何,我不知道,我給不了他一生的愛情,我有的,就只是一點餘溫猶存的祝福了。
我站在窗外凝望遠方,心中難免有些惆悵與寥落。畫扇走至我身邊,也朝着窗外看去,輕輕說道:“他走了,從來都是這樣,來去如風,風過無痕,卻吹散了一地的落花,吹亂了一池春水。”
我轉眉看向畫扇,似在揣摩她的心事,她說那如風的男子,吹散了,吹亂的究竟是誰的心事呢?淡淡又不經意地說道:“是大家將他看得太神秘了,其實他只想做一個平凡簡單的人,而世俗的力量太大,將他擠壓得透不過氣來。於是他想逃離,想躲閃,想要徹底地從玄幻離奇的意境裡解脫,可是越回到世俗,越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與衆不同。所以纔會有世人對他的好奇,有他自我的矛盾。畫扇看着我,眼神裡藏着許多的深意,似要將我看懂,又似已經懂了。淺笑道:“妹妹,他愛上了你,已經,很久。”
我心有悸動,彷彿她的話語碰觸我那最柔軟最不忍碰觸地心絃。弦甭得那麼緊,越是碰觸越是要斷裂。我轉眉看向畫扇,低低迴道:“姐姐,他愛的不是我,他愛的是一種感覺,在他沉淪的時候,希望有人給他一隻手,帶他走出迷境。而我。恰好遇見了他,並聽過他的故事,知道他某些不爲人知地過往,而且懂得他。所以,他視我爲知己,就此而已。”我不知道,我極力爭辯什麼,但是我心中不願承諾楚玉真的愛我,他不曾許諾過我,卻給出了我誘惑。隱居田園的誘惑。我說過,我是個懦弱的女子,我不會爲了他的誘惑而放棄如今的一切,邁出那一步。要麼是重生,要麼就是毀滅。我沒有把握,結局會是什麼,我不能冒險。爲楚玉,我還做不到冒險。
畫扇執我的手,似有萬語千言,又不知如何說起,最後只輕輕嘆息:“妹妹。世間男女的情事是前世地因果,就像那隻白狐,所欠的債,她終究是要償還的,哪怕再等一百年,一個回眸。就是百年。可雪夜裡欠下的,還是要還。”
“難道我欠了他的?哦。不,難道他欠了我的?是在何世?或者彼此相欠?可我與皇上呢?又是什麼?”我感覺到自己有些不知所云,說到淳翌的時候,我還想起了淳禎,這麼多的因果,誰來告訴我,究竟是何世有過,要到今生來糾結。
畫扇嘆息:“妹妹,莫要想那許多,我和你一樣,糾結了太多。像我這樣的煙花女子,從沒有奢望過有什麼愛情,只是有個男子可以依託,就足矣。”畫扇語帶無奈,有個男子可以依託,我恍惚記起在迷月渡時,畫扇與嶽承隍關係甚密。可嶽承隍與殷羨羨又有過親密關係,甚至與瑤沐,與許多的女子,可是我分辨得出,他對畫扇有着別樣地情感。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我不想多問,畫扇是個聰明的女子,她不會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困境。可是嶽承隍會給她一生的依託嗎?如今畫扇還是韶華當頭,再過幾年,風華不再,留下她地是瑩雪樓,還是嶽承隍呢?念及此處,我不禁爲畫扇的處境而感傷。我,雖然身處皇宮,不知將來命運如何,總算是有個歸宿,我是皇上的妃子,任誰也不能抹去的事實。
“妹妹……妹妹……”畫扇喚醒沉思的我。
我回過神,看着她微笑:“姐姐,相信我,既然妙塵師太那麼說過,一定有些什麼,在等待着你,只是你還沒有遇到,你就安心在瑩雪樓等待你的幸福,我相信,幸福會很快來尋找你。”
畫扇看着白色瑩亮的窗外,低低說道:“瑩雪樓,今日我該回去了。”
我試圖挽留道:“姐姐,雪下得這麼大,這會雖停了些,可是山徑的積雪一定很厚,如果冒然前行會很危險,我不放心你回去。我們命人去瑩雪樓傳個信,就說你再住兩天,等積雪稍微化了再回去,媽媽定不會怪你地。”
畫扇淺淡一笑:“媽媽怪我?她現在不會怪我,這幾年都忍讓着我,畢竟瑩雪樓還離不得我,待到有一天,瑩雪樓不需要我,那時侯我不需要她們說,我會離開。如今,我在瑩雪樓很自由,只是自由也是要付出代價的。”畫扇的話讓我明白,瑩雪樓的媽媽不能爲難於她,因爲她是花魁,是頭牌,就像當初我得了花魁一樣,許多的時候,我幾乎可以自己做主。只要不離開那兒,其餘的條件,她們都會盡量答應。
我寬慰道:“那就好,那姐姐就留下,待我走時再走,陪我這麼兩日,我地期限是三天,已經兩日過去了,明天,明天就該是我走地日子。”我看着窗外,冰雪銀瓊的世界,山路冰封,如何才能回宮,若不回去,淳翌會如何?
畫扇輕輕點頭:“此次一別,不知何日再相逢,或是再也不能相逢,人事難料,我答應你,我陪你,陪你在翠梅庵。”
我看着畫扇,心有傷懷,低聲道:“姐姐,莫要如此說,說得我心裡難過。我們會再度相逢地,我有預感,而且相逢之日不會久遠,你信我。”
畫扇深吸一口氣,嘆息道:“妹妹。我身似漂萍,已經不再有風華,你知道,煙花巷的女子,沒有風華,會落得何等地境遇,你還不能明白麼?”
“我明白,我自然是明白。姐姐。因爲太明白,所以我纔要告訴你,你是否對自己的將來有什麼打算?”
畫扇眼目迷茫,輕輕搖頭:“妹妹,我真的沒有把握,我不能把握自己的未來。那麼多的男子,我不知道誰人可信,在我看來,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值得我去相信,我所能信地只有自己了。”
“那嶽承隍嶽大人呢?他也不可信麼?”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我說出嶽承隍,並不是想揭畫扇的隱私,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有何打算。
畫扇盈盈笑道:“他?妹妹怎麼會想起他呢?”
我不解道:“當初姐姐不是和他走得挺近的麼?我還以爲……”
“以爲什麼?”畫扇看着我。
“以爲姐姐與他有深厚的交情。”我婉轉地回答畫扇看着我,苦澀一笑:“深厚?誰會與煙花女子有深厚的交情。尤其像他這樣的男子,而立之年,不再年輕,不會那樣氣盛的,一切的一切都會成熟地深思考慮。而我,只不過是他許多女子中地一個。”畫扇話中之意,我已經明白,嶽承隍也許愛她。但是不會爲了她而放棄什麼。不由得讓我想起了淳翌,淳翌愛的亦是我這個煙花女子,我亦是他許多女子中的一個,可是何其幸運,他可以深情待我,而我是否該珍惜?該滿足呢?
“妹妹。其實你要珍惜。真的,古人有詩云。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皇上對你這般寵愛,你應該安穩地在後宮,做你的婕妤娘娘,甚至擁有更高的地位,平和豁達的心態相待,你會擁有簡單的幸福。”
“我一直想要的簡單,似乎很難。”
畫扇側在我耳畔,輕聲問道:“妹妹,有一事,姐姐想要問你。”
我擡眉看着她:“何事呢?姐姐不妨直說。”
“你入宮就快兩年了,這麼長的時間,皇上專寵於你,如何一直還未曾懷有身孕。是有何原因麼?”畫扇直截了當地問我。
我含羞答道:“姐姐,這事,妹妹我哪兒知道呢,真是羞煞我了。”
畫扇笑道:“妹妹,這有何羞地,都入宮這麼些時日,竟還不能適應麼?後宮女子的地位,最重要的就是子嗣,皇家注重子嗣,有了子嗣,就能穩固妃子的地位,所謂母憑子貴,就算一朝失寵,但是有了子嗣,地位依然會存在。”
我點頭應道:“姐姐,這些我都明白,後宮女子爭寵,其實都想爲皇家綿延子嗣,好鞏固自己地地位,可是最近皇上政事繁忙,很少有時間去別的宮裡,就連我的月央宮也要隔一些時日的。所以……”
畫扇微笑:“這次回宮,妹妹更要爭取機會,姐姐不是希望你要多麼的風雲不盡,但是你太淡泊,後宮不是一個適合淡泊的地方,所以你要把握機會,沒有任何人比你更有機會,你是那最幸運的一個。明白嗎?其實,她們幾個,都比你明白的更多,尤其是舞妃。”畫扇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她地好,讓我感動。
我凝思着,回想自己在後宮的淡泊,似乎的確有些太過了,太過了,反而顯得矯情。想起舞妃,她想要的燦爛,卻始終還未曾得到,她如此嬌柔,亦願意如此,那是因爲她愛淳翌,因爲愛,纔會願意爲之付出一切。而我,沒有深刻的愛,亦不會有深刻的付出。我深深呼吸,嘆息道:“姐姐,我會地,我會努力讓自己好起來,至於綿延子嗣地事,就隨意吧,這也是強求不得的,我會勸皇上多和其他地姐妹接觸,否則,妖惑皇上的罪名又要我來承擔了。”
畫扇點頭微笑:“妹妹,其實你纔是真正豁達的女子,如若是我,或許就不是這樣了。”
我凝思,半晌,才問道:“姐姐,你想進宮麼?”
畫扇卷脣微笑:“妹妹,好象你問了我兩次,這問題我就不回答了,因爲遙不可及的事。”
我點頭:“好,且不說這個,姐姐今日交代的事,妹妹會把握珍惜,此後姐姐也要自己多珍重,如若有機會,千萬莫要放棄。無論你在哪兒,離我有多遙遠,我們都要彼此珍重,彼此祝福。”
鐘聲悠揚地響起,驚醒了我與畫扇的談話,此時她們應該在早課。畫扇執我的手,說道:“妹妹,趁現在早課還沒結束,我們也去吧,心裡總想起昨夜楚仙魔說的白狐和女鬼,我想去爲她們祈福。”
“好,爲白狐和女鬼祝福,也爲楚仙魔祝福,亦爲你我祝福。”
行走在碎雪的廊道上,涼風拂過,白色的世界裡,會顯露一切,也會遮掩一切。昨夜,楚玉的來去真的像是一場夢,這朗朗乾坤,深山禪院,何來的狐仙與鬼魅?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七章 菩提不忘靈臺淨
更新時間:2009-4-26 21:48:42 本章字數:4234
神聖的殿堂,佛高高在上,俯視芸芸衆生,彷彿世間一切都與他相關,又與他無關。他漫步雲端,悠然世外,又墜身紅塵,關注了世人的起落沉浮。
跪於蒲團上,看千盞蓮燈明明滅滅,只有那嫋嫋的檀香縈繞不斷,鐘聲響起,木魚陣陣,極力想要驚醒夢中人。我們帶着塵海漂浮的厭倦,抖落一身塵埃,只爲這短暫的澄淨。我相信許多人來廟裡,都是爲了洗塵。洗塵,洗去塵埃,再去俗世,沾染一身風塵味,又來此處,這樣反覆,次數多了,想來佛也會厭倦。
看着佛,帶着無數的倦累,低聲道:“佛,我累了,一夜不眠,輾轉在夢裡,不想醒來,可是卻醒得太快。”
佛淡笑:“你信楚仙魔?”
我驚訝地擡眉,問道:“你知道他來過?”問完後,我有些後悔,佛會不知道麼?
佛傲然地笑我:“我是佛,還會有我不知道麼?預測天下一切,楚仙魔畢竟還是凡人,他有悲歡離合,有生老病死,而佛,沒有。”
我莞爾一笑,看着佛:“你說,這是楚仙魔的悲哀,還是佛的悲哀呢?他可以擁有平凡人的生老病死,而佛,不能。佛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接受的都是同一種的命運。佛,你會厭倦麼?”
佛依舊溫和,不因我的話而有絲毫的觸動,他眉目慈祥,淡定地看着我。微笑:“沈眉彎,你知道要修煉多少世,經歷多少的輪迴,才能修煉成佛麼?這無數的艱險與苦難,都要憑自己地堅毅。努力去忍受,才能得到最後的超脫。”
我輕微點頭:“所以,你們告訴自己,要好好珍惜,珍惜這無數輪迴所換來的成果。佛界與仙界,不能接受一點錯誤,只是一點點,就會毀滅。無論你曾經有過多麼深刻的付出,只是一點錯誤,就會扼殺全部,是這樣的麼?”
佛看着我,有種相逢恨晚地感觸:“是這樣的,想不到,世人不懂的,你懂。這就是佛,需要堅定的毅力,似磐石不能轉移。一旦轉移就是毀滅,永生永世,都無法再超脫。”
我嘆息:“只是這麼多的輪迴,這樣的執着。只爲一個佛的真身,值得麼?度自己,再度世人,爲何此時,我覺得慈悲,都成了一種負累。就像是債,一個無法償還的債。”
佛淡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總是需要人去走這一步。走對了,就是佛,走錯了,就是魔。很幸運,我是佛,並且我不會讓自己犯錯。”
我爲佛地話而感動。又品味出話語間那淡淡的無奈。只低聲問道:“佛,那麼多的劫數。最難的,一定是情劫吧?你用了幾世,才脫離了情劫?因爲仙佛,最不能動的,就是情。”
佛堅定地回答:“是的,仙佛動情,天地不容。仙佛,首先要做的,就是無情,無情無慾,三界纔會安寧。仙佛只需要閒坐在雲端,超然世外,看着世人的生老病死。佛的使命是爲了拯救,而魔的使命,是爲了毀滅。”佛沒有回答我想要知道地問題,他究竟用了幾世才脫離了情劫,才得以修煉成佛,他只是告訴我,他的使命,是爲了拯救。
我低眉凝思,許久,才問道:“楚仙魔,究竟是成仙,還是成魔?抑或是,只爲人,只做他的凡人?”
佛淺笑:“其實答案,你早就知道,不是麼?”
我不想假裝什麼,只能點頭:“是,他有情,所以他不能修仙,也不能入魔,因爲兩者,都要拋棄情慾。他做不到,我不知道他需要修煉多少世,才能做到,但是今世,是一定不能。”
我低低地說:“慈悲至聖,酷冷成魔。要的就是決絕與徹底,任何一點雜質都不能有,不能軟弱,不能猶豫,不能彷徨,不能矛盾,不能傾斜,任何一種不堅定,都不能。”
佛點頭:“是,你看得很透徹,只可惜只能說,卻無法做。我留不住你,能留住你地,依然是那碌碌塵海,因爲你來自那裡,你不會爲了任何一種結局,而執着,你甘願,接受生生世世的輪迴,你太慵懶了,一種頹廢而美麗的慵懶,在你身上,我能看到。”佛的話,我懂,他似乎穿透了我的一切,連慵懶,都成了一種美麗的頹廢。
我笑:“只是今世而已,說不定來世,我也要修煉,修煉成仙,或者成魔。如果有這樣的念頭,我願意成魔,慈悲太累,有太多的顧忌,慈悲是可恨地。而魔,可以肆無忌憚,連恨都是淋漓的。所以,我願意做一個徹底地人,愛與恨,我選擇恨。”
佛輕笑:“聰明如你,豈不知沒有愛,就沒有恨,愛過才知道恨,否則,你拿什麼去恨。”
我亦笑:“聰明如你,豈不知沒有恨,就沒有恨,恨過才知道愛,否則,你拿什麼去愛。”
佛慈愛地看着我,溫和地微笑:“你真是個可愛的孩子,人間的精靈,我竟有些不忍,不忍你入佛門,踏進這道岑寂的門檻,從此,青燈古佛,淡泊清淨。”
我笑道:“你怕人間少了一個像我這樣的女子,可是如若我入了佛門,以後,你我就可以朝夕相對,你說我們還能像這樣交談麼?”話畢,我卻在思索,如果每日與佛交談,是否會有那一天,佛爲我動情?我爲自己地想法感到羞愧,如此玷污了佛,是我地罪過.
佛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柔和地看着我:“朝夕相處,之後,就是厭倦。我瞭解你,你澄淨如月,明淨似水。又薄涼若煙,你不屬於任何人。”
我堅定地回答:“是,我只屬於我自己,我可以爲任何人付出,但不屬於任何人。我的一生,只交付給自己,包括我地死。”
佛點頭:“好,你離去吧,以後你可以不必再來,既然你想決絕,那麼就請徹底些。”
我微笑:“佛,你惱了。世間地人都可以惱,惟獨你,不可以。我的來去,只是由我來決定,我的人生,不會爲任何人而傾斜。佛,請你記住,命運可以決定我,卻不能扭曲我,如若這一生是喜劇。我要讓它成爲悲劇。如若是悲劇,我要讓它成爲喜劇。”
佛不以爲然:“你還是個固執的孩子,這樣好,讓我看到你心底深處的純真與稚嫩。沒有被紅塵地染缸給透染,就這樣很好。以後的路,你自己走好,無論有多長的路程,你都要走好。”
我堅定地回道:“從來的路,都是我自己走,那麼多的岔道,每次轉彎的時候。我都不會回頭。無論對錯,無論善惡,我都不回頭。離棄別人,是殘忍,離棄自己,是背叛。我可以殘忍。但不能背叛。”
佛揮手:“你走吧。這個雪季過去之後,就會春暖花開。只是,春暖花開,未必就是幸福。這所有的一切,在於你自己,命運雖有註定,但是人也可以改變許多,相信我,一切都在於你自己。”
我抿緊脣,啓齒道:“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只是很多時候,我不屑於去改變,我習慣了慵懶,並且冷漠地看着這一
“頹廢。”佛擠出這兩個字,似乎對我的慵懶有些失望。原來佛地忍耐也是有限的,方纔的美麗似乎蕩然無存,如今只剩下頹廢。
鐘聲盡去,早課已然結束。我叩首,是對佛的尊重,我說:“佛,我走了,明日我不再與你道別,如若有緣,還會再見。”
佛點頭微笑:“去吧,佛無處不在,見我,未必就要到庵裡,世間的每一個地方,都可以,只要你想見,念着經語,喚聲佛陀,佛就出現了。”
我笑道:“佛真是威力無窮,可以聽到天下芸芸衆生的呼喚,知曉任何一處的苦難。佛屬於天下人,卻又不屬於任何人,這纔是佛的超然,真正的超然。轉過這麼多的輪迴,修煉這麼多年地歲月,爲的就是如此,沈眉彎佩服。”我話中似乎缺少了許多真誠,卻又真的沒有嘲笑之心,他是佛,任我多麼的清傲,亦不敢嘲笑於他。最多,我只能自嘲。
佛垂目看着我,依舊慈悲,只是不再言語,因爲他知道,再多地語言,對我來說,都是蒼白的,都不再生動,
踏出檻外的時候,我擡頭看見雪花紛飛,這雪不知爲誰而落,這般的不知疲憊,這般的忘乎所以,而我們,是否會這場雪而逗留?
轉眉與畫扇,還有舞妃、謝容華與顧婉儀相視而笑,無須隻言片語,彷彿每個人心裡都懂得,我明白,方纔,她們都與自己心中的佛對話,有祈禱,有祝福,亦有太多的傾訴。
舞妃擡頭看着飛雪,說道:“你們說這雪是否會留人呢?”
謝容華接話道:“雪姐姐是說,雪下得大了,山路封鎖,我們可以延遲迴宮?”
顧婉儀捧着雪花,微笑:“到時我們跟皇上說,抗旨的不是我們,而是雪花麼?把罪過推脫給雪花,這個理由說得過去麼?”
我盈盈一笑:“有何說不過去,相信皇上聽了,倒覺得有趣。只是我並不想在此處逗留了,儘管這裡安寧,清靜,我想回宮。”話畢,我望着雪花茫茫地天空,好朦朧的白日,翠梅庵適合沉醉,但不適合沉淪。
舞妃微笑地看着我:“妹妹,想念皇上了麼?”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我了,其實想念淳翌的只怕是她,可是她把這份想念給了我。
我不想承認,也不想否認,只微笑道:“我們許諾過皇上,只三日,三日後回宮,許諾過的,我們都要做到。雪會停的,而路徑也會暢通無阻。”
畫扇執我的手:“妹妹還是如此,承諾過地就一定做到。明日我也要回去,儘管翠梅庵住得安靜舒適,可我是這裡地過客,只能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謝容華點頭微笑:“那我們各自珍惜今日地時光,再來之時,不知會是何年了。”
顧婉儀笑道:“那我們各自回房,靜心參禪吧。”
大家相繼點頭,而我,有畫扇相陪,昨夜不曾歇息好,今日可以伴雪而眠。在翠梅庵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平靜,那些青尼,或是邀約一起煮茗講禪,或是獨自在禪房讀經。這樣安寧的日子,再好也就是一日,過了今夜,我們都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接受沉浮。
雪花,你落吧,我喜歡重重地落下,無論明日如何,我都要回到紫金城。我不會讓佛,笑話於我。原來,我爲的,不是對淳翌的承諾,而是,對佛的承諾。
菩提不忘靈臺淨,明鏡出匣照無塵。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八章 緣來緣去太匆匆
更新時間:2009-4-27 23:35:13 本章字數:4065
又是一夜的雪,這雪彷彿要驗證我的毅力,摧毀我的諾言,動搖我的思想。試圖想要將我改變,又試圖想要將我留下,而我會如此的聽信於它麼?
對於佛來說,我只是個倔強而任性的女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益的。不過是想證實我不會因爲任何的誘惑而改變我要回到紅塵的決心,這樣做,究竟是爲了什麼,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擁有菩提心情,嚮往蓮花境界,渴慕得到一種遙世離塵的超脫,卻不願低頭,不願對佛低頭,不願對萬象的蒼茫低頭。寧願讓自己回到俗世中,接受塵埃的浸洗,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看清自己。
夜還是黑的,我和畫扇同在一張牀榻上,屋內有些黑,只有一盞孤獨的香油燈在閃閃搖搖。所幸的是有炭火的溫暖,伴我們長夜悽清。
畫扇側過身子,對着我,輕聲問道:“妹妹,你也沒有睡着呢。”
我緩緩睜開眼,看着她:“是的,也沒有睡着,只睡了一小會,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都白髮蒼蒼,坐在一個不知名的院落裡,曬着溫暖的陽光。”
“白髮蒼蒼,你和我,可以活到白髮蒼蒼麼?我真的沒把握。”畫扇低聲道。
“我是一定不能,縱然會,我也不想要,我厭倦那麼老活着,活到思想幹涸,活到沒有一絲氣力,活到連厭倦都成了多餘。”
畫扇入神地望着那盞香油燈,低低念道:“一燈如豆最相思,半世浮沉且自迷。”
我看着那香油燈。將掛在牆壁上的琴絃映照出淺淡的光亮,而那光亮,彷彿要劃破人地心絃。我只微微嘆息:“空坐琴臺虛夜半,人情已逐月斜西。”畫扇將手輕輕地搭在我手上,有着淡淡的溫暖。透過經脈,我彷彿明白,她在給我力量,支撐着我走完以後的路,而她也需要藉着我溫暖,支撐着走完她的人生。我們是彼此迷失在蓮苔的女子,欲要留下,不能留下。只得捨棄一切,拋擲一切,回到紅塵,做回原有地自己。
許久,畫扇才輕聲說道:“妹妹,無論將來如何,我們都要彼此珍重。就算是辜負,我們也要做得徹底些。”
我應道:“好,我會的,姐姐。你比我更難,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把握。因爲我們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我們去錯過,沒有多餘的流年去虛度。請你一定,要把握好任何機會,離開煙花巷,離開瑩雪樓,結束歌妓的生涯。”
畫扇看着我,點頭:“我會的,你莫要擔心,我不相信。世間這麼多的男子,沒有一個人會真心待我。只是妹妹,你也要把握機會,你現在擁有最好的機會,你要學會珍惜。縱然有真心待你地男子,你也要真心待他。以心換心。纔會有美好的結局。”
我嘴角泛起一絲無奈的笑意:“姐姐,你們都覺得我是薄冷無情的麼?似乎所有的人都看到皇上在寵愛。而沒有看到我對皇上的好,她們都認爲我不珍惜,任意地揮霍皇上對我的寵愛,就連皇上也這麼認爲,我給他的感覺是若即若離,忽冷忽熱。”
畫扇握緊我的手,說道:“妹妹,並不是我覺得你薄情,是你的性子,註定瞭如此。縱然你愛,你也不會說出口,縱然是你想要地,你也不會去懇求,我太瞭解你了。就因爲如此,她們纔會誤會於你,而皇上,是九五之尊,他習慣了那些女子極盡嬌媚的逢迎,需要時間才能適應你的淡然。有時候,淡然是一種頹喪,會讓身邊的人,也一起失去了力量,失去了溫暖。你明白麼?正因爲如此,所以皇上纔會覺得你對他若即若離,一個驕傲自負,擁有天下地君王,如何能夠忍受一點點的失落?”畫扇如此真摯地告訴我,試圖點醒我,無非就是希望我多些熱情,少些淡漠,在我看來,我的平和,對她們來說都是淡漠。也許我真的是過於淡漠,連佛都覺得頹喪,淡漠到無心,纔會如此。我低低地回道:“謝謝姐姐如此真心勸慰我,我會努力的,釋放我的熱情。”
“還有那件事,可千萬要放在心上,母憑子貴,你的將來,還得靠這個,既然入了宮門,就要爲將來打算,不可意氣用事,其實生死都在於自己,你要憑着自己的毅力,克服一切阻礙,就算是爲了活着而活着,也要活出自己。”畫扇依舊不厭其煩地對我勸導我,讓我心生感動,因爲她明白我,從來不會爲這些俗事而做出任何地努力。
我笑道:“好,我都記着了。”話畢,想起舞妃和謝容華她們這次來還爲求送子觀音,希望天賜麟兒,而我只記得與佛交談,將這一切都忘記了。
沉默半晌,畫扇突然說道:“對了,妹妹,我覺得舞妃並不如你以前所說的那般柔弱,她骨子裡非常堅毅,帶着一種攝人的力量。而謝容華和顧婉儀讓我覺得平實。”
“姐姐的話是?”我輕聲問道,事實上,舞妃骨子裡的堅毅與蠢蠢欲動的熱烈,我很早就感覺到了,從她下棋與談吐間,我明白,她外表柔弱,內心卻剛毅。
“妹妹,話說得太深了,反而覺得無味,聰明如你,相信你也知道只是她既然是你在宮裡地知己,爲人處事這些都不重要,只要彼此交心,對方是怎樣地性情,又何必在意呢?”
“是,我一直就是這麼認爲。其實,她只是愛皇上,纔會如此,她愛得刻骨,她說過,要在自己最燦爛的時候死去,她希望自己熱烈地盛開,爲皇上一人而盛開。”我邊說。邊想起舞妃當時地表情,在她的眼中,我讀出了堅決。
畫扇問道:“她有如此之說?”
“嗯,透露過好幾次了,哪怕如同曇花。只爲了那一刻地璀璨,其實我是佩服她這樣的女子,爲一個男子如此熱烈真實地活着。”
“呵呵,都是騙人的。”畫扇似有不屑。
我驚訝:“姐姐何處此言?”
畫扇說道:“妹妹,你說她只渴望那一次燦爛,其實她早已燦爛過了,不是麼?在你之前,難道她沒有燦爛過?在你出現之前。皇上不就是被她翩然如蝶的舞蹈所吸引的嗎?我相信那時候皇上一定對她寵愛之極。只是燦爛之後,就是消亡,她地燦爛抵達到頂峰的時候,就要一點一滴地消失。而她不滿足,覺得太多短暫,似曇花凋落。”回首當初進宮時,雲妃對舞妃的妒忌,實則就是因爲當時舞妃曾被皇上深寵過,只是因爲我的出現,舞妃才丟失了許多。難道她就真的一點不怪我麼?
我沉聲道:“我的燦爛,也會消亡的,只是不知道會是哪天而已,花期有長有短。所幸我從來沒有抱太多的熱情,所以消亡地時候,我會很平靜。”
“這就是妹妹的與衆不同,人和人的分別就這麼的大,其實我與那個舞妃有些相似,也許我比你更瞭解她。也許她捨不得不一定只是皇上,更多的是那份尊榮。”畫扇笑了,在暗淡的香油燈下。我看不清她的笑容,似乎帶着幾許輕視,還有幾分自嘲。
我輕輕拍她的手背,說道:“姐姐,睡會吧,天就要亮了。歇息好。天一亮,就要準備啓程。只是山路被積雪封鎖。是否我的承諾真的要成空?”
畫扇輕笑:“其實,又有什麼重要地呢?我們不必爲了一句話,而去執着地累自己。我根本就不在意明天會如何,雪終究會化,一生終究會過盡,只是,我想要的,也一定會得到。”
“姐姐要的是一個真心相愛的人,還有那份至高地尊榮,可是更多的,我卻看到姐姐要的是與我一樣的平靜。”
畫扇搖頭:“妹妹,在平靜之前,一定有過極端的不平靜,纔會要那份最後的平靜。我要的,還沒有得到,所以我還不能平靜。”畫扇的話,我大致已然明白,她地命運還牽繫着一句詩:欲將此生從頭過,但看青雲一縷雲。她的確不能平靜,只是她的此生,還需要她自己來爭取。
“睡吧,明天醒來,又是新的一天。”我輕輕合上眼,依稀彷彿聽到窗外雪花紛飛,不知今夜,那隻白狐留宿在何處?而那個靠吸取男子精氣的女鬼,又要冒着這樣的風雪進城麼?又將會尋找哪個男子呢?好悲哀地故事,楚玉真是殘忍,爲什麼要告訴我,楚玉,這樣地風雪之夜,他又在哪裡。
這些如夢似幻的人和事,伴隨着我入眠,待我醒來地時候,雪真的停了,有尖銳的陽光刺疼我的雙目。
才起牀,已聽到紅箋的叫喊聲。
“小姐,如你所料,今天我們真的可以回宮了。”
我不解地看着她,還有她身邊的秋樨,問道:“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些。”
紅箋指着窗外,說道:“已得到消息,皇上派了軍隊,連夜剷平了從翠梅庵到城內的積雪,一路上已經暢通無阻了,我們今日可以回紫金城。”
我驚立在那,喃喃道:“連夜剷平,積雪,這麼長的路程,該派了多麼龐大的軍隊?”
畫扇看着驚訝的我,笑道:“妹妹,看來皇上對你的寵,已經到了佛陀也不能抵達的境界了。”畫扇的話,讓我似懂非懂,而我此時的心裡,想的只是淳翌所費的苦心。
我微笑:“看來,今日是非回去不可了。姐姐,相聚之日,也是分別之日。我和皇上的相聚,和姐姐的分別。”
畫扇點頭笑道:“這是昨日都知道的事,所以我們都很平靜,不是麼?”
“是的,很平靜,沒什麼可驚訝的,來的時候,就知道,要回去。皇上開墾了一條雪徑,爲的也是三日期限,君無戲言,他不想我們有任何藉口抗旨,他爲的不僅是我,還有王者的尊嚴。”我彷彿在揣測淳翌的心思,想來應該是如此。
該收拾好的都收拾好了,無須與任何人告別,無論是佛,還是妙塵師太,都知道回城的路已然開通,我們是如何來的,就要如何回去。我希望淳翌可以更加的瞭解我,撤退所有參與剷雪的軍隊,給這條雪徑安寧,而我們可以安靜地歸去,一路觀賞着瓊碎河山的雪景。
我沒有留戀,我知道畫扇也沒有留戀,只是不知道舞妃、謝容華和顧婉儀是否會有留戀?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九章 夢醒歸來月央宮
更新時間:2009-4-28 23:00:14 本章字數:4386
走出寺廟的時候,我第一次回頭,佛知道,我心有不捨,只是他不去揭穿我那柔軟的弱處。我坐上馬車,與翠梅庵告別,與妙塵師太告別,也與佛陀告別。低低吟詠了一首《臨江仙》,算是詮釋心中的感嘆。
我自蓮臺悲寂寞,菩提萬境皆空。
禪心雲水兩般同。無須沉舊夢,舊夢已從容。
應記浮雲堪過往,煙霞寄與清風。
緣來緣去太匆匆。一聲多保重,從此各西東。
淳翌也是守諾之人,一路上,山徑暢通,被鏟開的雪堆積在道路的兩旁,似高低不等的雪山,原本潔淨的白,染上了塵土的黑,失去了那份純潔的色彩,她還是雪麼?大批剷雪的軍隊已悄無蹤跡,一定是淳翌命他們離開,他知道我需要一份清淨,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那些龐然大勢,只會讓我覺得眩暈。
車馬抵達盛隆街的時候,恰好到了我與畫扇分別的巷口。轎子與轎子臨近,我們都沒有走下來,只是掀開轎簾,兩隻手緊緊地執在一起。
我微笑地看着畫扇:“姐姐,多保重了。”
畫扇點頭,微笑地看我:“妹妹也多保重,我相信再見之時,你我都會好。”
我堅定地說道:“嗯,我也信,無論多麼遙遠,都要記得,我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倘若遇到難事,可以想辦法,命人入宮找我。”我想起了她身邊還有個嶽承隍。相信畫扇的事都可以迎刃而解。這樣男女之間的情義都不得長久,倘若需要,她可以找我,只是紫金城地宮門,又豈是尋常人可以叩開?
畫扇笑道:“我知道了。你保重自己就好,我比你好得多。”
話別後,我和舞妃、謝容華她們繼續趕路,這裡紫金城很近了。想起當日從明月山莊回來,就是在這盛隆街遇刺的,那一幕幕驚險,還在眼前,可是現在的盛隆街繁華異常。溫暖的陽光傾瀉下來,百姓還在回味着這個年的喜慶和悅,絲毫感覺不到有任何地動亂。這一切告訴我,現在是太平盛世,江山穩固,國泰民安。其實我多麼想楚玉此時就在人羣中,過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娶一個賢良的妻子,生幾個孩子,過着平淡的一生。而我卻莫名地希望我是那個平民女子。過上這樣簡單快樂的生活,也許這樣,我們都會幸福。
夢只是夢,夢過之後。就是現實。當車馬緩緩驅入宮門的時候,我才恍然,已經回到紫金城,一切又要回到最初,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看着我們歸來。
與舞妃、謝容華和顧婉儀一一道別,我回自己的月央宮。只是三日,沒有什麼改變。一切都是老樣子,月央宮的積雪被掃盡,宮裡地人排列整齊迎接我。
我徑自朝梅韻堂走去,從翠梅庵到紫金城很短的路程,而我卻感覺已惹了一身塵埃。回到暖閣,讓秋樨命梅心。竹心爲我準備熱水。我需要沐浴更衣。
暖閣裡瀰漫着銀炭和沉香屑的氣息,我躺在溫熱的水中。閉着眼,感受着這熟悉的味道。一年多,我在這裡度過,深受淳翌的寵愛,不曾受那許多的苦。淳翌,今夜的他會來月央宮麼?其實我有些想他了,想他身上的氣息,想他對我的溫存。
紅箋輕輕地拿花瓣擦拭我如雪地肌膚,舊年的冰肌玉骨,似乎沒有絲毫的改變。我閉上眼,在氤氳的水霧中放鬆自己。
只聽到紅箋輕聲說道:“小姐,方纔梅心拉着我過去說了一些話。”
“說了些什麼?”我漫不經心地問道,依然閉着眼,享受着水中地溫暖。。
“是關於皇上的。”紅箋似乎語帶怯意,看來這幾日出了一點與皇上相關的小事。
我並不驚訝,語氣緩緩:“繼續說吧。”
“皇上接連這幾日,都留宿在雲妃娘娘的雲霄宮。”紅箋很緩慢地說出這句話,似乎還言猶未盡。我淡淡問道:“還有呢?還有什麼?”
“沒有什麼,就是幾日都留宿在雲霄宮,我也是聽梅心這麼說的。”紅箋慢慢說出,可我閉着眼,都感覺到紅箋還有話不曾說完。其實,淳翌接連幾日留宿在雲霄宮,也令我有些驚訝,留宿雲霄宮不驚訝,可是接連幾日在那,倒讓我覺得有些不尋常。因爲這些時日,淳翌與雲妃有了很明顯的隔閡,偶爾臨幸雲霄宮,還是我勸去的,這一次,我也不得而解了。
但我明白紅箋一定還聽到些什麼,於是禁不住繼續問道:“說吧,在我面前,還有什麼可隱瞞的麼?”
箋一邊爲我擦拭皓腕,一邊說道:“聽梅心說是雲妃那日病了,還病得厲害,後來皇上去雲霄宮看她,她就發瘋似地哭鬧,不讓皇上離開。外面傳,其實雲妃沒病,只是想留住皇上。”
“就這樣?”我嘴角揚起了一絲輕視的笑意,緩緩睜開眼,水霧蒸騰着我的思緒。
紅箋看着我,輕輕點頭:“嗯,我聽到就是這麼多了。”
我笑道:“用病,用哭鬧來留住皇上,不像是雲妃的作風。你一會傳我命下去,月央宮的人都不許嘴碎,皇上留在妃子那裡是很正常的事,皇上不是也經常接連留宿在月央宮,照這麼說來,還不知多少人在背後說我呢。”
紅箋急忙辯道:“這不同,小姐與雲妃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呢。”
我轉眉看她,帶着一絲犀利:“有何不同?她是高高在上地雲妃娘娘,而我只是一個三品地婕妤,論地位。天淵之別。如果皇上寵愛一個雲妃娘娘,都會被認爲驚奇地話,那寵愛一個婕妤,又算什麼呢?”
紅箋跟隨我這麼多年,我地心思她自然明白。她忙點頭道:“我明白了,小姐,一會就吩咐下去,讓他們對此事隻字不提。”
“還有什麼嗎?”我淡淡問去。
紅箋搖頭:“沒有了,就是說皇上這幾夜留宿雲霄宮的事,別的就沒了。”
起身,秋樨忙爲我披上厚厚的外袍,長長地黑髮包裹起來。沐浴後感覺到無比的舒適。坐在爐火前,秋樨爲我解開長髮,細細地擦拭梳理。
秋樨什麼也沒說,她一貫是個聰慧的女子,她知道,對這些事,我不會去介意,所以,沒必要對我說太多。
任由淳翌在雲霄宮留宿幾夜,我有把握。他今夜就會回到我的月央宮,我心中想要他來,幾日不見,不能說沒有絲毫的念想。卻又不想他來。如果他今夜匆匆回到我的身邊,雲妃這幾日的辛苦算是做什麼?她勢必會更加恨我。獨自坐在暖閣裡,一坐就是一整日,記得以往從翠梅庵回來,淳翌總是在月央宮等我,或是我進門後不久他便會到來,今日,果然與那幾次不同。但我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心與我有疏遠。
用過晚膳,我臨着窗看月亮,今日大晴,明淨地月光掛在雪樹梢頭,還有晶瑩閃亮的星子。我的靜佇,是爲了等待?又或者是爲了其他?
他的腳步聲臨近的時候。我悄然轉身。與他的眼眸相觸,只是這瞬間。我明白,他的遲來,是有理由的。他的心,與我不曾有絲毫的疏離。
我忙施禮:“皇上,臣妾失迎了。”
他走過來執我地手,因爲走了寒冷的夜路,有着淡淡的涼意,溫和地笑道:“湄卿,無須多禮。”隨後打量着我,說道:“讓朕好好瞧瞧,方纔幾日,似隔幾秋。”
我含羞地看着他:“皇上,才三日,臣妾是到庵廟去靜心,並沒有去看繁華世界,若說要變,也應該變得更清心了些。”
淳翌擁我入懷,柔聲道:“朕可不想你太清心,太清心了朕如何受得。”我心想這幾日你一直留宿雲霄宮,當真是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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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盈盈笑道:“皇上,臣妾覺得小別幾日倒好,會心生想念。有時在宮裡雖然也好些日不見,可是總是感覺得到在同一處,同一個庭園,所以並沒有分離的感覺。而翠梅庵不同,一走進去,彷彿與紅塵都斷絕。”
他撫摸着我披肩地長髮:“朕亦有同感,所以朕命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挖通到翠梅庵的雪徑,否則,湄卿又如何可以做到三日後回到朕的身邊。”難爲淳翌有心,忙着應付雲妃的同時,還要下如此命令,記掛着我們。
我偎依在他的臂彎,靜靜地享受着這份久違的溫暖,不再言語。
他輕輕貼近我的耳畔,柔聲道:“有想朕麼?”
我微微點頭:“嗯。”
淳翌將我擁得更緊:“朕也想你,這一次回來,就靜心地在月央宮,朕不許你輕易離開了。”
“嗯,臣妾不離開。”我顯得很溫馴。
他深吸一口氣:“關外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朕賜予了晉陽王許多他想要地東西,惟獨這大好中原,朕是不可能拱手相讓的。相信可以平靜些時日,朕也可以好好歇息。”
我欣喜點頭:“那就好,臣妾今日打盛隆街而過,看到繁盛的景緻,當時臣妾就深刻地感覺到,大齊江山穩固,國泰民安,這樣的太平盛世,沒有誰可以動搖。”
淳翌溫和地看着:“朕一直相信湄卿的感覺,所以朕很放心,大齊的國土是不允許在朕地手中流失一寸一釐地。”
“臣妾也一直相信皇上的。”我緊緊地偎依着他,想把身上地疲累都交付於他。而關於他與雲妃的事,我一點也不想知道,相信他也絲毫不會提起。
停了片會,淳翌問道:“這次去翠梅庵可有什麼收穫?”
我微笑:“還是老樣子,唯一的收穫,就是下了這場漫漫的飛雪,給禪院添了別出心裁的意境。”我邊說邊回憶,想起了那雪夜,楚玉的到來,還有狐仙與鬼魅的故事,那一切,離紫金城太過遙遠。
淳翌輕輕拍我的背脊,輕聲道:“回來就不想那兒的事了,那是塵外,這是塵內,完全不同的世界,沉浸去了,你會很累。”
我點頭:“臣妾知道,所以臣妾要回來,回到月央宮,回到皇上身邊。”
淳翌將我攔腰一抱,笑道:“朕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湄卿回到朕的身邊,站在這兒太累,我們到寢宮去,睡在榻上細細長談吧。”
我嬌羞地偎在他懷裡:“皇上,太壞了呢。”
“呵呵,朕可從來不要你說朕好哦。”
淳翌抱着我,往寢殿走去,我緊緊貼在他的懷裡,雙手摟着他的頸項,突然間,覺得這樣的感覺很溫存,我喜歡上這份溫存的曖昧。看來佛是錯的,他說我頹廢,漫不經心。其實只有我自己明白,我不能一生安守在翠梅庵,讓自己心靜如水。我是紅塵中的女子,有血,有肉,有情感,我需要淳翌的溫暖。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一十章 任是無情也動人
更新時間:2009-4-30 0:44:18 本章字數:4287
鴛鴦枕,牡丹祥雲被,紅燭高照,帷帳疏垂。我想起了與淳翌的初夜,在長樂宮裡,一片明黃的世界,那個世界代表了皇族的至高無上,我陷落在那個溫柔的夜晚,將自己交付的那一刻,我已不再是從前的我。
他明黃的錦緞內衣,緊緊地擁我入懷,我偎依在他舒適的臂彎,如瀑的長髮,纏繞着他,他溫熱的脣貼上我的額,我的臉,喃喃道:“湄兒,朕如何覺得今夜溫柔得好似那個初夜,很溫馨,溫馨得令人沉醉。”
我閉着眼,沉醉在他的溫存裡,柔聲道:“皇上,你也有此種感覺麼?臣妾亦有如此之感,一切好熟悉,好柔軟。”
我想起了那晚的皓藍明珠,將我映襯得嫵媚妖嬈,而今的皓藍我已塵封,可是這熠熠紅燭卻不能吹滅,隱隱約約仍看得到我和淳翌的影子。
淳翌輕撫我的眉,柔聲道:“眉似月兒彎,別緻的人兒,有着別緻的名字。”
我還是禁不住問道:“皇上,眉彎在你心中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呢?”
淳翌深情地看着我,彷彿要穿透我內心深處所隱藏的一切,緩緩說道:“純粹而美好,憂鬱而內斂,高貴而典雅,清淡而冷漠,還有你的才華與氣度……”
我用手指輕捂他的脣,低聲道:“皇上,都是美好的,缺點卻不告訴臣妾。”
淳翌親吻我的額:“湄兒,你難道不知道,在愛人的眼裡。一切地缺點都是完美的麼?更何況,這一切,朕都認爲是最美好了。試問,後宮三千粉黛,誰能集這些美好於一身?”
“難道冷漠也成了一種美好麼?”我笑着問道。
淳翌緩緩點頭。低語道:“是的,無情也動人,有時多情反而成了累贅,人間的事,很難說得清,尤其是情事,不能按常理和常心來對待,連朕都是如此。更況那些尋常人呢?”淳翌的話令我心動,人間最難消受地的確是一個情字,若無情無愛,也就不會有怨有恨了,這樣的人生又是否有任何的意義?我是那種任是無情也動人的女子麼?我知道,我心中有情,正因爲有情,才冷漠,我不願意爲任何一個人而沉醉,我太驕傲了。驕傲得什麼都輸得起,什麼都輸不起。
我貼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平穩而起伏的呼吸,還有這盛年男子灼熱的溫暖。我不捨離開,只想着如藤一般地依附。許久,我喃喃道:“皇上,臣妾是喜歡你的,是喜歡的,只是不知道該如何纔算是好喜歡,如何纔算是好愛。臣妾不同於其他的女子,臣妾的心就是如此。如此的冷漠又溫情。皇上,臣妾也許不是最美的女子,可是臣妾是用心來喜歡的,你喜歡的,是臣妾的心麼?”只是瞬間,我竟不知。我是如何會說出這許多地話語。這許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話語。難道,我真的就是這樣的愛上了淳翌。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愛上地?不,我不承認這是愛,這只是依附,一種溫柔的依附。當我離開了禪院,拋棄了雲水禪心,我就決心做個紅塵中的女子,百媚千紅。是的,我擁有的是後宮的白媚千紅,既然如此,我沒必要那般的清心寡慾。
淳翌用其驚訝的眼神望着我,帶着幾分欣喜,還有幾分不確定,擁緊我,微笑道:“湄兒,今晚地你真的很美麗,很動人,聽你說的這番話,解了朕這麼多日夜的相思。朕當然是用心來愛你,愛的當然是你的心。你忘了麼?朕說過,朕寧可負天下人,也不負你。”言猶在耳,歷歷目目,彷彿昨天。他地確有過這樣地許諾,然而,他與雲妃這幾天的朝朝暮暮又算什麼?我在吃醋麼?不會,我不會吃醋。我不愛他,我只是喜歡他,喜歡依附於他。縱然是愛,我地心胸也是豁達的,我不屑捲入那樣無趣的鬥爭中。
我用纖細的手搭在淳翌的肩上,柔聲道:“皇上,你待臣妾真好,臣妾不要你負天下人,臣妾只做你的湄卿,不禍國,不殃民。”淳翌摟緊我,朗聲笑道:“不禍國,不殃民,湄卿,你太可愛了,像你這樣安靜的女子,想要你爭寵,鬥角勾心都難的。”
我不以爲然道:“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可你獨獨最寵幸於我,這對她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自古以來,最怕的就是帝王專寵,過於沉迷會耽誤朝政,亦會引起後宮女子爭風吃醋,很多悲劇就是這樣造成的。”
淳翌神態沉鬱,輕微點頭:“這些朕都知道,後宮安寧,朕纔可以安心地管理朝政,自古後宮的女子從來都是不平靜的。可是你不同於她們,你淡然安靜,朕寵你,你不會恃寵而嬌,這樣不嬌不媚的女子,衆目而過,難求一人。”淳翌對我的瞭解,在我心中滑過一絲淡淡的舒適。
我低低道:“皇上,臣妾這次回來後,就希望皇上不要專寵臣妾,既然現在政事稍安穩下來,皇上應該讓後宮的嬪妃侍寢,如皇后所說,雨露均沾,爲皇家綿延子嗣。”說這句話,我是真心的,真心的希望淳翌可以多臨幸於後宮其他的女子,我不想他的專寵,不想負累太多。因爲我時常會想起楚玉的話,暗示着我那不幸福的將來,還有佛的話,佛說過,我此時不殘忍,將來也會殘忍。我試圖想要改變些什麼,我的將來,我的人生?淳翌凝思片會,微笑地看着我:“朕答應你,不過今晚,朕要先臨幸於你。”話畢,他也不顧我如何反應,那溫熱的脣親吻過來,開啓我的脣,溫溼而纏綿。
他緩緩褪去我薄薄地羅裳。雪白的肌膚露出來,吻似櫻花般落下,滑過我的頸項,我的手臂,我秀挺的乳。我彷彿被一團滾燙地烈焰焚燒,燒得我喘息有些重。我閉上眼,不敢與他熾熱的眸相視,我心跳越來越快,他的吻越來越急促。我問自己的心,沈眉彎,你喜歡麼?你喜歡這樣熾熱的溫存麼?喜歡這樣狠狠的纏綿麼?
他溫暖的身子與我交纏,走進我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可以如此與他珠聯璧合,天衣無縫。我是屬於他地,從來都是,楚玉與我,今生只是能淡淡的知交,而淳禎與我,只能是多情的過客。
這個夜漫長而短暫,我睡睡醒醒,一直躺在他溫暖舒適的臂彎裡。我感覺到他起身離開我。他一貫都是準時早朝。我假裝在夢裡,不曾睜開眼,感覺到他溫柔的脣貼近我的額,然後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
又是新的一天。感覺一切都是新的,像是蝶的蛻變,需要重生,曾經地我,不曾死去,今日爲何又會有重生之感呢。
醒來後,梳洗一番,只吃了幾口燕窩湯。便急急趕往皇后的鳳祥宮,這麼些天不去問候,剛從翠梅庵回來的第一個清晨,我該去請安。
一路上的那未曾化盡地雪景,我也無意欣賞,白雲出岫。鳳祥的方向祥雲籠罩。朝霞似錦,映襯出紫金城的繁盛。我再一次深刻地感覺到,大齊江山的祥瑞與太平。
抵達鳳祥宮的時候,已看到門口停留了幾輛車轎,難道我又來得太遲?走進丹霞殿,果真見得已有嬪妃早早來至,而皇后也高貴地端坐在鳳椅上,左右兩旁坐着舞妃和雲妃,她們裝扮得精緻華麗,這一切景緻竟是這般熟悉,彷彿時光倒流。
我緩緩上前,朝皇上施禮道:“皇后娘娘金安。”
皇上仍舊一臉的和氣,微笑地看着我:“妹妹不必多禮,平身。”
我隨後又朝雲妃和舞妃施禮,雲妃依舊一臉傲慢的笑意,舞妃卻是溫和地對我微笑。
坐回自己的位置,見一些妃子各自私語交談。
皇后朝舞妃看去,緩緩問道:“舞妃這次和湄妹妹她們去了翠梅庵一定收穫不少吧。本宮一直信佛,以前也常去翠梅庵小住,近幾年身子骨弱,也不曾有去了,那裡地妙塵師太,與我很是熟悉,這次也忘了讓你們替本宮問聲好。”話畢,她捂着錦帕咳嗽起來。
舞妃點頭寬慰道:“皇后娘娘多保重身子,臣妾只是小住幾日,但的確讓人很清心。妙塵師太有問皇后娘娘金安。”
雲妃朝舞妃笑道:“舞妃這次定是收穫不少了,你們去之前也沒聽到點動靜,這麼好的機會,皇上就捨得留給你們哦。”
舞妃莞爾一笑:“我們是請求皇上,徵得同意纔去的,雲妃娘娘這幾日也好呢,氣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看來身子大好,妹妹先恭喜你了。”舞妃的話也暗藏玄機,想必她也得知這幾日淳翌留宿在雲霄宮的事,此話直指主題了。
雲妃撩起了錦帕,漫不經心道:“那倒是,這幾日得皇上格外地眷顧,自然是比以往要好得多。”雲妃將格外兩個字說得很重,似要提醒大家,這幾日她是多麼地威風。
舞妃不以爲然道:“所以妹妹我先恭喜姐姐了,保重身子纔不辜負皇上的一片心思。”
雲妃看過舞妃,銳利地眼神朝我這邊掃視過來,對我笑道:“我該先恭喜湄妹妹的。”
我假意迷惑,不解地問道:“雲妃姐姐,妹妹我何來之喜?”
雲妃瞟過我,說道:“妹妹,這還不喜麼?只要你每次想出宮,皇上必定恩准,只要你一回來,皇上必然專寵於你,風韻猶存,風華不減呵。”我盈盈笑道:“姐姐說笑了,皇上對姐姐的寵愛絲毫不遜於任何人,皇上寵湄兒,湄兒也深感皇恩浩蕩,湄兒只想與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妹和氣相處,共同侍侯皇上,纔是湄兒真正的福氣。”
雲妃嘴角揚起一絲傲冷的笑意:“湄妹妹,幾日不見,你比以往能說會道多了。”
皇后朗聲笑道:“湄妹妹這幾句話中聽,大家都要感恩皇恩浩蕩,要和氣相處,後宮安寧,是對皇上最大的支持。”停了停,繼續說道:“還有一句話是老生常談了,各位妹妹入宮也這麼久了,還一直未懷有子嗣,我這六宮之主,很是着急,這些都是我的職責所在。前段時間皇上政事繁忙,沒有空閒,如今稍歇下來,你們更要殷勤服侍。”
大家忙回道:“是,謹遵皇后娘娘教誨,臣妾們定盡心服侍皇上,不負皇恩。”
皇后微笑道:“你們都回去歇着吧,本宮身子有些不適,想必大家也累了。”
大家道了幾聲問候的話,各自退離丹霞殿。
走出鳳祥宮,我低頭想起方纔雲妃和舞妃的對話,不禁笑了,彷彿許多的人,生來就註定要成爲陌路,有時候不得不信緣分這東西,不是巧合,而是一種真實的存在。
看着雲妃和許貴嬪她們傲然地打身邊走去,留下輕蔑的笑意,我沒有絲毫的感覺,有時候,實在不屑與這些人爲伍。
朝舞妃和謝容華打過招呼,道別一聲,今晨也感到倦意,雖有陽光,但是風大,寒意猶在,各自坐着車轎回自己的宮裡。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十一章 一枝紅杏贈春光
更新時間:2009-5-1 0:10:09 本章字數:3975
第一枝杏花,在風中搖曳的時候,我知道春天真的來了。這是我在紫金城的第二個春天,一切跟來時沒有太多的區別,我與這裡,依舊若即若離,不能徹底地走進去,又不能徹底地離開。而月央宮,已經是我唯一的家。
算來已過兩月,這看似安寧又不安寧的後宮就這樣隨時光一起流逝。淳翌這兩月政事不再繁忙,他似乎奔走於後宮其他嬪妃的寢宮,或者是她們去長樂宮侍寢。這些在我看來,都已經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無論他是爲了後宮的安寧,還是因爲其他,我都不介意。
雲妃依舊與我們爭鋒,她似乎看到我和舞妃就有不厭其煩的牢騷,每次都需要宣泄一番,數落一番,甚至是譏諷一番,纔會得到滿足。舞妃似乎也不甘示弱,會時常與她爭執,話藏機鋒,而我,卻依舊沉默的多,不想與她多說,彷彿連說話,都需要力氣。
山巒青如黛,煙光草色新,溫潤的春風像綢緞梳理着嫩綠的柳條,時光像胭脂,將這季節塗染得格外妖嬈。
這一日,小行子幫我將椅子端至前院,我躺在杏花樹下曬太陽。微風拂過,已有杏花輕輕疏落,拂了一身還滿。
輕輕地搖動椅子,感受着這份春天獨有的美麗。秋樨爲我取來一匹小小的錦被,輕蓋在我身上,關切地說道:“娘娘,這春寒料峭的,雖然有陽光。你身子沒大好,當心又着涼了”她一提醒,我倒覺得真的是涼了,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是太舒適。覺得全身乏力,胃口也不好,許是受了風寒,也不願請太醫,就每天喝點薑茶。
我輕咳兩聲,微笑道:“沒事,這陽光還是挺暖和地,就是風稍微大了點。”淡淡的花香在空氣中瀰漫。我閉着眼沉醉在這清新的柔風中。
寧靜中,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朝我靠近,風吹動環佩和瓔珞的聲響,我能感覺到,來者是個衣着裙裾地美人,心中猜想,不是舞妃就是謝容華了。
忙轉過頭去,見謝容華一襲翠螺裙裝,款款向我走來,身姿曼妙。堪稱絕色佳人。對我微笑道:“姐姐果真是好閒情,好雅緻,竟躺在這兒賞景呢。”
我掀開錦被,起身相迎:“好妹妹。今兒個怎麼得閒到月央宮了,有些日子不見你呢。”
謝容華執我的手,微蹙眉黛:“這不被風露所欺,病了我好些日子,今日看這春光誘人,便想着來看看姐姐怎麼樣。”我仔細打量着她,面色蒼白,人也比前段瘦怯多了。
忙關切道:“妹妹要多保重身子。怪我不好了,這些時日也沒去看你。”看完,我又輕咳幾聲,緩下來,說道:“這些日子,我身子也不大舒服。給這天氣鬧的。”
謝容華擡眉看那一樹杏花。讚道:“這杏花真美,一路上。我觀賞了許多景緻,上林苑也比以往熱鬧,許多人出宮在林苑遊賞,似乎互相傳送着一個消息,趕春須趁早。”
我的眼神充滿了對春天的嚮往,盈盈笑道:“一夢華胥,又近千紅萬紫時節。其實春日的感覺真的不同,以往我嫌春日太過美好,少了一些殘缺的美,可現在卻歡喜着這明麗地春景,很溫和的春光與春風,讓人賞心悅目。”
謝容華喃喃道:“一夢華胥,又近千紅萬紫時節。好美,彷彿就真的做了一場夢,醒來已是這明媚的春光。”
我站在風中,白衣飄袂,朗聲道:“是呵,就像是一場夢,自從打翠梅庵回來,我就感覺到是一種蛻變,如蝶般脫繭而出,之後,這一路都感到很豁然,不再似從前那般蕭疏寡寂。”
謝容華溫和地微笑:“姐姐一直都是豁達平和的人,寡寂的時候是少的,素日裡又有幾人能及姐姐的才華與氣度呢?”才華與氣度,這話是淳翌曾經對我說過的,爲何聽起來覺得這般悅耳動聽,我喜歡這四個字。
我看着溫和的陽光,深吸一口氣,說道:“妹妹,我們去上林苑走走如何?”
謝容華點頭道:“好呵,外面地景緻很好,鳥語花香,真是久違的春天。”正欲走時,她又說道:“只是外面風太大,怕姐姐身子受不了。”
“我沒事,這點風還受得了。”話畢,我看着謝容華,面色憔悴,嘴脣蒼白,想着她方纔從風中走來,一定累了,便轉話道:“妹妹,我們還是改日再去,等我們身子好些,天再暖些,約上雪姐姐和顧妹妹,幾天一同踏青遊園,好麼?”
謝容華會意地點頭:“好,姐姐有心擔憂我,我心中也擔憂姐姐。這樣子出去,彼此都掛心,倒不如到暖閣去小坐,喝茶,談心,很愜意。”
我微笑道:“好,姐姐我也正有此意,不如我們姐妹到暖閣去喝茶談心。”
二人挽着手朝梅韻堂走去,穿過梅韻堂,直抵暖閣。
暖閣裡已沒有冬日裡那銀炭的氣息,清晨紅箋採了幾枝紅杏插入花瓶,一進暖閣就覺得清新,彷彿春天就在枝頭。
謝容華走近窗臺,靠近杏花,讚道:“都說紅杏出牆,這枝紅杏卻被無由地採摘,到這兒來做了裝飾,應景呢。”
“呵呵,她裝飾了我的窗子,我又裝飾了別人。這也像是一種輪迴,都是有因果地。”話一落,我想着每個人都在做着裝飾,楚玉裝飾着他的玄幻世界,我裝飾了淳翌,淳翌裝飾了天下。
挨着桌子坐下,秋樨已爲我們端來了許多的點心,泡上淡雅的茉莉花茶,柔和地春風從窗外徐徐吹進。令人無比的舒心愜意。
我取了一枚玫瑰糕吃着,感覺過於甜膩,有些反胃想嘔的感覺。謝容華忙問道:“姐姐怎麼了?”
我喝了一口茉莉花茶,緩緩道:“不知道,大概是受了風寒。又有些咳,最近一直覺得反胃,乾嘔,很不舒適。”
謝容華關切道:“姐姐可有請太醫來診治?這身子得好好調理呢。”
我輕輕搖頭:“不曾有請的,不喜歡見那些太醫,明明沒病,也要吃那些藥,聞到藥味都想嘔了。”
謝容華笑道:“姐姐像個孩子似地。病了當然要看醫生地,不然拖久了更不好。”
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問道:“妹妹你看了病麼?”
她點頭:“我當然有,我一有病都要請太醫的,是賀太醫爲我診治的,不過這次還是拖得時間久了點,吃藥也沒見什麼效。我覺得還是放寬心懷,四處走走,悶在屋子裡更不好。”賀太醫,賀慕寒。我想起了那個男子,想起了謝容華在明月山莊的一個雨夜填地詞,想起了謝容華心中可能有他。這是個沒有結局地故事,所以謝容華不會讓他開始。
我點頭:“那就好。藥還是要堅持吃,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都是如此的。”
“所以我們都要愛惜自己。”
停了片會,謝容華又說道:“姐姐,最近地雲妃好象氣焰又高了,說話總是傲慢得很,而且還聽說她在雲霄宮拉攏人心。爲了鞏固自己的勢力呢。”
“哦,有這回事?”我心想謝容華在病中還能知道這事,畢竟是比我先行進宮,應該也有自己一定的心腹,好些次消息都從她那得來。
謝容華點頭道:“是的,姐姐難道看不出她近日囂張的樣子麼?皇上這幾月去他的雲霄宮比以往頻繁多了。那一次我們去翠梅庵。皇上也是接連幾夜在她那裡的。所以,她自以爲又回到了從前。其實這些都與我無關的,只是前幾日與她相撞了,把我也奚落一番。我這人從來都是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惱人。”謝容華的確一貫不在意這些,但是她的個性我也明白,不會惹人,但是也不會讓自己吃虧。
我淡然笑道:“她強由她強,其實聰明如她,又何必如此呢?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所以她這樣更不可怕,可怕是躲在背後地一些人謝容華看着我,凝思道:“姐姐的意思是?”
我淺笑:“其實也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要說,像雲妃這樣子,個性表露出來的,並不值得擔憂的。因爲知道她地性子,大家都會防着她,看着她。你看,就連她鞏固勢力,都被人看得出,還有什麼可怕的呢?讓人害怕的是那些躲在暗處,悄悄地謀劃一切的人,陷害了人還神不知鬼不覺的。”
“姐姐說的我明白的,這不由得讓我想起,當初你進宮沒多久,雪姐姐中毒的事,之後還有你也中毒,這事後來被蘭朝容扛下來了,事實上,究竟是何人下毒,還不知呢,也許這人就是姐姐方纔說地躲在暗處的人。”謝容華牽引出我們中毒的事,這件事,我也覺得沒有那麼簡單。後宮的女子太複雜,那麼多的面孔,認識的,不認識地,看得到地算是幸運,看不到的纔是可怕。
我緩緩道:“就是如此,所以說,雲妃其實是最好防地,而其他的人,我們所不知道的更要防。往往是朝廷安靜下來,後宮便不寧靜。皇上專寵於一人,後宮不寧,皇上往返於各個宮裡,同樣也是不安寧。”
“姐姐的話我明白了,不過我倒是不介意這些,我的地位一直都是如此,沒有起伏,也沒人來關注我。倒是姐姐,雖然皇上這幾月也去別的嬪妃那,可是他對你依然算是專寵,相信嫉妒姐姐的人還是很多的。”
我微笑:“妹妹放心,我知道的。今兒個我們不提她們,就喝茶談心,看看窗外的春色,過幾日,我們約好雪姐姐和顧妹妹一同遊賞上林苑。無論那些女子去爭執什麼,我們繼續我們的雅興。”
謝容華讚賞道:“好,我就喜歡姐姐如此的豁達。”
“這不是豁達,是無謂。”
兩個人臨桌而坐,喝着茉莉花茶,賞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在這麼多芳菲面前,我們都要嫣然留笑。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十二章 春心恰與春風同
更新時間:2009-5-2 0:49:18 本章字數:3901
轉眼又是幾日,春光已是多情時,暖塢鶯歌,杏花煙粉,蝴蝶彩翼,鴛鴦錦羽,十分清意,坐談春柳。
我的病依舊不見好轉,卻也不見更壞。春困秋乏,我每天都覺得倦倦懶懶,彷彿眠不夠,可是我的睡眠又是那麼的淺,因爲那個糾纏了我幾年的惡夢還是不離不棄,就像淳翌對我的愛情,從那一日種植,就再也沒有拔去。但我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愛恨都會消散,而這個惡夢,我終有一天,會讓它徹底消失。這所謂的心魔,有何力量,可以如此折磨於我,難道真想看到我形消骨瘦,等着我香消玉隕?就爲此,我也要爭鬥到底,我說過,沈眉彎縱是死,也要自我了斷,絕不讓任何人,任何事羈絆我,折磨我,害死我。
淳翌告訴我,整日悶在屋裡會更加的疲累,趁這春光明媚,春景妖嬈之時,應該多出去走走。哪怕不去上林苑,也可以到月央宮的後花園漫步,清新的空氣,可以消去疲憊,不再那般醺醺欲睡。
淳翌似乎真的豁然多了,他不再只是沉迷我的月央宮,他行走在其他嬪妃的宮殿裡,不知疲憊,卻又看不到更多的笑容。他甚至在喝醉酒的時候告訴過我,湄兒,我這樣子,你滿意了麼?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麼?
而我卻是沉默的,面對他如此的話,我覺得再也沒有什麼語言比沉默更好。
清晨起來,就覺得有些反胃,命秋樨爲我煮碗酸梅湯。加上少許的雪花糖,喝下去舒服多了。
閒來無事,獨自一人,愁對春窗,只捧着一本《詩經》。打發着疏懶的春困。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想着窗外此時正是春意浮軟,流鶯起處,幾多垂柳影翠。雖有踏春之心,卻無賞景之意。欲調琴絃。又不知琴音誰度,欲醉春夢,又怕誤了春光。
正當慵懶無聊之時,有盈盈地笑聲從暖閣外傳來,清脆悅耳,人未看到,已聽見謝容華笑喊道:“湄姐姐,快快出來,這麼好的春光,莫要給辜負了呢。”
我起身放下手上的書卷。只見謝容華已走入暖閣,緊隨在她身後的有舞妃還有顧婉儀。謝容華的氣色看起來好多,面若桃紅,似逢喜事。
我忙笑道:“疏桐妹妹遇得喜事呢。氣色比起前幾日要好看多了。”
謝容華執着一方絲帕,掩脣而笑:“姐姐,喜事沒有,只是心情舒暢多了,心情一好,病也就自然好了。”她又執起我地手,說道:“所以姐姐也不要整日悶在屋裡,這樣子病很難好起來。今日。我喊上雪姐姐和顧妹妹,邀約你一起踏春賞景呢。”
我轉頭看向舞妃和顧婉儀,個個人比花嬌,彷彿只有我,憔悴在這狹隘的屋子裡,不知春來。卻等着春去。
舞妃溫和對我一笑:“妹妹。聽說你近來身子不適,可要多多保重。”
我微笑點頭:“不見好轉。卻也不見壞,就這樣子,挺好的,方纔疏桐妹妹說得對,是我辜負了春光。”
顧婉儀走上前,執着我的手:“誰說姐姐辜負了春光呢,有我們在,就不許姐姐辜負。今日來月央宮,就是要喚姐姐出去,曬曬陽光,在柔和的春風下,你會愜意得多。”
我望着窗外,日暖曬簾,纖枝垂夢,心中頓生遊春之意,饒有興致地說道:“好,你們不來,我想我今日又要這樣荒廢了,獨自一人實在是不想出去,春困,春困,一點也不會錯,每日都覺得疲累不堪,沒有絲毫的氣力。”
謝容華拉着我的手:“姐姐,這就同我們一起出去,離開月央宮,外面的世界通透明淨,回來時就會有力氣了。”
她們也不坐下,就這樣你牽我攙地將我帶離月央宮。
一出宮門,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是春光明麗,嫩草細言,淡柳抽黃,紅蕊輕放。偶有白蝶翩躚,逐香而去;玄燕斜徊,貼水爭飛。
過御街,穿過長廊幽閣,水榭曲徑,我深吸一口氣,笑道:“果真是清新雅逸,這春情春景讓人心曠神怡,太愜意了。”
謝容華點頭稱道:“是呵,前些日子,我每日悶在羚雀宮,身子一直不見好轉。那日賀太醫說,一切都是心結而起,解開心結,多去上林苑走走,看碧水青草,看垂柳繁花,心情慢慢就會舒解,病也就自然好了。”
我撩開眼前的垂柳,轉眉看她:“果真有如此神效呢?”
這邊舞妃走過來說道:“我也相信疏桐妹妹說的話,整日悶在屋子裡,心情如何能舒解的,更不能讀那些詩經等書,看似可以釋懷,實則移了性情,反而陷入那種境界。我是深有體會,這些日子,我平和多了。”
顧婉儀輕折一枝細柳,觀賞道:“其實每一天都是一樣,主要還是看心境,當然自然景觀很重要。今日大家一起出來踏青賞景,相信鬱結在心中的煩憂都可以消解的。”
走至一涼亭,四人相繼坐下歇息,各自看着碧湖煙水,感嘆着大自然的神奇,竟有如此鬼斧神工,創造出這樣的天然絕境。
沉默許久,舞妃突然看着我,啓齒問道:“湄妹妹,不知道近日皇上是否還會常在你的月央宮留宿?”這句話舞妃問得突兀,而且也不像她一貫細膩地風格。
我楞了半會,微笑道:“近日來,我身子都不好,皇上去月央宮一般都是小坐一會。與我閒聊,或者坐那聽我撫琴,不常留夜。”我很坦然,實話實說,儘管我不知道舞妃有何用意。
謝容華看向舞妃。說道:“皇上最近不是常去雪姐姐那麼?還有云妃那裡,不過別的嬪妃他也去,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
舞妃淺淡一笑:“是地,常來,只是再也不是當年滋味,地確是換了一個人。”她看着謝容華,問道:“妹妹,你難道感覺不到皇上的人到了我們這。可是心卻依舊不在麼?”舞妃話藏機鋒,一時間,令我不明白她是何意,皇上的人在她那,而心不在,此話是何意?我不便插嘴,繼續聽她們說下去。
謝容華笑道:“是姐姐多心了,皇上依舊是從前那樣,只是在一起相處久了,慢慢的就變得平淡。不可能一直是當年地那般滋味的。就如同一件心愛的物品,年代久了,那份喜歡也會變得淡然,儘管依舊喜歡。可是卻不會那樣牽腸掛肚。而得不到的,會一直追求,得到了,能淡淡珍惜已然是不錯了。”
顧婉儀給了謝容華一個讚賞地目光:“的確如此,疏桐姐姐看得明白,皇上身邊有這麼多的妃子,時間久了,心就淡了。不可能日日那般的。”
我不以爲然:“其實也跟心境有關,皇上地心應該比我們更累,所以他怎麼做,我都可以理解。”話雖如此說,但是我深刻地感覺得到,淳翌對我的愛依舊如初。並不因爲他去別地寢宮。而覺得他不再專寵於我,甚至其他。我感覺得到他對我地愛。更感覺得到他的累,還有那份淡淡地無奈。
舞妃煞有介事地說道:“外面傳言,上次我們去翠梅庵,皇上留宿雲霄宮,專寵幾夜雲妃,是有緣由的。”我想起從翠梅庵回來,沐浴的時候紅箋告訴過我,說雲妃生病,而鬧着要皇上陪她。我當時還想過,這不像聰明的雲妃作風,這樣小的計謀也留不住淳翌地。
謝容華接話道:“雪姐姐,你說的可是雲妃的父親長翼侯?”看謝容華話未說完,長翼侯,難道又跟政事有關?
舞妃點頭:“是的,長翼侯乃開國原勳,又掌握大半兵權,現在雖然說局勢穩定,但是皇上還是非常需要這名老將地。這次長翼侯對鎮壓關外的晉陽王又立了大功,雲妃的地位自然隨之而擡高了,而我們這些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也只好繼續忍耐。”舞妃話畢,我幾乎算是明白了,對於雲妃,淳翌真的是輕不得重不得,他所做的一切我都能理解。
顧婉儀淡然一笑:“人與人不同,身世不同,性情不同,不要去做任何的比較,越是比較心態越是無法好起來,這些道理,雪姐姐應該比我們更明白的。”顧婉儀地話,令我覺得舞妃似乎真的比以往浮躁了,也許一個女人因爲愛情就會如此患得患失。越是在意,就越是怕失去,心裡也更是緊張。
舞妃笑言:“其實這些我都明白,只是覺得雲妃氣焰過於囂張,而且每次總是針對我與湄妹妹,我本不想與她爭執什麼,可她卻似乎沒完沒了似的。長此下去,我也無法安寧。”
我執舞妃的手,寬慰道:“姐姐,心放寬些,與她計較太累。你安心陪着皇上,珍惜自己可以珍惜的,也把握自己的機會,纔是對自己最有利地事。”
謝容華接嘴道:“湄姐姐,你還記得前幾日我說雲妃結黨麼?她看準了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又不大管後宮之事,皇后下面就是她和雪姐姐了,所以她最想除去地就是雪姐姐了,另外還有皇上心中最寵愛的妃子,也就是姐姐你。只有你們兩人冷落下來,她幾乎算得上是後宮之主,到時許多事還不都是她說了算?”
“強極則辱,做得這麼明顯,她算不上是個聰明地人。剛來的時候,我還認爲她城府極深,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了。”顧婉儀字句見血,她的聰慧我早就明白。許多人就是如此,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卻真的有內涵。
我輕輕起身,看着櫻花影碧,柳醉煙濃,提議道:“我們繼續走走吧,這會兒提這些事,倒讓我覺得不舒心。”
“好。”舞妃答道。
四人走下長亭,沿着湖岸,往上林苑風景絕佳處走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十三章 應知月小似眉彎
更新時間:2009-5-2 23:31:39 本章字數:3997
風景爲許多活着的人而生,也會爲許多行將死去的人而死。當紫金城沉浸在一片旖旎柔媚的春光裡,甚至整個金陵城還有整個中原都沉浸在最鮮妍的春色裡,而關外,那個叫鎮天門的地方,不知不覺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爭。
晉陽王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發動了雄兵幾十萬,請來了一位懂戰術的軍師,欲闖關口,幸好幾度被萬箭穿心阻擋住。可是雙方軍隊也損失慘重,城外邊關的那些百姓也跟着遭殃,國家調集糧草,準備跟晉陽王打一場持久之戰。
從我遊園回來的後的第五日,大清早小行子就得到這消息,至今又是三日。淳翌三日不見,想來定是又在爲此事忙碌。原本以爲已經平靜下來的戰事,如今又突兀的起了波瀾,原來這一念之間的平靜和波瀾,都在於那些掌權者。百姓,永遠都只能漠漠地看着這一切,安寧與起伏,就在於這些掌權者了。
我沒有不安,爲此事,我沒有絲毫的不安。但我看到紫金城這樣繁盛的春景時,會想起那樣的場景,就像是一幅蒼涼的畫,漫漫黃沙,硝煙古道,似血殘陽,獵獵的軍旗在風中搖曳,那些遠在烽火邊城的戰士,遠離親人,在刀光劍影中廝殺,心中牽念的又會是什麼?
楚玉說得對,就算沒有他,也會有別的人挑起戰爭,無戰爭的歷史與世界無關。只是不一樣的人,會發起不同的戰爭,會有不同地結局而已。也許楚玉發起的戰爭會比現在好。因爲他想要的畢竟還不是整個天下,只是爲他個人不安的心性。而晉陽王,覬覦中原國土這麼多年,他心中勢必要得到天下,爲之他甘願付出一切代價。只是許多人。爭執一生,機關算盡,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也不能缺少。我心中隱隱有種感覺,晉陽王處心積屢地策劃,他的帝王夢,恐怕終究還是要破滅。許多的景象都讓我深刻地覺得,大齊國運昌盛。還不到滅亡之時,一個昌盛的國家,想要推毀是需要強大的力量,他,還不夠。
我依舊病着,我自己覺得這不叫病,這叫倦懶,一種屬於春天的倦懶。踏青歸來,我覺得更累,但是那明媚的春光。的確讓我陶醉,並且留戀。
這日黃昏,我讓秋樨爲我煮了碗酸梅湯喝下,便回暖閣歇息了。最近因爲嘔吐。總想着吃點酸地,不至於那麼反胃。
一輪彎月搖掛在柳梢,和暖的春風踱進窗牖,讓我覺得清新,這樣的感覺,只屬於春天。曾幾何時,月上柳梢,人約黃昏。彷彿那樣的柔軟只有在煙花巷纔會有,這個皇城亦會有,可是有太多雙眼睛,太多的束縛,這是個有着皇權的地方,代表着高貴。同樣是牢籠。煙花巷的牢籠可以自由地放浪。這裡不能,這是後宮。一切都需要隱忍。
煮茶待客,我有預感,今晚他會來。
茉莉清香,最近迷戀上這份淡雅,茶才沏好,客人已至。淳翌身着朝服,頭戴高貴的皇冠,走至我面前,我感覺到他身上那濃郁的帝王氣息在蔓延。
淳翌一來便坐下,深吸一口氣道:“真累,這幾日真累,湄卿,朕是好容易偷閒過來看看你。”
我將沏好的茉莉花茶端至淳翌手上,微笑道:“皇上,喝杯清茶,可以舒緩你地疲憊。”
淳翌端起,輕輕地品了一口,看着我,問道:“這是茉莉花茶?怎麼與平日品嚐的不同呢?”
我笑道:“是,茉莉花茶,有何不同呢?不是一樣的麼?”
淳翌蹙眉,繼而又展眉,說道:“開始覺得淡,淡到幾乎不知道是茶,品過之後,很濃郁的芬芳在舍尖縈繞,地確讓朕舒心呢。。。”
我莞爾一笑:“皇上,開始無味,是因爲皇上心情太沉重,不適合品這麼淡雅的茶。後來覺得有濃郁的芬芳,是因爲皇上已經被這份淡雅打動,心緒慢慢地平和,所以可以品味到茉莉的芬芳。”
淳翌再品一口,點頭道:“這味道還真是好聞,看來不同的心境,要品不同的茶。朕才忙完,連朝服都沒換下,便來到湄卿這,果然是給了朕一份驚喜。”
“一盞清茶的驚喜?”
“嗯,自古茶最能品得性情,能安神,靜心。”
我站至淳翌身旁,柔聲道:“皇上,臣妾爲你揉揉太陽穴如何?臣妾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爲皇上盡點綿薄之力。”
淳翌擡眉看着我,微笑:“好。”
我站在他身後,用我纖柔的手指輕輕爲他揉着太陽穴,他閉目說道:“湄卿,朕早該想到,你這纖柔地細手,除了會彈琴,還會……”他話沒說完,可我明白,我這雙彈琴的手,還會給他以柔情。
淳翌緩緩啓齒道:“湄卿,想必邊關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是的,臣妾知道,臣妾知道皇上近日爲政事勞累,可臣妾幫不了你什麼。”
“這是朕的事,是男兒地事,湄卿只需在後宮,朕疲累之時,你爲朕沏一壺清茶,陪朕閒聊便好。”淳翌端起茶,慢慢地品着。
我停了停,緩然道:“皇上,恕臣妾斗膽直言,其實,臣妾覺得晉陽王此次突然發起戰爭,是因爲忍耐太久,所爆發出來地蠻勁。”
淳翌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呵斥道:“這老傢伙背信棄義,上回朕已命人送去許多的財物珍寶,他原來是假意妥協,竟有如此貪得無厭之人。”
看到淳翌惱怒,我不心驚,仍緩緩道:“皇上。他算不上是背信棄義,他當時地確是答應,因爲他自知江山穩固,鎮天門的萬箭穿心又勢不可摧,只能妥協。還有一點是。他需要地不是珍寶,他缺的不是這些,他缺的是中原明媚的疆土。”
“你說得對,朕也沒信他,只是覺得他突然來這麼一遭,讓人煩心。”
“其實皇上知道,他一直存在着,所以這也不叫突然。只是辛苦了皇上,辛苦了守城的戰士,也辛苦了百姓。”我輕輕爲他揉着太陽穴,希望可以舒緩他地神經。
“若不是他請得什麼軍師,在那助紂爲虐,量他沒那麼大的膽,再闖朕的萬箭穿心,這次雙方損失都很大。朕準備跟他打持久之戰,非要挫挫他的銳氣不可。”淳翌的話,讓我聽出他胸有成竹。我一點都不擔憂。
“皇上,您放心,他想奪取天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如今,似乎他一樣也不具備,你說他拿什麼給你打持久之戰?等到那個巫師用盡了他的陣勢,晉陽王的氣數也要盡了。”我語氣很平緩,似乎瞭解許多,其實這一切都是憑我自己的想象。
“有奏章來報,關外,許多地傷者。殘者,那麼多慘景,朕還真是不忍心。”
“自古戰爭都是如此,流血,犧牲,有破碎。纔會有完整。他們的破碎。就是爲了國家的完整,你是王者。比誰都明白,只是是個慈悲的王者,天下需要慈悲,纔可以安寧。慈悲,可以寬容,但是不能縱容。”我覺得自己話語有些過激,停下手,走至他前邊,緩緩坐下,也端起一杯茶品着,芬芳溢人。
淳翌點頭:“是,可以寬容,卻不能縱容,朕不會縱容於任何人,無法拯救,就任其毀滅,朕是天子,不是佛。”身着朝服的他,明黃的龍紋,在我眼前,漸漸地放大,淳翌的形象就這樣強大起來,這個帝王,與我從前的想象不同。他是盛大的,又是溫和的,他是霸氣地,又是慈悲的。
我投給淳翌一個讚賞的目光:“皇上,臣妾會一直支持你。”
淳翌執我的手,柔聲道:“朕沒事,其實朕心裡有數,他興不起什麼風,作不了什麼浪,只是朕疲於這樣。有時候,朕想要個對手,一爭高下,可是朕要爲子民着想。”他看着我:“你該不會忘記那個楚仙魔吧?此人近些日子,失蹤了一樣,朕在想,奇人就是奇人,來無影,去無蹤,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顧忌,不需要思索。若是此時,他出現,與前朝餘孽一起聯手,讓朕腹背受敵,你覺得會如何呢?”
我淡然一笑:“出現了又能如何,每個人都有其弱點,抓住其弱點,就夠了。再者皇上兵力充足,邊關那邊無須調遣更多地兵力,那裡需要是智取。那位設置了萬箭穿心的軍師,相信會比晉陽王的巫師高出許多。既然關外,可以抵擋,皇上不必心憂,此事交與他們去處理便好。前朝餘黨,策劃了這麼多年,雖然遍及全國,可是力量依舊薄弱,不敢貿然行動,一動則傷,他們要想好,是否傷得起?強大一個團隊是非常難的,毀滅起來,只是那麼的一朝一夕。”我不知道自己的分析是否正確,還是沾不到主題,但是我心裡真的很平靜。
淳翌起身,走至窗前,擡眉看着那枚柔和的彎月,說道:“金陵花似錦,又見月兒彎。湄卿,你說此時地關外,又是怎樣的景緻呢?”
我遙望月色,低聲道:“想來此時那些戰士,也在望着這輪月亮,遙寄着對親人的相思吧。熊熊的篝火,他們圍坐在一起,各自沉默地相思。”
淳翌摟過我的腰身,柔聲道:“湄兒,這個時候,朕覺得心中柔軟,更加的厭倦了廝殺,只想珍惜眼前地你,好好地珍惜。”
我偎依在他懷裡:“皇上,臣妾也是這麼想,一種荒涼後面地寧靜,我們都要如此優雅地活着。”
他輕輕撫起我的下額,溫柔地眼眸看着我:“湄兒,你消瘦多了。”
“沒事,只是春困,過去就好。”
“珍惜自己,就是珍惜朕。”
我柔婉地點頭。
他地脣貼上我的脣,我感覺到一種溫溼的潮熱,還有那茉莉芬芳的交集,好綿長的吻,我希望一切都可以停止。在這個春風柔和的夜晚,月小似眉彎的夜晚。
我心中輕輕低吟這幾個字:月小似眉彎。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十四章 玉鏡湖中漾波瀾
更新時間:2009-5-3 21:44:10 本章字數:4135
時光似流水,匆匆又匆匆,都說時光可以撫平一切,消散一切,埋葬一切。這些日子,我希望時光可以流逝得快些,這樣,等我醒來,關外的戰爭已經平息。可是又希望時光緩慢些,這樣,我就可以留駐明媚的春光。曾幾何時,我已經喜歡上明淨的色調,拒絕寒冷與蒼涼,因爲,人間少了太多的溫暖,我又何必添上那荒涼的一筆。
下了一夜的雨,醒來春寒料峭,落紅滿徑,那璀璨的枝頭多了幾分蕭疏。
每日,我都會命小行子去打探消息,邊關的消息,儘管,我不是那麼在意,可是我依舊關心着,我關心着天下的局勢,關心着邊城的戰士,也關心着邊關的百姓。其實,這不是因爲我慈悲,而是內心深處一份莫名的感觸。
烽火邊城,殘者,傷者,越來越多。百姓已紛紛離開那個戰亂的地方,淳翌調集糧款,救濟難民。
我披衣立在窗口,雨後的天空澄澈如洗,溫潤的晨風依舊帶着幾絲寒涼。柳色青青,紅杏鋪灑苔徑,桃花有種洗過後的潔淨。碧草上凝結着水珠,這樣的景緻讓人心境怡然,與邊城,成了明顯的對比。
涼風襲來,我輕輕咳嗽幾聲。
“小姐,別總站在風口,晨風最涼,喝杯熱茶,潤潤喉。”紅箋遞給我一杯熱茶,關切的眼神看着我,這些日子以來,因我身子不適。鬧得紅箋和秋樨都不得安寧。
“沒事,這晨風清涼而溫潤,呼吸這空氣,我覺得精神好多了。”我輕抿一口手中的茶,茉莉的芬芳縈繞不去。不同地心境品味不同的茶。我幾時放下梅花茶,選擇了茉莉,已經記不起,但是茉莉的芳香真的令我沉醉。
秋樨走至我身邊,貼緊我耳畔,低聲道:“娘娘,昨晚翩然宮出事了。”
我一驚,神色立即緊張起來。忙問道:“出了何事?舞妃怎麼樣?”
“娘娘且先寬心,舞妃娘娘沒事,只是她的貼身丫鬟如意昨夜掉進湖裡,死了。”秋樨不緊不慢地說道。
“如意?她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有知道是什麼原因麼?”我腦中閃現出如意地模樣,一個嬌柔卻機靈的小丫鬟,就在這樣一個春雨的夜晚,落湖而死。
秋樨輕緩搖頭:“不知道,纔得到的消息,說是昨夜舞妃遣她去皇后娘娘那送點東西。結果一去不見回,今晨才發現死在玉鏡湖。”
“玉鏡湖?上林苑的玉鏡湖?”我想着玉鏡湖是翩然宮去鳳祥宮的必經之路,在上林苑,我曾經那麼喜歡的風景。那麼澄澈的湖,如今多了死亡,如意地魂魄留在那裡了麼?
“是的,就是上林苑的玉鏡湖,可惜了,這麼好的女孩子。”秋樨深深地嘆息一聲,看得出她眉間有惋惜之意。
“沒什麼可惜,韶華但錯。誤了好裙釵,如此而已。死未必不是好事,只是她爲別人作嫁衣裳,成了她人的代替品,成了一個陰謀的犧牲品。這樣,就難免令人多了幾分惆悵。”我望着窗外。滿地的殘紅。不就意味着死亡嗎?美麗的死亡,連疼痛都是多餘的。
我輕輕咳嗽。覺得胸口微疼。
“娘娘,你要多保重身子。”秋樨關切道。
我點頭:“嗯,我會的。”說完,朝門口望去:“你且命梅心去一趟羚雀宮,請謝容華到月央宮來,就說我有事喚她。”每次有事,我總是命人去喚她,卻極少去她地羚雀宮,反正慵懶已成了我的習慣。
秋樨退出門外,紅箋看着我,問道:“小姐要去翩然宮麼?”
“嗯,我去看看舞妃,出了這事,我不放心。”我看着青瓷花瓶裡的桃枝,這是昨日清晨的,窗外一夜地雨,將桃花洗盡鉛華,而我屋內的,依舊灼灼。
“舞妃身邊兩個貼身丫鬟相繼離去,這對於她,不能不說是一種打擊。”紅箋話語間亦帶着惋惜,她所說的兩個貼身丫鬟,之前一個是渙霞,因爲下毒之事,她也做了替代品,之後便是如意。我心中不禁擔憂起紅箋,她跟隨在我身邊,與我最親,那些嫉恨於我的人,是否會對她心懷歹念?
“紅箋……”我沉聲喚道。
“小姐,你放心,我沒事,我會很小心的,我平日就在月央宮陪着小姐,也不會出去碎嘴。再者以小姐的氣度,一般人又豈能害到我呢?”紅箋竟然明白我心中所思所想,她知道我此時在憂心於她。
我溫和地對她微笑:“你這丫頭,幾時這般機靈了。”
她調皮地眨着眼睛:“小姐,我一直都是你最聰明的紅箋,不然做你的丫鬟也不配地。”
謝容華匆匆趕到的時候,我已梳洗打扮好,整日在屋子裡,倦懶不梳妝。
“姐姐,這事我也聽說了,這其間定有原因,不會這麼巧合,不是意外,很大的可能是人爲。”謝容華直截了當地進入主題。
“妹妹先歇會,不着急。”我遞給她一杯清茶,緩然道:“很明顯,這事不像是偶然,哪會就有這麼巧合的意外,只是如意一直是個機靈的丫鬟,這次難道在她身上出了什麼事?或者純粹只是別人設計害她,主要是給雪姐姐製造恐慌?”
“若是單純的製作恐慌,倒也沒什麼可怕地。只是白白地又葬送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未免有些殘忍。許多人,只是拿自己地爭鬥,去傷害毀滅別人。”謝容華幾乎帶着嘆息地說道,在她內心深處,有着對行兇者的不滿。也有着對如意的惋惜。
我淡淡回道:“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沒有死亡,又叫什麼爭鬥,這是爭鬥地必經之路。唯有殘忍,才能達到目的。”
謝容華深深地蹙眉:“反正不能讓有心製造恐慌的人得逞。我們這就往雪姐姐那去吧,看看情況如何。”謝容華起身,執我的手就往門外走,從她的神色,看得出她很關心舞妃。我雖然心中也急,在事情還沒有清楚之前,我不認爲會有很大地風險與危機,如意的死。只能表明,有人試圖要挑開鬥爭而已,而舞妃有足夠的時間來防備。事實上,就是給舞妃製造恐慌,哪怕看到她慌亂,那有人心也達到了目的。
匆匆趕往翩然宮,這雨後的上林苑更加的清新潔淨。恰好也要途經玉鏡湖,湖面平和如鏡,碧水粼粼,在陽光下微漾。充滿了生機。絲毫覺察不到,昨夜有一位年輕的生命,在這裡死去。我做了短暫的停駐,試圖想要尋覓到一些什麼遺蹟。最終只是徒勞,太安靜了,就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姐姐,你感覺到什麼了麼?”謝容華望着玉鏡湖,試探地問我。
我一臉地茫然,輕輕搖頭:“沒有,太平靜了,似乎什麼都沒發生。讓我恍惚地以爲,我們所得到的消息是假的。”
“是呵,太平靜了,這裡與平日沒有任何區別,彷彿更加的淡靜,靜的讓人懷疑一切都是假的。”謝容華眼神依舊沒有離開玉鏡湖。我能感覺得到。她如同我一樣,試圖想尋找些什麼。可是一無所獲。
我淡然道:“屍首打撈起來了,也就什麼都不存在。這是皇宮,有嚴謹的制度,出了事大家也不能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反而離這裡遠之,惟恐惹來不必要的事端。所以這裡看起來,會比平日更加的安靜。”
謝容華點頭贊同道:“是呵,想必就是如此,只要我們閉上眼,還是能感覺到昨晚風雨交加的時候,如意沉浸在水中奮力掙扎地場景,甚至有人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慢慢地死去。”
“然後便有了清晨的喧鬧,屍首打撈起來了,被拖走了,圍觀的人也走了。就剩下此時的寂靜,這樣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地寂靜。”我腦中浮現了一連串的情景,感覺到生命真的很輕賤,昨日還燦爛地歡笑,今日已成了冤死的鬼魂。
謝容華輕微嘆息:“真是如水上浮萍,安靜地漂浮,被打撈起來,就什麼都不存在了,連痕跡都找不到。”
抵達翩然宮的時候,我本以爲會無比的喧鬧,或者是別的什麼,一定不會與平日相同。然而我錯了,翩然宮與往常沒有分別,似乎更加的井然有序。
有內監爲我們開門,幾位宮女迎上前來施禮:“參見婕妤娘娘,參見謝容華。”
“免了,你們家娘娘呢?”我朝着大堂望去,因爲隔得遠,看不見什麼。
宮女恭謹道:“回婕妤娘娘,我們家娘娘在暖閣下棋呢。”
“下棋?同誰下棋?”我不解地問道,心中立刻浮現了許多地不解,舞妃的貼身丫鬟昨夜沉湖而死,究竟有什麼理由,讓她今日可以如此平靜,還有閒情與人下棋?
宮女輕輕答道:“沒有外人,娘娘獨自下棋,同自己下。”宮女話音剛落,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可腦中還是一片迷亂。
與謝容華對視,彼此的眼神中都寫着兩個字:茫然。
執謝容華的手朝大殿走去,大殿也有宮女內監守着,一一對我們行禮。我們不予理睬,徑自往舞妃的暖閣行去。
立在門後,卻見得舞妃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桌案上擺放着一盤棋,她左手握白子,右手握黑子,正全神貫注地對弈着。
我也不在意是否會打擾她,和謝容華一同邁過門檻,走至她身邊,她恍若走進棋境,絲毫覺察不到我們的到來,眼睛望着棋盤,彷彿凝聚了所有地思想。
謝容華打破寧靜,啓齒喊道:“雪姐姐,你如何一人在此下棋,還這般入神呢。”
舞妃也不回頭,只低低說道:“兩位妹妹且先坐下,稍等一會兒便好。”舞妃地話,讓我自己她已經覺察到我們,只是不便起身相迎,不便招呼我們。
我和謝容華相繼坐下,只相視看着,都不知何解,又不便說話,只默默地靜坐等待。
回想着這一路走來的情景,似乎都無比地寧靜,玉鏡湖的平靜,以及這翩然宮的井然有序,加之舞妃的特別之舉,讓我有些費解。
然而,這一切究竟是什麼原因呢?也許只有一會等待着與舞妃探討,纔會知道結果,也許,她也一無所知。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零五章 一重風雨一重涼
更新時間:2009-5-4 23:52:04 本章字數:4695
窗外微風吹拂,纖枝搖曳,一枝紅杏斜斜地穿入窗櫺,爲什麼她院外的紅杏也是如此按捺不住寂寞,難道紅杏生性如此?倚雲而栽,攀牆而過,它們是失落些什麼,還是在追尋些什麼?
紫玉香爐青煙嫋嫋,氤氳着一段禪寂的光陰,我試圖在這氤氳的煙霧中尋求寧靜,可心裡卻隱隱的浮躁。
我與謝容華坐在那沉默不語,而舞妃只一心關注自己的棋,左右對弈,我不知道她在推測什麼,又或者是計謀着什麼。
半晌,她才放下手上的棋子,盈盈起身,走至我們身邊,微笑道:“讓兩位妹妹久等了,實在抱歉。”
我打量着舞妃,着一襲流霞的雲錦宮裝,略施粉黛,眉間隱現幾許風流韻致,絲毫覺察不出有半分悲痛,很難想象今晨她知道自己喪失了一位最貼身的宮女。
謝容華忙走上前,攙她的手:“姐姐,我和湄姐姐特意趕過來看你的呢。”說到這,我想謝容華看着舞妃此時的情景,亦不知如何將所知道的事提起了。
“姐姐好雅緻,方纔竟獨自對弈,湄兒還是第一次看到呢,平日也一個人偶爾會鑽研棋局,卻無法左右相對,更別說自己下完一盤棋了。”我朝她微笑說道,似乎也避免提起與如意相關的話題,因爲此時實在沒有那種氣氛。舞妃淺淡一笑:“呵呵,哪有什麼雅緻,不過是有些事兒想不通。自己排遣而已。棋並未下完,想不通的事依舊想不通,不如不去想,輕鬆自己,也輕鬆別人。”舞妃的話讓我有些費解。又似乎明白些什麼,她有心事,需要排遣,而她地心事,一定與如意的死有關。只是她表現的過於平靜,平靜的恍若不曾有一絲的波瀾。
我輕輕走至棋旁,見棋局走得平穩,黑白二子相應。分不出伯仲,更不說勝負了。我暗自驚歎,舞妃在如此情況下還能保持這樣地心境,真是不容易。換作是我,一定是心亂棋亂了,人與人這般不同。我的棋藝,與舞妃相比,永遠都是天淵之別,心境也不同一般。我多了份沉寂,她的是鎮定。我多了幾分淡漠,她似乎又帶有幾分熱情。我的淡漠,是對人和事,她的熱情。又似乎只對皇上。
許久,我才緩緩說道:“姐姐,你的棋藝與心境真的很讓我佩服,湄兒是自嘆弗如。”
舞妃淺笑:“妹妹,每個人心中都一盤棋,自己是主角,就看你如何安排,如何佈局了。其實。我也只是爲自己的一份挑戰,或者是自我怡情,別無其他。”
“棋中品人生,棋中知日月,棋中論成敗,太多太多了。富含着禪機。又似乎一切都是空蕪。姐姐地知音是舞和棋,而我更多時候。寧願慵懶地靜坐,看一枚落葉,或者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想。”我淡淡地訴說着,若是我遇到煩心事時,排遣的方式也有許多種。
“我也不過是自我寬慰罷了,至於可以從中得取什麼,就隨意了,刻意去追逐的事,往往令人失望。”舞妃看過一眼棋局,心緒淡淡地說道。
“姐姐,我實在還是忍不住,你真的沒事麼?你這樣子,倒讓我更擔心呢。”謝容華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看着舞妃急急說道。
舞妃輕微地笑道:“沒事,妹妹不必擔心,真的沒事。這些不過是小風小浪,算得了什麼呢,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舞妃的話極力想要掩飾什麼,卻又真的做到了處亂不驚。
“要做到處亂不驚何其之難,更何況此事不單純是恐嚇,而是真實地發生了,姐姐可以如此鎮定,湄兒還是佩服的。”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聽不出是褒還是貶,事實上我想要表達的是舞妃的淡定,而不是想要說她心冷,我知道她不是那樣地女子,不會這般冷情。
舞妃轉眉看着我,清冷一笑:“妹妹,不這樣,我又能如何?將整個翩然宮沉浸在一片悲痛中麼?或是讓翩然宮的內監、宮女都去哀悼那逝去的人?如果這樣,不是親者痛,仇者快麼?我不,她們想要給我製造恐慌,我偏生不讓她們得逞,我要鎮定,鎮定得讓始作俑者害怕,讓她們陷入在良心的不安裡。”
“良心?她們知道良心就不會這樣草菅人命,她們或許真地會害怕,害怕的是怕被人揭穿真實的面目,害怕行將接受的懲罰,而不是害怕良心的譴責。”謝容華對那些人的做法嗤之以鼻,一臉的惱意。
舞妃倔傲道:“我就是要讓她們害怕,我的翩然宮若紛亂,她們地目的就達到了,她們就是想看我的笑話,想讓我精神高度崩緊,這是最高明的手段,用精神來折磨人。不過這手段還欠功夫,她們沒辦法奪去皇上的專寵,只能對我身邊的人下手,以爲我會怕嗎?”從舞妃地話中,很明顯,她看得清一切,比誰都看得清,而她地鎮定也成了她以牙還牙的手段。她以靜制動,不採取任何措施,就等着那些攪亂是非地人,自己心虛。我實在說不清,究竟是誰比誰高明。
“姐姐……”我欲言又止,一時間,真的不知說什麼好。我贊同她的鎮定,可是又怕這樣守株待兔會換來什麼呢?若是對方見計策失敗,又想出更多的計謀,又當如何?
舞妃看着我,眼神裡隱含着深意,緩緩道:“湄妹妹,你放心,你想要說的我明白,所謂防患於未燃,這次之後,我會更加的小心。若真是惹急了我,我也會採取措施,難道只許別人主動,不許我主動麼?在她眼裡。我傅春雪,沒家勢,只憑一支曼舞取媚於皇上,才僥倖得到如今的地位。人不欺我,我或許不欺人。人若欺我,我必不饒人。”舞妃的話中隱透着鋒芒,我在她眼神中看到一絲銳利,人不欺我,我或許不欺人,人若欺我,我必不饒人。這話似乎謝容華也曾說過,只是舞妃多了“或許”二字。意義又不相同了。
謝容華忙贊同道:“對,我也是這樣,在後宮,能做到不主動欺人,已經是很難得地了。若還要做到被人欺,不反抗,就太傻,我是不要做傻子。”
我還是忍不住問道:“雪姐姐,如意的事,你是否知曉一
舞妃眉頭深蹙:“我是有感覺的。我能感覺得到如意的死絕對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謀,有人陷害。”她停了一會,繼續說道:“妹妹。我遣如意去給皇后娘娘送上雪香丸,原本是白天要送去的,後來黃昏後纔拿到丸藥,耽擱了時辰,以往這丸藥都是如意親自送去,別人送我不放心。沒料到又下起了雨,如意這一送去,就沒回來。很晚地時候。我也派人悄悄去尋找,因爲是給皇后娘娘辦事,我不敢過於聲張,就遣了翩然宮幾個內監去,一無所獲。捱到天亮,纔得到消息。如意已淹死在玉鏡湖。”舞妃話有哽咽。看得出她心裡亦十分悲痛,畢竟跟隨了這麼多日夜。如此的貼心,若說不痛,都是虛假的。
我握住舞妃的手,寬慰道:“姐姐,你心中的疼痛我都明白,我深有體會的。”我想起了煙屏,我與煙屏的情義一定比她跟如意的要深,且煙屏是直接爲我而死,如意地死雖跟她有關,卻不如我那般令人驚心痛骨。
謝容華也安慰道:“姐姐,好好安葬如意,且要給她討個說法。”
舞妃悲傷地點頭:“我已遣人安排好了,如意與我極爲投緣,勝過渙霞,她的死我心中悲痛難當,只是我要忍耐,我要讓她知道,我傅春雪並不懦弱,她想看到我痛,我偏生要讓她看到我開心。”舞妃語氣堅定,臉上有着無比深刻的隱忍。
“她?難道姐姐知道是誰躲在背後使詐麼?”謝容華疑惑地看着舞妃,似有不解。
舞妃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自然是知道的,妹妹,能不有感覺麼?這麼些日子,明裡暗裡誰看我最不順眼?誰總是人前人後的譏諷於我?誰總是與我處處爭鬥?”舞妃話中之人是雲妃,她認定是雲妃與她做對。
“你說的是她?只是她會這麼做麼?這麼明顯去做?”謝容華也知道舞妃話中之人,略帶驚奇地問道。
舞妃冷冷道:“不會嗎?她有什麼不會做的,加強自己的勢力,整日召集一些人到她的雲霄宮,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做些什麼,難道不就是爲了對付她眼中看不慣地人。而我,這幾年,就是那個與她平起平坐的人,也是她最不喜歡的人。除去我,她才能心中豁然,然後再慢慢地除去那些不爲她所用的人。”舞妃眼神看向我,似乎在告訴我,我就是後面地那一位。儘管我的地位與她相差懸殊,可是我畢竟是淳翌最寵愛的妃子,寵冠後宮,至今無人能及。
我定定神,平和道:“姐姐,這些事等查清了再說。也許未必是她呢,我總覺得那些太過招搖的人反而更加的不具備危險,而那些隱藏在背後的人,更讓人防不勝防。她既然知道自己與你作對,如果她這麼做,很顯然會懷疑到她,她也是個聰明的女子,難道一切就這般讓人簡單的猜疑麼?”
舞妃輕輕搖頭,對我說道:“妹妹,除了她,我還真地想不出會是誰,平日我與她們雖不算友善,卻也犯不着來害我,再者我也不是那樣招搖的人,做事都不會太過,惟獨我的地位與她一樣,她最想除去的人一直都是我。”
謝容華說道:“我覺得你們說得都有理,反正在真相不知道之前,許多人都有嫌疑。只是此事還是不能聲張,否則影響更大,許多人都在看熱鬧,所以雪姐姐現在這樣做也是對的,以靜制動,讓她們猜測不到你的想法,反而給她們心中添了幾許恐慌。只是以後萬事多加小心,如意地死,也代表了,有人地行動即將開始,或許真的按捺不住,想要掀起波瀾。無論如何,都是不好地開始。”謝容華的話讓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事實上,已經如此,昨夜的風雨飄搖,已經令舞妃痛失貼身宮女,還有什麼比人死去更爲嚴重的呢?
“我知道該如何做,只是這些人太不光明瞭,要針對我,直接衝我來,何必傷害我身邊的人。”舞妃滿懷憤怒地說道。
我輕嘆:“每個人行事不同,姐姐放寬心懷,死者已矣,需要自己來調節心情。有個過程,你表面平靜,內心會更加的疼痛。”我不得不想起煙屏的死,曾經在我心口劃過深深的痕跡,到如此,偶爾還會發作,會疼。
舞妃執我的手,輕輕點頭:“妹妹,我會的,我早已可以看淡生死,真的。只是若說不痛是假的,凡事都有個過程,我不能讓如意白白爲我而死,至少要給她一個交代。”她停了片會,叮囑道:“妹妹,你也要多加小心,所謂高處不勝寒,如今說來,其實你比我更高,說不定除我是假,要算計你纔是真。”舞妃表情嚴肅,她的提醒一點都不爲過,我隱隱地也感覺到自己處在風口浪尖,稍不留意,摔得重的會是我。
我感激道:“姐姐,謝謝你,此時還顧忌到我,我們齊心,縱然不會算計別人,但是也要防範別人,保護好自己,好麼?”
“嗯。”舞妃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謝容華也將手搭上:“彼此給彼此力量吧,我在你們中間是最爲安全的,但是我希望你們都平安。任何一個人,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難過。”
“傻丫頭,我們都要珍重,在這個後宮,沒有什麼比珍重更好的了。”我微笑地看着謝容華,心中暗暗給自己兩個字:珍重。
我和謝容華在翩然宮坐了一會,希望舞妃的心情可以真正的平靜,而不是那種壓抑的忍耐。
在翩然宮一起用過午膳,便提議要回去,行走在春日明媚的上林苑,感受着萬物徹底甦醒的鮮活,那麼多的璀璨,在陽光底下耀眼。經過玉鏡湖,陽光灑落在湖面,波光粼粼,誰會知道,昨夜這裡有過死亡?
我往月央宮走去,路其實還很遠,而故事,似乎還很長。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十六章 欲上層樓觀世象
更新時間:2009-5-5 23:37:54 本章字數:4374
又回覆了平靜,每當一件事發生後,紫金城都會給我一種莫名的平靜。這種用代價換來的平靜,相信沒有多少人會喜歡。彷彿所有的人都在極力的壓抑,都在悄然地等待,等待着另一場戲的開始,或許你本身就是主角,或許你只是一名看客。可是無論你是以怎樣的身份存在,你都與紫金城脫離不了糾纏,這種糾纏如藤一般的牽附着你,那麼牢固,那麼的不可分離。無論你是欣喜,還是悲哀,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此時的我,站在月央宮的樓閣,看着綿延起伏的風景。我的視線有限,我所能看到的都是層疊的樓閣殿宇,是無邊的春情春景,沐浴着柔和的春風,輕輕地倚着硃紅的欄杆,安靜地看着雁南飛。
又有誰會想到,這樣一個正值韶華的佳人,這樣一位寵冠後宮的妃子,此時的命運,也許正處於風口浪尖。那不可知的禍富,在悄悄地等待,我隱隱地感覺到,關外的戰爭行將結束的時候,後宮的戰爭就要開始。而這場戰爭,就是在玉鏡湖開始,從如意的死開始。她的死應證了有些人已經在採取行動,試圖製造禍亂,或許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心中蠢蠢的慾望,想要打破這後宮潛伏已久的平靜。而她們唯一的目的就是,爭寵,爭地位。這已經成了後宮千百年來不變的主題。
我之所以來到樓閣,是想站在高處,看着遠方的風景。希望思想可以通透,豁達些。是想靜靜地思索,這些時日所發生的事,而我又行將要做地事。身子一直不見得到很好的康復,這一個春困。消磨了我賞春的心情,還有最後一絲對生活的渴望。但我告訴自己,無論將來命運如何,我都會堅強地活下去。我答應過佛,回到紅塵,我依然做我驕傲的沈眉彎。驕傲地人,是不允許潦倒,不允許自我放逐的。
關外的戰爭慢慢地平復大齊國有足夠的兵力與糧草和晉陽王周旋。鎮天門的萬箭穿心牢不可破,任他們佈局多少陣勢,到最後,雖弄得兩敗俱傷,可是想攻破城門,都是徒勞。淳翌似乎勝券在握,對於關外的戰事不慌不亂,只需要少許的意見,他們都能辦得很好。
楚玉自那次雪夜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消息。江湖還是當年的江湖,只是許多人彷彿都銷聲匿跡,那些前朝餘黨並不曾停止過他們地復國之夢,只是煌煌盛世。令他們的心也生出幾許怯懦。淳翌對於他們的行動,從未曾鬆懈過,一直暗中安排好人,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所以他們小案可犯,若要犯大案,掀起大的波瀾,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關於淳禎。這個許久又不曾與我謀面的陵親王爺,這麼些個日夜,他是否會偶然地想起我?儘管這些日子不曾出現,可我隱隱地感覺的,將來的故事,還有許多與他相關。
從舞妃那裡回來。已有幾日不再見她。相信她的心也慢慢地平復下來,死者已矣。生者何必過於地哀痛。只是此事不是單純地如意之死,舞妃想得更多的應該是那個對她暗中下手的敵人。而這個人究竟會是誰,目的又是爲何?下一步她又會做出怎樣地事?環環扣扣,直逼人心,不得不讓人思量。
我想起那日舞妃告訴我,她遣如意去給皇后娘娘送雪香丸,之後便出了這事。這不禁讓我想起了當初在毓秀閣時,殷羨羨之死,而煙屏也是去取這種叫雪香丸的藥,所不同的是,那一次死去的是主角殷羨羨,而這次死去的是宮女如意。這雪香丸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藥,可以治療頭疼,心口疼,抑或是別的疼痛?只是爲什麼總感覺與之相關的事,會令人覺得迷惑,甚至帶着死亡地氣息?舞妃曾經告訴我,此藥是她從宮外的朋友那裡得來,而她口中的那位朋友又是誰呢?殷羨羨的藥,從何得來?皇后娘娘,需要此藥,究竟爲何?
許多的事,都不是我所能想得通的。雲妃最近一直在拉攏人心,許多地人都爲她所用,她地勢力似乎越來越強大,加之其父親長翼侯的兵力,令她在後宮地地位更加高高在上。除了皇后,也無人敢與她抗衡,相反,舞妃卻安靜得多,雖與她平坐的位置,卻顯得勢單力薄,沒有家世的支撐,沒有拉攏那麼多的死黨,皇上又不是極爲專寵於她,念及至此,我心中有多了幾分愧疚。如不是我的出現,也許她的舞會永遠令淳翌迷離,那是一種無人可以超越的美,而我與淳翌那不尋常的邂逅,註定了這份緣,也註定了我們的擁有,她們的失去。
微風漸起,我禁不住咳嗽起來,只感覺到肩上有人爲我披上了披風,我當作是紅箋,也不作聲。
“當心着涼,在這兒想什麼呢?”這聲音分明是淳翌的,我轉過頭去,恰好與他的眼眸相視,他眼神中充滿了關切。
我忙施禮:“參見皇上。”
他扶起我的手:“湄兒不必多禮,這會身子都不舒服,又沒外人,要這禮節做什麼。”
我微笑:“皇上怎麼到這來了呢?”
淳翌答道:“還未到月央宮,在遠處就看到湄兒獨立樓臺,好似有滿腹心事,這才進得院門,就直接來尋你了。”
我莞爾一笑:“皇上,臣妾只是覺得天氣不錯,站在高處看看風景,心裡會舒坦豁達得多。所以就來這兒了,倚欄觀景,無比的愜意。”我眺望着遠方,那迷茫得看不到的山巒,但是落在眼前的依然是紫金城層疊的宮殿,好大的皇城,這般的氣派輝煌,裡面關住了這麼多丟失了魂魄地女人。我就是衆多女子中的一位。同她們一樣,住進了這個華麗的囚城,過着奢侈的生活,卻失去了真正的自由。
淳翌也隨着我視線地方向望去,只見他舒展眉結。輕聲道:“每次站在高處,望着這偌大的皇城,朕有一種強烈的滿足感,可以真正地感受到何爲王者,何爲至尊的氣派。可是,又有一種孤獨之情油然而生,這整個皇城都屬於我,我高高在上。高得那麼孤獨,那麼曠遠,這份感覺很難用言語來表達,不知湄兒你是否能明白?”他轉眉問向我,眼神中含有期許。
我輕輕點頭:“臣妾當然明白,所謂高處不勝寒就是如此,臣妾能明白皇上那種至高無上的孤獨。越是繁華,越會感到落寂。皇上的心胸寬遠,臣妾是不能企及的,臣妾站在高處。只是望着遠方,希望思緒能寬闊些,不再那麼狹隘。”
“湄兒無論身居何處,都可以做到明淨豁達。”淳翌一臉的讚賞之意。
我淺淡一笑:“臣妾不能做到足夠地豁達。有許多許多的事,也想不清楚,分辨不清,也有許多迷亂的。”
淳翌不解地看着我,問道:“湄兒遇到心煩之事麼?告訴朕,讓朕來替代你,朕可以爲你解決一切。”解決一切,我心中低語。他是帝王,也許可以解決許多的事,卻不能解決一切,很多的事,對於他來說都是無奈的。比如邊關的戰爭,他不能隻手遮天。徹底解決。比如後宮的勾心鬥角。他也是無可奈何的多。比如朝廷的許多事,他也無力徹底去改變。
我輕輕搖頭。淡笑:“沒有,臣妾沒有遇到煩心之事,一切都很平靜,很好。”我不想告訴淳翌許多我解不開地謎團,總覺得這些事,越說會越糾纏不清,再者與我沒有很直接的關係,我不想提起。
淳翌嘆息:“你沒有,可是朕有,朕煩透了這些沒完沒了的事。”
“何事讓皇上如此煩心?”我禁不住問道。
“邊關的事且擱在一邊,雖然構不成多大地威脅,可是還是令朕心煩不已。前朝餘黨的事,江湖雖已平靜,但是又恐不起波瀾,還有朝廷的明爭暗鬥。最傷腦筋的是這後宮,原本這些事都歸皇后掌管,可是皇后身子不好,加之這些妃子整日不得安寧,都是因朕而起,朕不管也不行。”淳翌一臉的煩悶,看得出他心緒的確紛亂,太多的事需要他去處理。他所提起的後宮,此時該是他最煩心地了。
我輕輕說道:“後宮,後宮雖不算安寧,但也沒有起太大的波瀾。皇上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必太過操心。”
淳翌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是的,朕自認爲做得夠好,這幾月,朕聽你的,不再專寵月央宮,而臨幸於她們。可是反而激起了她們沉寂的慾望,你看最近,一個個不像從前那樣死氣沉沉,有了生機就開始想要鬧事,朕煩透了這些女子。”淳翌很是氣惱,他一句話說得真好,反而激起了她們沉寂的慾望,當初她們都自認爲進了冷宮般沉寂,如今沾得雨露,又似乎看到了自己地希望,有了希望,自然要爲自己爭取,又要開始新地爭鬥了。許多事,就這樣弄巧成拙,難道錯又在於我麼?
我沉沉嘆了一口氣:“皇上,是臣妾的錯,對麼?”
“與你何干,你不會同她們那般,喜愛爭鬥,在乎名利,他們太過熱烈,有時,你又太多淡漠,人與人就這麼多地不同。”
“那是因爲我得到的都比她們多,所以我無須去爭。”我淡淡地說道,似有意,又似無意。
淳翌溫和一笑:“若得到的不多,你也不會去爭,朕瞭解你。我淺笑:“我不喜歡做太累的事,損人也不利己,何必。”
停了片會,淳翌說道:“舞妃的事,你該知道吧?我去看過她,她很平靜,平靜得讓朕害怕,不哭不鬧,這樣子反而讓朕不知所措。而云妃的哭鬧,又讓朕煩心。都說擁有三千佳麗是福,可是朕卻覺得是債。不知哪天才能還清,除了這月央宮,別的地方朕都不想再踏足了。”
我寬慰道:“皇上,給點耐心,臣妾相信都會安靜下來的。”我說得很輕,因爲我知道,她們都不會安靜下來,我一點把握都沒有。
“如意的死,朕也想去徹查,只怕越查越亂,到時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朕實在沒有精力去收拾這些殘局,都是朕的女人,朕就不明白,她們爲什麼就不能安靜點。不缺吃穿,平白的鬧什麼,若是被朕查出誰在挑弄是非,莫說還想要地位,只怕到時性命都難保。”淳翌手攙着硃紅的欄杆,神情氣惱。
我將手搭在他的手上,溫和道:“皇上,國事已經很操心了,不要再爲這些事費心,一切都等着如何發展吧,舞妃的沉默,意味着她的忍讓,越是如此,那些躲在背後使壞的人越不敢聲張。因爲她們探不清虛實,就不會再貿然行動了。”
淳翌看着我,輕輕地爲我撩開眉前被風吹散的幾絲發,柔聲道:“惟有湄卿知朕心意,朕也會命人暗中調查,若查出是誰,朕定不會輕饒。”
我柔柔偎依在淳翌懷裡,低聲道:“皇上,且讓我們都忘了這些紛亂,就靜靜地立在這吹吹風,看看紫金城的景緻,一切都是寧靜的。”
月央宮的樓閣,硃紅的欄杆邊,我與淳翌溫柔地偎依在一起。他擁緊我的腰身,我倚在他的肩上,看着紫金城的大氣與輝煌。柔柔的春風徐徐吹過,飄盈着青草與花香,一切真的很寧靜,只是這樣的寧靜究竟能維持多久?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十七章 多少春風寄故人
更新時間:2009-5-6 23:10:38 本章字數:4660
和暖的春風,滿樹滿樹的杏花在陽光下舒綻,杏花如雨,拂了一身還滿。我坐在暖閣,聽蜂過蝶起,看芭蕉疏卷,敲韻簾櫳,綠紗淡淡。
晨起時,我坐在菱花鏡前,紅箋爲我梳妝。流雲髻,梅花翠玉簪,折了一朵白色的芙蓉,斜插在鬢邊,清新而雅緻。我想起在迷月渡的時候,總是清新地裝扮自己,與她們的鮮妍都不同,我不喜歡熱烈奪目的顏色,喜歡一種平淡與簡約。迷月渡的媽媽總是會說我過於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好在有那些附庸風雅的男子,甘願花上銀子聽我彈曲唱歌,而我所能做的也就是陪酒賣笑,但那份冷漠的氣質與我從來都是不離不棄。
紅箋爲我穿好白色的錦緞宮裝,袖口和領口都繡着素淨的梅花,鏡前的我宛若一枝清麗的白梅,雅緻又不失高貴,簡約又不乏風情。
“小姐,你真美。”紅箋微笑地站立在我的面前,用讚賞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盈盈笑道:“你都隨了我這麼多年,還沒看夠麼,大清早的打趣我。”
“哪裡看得夠,素素淨淨,高貴清雅,小姐,你似乎永遠都是如此。”紅箋伸出手爲我別好鬢邊的白芙蓉。她的話讓我想起佛對我說過,現在的我是慈悲,以後就未必是。現在的我是清雅素淨的,以後的我未必是。的確,一切都可以改變,許多人許多事都可以,我沈眉彎也不過如此。不過是凡人,未必看得真切,所以也不能超凡脫俗。
我淡淡微笑:“怎麼會是永遠,人都會改變,容顏改變。就不會是這樣。到時滿臉的滄桑,都是歲月的紋絡,再也找不到一絲地清新淡雅了。”
“歲月可以改變容顏,卻不能改變根植在你身上的氣度。”紅箋的話竟有了深意,我心中暗自驚服,原來她是這般的瞭解我。
我輕淺一笑,不再說什麼,只是看着鏡中的自己。蒼白而憔悴,明顯地消瘦多了。
紅箋臨在我身邊,朝着鏡中的我問道:“小姐,你瘦多了,這些日子,一直不見你身子好轉,是否要去請個太醫過來診治呢?”
我輕輕搖頭:“不必,太醫來了,還是那幾句話,我都聽煩了。吃來吃去也是那幾味藥,自己都會開方子。我沒有病,我憔悴的是心,是倦怠。是慵懶。”
“昨夜又做惡夢了麼?”紅箋憐惜地問道。
“是的,每夜都是那麼的恍惚,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只是心緒好的時候淡些,心緒不好的時候濃些而已。”我微蹙眉頭,淡淡說道,執過紅箋的手,輕輕嘆息:“這麼些個夜晚,把你和秋樨都給累了。陪着我,沒有安穩地好好睡過。”
正在整理寢殿地秋樨走過來,輕輕說道:“奴婢不累,只是娘娘總是這樣夜不能安寢,奴婢心裡着急。以前用過的法子都不管用,雖然比來的時候要安靜些。可是夜裡你從未安穩地睡過。”
“心魔。他們都說這是心魔,我始終無法明白。究竟是何心魔。我從來不貪慕紫金城的華貴,不留戀月央宮的安穩,我將這裡,只當作一個可以棲身之所,若是有一天,我能離開,我不會帶着絲毫的眷戀。可是爲何,還會有心魔?難道前生與這裡有關?”我喃喃說道,我知道這些話,秋樨和紅箋未必會明白,看似問她們,我也在問自己,究竟是爲何?我知道這答案只有楚玉能給我,可是我不想問他,他曾經有過想要告訴我,我拒絕了。我怕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夠堅強,許多的事,我寧願不知道。
秋樨寬慰道:“娘娘,不要想太多,胡媽媽說過,你要多出去走走,到上林苑去,看看風景,心情一好,夢也就少了。”
紅箋贊同道:“是的,我也是這麼想,整日悶在屋子裡,怎麼能好呢。”她用手指着窗外:“你看,陽光多好,杏花正豔,我們去紫藤軒,去盪鞦韆,好不好?”紅箋不提,我幾乎忘了還有個紫藤軒,那個我與淳禎初次邂逅的地方,在上林苑最幽靜處。紫藤鞦韆架,是小行子爲我扎地,這樣的季節,是適合盪鞦韆的,我的眼前,那滿樹地杏花,在風中拂落。
我饒有興致地說道:“好,現在我們就去紫藤軒,我想盪鞦韆。”
秋樨爲我披上一襲白色的風衣,我帶上她和箋,小行子和小源子往上林苑的紫藤軒走去。出了月央宮,才知道已是百芳競舉,萬蝶起舞,這麼濃郁的春色,斷然不能辜負。
走過長長的御街,穿過樓臺水榭,柔媚的春風撲面而來。過柳畔橋頭,蒼石水袂,閒看飛鳥逐雲,淡將落花談品。
紫藤軒在上林苑最清幽處,那一次偶然的尋訪,讓我至今難忘。穿花影,過石橋,見池中浮萍數點,已有嫩綠的荷葉浮出水面,想到再過一季,這裡應該是荷花盈盈,碧波清蕩了。
滿樹滿樹地杏花極盡熱烈地綻放,風拂過,斑斑點點,紛灑紅塵,紫藤的鞦韆架臨在杏花樹下,隨風飄蕩,人還不曾坐上去,卻已經醉了。
我站在杏花樹下,撫摸着紫藤,那上面淡紫色的小花,將藤蔓纏繞,杜若,紫藤,這名字都讓我歡喜。
坐上去的時候,感覺自己整個身子都輕了,紅箋輕輕地在我身後推蕩我,我擡頭看着湛藍無塵的天空,感受着清風的柔軟。
我白色地衣袂在風中翩躚,聽得見環佩叮噹地聲響,我盪漾着,一浪高過一浪,我感覺自己又如那隻蝶,翩然起飛的蝶。我甚至在想,這樣縱身一躍,是否可以穿越到前世。我調皮地用腳踢着杏枝,那繡花地小鞋離杏枝越來越近,我歡喜地喚道:“紅箋。再高一點,再高一點我就可以沾到杏花了。”我希望那杏花是被我催落,而不是風吹落地。
一浪高過一浪,看着紛落的杏花,看着飄搖的楊柳,我感覺到有些眩暈,呼吸也有些疼痛。這時候,只聽見悠揚的笛音從林苑深處傳來。瞬間,所有的風景都爲之生動。
我地心一陣驚顫,雙手有些軟,差點要握不住藤蔓。
“小姐,當心。”紅箋急喚道。
我回過神,握緊藤蔓,這盪漾的鞦韆迎風而擺,紅箋已經不推動我,可是那慣性還是讓我止不下來。我感覺頭越來越暈,低低喚道:“你們快幫我止住。這架子……”
小行子,小源子他們忙上前來,緊緊地將藤蔓握住,紅箋攙扶着我的身子。我緩緩地下來,眩暈,秋樨和紅箋扶着我,好一會,才緩過來。
“小姐,你的臉色很難看。”紅箋關切地看着我,輕輕地拂過我散在額頭的細發,別好我髮髻上傾斜的玉簪和白芙蓉。
我虛弱地微笑:“沒事。只是蕩得急了,有些眩暈。”笛聲依舊,我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手沁涼。其實讓我涼的不是這笛聲,也不是那個玉笛王爺,而是那短暫地悸動。迎風盪漾時的短暫悸動,那驚心的笛韻。吹徹了人生的顫抖。
笛聲漸行漸近。我知道,他正在走向我。我只立在那兒不動,不是等待,什麼都不是。
穿過花樹柳影,他橫吹玉笛,玉樹臨風般的立在我面前,華貴的白衣,那麼的俊朗不凡,那麼的翩然無塵。在他的身上,總能找到幾分卓然遠逸的感覺,因爲他喜歡寄情于山水,而淳翌,少了這樣地閒逸。
他停止吹笛,手握笛垂下,微笑地看着我:“姑娘,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他一聲姑娘的叫喚,令我想起了,與他初次邂逅的情景,那時我誤以爲他是淳翌,那麼相似的人兒,相似得連呼吸都一樣。
我微微施禮:“見過王爺。”
他攙扶着我地手:“不必多禮。”
我將手取回來,低頭,也不看他,只能恍惚地看到他白衣在風中飄逸。
秋樨、紅箋還有小行子和小源子都退下,杏花樹下,只有我和淳禎,風過,落花離枝,紛灑塵泥。
“你臉色不太好,身子不舒服麼?”淳禎看着我,輕輕問道。
“沒,沒有,挺好的,可能是剛纔鞦韆蕩得有點急,頭有些眩暈。”我極力想要掩飾什麼,不想自己的累告訴他人。
他指着一旁的亭子,說道:“要不,我們到亭中坐坐?”第二次的邂逅,我曾與他在亭中小坐,淺酌對話,如今想來,一切都那麼遙遠,遙遠得如同隔世。
循徑而上,坐於亭中,可觀園中佳景。
“最近可還好?彷彿過了一個冬天,就不再見過你了。”淳禎看着我,眼眸溫柔,清澈如水。
我微微點頭:“是的,很久了,再見時,恍若隔世。”我沒有回答他的話,我好不好,彷彿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轉眉問向他:“王爺呢,可還好?”
“小王一直都是如此,寄情于山水風月,逍遙度歲。”淳禎輕淺地笑着,很淡。淡得似乎忘記了,他內心深處,對我還有一份情感。我從他地眼神中,分明能感覺到,他還會想我,還記着我。
我禁不住說道:“王爺,今日的邂逅,難道又是巧合麼?”我想起與他幾度雪夜在橋邊邂逅,紫藤軒又是我們春日邂逅的地方,難道就有這麼多的巧合,我不信。
淳禎微笑地看着我:“這重要麼?重要的是我見着了你,終於見着了你。”
“你在等我。”我擡眉看他,直白地說道。
淳禎亦不迴避,坦然道:“是,我在等你,第一縷春風吹拂的時候,我就在這裡等你。我相信你會來這,我每次來,都在杏花樹下,看着空蕩地鞦韆在風中搖擺。我能想象你坐在上面,翩然如蝶地美麗。”
“你說得很美,很動聽,我信你,你說的,我從來都信。”我平靜地看着他。
“因爲一切都是真地,所以你會信。”他亦是平和地看着我,這個瞬間,我們有了短暫的默契,很短暫。
我淡然微笑:“我信你,不需要理由。”
沉默,彼此都在沉默,看着滿園春色,不知道讓我們醉心的究竟是什麼。
許久,他緩緩說道:“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那麼多的爭鬥,都不適合你。雖然你淡定,可是別人卻不是如此,我想我不多說,你也會明白。”淳禎的話,讓我明白,對於後宮的事,他也知道不少,並且在關心着我。
我輕輕點頭:“有勞王爺,我沒事。”說完,我起身,施禮:“王爺,眉彎先告辭了,你慢慢的賞這春光。”
淳禎忙起身:“不多坐會兒麼?好容易才見着你。”
“不了,有些疲累。”我淡淡地回道。事實上,我的確有些累,只是我不想與他在這裡談話,一則怕有人設了眼線,二則哪怕坐下,也無話可說,因爲要說的,我們彼此都知道。曾幾何時,我們已像故人,一切都隨意而自然。
他溫和地看着我:“那好,你早些回去,答應我,照顧好自己。”他的話,讓我感覺到,他看得出我的狀態不佳,我想這張蒼白的臉與瘦弱的身子,逃不過任何人的眼睛。
“好。”我說完,頭也不回,走下臺階。
我知道他在看着我的背影,我能感覺到那眼神。行走在落花的石階,我思索着,今日,我與淳禎的邂逅,意味着什麼?只是簡單的邂逅麼?那些擱淺了許久的人,在我的生命裡重新晾曬,或者,又是其他?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十八章 一片飛花是墜離
更新時間:2009-5-7 23:39:38 本章字數:3843
原以爲我可以灑脫地離開,不再回頭,這一次,我的確沒有回頭,也不再看一路上明媚的春景。回到月央宮,我一如既往地靜坐,直到黃昏,直到夜色來臨,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我會想起他,想起他醉人的笛音。
輕淺的夜裡,我卻做了一個濃郁而下墜的夢,我夢見我衣着華貴,穿着大燕朝公主的朝服,站在高高的樓閣,倚着硃紅的欄杆。城牆上是綿延起伏的赤龍,看不到邊際,夢裡我能深刻地感覺到,那是一個煌煌盛世,不弱於大齊王朝。湛藍的天空澄澈如洗,我那麼優雅地倚着,看一羣一羣的雁南飛。
一枚飛花不知從何處飄來,那粉色的花瓣,在空曠的風中飛舞,美得心痛。她在我的眼前搖曳,就是不肯墜落,我試圖用手去抓住她,她又飄飛遠去,我不停地追逐,追逐她的美麗。就在她要墜落的時候,我縱身一躍,抓住了她,而我的身子,不知何時已脫離了地面,從高高的樓閣往下墜,像飛花一樣往下墜。
這麼燦爛的死亡,原本不屬於我,那一刻,我想起了舞妃,這燦爛的死亡,應該屬於她。我沈眉彎縱然要死,也要自我了斷,不會爲了一朵飛花而墜落。我極力想要掙扎,可是身子越來越輕,就在我行將重重地摔落時,我被猛然驚醒。紅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急急喚道:“小姐,小姐。沒事了,沒事了。”
我緩緩地睜開眼,被耀眼的燭光刺傷,覺得整個人能虛脫了似的,竟無一絲氣力。很低低地說道:“我又做夢了,好濃郁地夢,悠長的美麗,驚心的墜離。”我感覺到自己額頭滲出絲絲細汗,感覺到自己連呼吸都是痛的。
紅箋坐在牀沿,我柔弱地偎依在她肩上,她輕輕拍打我的背脊,緩緩道:“只是夢。醒來就沒事了,小姐,真地沒事了。”
這旁秋樨爲我端來一盞清茶,我微微地抿了一口,覺得心口的疼痛在慢慢地減輕。
紅燭過半,明月西沉,我輕輕問道:“過了三更麼?”
“快要四更天了。”秋樨答道。
“嗯,你們陪着我,我不想再睡了。”我輕蹙眉頭,依舊斜斜地偎依在紅箋的肩上。沒有一絲氣力。
秋樨爲我將枕頭墊得高高的,扶我斜躺着,我看着那盈盈的燭光,忽明忽暗。就像我的夢,忽喜忽悲。我在回憶剛纔的夢,究竟是爲何,我轉瞬成了前朝公主,爲何我會穿上大燕朝公主的朝服,爲何每次夢裡出現地皇上皇后都身着大燕朝的服飾?難道我與大燕真的有着某種不可知的關聯?或着這整個月央宮寄棲了他們的靈魂?記得我去明月山莊也無夢,在翠梅庵也無夢,爲何只要一住進月央宮就會做如此的夢。還有長樂宮。確切地說,是一住進紫金城就做這樣撲朔迷離的夢。這其間到底糾結了怎樣的故事,還有今日的夢與以往又不同,我如何成了大燕公主,那枚飛花又代表了什麼,我清晰地記得。我縱身一躍的墜落。念及此處,心還在悸動。
“小姐……”紅箋握緊我地手。低低地喚道。
我回過神,虛弱一笑:“嗯,我沒事。”
“你的手好涼。”她揉搓我的手,我自己也感覺到手指冰涼,沒有一絲溫度。我在害怕麼?害怕什麼?爲何下墜的時候,我會有那樣不祥地預感,一種不祥的預感直刺心間,我說了,連呼吸都是疼痛的。
“沒事,舒緩過來就沒事了。”我依舊虛弱地對着紅箋和秋樨微笑,想要告訴她們,卻又怕她們胡想得更多。再說夢境本就迷離,又有幾人能夠說得清?未來的事不可預知,縱然楚玉在我身邊,我也不會去詢問他什麼,或許這一切楚玉都知道,只是這是我的人生,他不能驚擾,也無力改變,只能看着我,禍福隨緣,生死由天。
紅箋和秋樨靜靜地陪伴着我,若有若無地閒聊着,這麼些個夜晚,經常會被惡夢驚醒,之後就是這樣坐着,她們就這樣陪着我,熬到天明。我總想,一定是她們前世欠過我的,不然爲何今世要如此盡心的償還。如若沒有相欠,那麼來世,該是我償還她們的了。
好容易才熬到天亮,起牀覺得身子輕飄飄地,如同踩在飛絮上。立於窗前,感受着又一個明媚的春日,爲何白天與夜晚竟有那麼的不同。其實,我一直喜歡夜色的寧靜,若不是因爲這惡夢的糾纏,我幾乎不願看到天亮。所以說,人有時候的轉變,許多都是出自於無奈,並非依順自己地心。
坐於鏡前,我朝紅箋淡淡說道:“我需要略施柔和地粉黛,濃烈了會覺得刺眼,太淡了遮掩不住我的疲憊。”
紅箋細心地爲我臉上抹着胭脂,微笑道:“小姐,我知道,以後你不用說我都知道。”紅箋每次都會很細緻地爲我施好粉黛,可我看到鏡中地自己,總會忍不住說出這樣的話,我需要柔和,否則,我自己看了自己都會厭倦。
吃過秋樨親自爲我煮的燕窩粥,我精神略好些了,出寢殿,走至梅韻堂,見院外春景秀麗,我禁不住又想起了昨日在紫藤軒盪鞦韆的情景,心中好生眷戀。昨日我走的時候,不是那麼的決絕淡然麼?我的淡然是對淳禎,而不是對那風景,那依依楊柳,紛紛杏花,還有承載着我歡笑的鞦韆架,令我無比的想念。
“去紫藤軒。”我丟下這麼一句話,徑自走出梅韻堂,也不管他們是如何追隨着我,只顧自己這樣急急地走去。
一路匆匆地趕赴,攙扶着我的依舊是紅箋和秋樨。小行子和小源子也尾隨在身後。今日與昨日看似相同,又似不同,昨日我的心緒很淡,對於紫藤軒,而今日。我真心地想念那紫藤的鞦韆架,我希望可以蕩去我可怕的夢魘,蕩去我無端的煩擾。
一路上,那麼多流轉的風景,我都不在意,無論淳禎是否在那裡,我都不迴避,我爲地只是自己的放逐。與任何人都無關。
紫藤軒,我已來到紫藤軒,只是一夜,杏花已是滿徑,不知是哪位偷懶的宮人,因爲這裡偏僻,竟還沒來掃去這兒的落花,反而成就了這樣絕美的意境。看着這滿地的落花,我竟想着,剎那間。讓我如何接受這麼多燦爛的死亡。燦爛的死亡,昨夜地夢裡,追逐飛花的下墜,就是一種燦爛的死亡麼?
沒有遇着淳禎。這裡和安靜,安靜得可以聽到杏花落地的聲響,安靜得就像世外桃園,斷然想不出,這是皇宮,是上林別苑。
我站在鞦韆架旁,上面的紫藤花似乎比昨天少了,杜若的芬芳讓我有着短暫的迷離。我坐上鞦韆架。紅箋推動着我,我擡眉看着藍天,歡呼着:“紅箋,高點,再高點。”儘管,我有些頭暈。可我還是想極力地放逐。像燕子一樣的追雲逐日,放飛自己。像我昨夜一樣,那樣縱身一躍,有着美麗的墜離。
我用繡花鞋不停地沾着杏枝,花瓣紛紛墜離,我感覺到我的身子飄飄似仙,我白色地衣袂在風中幻化成羽,就在我閉着眼睛感受這飄飛的姿態時,突然覺得身子好輕好輕,我聽到斷裂的聲音,藤蔓斷裂的聲音,而我整個人就隨着鞦韆搖盪地慣性,在風中飛舞起來。此刻我才反應過來,我命休矣!
當我重重地跌在落花鋪滿的塵泥上的時候,我想站在一旁的紅箋、秋樨,還有守在遠處的小行子和小源子都驚嚇得不成樣子了。我還有知覺,只是覺得身子有種碎裂的疼,我的頭,感覺撞擊到了硬物,如錐一般的疼。
“小姐……”紅箋飛奔到我地身邊,蹲下身子抱着我。
“小行子,快喊人……”秋樨焦急地喚道,這些我都聽得很清楚。
紅箋和秋樨緊緊地抱着我,我努力地睜開眼,忍住碎裂的疼痛,虛弱地朝她們微笑:“沒事……我沒事……”儘管痛,痛得無法呼吸,可我告訴自己,我還是清醒的,我還能說話,我能說話,就沒有死去。我承諾過自己,我沈眉彎縱是死,也要自我了斷,鞦韆架,鞦韆架不能害死我,誰也不能。
我聽到匆匆的腳步聲朝我走來,我用眼睛的餘光看到那襲白衣,那白衣,我認得的白衣。他如何在這,他如何還會在這。
淳禎俯身,我只遇到那眼眸,那眼眸沉浸地疼痛,讓我想要落淚。他用力抱起我,什麼也不說,只急急地往紫藤軒外走去。
我已經無力環着他地頸項,雙手輕輕地下垂,我能感覺到他沉重而焦急的呼吸。這感覺讓我想起了在明月山莊,我落水後,也是淳禎救地我,如今的懷抱是這麼的熟悉,只是那一次他抱着我,我失去知覺,只是潛意識的感覺,而這次,我有記憶,我能深刻地感覺,他胸膛的溫暖,他急促的心跳,他的喘息。
他一直看着我,我虛弱地與他對望,我心裡在告訴他:我沒事,真的沒事,請你的眼神,不要那麼的疼痛。我不喜歡疼痛,疼痛會讓我更傷,我需要你平日的溫和,溫和地對我吧。
他似乎聽明白我心中的話語,眼中的疼痛慢慢地消退,繼而平和地看着我,柔聲道:“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的腳步更加的匆匆,我知道他要帶我去月央宮我感覺全身都痛,痛得無法言語,只是虛弱地偎依在他的胸膛。靜靜地感受他的呼吸,我的意識越來越淺,覺得天地眩暈,我問自己,這一切,是否因爲昨夜的夢,那枚飛花,終究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她的墜落,需要我的陪伴。她的死亡,也需要我相陪。我用最後一絲力氣告訴自己,沈眉彎,你不可以這樣死去,你的死,只能由自己來了斷。
之後,眼前一片黑暗,我失去了意識,甚至覺得自己停止了呼吸。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十九章 魂夢迴歸月央宮
更新時間:2009-5-9 2:07:37 本章字數:4722
痛,如錐的痛,在頭部蔓延,痛得要停止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彷彿是在做夢,又不是在做夢,我看到了許多飄忽的靈魂,打身邊走過,他們都好輕好輕,輕得在我身邊飄飛來飄飛去。就像那許多飄落的杏花,在風中搖曳,棲不住枝頭,而他們卻是站不穩腳步。
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魂魄,我認識的,我所不認識的。以往在夢裡出現過的人,再次重逢,我始終不明白,那高貴的皇上與皇后,與我有着怎樣的因果,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因爲紫金城麼?他們的魂魄離不開這裡,終日遊蕩。我看到了淳翌、淳禎還有楚玉,他們在我身邊掠過,沒有任何一個人爲我駐足。還有與我有怨的蘭朝容,她似乎也漠視我的存在。煙屏,我的煙屏,都不理睬我。我甚至還看到爹和娘,他們在呼喚我,他們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改變,只是一身素衣。我想要追上他們,可是我渾身無力,我用力地掐自己,沒有痛感,難道我已經死了,這是我的魂魄,否則,爲何所有的人都感應不到我。
這樣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子,我始終不曾清醒過,只是還能感覺到頭疼,可是魂魄也會疼痛的。我一直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人間,還是在冥界,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的死不能自我了斷。我沈眉彎,決意的事,絕不更改,絕不。
我感覺到有溼熱的淚落在我地臉上。我感覺到有人在低低地呼喚我,有手一直握住我,不讓我遠離,我幾乎能感覺到他的顫抖,他的疼痛。
緩緩地睜開眼。屋子裡那微弱的光都讓我覺得眩暈,是黑夜,我知道,這是燭光,有着淡淡的紅色,透過白色帷簾,落在我地帳內,落在我的身上。眼中。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淳翌,他似乎蒼老了許多,我在他的懷裡,貪婪地聞着龍誕的芳香,聞着他身上溫暖的氣息。我看到他眉宇間的驚喜,他緊緊擁着我,喃喃喚道:“湄兒,湄
我擡眉虛弱地看着他:“皇上……”
他的眼神,那麼地疲憊,可是在疲憊的深處。有一絲亮光,足以讓我清醒地與他交談。
他柔柔地親吻我的額頭:“湄兒……”
“皇上,我睡了好久麼?”我虛弱地問道。
“是的,好久。朕一直陪着你,沒有離開。”他的脣貼在我的額前,無比的溫軟。
我低低地說道:“湄兒做了好多夢,好多好多的夢,飄渺的夢,好虛幻的夢。”我輕輕地喘息着,有些累。
他輕輕拍打我地脊背,柔聲道:“朕都知道。只是朕一直陪着你,有朕在,什麼都不怕。”
“可是,可是皇上也不理睬湄兒,怎麼喚都不理。”我話語虛弱,卻帶着撒嬌的語氣。
淳翌微笑:“傻丫頭。那是夢。夢怎麼能當真呢。”夢,又是夢。我腦中閃過那個畫面,爲了一朵飛花,我縱身而躍,後來我去了紫藤軒,坐在鞦韆架上,我蕩得很高很高,就在我最高的時候,重重地摔下來。一摔,就再也爬不起。只是,我沒有死,一切都是註定,註定我的還死不了,或者說註定我地死,需要我自己來了斷。我禁不住有些感恩,感恩,我那一絲微薄的祈願,可以成真。
我虛弱地微笑,我知道此時,我的臉色一直很蒼白,縱然熠熠的紅燭也無法將我映襯。看着淳翌,瘦了許多,不禁不心痛道:“皇上,湄兒沒事了,你去歇着吧。”
“朕再陪你一會兒,餓了麼?想吃點什麼?”他關切地問道。
我輕輕搖頭:“不餓,就喝點水。”
站在一旁的紅箋忙遞過來一杯溫水,我微微潤了脣,便遞還與她。看着她,眼睛有哭過的痕跡,紅腫得讓人痛心。這些日子,月央宮上下,一定沒有誰安穩過。
偎依在淳翌的懷裡,感覺到頭部疼痛,還有身子,整個身子都彷彿被碎碾過一般。微弱說道:“皇上,你去歇着,臣妾醒來就沒事了。”
“朕餵你喝完藥再走,這些日子,你喝的藥大部分都吐出來,朕真地很擔心。”他深鎖眉頭,臉上的憔悴,讓我明白,在我昏睡的時日,他忍受了太多。
我輕輕用手撫摸他額上皺紋,柔聲道:“皇上,臣妾不乖,又讓你受累了。”
“是朕沒能保護好你,以後都不許你再離開了。”他將我擁得更緊,緊得都能感覺到他身子微抖,我能想象到那種行將失去愛人的痛苦。當初他在明月山莊爲救我而昏迷,我也是不能安穩。
喝下了秋樨端來的藥,好苦,苦到心裡去。
淳翌囑咐道:“湄兒靜心調養身子,太醫說醒過來之後,堅持吃藥,慢慢就會好起來。”
我點頭:“臣妾會的,皇上去歇息吧。”
淳翌親着我地額頭:“朕明天來看你,你乖乖休養。”緩緩地讓我斜倚在枕頭上,柔柔地看着我。
起身朝大家吩咐道:“照顧好昭儀娘娘。”
“是。”大家立即應道。
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看着淳翌:“皇上……”
淳翌轉過身,走至我身邊,捂着我地脣:“什麼都不要問,你只管好好歇着,以後你就是湄昭儀,朕的愛妃。”
我很虛弱,我不想多問,摔了一個跤,摔出個從二品昭儀,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是喜還是悲了。
淳翌走後,我斜倚在枕墊上。還是覺得渾身疼痛。
紅箋坐在榻沿陪着我,輕輕問道:“小姐,想吃點什麼嗎?”
我搖頭:“不想。”“告訴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而我究竟是如何摔下來地。。。太醫說我摔到哪了?”我一連串地朝紅箋問道,其實這些事,我不想問,我不在意,因爲我自己已經看到結果了。結果就是我沒死,我還活着,只是很痛,很累。很無力。
紅箋握緊我的手,寬慰道:“小姐,什麼都別想,好容易醒過來,一定很累,太醫說你傷到了頭部,就算醒過來也要觀察地,所以你不能多想,只管好好休息。”
我微笑:“你回答了我一個問題,太醫說我傷到頭部。”我摸着自己的頭。喃喃道:“難怪一直疼着。”
紅箋輕輕揉着我的後腦,說道:“這會好多了,剛開始腫了一個大包,青紫的。還出了一點血,太醫說這只是外傷,他說腦部受了劇烈的震盪,才導致你昏迷不醒地。”
“身上呢,身上摔到哪?爲何覺得全身都疼。”我問道。
“沒,沒哪兒,身上都還好。”紅箋目光閃爍,話語不清。似乎在隱瞞我什麼。
“真的嗎?”我疑惑地問道。
“真的。”這一回她回答得很肯定,但是我心裡已經明白,一定有些什麼瞞住了我。既然不想說,我也就不問。
很累,說不出的累,我有些不明白。扎得那麼牢的鞦韆架。就那麼的斷裂了,難道真的是註定。與那個玄離的夢相關。我依稀還在回憶那個情景,我在鞦韆架上高高地搖盪,我踢碎了一地地杏花,我幻化成羽,脫離了一切,在風中飄飛,我重重地摔下,骨頭都碎裂。那一刻,我心裡明白,我不過是凡人,無法像蝶一樣翩然起舞。是淳禎把我抱回月央宮的,我似乎還能感覺到他身上淡淡的餘溫。此時的他,還不知道我醒來,一定也會心焦吧。
“秋樨……”我喚道。
“奴婢在這。”秋樨忙走至榻前,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去幫我叫小行子來。”
“小行子……”秋樨喚了一聲小行子,邁不動腳。
“怎麼了?”我朝着她看去,心裡想着,小行子,發生什麼事了麼?
“娘娘,小行子此刻不在月央宮。”秋樨的眼神躲閃,此時我已斷定小行子有事了。
我淡然道:“秋樨,你也知道,許多事瞞不了我,不如從實地告訴我,這樣更好,否則我不能安心。”
“小行子,他,他不在月央宮。”秋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這與她平日的性格反差很大。
“那他在哪?”我依舊平和地問道。
“他被關禁起來。”這一下秋樨回答得倒乾脆。
“爲何?”我心裡緩了一口氣,只是被關禁,我不擔憂。
“因爲娘娘從鞦韆架上掉下來,所以他被關禁起來了。”秋樨如實答道。
“這是何理由,我掉下來,與小行子相關麼?”我不解問道,自認爲聰明的我,實在想不出,我摔下來與他有何相關,若說懲罰我的奴才,那麼陪着我的紅箋和秋樨爲何安然無恙。
秋樨看着我,眼光不再躲閃,答道:“因爲鞦韆架是他扎的,所以皇上氣惱,把他關了起來了。”
我嘴角禁不住揚起一絲冷笑:“就這個?這也叫理由,真可笑了。”我不禁住淳翌地做法覺得可笑了,他關了小行子,居然是因爲鞦韆是他扎的,而我從他扎的鞦韆架上摔下來,所以他有罪。
“娘娘……”秋樨對我喚道,她的意思是叫我不要這樣說話,任何一句對皇上不尊地話都是犯忌。
“沒事。”我淡淡說道。停了一會,又問:“除了小行子,還有誰受牽連麼?”
“月央宮沒有。”
“何意?別的宮有?”
秋樨點頭:“皇上很氣惱,說要徹查此事,若只是鞦韆架不牢固,娘娘從上面摔下來,那就拿小行子問罪。若是有人故意使壞,到時一律嚴懲,定斬不饒。”
“定斬不饒,這麼嚴重?”我依舊冷笑,覺得淳翌是不是想得太過了些,怎麼會有人在鞦韆架上使壞呢?更離譜的是鞦韆架出問題也不能怪小行子,這與扎鞦韆架的人本就無關,是我運氣不好,纔會如此。
“娘娘,你就別多想了,好好地歇息,現在只望着你身子快快好起來,其餘的事都不重要。皇上會爲娘娘安排好一切,娘娘如今已經不是婕妤,而是昭儀娘娘的,在這後宮,還沒有誰能這麼快晉升,有這樣的榮寵。所以娘娘,只管把身子養好,這是首要的,奴婢們很擔心。”秋樨不停地寬慰着我。
在一旁沉默許久地紅箋,也點頭說道:“小姐,什麼都別去想了,好好歇息。”
“嗯。”
“小姐方纔喚小行子何事呢?”紅箋提醒我,輕聲問道。
“哦,沒事了。明天我會求皇上放了他,你們也不必擔心。”話語一落,才知道,剛纔因爲怕淳禎着急,纔想着喚小行子過來,讓他想辦法出宮去一趟陵親王府,把我甦醒過來的事傳給陵親王。縱然小行子不被關禁,他也沒法出宮的,只是我一時意念而起,想想有些可笑。就讓淳禎再等一夜,明晨他就會有消息的,我相信他會遣人來宮裡的打探的。
“小姐,我去煮些白粥你喝好麼?”
“嗯。”我覺得頭疼,腹內空空,很累,又想睡了。
斜斜地倚在枕墊上,昏昏欲睡,我地意識還是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知道地只是從鞦韆架上摔下來,難道真的是有人想要害我麼?我心裡隱隱有種不祥地預感,還有種深深的空落,彷彿我失去了我最愛的東西,至於是什麼,我又說不清楚。
不安的氣氛籠罩着我,在極度疼痛與虛弱中,我又昏昏地睡去。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章 世間萬象本迷離
更新時間:2009-5-9 23:16:18 本章字數:5059
昏昏沉沉地又入了虛幻的縹緲境界,很多的魂魄在我身邊飄來飄去,我試圖抓住什麼,可是都與我擦肩。我記得有人說過,魂魄不理睬應該是好的,若是他們也看得到我的存在,能與我說話,那我與他們就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可是也有人告訴我,若是活着的人,看不到我的存在,我與他們也同樣相隔了一個世界。我這樣的孤立,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
醒過來的時候,我再一次確定自己是活着的。我見着了久未謀面的陽光,那一刻,我知道,春天還沒有過去,我還活在春天裡,這個季節,也許爲我做了短暫的停留。我抓緊了她的衣袂,所以還有着這最後的一段交集,與春天的交集。
頭疼,而且很暈,腦袋昏沉而迷糊。
我睜開眼,見着的是謝容華,她坐在我的牀沿,執着我的手,輕柔地看着我,對我微笑:“湄姐姐醒了呢。”
我輕輕起身,虛弱一笑:“妹妹這麼早就來看我了。”
“不早了,是姐姐昏睡着。”謝容華輕輕地爲我移好枕墊,讓我靠得舒服些。
“重見妹妹,彷彿又是一生,好漫長的日子,都是昏沉沉的,不知自己在哪裡。”我緩緩地說着,氣若游絲。
謝容華輕輕拂過我額前的髮絲,柔聲道:“姐姐這一睡,讓我好憂心,只是我深信你會醒來,所以我心裡不怕。我知道你一定會醒來的。”話到最後,她有些哽咽,眼睛紅了,觸動了我內心的柔軟。
我舉起手,輕輕地撫摸她地臉頰。柔柔微笑:“傻妹妹……”
她握緊我的手,說道:“姐姐,我讓賀太醫先爲你診治。”
早在一旁候着的賀慕寒,爲我細心地爲我診脈,檢查頭部,隨後躬着身子說道:“恭喜娘娘,您的病已見好轉,請娘娘放寬心養病。臣會盡力爲您診治,讓您早日康復。”
“謝過賀太醫。”我對他虛弱一笑,想到賀太醫一定是隨着謝容華一同來的。
秋樨爲我端來湯藥細心地餵我喝下,我只喝了兩口,便作嘔,無法下嚥。電 腦 小說站
“湄姐姐這是何故,喝不下湯藥,可怎麼好?”謝容華神情緊張,焦急地問賀太醫。
賀太醫微蹙眉頭,低聲道:“娘娘昏迷地時間過久。臣懷疑她腦中受了劇烈的震盪,只怕裡面還有淤血,淤血消退才能見好轉的。”
“那要如何才能消退呢?”謝容華依舊着急。
“需要時間,慢慢來。臣要換個藥方,化淤散血的藥,只要娘娘能喝下去,再一邊熱敷頭部的傷處,臣相信一定會好起來。”賀太醫信心十足地說道,從他的眼神裡,我看到一絲光亮,其實我心裡並不着急。我既然已經醒來。就一定不會再死去。曾幾何時,我這麼不願意死去,那個幽冥的世界,太過漆黑寒冷,竟有些不適合。
“謝過賀太醫。”我朝他微微說道。
“娘娘客氣了,這是臣的本分。娘娘只管寬心養着。心態好,病就自然好得快。”他溫和地看着我。我心中對他總會有一種莫名地感觸,覺得他與謝容華,是那麼的般配,般配得讓我認爲他們的心早就在一起。或許是我的錯覺,只是謝容華與我情誼深厚,對我好的人,我都會感恩,並且珍惜。
謝容華對他說道:“有勞賀太醫,我想靜靜地陪湄姐姐一會,你有事,請先回去。”
賀太醫躬身點頭:“臣先告退,一會開好新方,命人送藥過來,明日再來爲娘娘診治,若有異樣,隨時遣人來傳。”
點頭微笑,目送他離開,欣長的背影,轉瞬間消失。
我看着謝容華,將手伸向她,說道:“妹妹,我想下牀走走,躺在這頭很暈。”
她輕輕地攙撫起我坐着,關切道:“姐姐,還是先躺着,昏迷了這麼多日子,一下子要起牀,你身子會受不了,再躺幾日,調養得好些,我每天陪你到園中散步。”
一坐起,就覺頭暈,有嘔吐的感覺,於是緩緩道:“好,不起來。”
紅箋端來了一碗稠稠的紅豆湯,說道:“小姐,我來餵你喝點紅豆湯,喝下去頭就不會暈的。”
謝容華接過碗,微笑地看着我:“讓我來喂姐姐吃。”
我略微地喝了兩口,又有嘔吐的感覺,輕輕推開:“妹妹,一會喝,這會還是覺得不舒服。”
謝容華把碗遞給紅箋,輕輕爲我揉着胸口:“姐姐,歇會
軟軟地靠在枕墊上,覺得整個身子無力,還是會疼痛。
謝容華爲我輕掩被子,柔聲道:“姐姐只管靜心休養,賀太醫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地病。”
“劫數,劫數難逃,就是這句話。”我笑道,帶着幾許自嘲。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許多的波折,起落不定,姐姐不必想太多,如今算是吉人天相,以後都會平平穩穩的。”謝容華寬慰着我,其實我不是在嘆怨,只是覺得許多地事真的是註定。
“妹妹,我真的不介意這麼許多,意外也好,人爲的也罷,反正已經發生了,就是我的劫,躲不過便躲不過。”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心中還在思索着,我那一天的縱身跳躍,究竟是因爲什麼要;你不欺,別人欺;你不愛,別人愛;你不恨,別人恨;你不笑,別人笑;你不壞。別人壞。”謝容華一瞬間說了這麼多的對比,看似簡潔,可是句句卻是真實地存在。
“妹妹,你明白麼?我不屑,不屑於如此。許多人,許多事,我都可以淡漠,也許這就是我地心性。倘若說無情,我可以比誰都做到決絕,只是,我還不屑於去做,她們還配不起。”我語氣傲然。傲然得都讓我自己驚訝。其實我心裡是如何想,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昏意沉沉,無力氣去想什麼。
“我明白,我都明白,像姐姐這樣心性的女子,是獨一無二的。”謝容華忙說道。
我清冷一笑:“獨一無二,那是在妹妹眼中,妹妹覺得我隨心隨性,都能懂得。可是她們。卻會認爲,我是恃寵而驕,如此的淡然,實則是造作矯情。或者心中藏奸。”
“隨她們如何,要知道,再好的人,成了敵手,都是壞人了,都懷怨恨。”謝容華淡淡地說,這麼些年,想來她已經是習慣了淡漠。
停了片會。我緩緩問道:“難道妹妹也認爲我這次從鞦韆架上墜落下來,不是意外?”謝容華定了會神,輕輕點頭:“我地直覺告訴我,不是。”
我淡笑:“不是就不是,又能如何,我這不又讓她失望了。若是讓我知道是誰。也許我未必肯饒恕了。不計較我會徹底不不計較。若是計較,我會徹底讓她毀滅。萬劫不復。”我感覺到自己脣齒間都有冷意,我心中在想,若是一昧地遷就於她們,日後受傷害的不只是我,還有我身邊地人。想起煙屏的死,雖然不是因爲後宮之爭,可也是因爲皇廷之鬥,想起如意的死,也是成了悲劇人物的葬禮。這一次出事的幸好是我自己,若是換作我身邊地人,我想此生都再難安。也許,是該到了制止的時候。
“姐姐,你累了吧,好好歇息,一會吃點東西再吃藥,嘔吐了也要吃的。”謝容華輕輕喚我,用手輕拍着我的肩。
我回過神,輕輕點頭:“好,頭很暈,看你都是模糊不清的。”
“那是昏睡了太久,你再躺會,我坐在這陪着你。”謝容華溫和地看着我。
“妹妹先回去歇着,明兒個再來陪我。”我輕輕說道。
“讓我看着你喝了藥再走吧,要不我放不下心。”謝容華眼神裡充滿了關切之意。
我柔柔地倚着枕頭,或許方纔話說多了,很虛弱,半眯着眼,謝容華坐我身邊陪着。
迷迷糊糊地淺睡,好似又要入夢之時,只聽到低低的說話聲:“湄妹妹才睡下的麼?”
我緩緩地睜開眼,舞妃站在我的面前,謝容華正在和她輕語。
“姐姐……”我輕喚道。
舞妃忙靠近我,坐於榻沿,柔聲道:“好妹妹,你莫要動,只管躺着。”
“嗯。”我低低地回答。
舞妃執我的手,眼神裡充滿了憐惜,低低說道:“妹妹,一聽到你甦醒過來,我本就要來的,奈何宮裡有點事,耽擱了時間,這會子得閒過來,見着妹妹真地甦醒,真是萬分驚喜。”
“有勞姐姐掛心,湄兒已無大礙了。”我柔和地看着舞妃,亦有恍若隔世之感,感覺自己死過一回,如今重回到人間,原來還是有人讓我值得欣喜,比如謝容華,比如舞妃,比如……
沉靜了一會兒,舞妃輕聲說道:“方纔在翩然宮裡,來了幾個客人,史貴嬪、劉芳儀還有秋貴人,她們平日也只是偶然到我宮裡小坐,今日提及了湄妹妹從鞦韆架上掉下來的事。”舞妃說的這幾個人我都認識,只是平日裡甚少來往,並不熟悉,想來我的落鞦韆地事已經成爲了後宮的茶餘飯後的閒談了。對我沒有敵意的人,或許會輕嘆惋惜,或許會根本不在意,對我平日妒忌的人,此時該是看笑話,說笑話的時候了。
“她們都說了些什麼?”謝容華禁不住問道。
“說外面在傳,湄妹妹落鞦韆的事不是出於意外,一定是有人在使壞。”舞妃煞有介事地答道。
謝容華有些不以爲然:“這有何好傳的,其實大家心裡都這麼想地,這後宮,發生了什麼事,往往都是人爲,只是一點小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
我淺淡一笑:“到最後,把真的傳成了假的,假的傳成了真的,或者都是真地,又或者都是假地。有興致的側耳傾聽,甚至碎嘴說幾句,無興致地冷眼觀看,就別無其他了。”
“不過妹妹,這一次,看來我們真的不能再被動了。如意的死還在眼前,我觀察了這些日子,以爲她們不會再有動作。沒想到,湄妹妹又出了這樣的事,算是吉人天相,若真怎麼了,這還了得。”舞妃神色焦慮,語氣急促。
“若真死了,鬧一場也就罷了,還能怎麼。”我語氣帶有譏諷,對自己,對人性。
“姐姐怎能如此說,其實害人的那個人身份地位一直很高,要知道,姐姐有出什麼事,皇上定不會善罷干休,會徹查到底,若不是爲了權力和愛情,是沒有勇氣如此劍走偏鋒的。”謝容華執我的手,對此事做着分析。
我淡然道:“無論是誰,到最後,都會有結果的,只是時間的長短,我相信時間會告訴我們
“妹妹心中可猜測是誰所爲麼?”舞妃看着我,似乎想從我這得到答案。
我輕輕搖頭:“世象本迷離,何必太清晰。其實我也沒有把握會是誰,往往你認爲是的那個人不是,不是的那個人卻是,真的很難說得清。”我心中想着,與我表面有過節的,也就是雲妃和她身邊的許貴嬪了,還有那麼多隱藏在背後的人,誰知道又會是誰呢?當初如意的事我否認不是雲妃,覺得她那麼聰明不會做得過於明顯,但是這麼多事,總有一件是她所做的,至於她究竟陷害了誰,我真的沒有把握。
“有句話姐姐說得好,時間會告訴我們一切,但是我不贊同繼續等待,我相信皇上這次一定會徹查此事。所以說,有些事,要做就做得決絕些,到如此地步,想要收拾殘局,也是難的。”謝容華話中藏有機鋒,她所謂的決絕,大概是指害我者還不夠狠,或者是狠了,卻沒料到,那縱身的跳躍摔不死我。如今,我還活着,這樣的殘局,想要收拾,的確不易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湄妹妹的身子好起來,身子好了,我們再聯手查清這些事,讓她們也不得安穩。”舞妃話讓我覺得她真的是無法隱忍了,的確,如意之事,想要平復也是需要時間的。加上她們的相逼,再平靜淡定的人,也會起波瀾。
我覺得頭疼,眼睛好迷糊。
謝容華似看出狀況,說道:“姐姐歇息一會,歇一會,再喝藥,我和雪姐姐在這陪你。什麼都不去想,我們也不說這些了。”
舞妃輕拂我的發:“歇會兒,我在這陪着你。”
我軟軟地躺着,覺得渾身乏力,她們陪着我,我心中覺得溫暖塌實,迷迷糊糊中,我又入了一場夢境……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春來春去春無意
更新時間:2009-5-11 0:29:25 本章字數:4705
夢裡依舊縹緲無寄,寒冷又幽暗的地方,都是迷離縈繞不盡的煙霧,我一襲白衣,站在闌珊的路徑,迷茫得不知該去哪裡。
一撥一撥的人打身邊走過,不知道是去趕往死亡,還是趕去重生。迷糊中,聽到有嬰孩的啼哭聲,由遠而近,可是四處搜尋,卻又見不到蹤影。那啼哭聲,令我的心有絲絲縷縷的疼痛,彷彿牽住了我的靈,我的魂,不知是爲了什麼。
在陣陣的啼哭聲中,我終究還是無力,從虛幻的夢境中掙扎醒來。
我看到紅箋爲我擦拭額上絲絲的細汗。
感覺手被人拽緊,溫暖而有力的大手,迷糊中我看到了淳翌,他低低喚道:“湄兒,朕在這,不怕,不怕了。”
虛弱地睜開眼,低喚:“皇上……”
他輕柔地拂我額前的細發,柔聲道:“又做惡夢了麼?”
“嗯,又是夢,揮不去的夢。”我緩緩地回他,竟無一絲氣力。
“是你太虛弱了,所以纔會如此,太醫開了新的藥方,你只要喝下去,就會好起來。”他一邊說話,一邊伸手管秋樨取了藥碗。
一股澀苦的藥香飄來,我幾欲作嘔,淳翌用脣親舔湯藥,笑道:“不苦,朕都嚐了。”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告訴自己,爲了他,我也要將藥喝下去。
他一勺一勺地餵我,眼神裡滿是柔情,將我消融在那柔情裡。忘記了身子的痛苦。我總算喝下了幾口,希望可以緩解我的疼痛。
這時我才發覺皇后也在室內,只見她走至榻前,輕喚道:“湄妹妹……”
我想要微微施禮,卻無氣力。她忙執我地手:“妹妹好好歇着。不要動。”
我輕微點頭:“嗯,有勞皇后娘娘掛念,湄兒已經無礙了。”
皇后寬慰道:“妹妹只管安心養病,什麼都不要想,有什麼事,皇上和本宮都會替你做主。”
“嗯,湄兒會的,謝過娘娘。”
皇后朝淳翌說道:“皇上。臣妾就先告退了,有你在這陪着湄妹妹,臣妾也安心。”
淳翌點頭:“皇后也好好歇息,保重身子。”
“臣妾謝過皇上。”皇后施禮道。
她又看向我:“湄兒,本宮改日再來看你。”
“臣妾恭送皇后。”我微微點頭。
就這麼幾段客氣的話,讓我覺得好累,斜倚在枕墊上,感受着窗臺有微風拂進來,吹動了我的簾帳。
“皇上這是幾時了?”我轉過頭,朝窗邊望去。見有紅霞映襯着窗扉,只是很迷糊。
“已近黃昏。”淳翌也超着窗臺望去。
“爲何我的眼睛好迷糊,那霞色像是幻影,一點都不清晰。”我極力想要看清窗臺地景緻。只覺得眼前隔着一團迷霧似的。
淳翌輕聲回道:“那是昏睡得久了,纔會如此。”
“皇上,我想看看窗外的霞光。”我心中對那一抹煙霞充滿了渴望。
淳翌點頭:“好,朕抱你去。”
淳翌輕輕將我抱起,我用盡力氣雙手摟緊他的頸項,將頭埋在他的肩上,感覺到好舒適。
煙霞綺麗,染透了半片天空。帶着風情瀲灩的紅,讓窗外的風景也多了幾分醉意闌珊的情韻。有花競放,有花凋零,春去春來,總是這般無意。只有那幾竿翠竹,無論在怎樣地季節裡。都是常青。
我偎依在淳翌的懷裡。閉上雙眼,聞着黃昏裡清幽的味道。那夾雜着花香與青草的味道,讓我再一次對生命充滿了渴望。
“皇上,好久沒有聞到這紅塵的味道了。”我合上眼,輕輕地說。
“紅塵的味道,湄兒,這幾個字有新意,你竟說這是紅塵的味道。”他的呼吸很均勻,平緩而溫和。
“是的,紅塵的味道,因爲自這次昏迷後,我地夢裡彷彿都是幽冥的世界,黑暗寒冷,沒有一絲溫暖的氣息,迷濛得看不到陽光。”我依舊閉着眼,回憶着夢裡那些情景,有寒意拂上心頭,曾幾何時,我竟這樣的渴望陽光,渴望着溫暖。
“以後朕每天都陪你看陽光。”淳翌溫柔地看着我,儘管我合着眼,都感覺得到。
我舒緩睜開眼,突然開口說道:“皇上,放了小行子吧,你知道地,此事與他無關。”
淳翌凝神,隨後緩緩點頭:“好,朕一會就下令放了他。當時也是因爲氣惱,才如此的。”
“臣妾知道,皇上所做的事,都是爲了臣妾,臣妾都明白。”我輕柔地對他說,因爲他所做的一切,我真的都能理解。
“湄兒,大概你也知道,你的落鞦韆,不是出於意外,對麼?”淳翌低低說道。
我鎮定地回答:“是。”
“湄兒,這次朕一定會徹查此事,給你一個交代。”淳翌話語堅定,我從他眼神裡看出了他的執着,我知道,這一次他不會輕易放過。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多言。
我緩緩說道:“皇上,其實臣妾要的不是交代,一切都會水落石出地。以往臣妾總覺得,不能牽扯太多,一扯會扯出許多隱藏在後面的真相,無法收拾。可是積澱得太多,也是需要清理的,否則都是塵垢,到最後,更難收拾。”
淳翌贊同道:“對,湄兒說得對,朕也是如此之想,倘若再不嚴懲,她們更是無法無天,皇后身子不好,後宮的事。還須朕來親自處理。”
我依舊被淳翌抱着,想到他的手一定酸了,輕輕說道:“皇上,湄兒想在梨花木椅子上躺會。”這梨花木椅子因爲喜歡,暖閣有一把。這寢殿也放着一把。
淳翌把我抱至梨花木椅上,我斜斜地躺着,覺得精神好了許多。他安靜地坐在我旁邊,這樣地時刻多了幾許溫情。
“湄兒,你現在要做地就是養好身子,其餘地事都叫給朕處理,過程你無須知道,朕會給你結果。”淳翌輕撫我的眉。我已經許久不曾描眉了,沒有輕妝,只是天然。
“好,我只要結果。”我禁不住用手撫摸淳翌地臉,他握緊我地手,親吻着:“湄兒,是朕沒保護好你,朕讓你受苦了。”
我淺笑:“臣妾這不沒事了,皇上不必再爲臣妾憂
“以後你就是朕的湄昭儀,朕會更加的疼惜你。”淳翌眼中滿含柔情。
“皇上。你是否還有什麼事隱瞞了臣妾?”我突然間冒出這麼一句話,也許給淳翌帶來了些許驚訝,因爲我心裡隱隱地有種不測的感覺,在我初次醒來從紅箋躲閃的話語裡。我就感覺到了,趁此時精力不錯,我想直接問淳翌。
淳翌果然驚呆了片會,轉而微笑:“哪有,朕沒有任何事隱瞞湄兒。”
“告訴臣妾,臣妾有預感的,睡夢裡都不得安寧,告訴臣妾。臣妾會坦然接受。”我看着他,我的眼神不容他躲避。我不明白我爲何問出這樣的話語,但我心底地確有一種感覺,從我的夢裡,以及我的直覺,我知道。一定有什麼發生了。
淳翌握緊我的手。眉頭深鎖,臉上寫滿了疼痛。我的預感真的是靈驗的。這一刻,我已經肯定,在我身上,發生了讓人傷悲的事。
我一臉的淡定,平靜地說道:“皇上,都過去了,不是麼?再疼痛的事,也發生了,你又何必介意對臣妾說起。”
“我們地孩子,沒了。”他很簡潔地說完,與方纔的猶豫成了很明顯的對比。
“孩子……”我低低喚了一聲,有種疼痛錐心,但是在轉瞬間又停息、抽離。
也許是我的平靜驚嚇到淳翌,他將我地手握得更緊,幾乎弄疼了我,低沉着聲音:“湄兒,朕本不想瞞你,你才醒過來……”
我手捂住淳翌的脣,柔軟一笑:“皇上,臣妾明白,臣妾不怪你。”一字一句地說出,那麼輕緩,卻又那麼有力,但是我分明能感覺出話語的寒冷,那股透心的涼氣可以將人冰封。
我感覺到淳翌的手有些發顫,那種感覺從我的手心傳至他的手心,從經脈蔓延而去,足以將他冰冷。
“湄兒,想哭就哭,哭完心裡會舒服得多,不要悶在心裡,一切都已是過去,我們還擁有着好長好長的未來,我們一定可以幸福。”淳翌輕柔地對我說着,他地眼神分明寫着痛楚。
“我們一定可以幸福。”我喃喃道,嘴角泛起一絲冷意,帶着幾許無端的嘲笑與莫名的譏諷。
“孩子有多久了?”我從脣齒間擠出這幾個句,我以爲我可以平靜,可是有銳利的刀劃過心間,我幾乎能感覺到那血慢慢地溢出,止也止不住。
“很柔弱的小生命,兩個月都不曾到。”淳翌脣齒也是寒冷,眉結深鎖,額上的青筋一根根露出,他內心地悲憤在一點一滴地膨脹。
我輕輕撫摸他的眉,撫摸他地額,柔聲道:“皇上,不要這樣,請不要這樣。”
他握緊我的手,放在他的脣上親吻:“湄兒,朕答應你,一定不會讓我們煙兒白白地死去,我這個做父皇的會給他討回一個公道。”
“煙兒……”我輕輕喚道,迷惘地看着淳翌。
淳翌輕緩點頭:“是的,煙兒,他就像一陣輕煙,在最美的季節來到,又在最美的季節離起。輕似煙蘿,又夢似南柯。”
“輕似煙蘿,又夢似南柯。”我喃喃低語,這幾個字,我是這麼的歡喜,我的煙兒,在春天來到,春天離去,他輕似煙蘿,又給了我一段如同南柯的夢,我還來不及擁有,他就離我而去。不能來到這個污濁的人間,這對他來說,到底是一種錯誤,還是一種救贖?
淳翌低低喚我:“湄兒,讓我們爲煙兒祝福,讓他好好的去,等你身子好了,爲他做一場法事,超度好麼?”
我輕輕搖頭:“不,不用,他還太小,承受不了許多,讓他淡淡地離去。皇上,我們的煙兒,不能來到這個污濁的人間,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救贖,而不是錯誤。”
“他是朕的皇兒,他的來到,註定會有一生的幸福。只是他離去,朕也會給他最好的祝福。”淳翌一半堅定,一半無奈,讓我覺得很無力。
“抓不住他,就放了他。”我清冷地說道。
“朕一定會爲煙兒討回公道。”淳翌語氣堅定。
“不,不要說爲煙兒,他還太小,不能承受這麼重,讓我們爲他積福。但是我沈眉彎付出的代價卻一定要討回,不爲煙兒,只爲我----沈眉彎。”我話從心底傳出,有着無比酷冷的力量。這就是沈眉彎,可以吐納煙雲,同樣也可以收卷日月。
淳翌輕輕將我抱起:“湄兒,朕抱你回牀上歇息,養好身子,纔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朕答應你,給你結果。”
淳翌走後,我靜靜地躺在牀上,心有種被剜去的虛空,但沒有疼痛。原來之前我感覺到的空落,是因爲我丟了我的孩子,他是我身上的骨肉,我沒能保護好他,難怪夢裡聽到嬰孩的啼哭聲,我要堅強,我要告訴煙兒不要哭泣,孃親會爲你祈福。
很虛弱,真的很虛弱,我用最後的力量維持着,我沒有哭,沒有爲煙兒落一滴淚,我沒有淚,也沒有痛,只是很無力。但是我知道,從今後,我再不是那個輕似煙蘿的沈眉彎。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二章 繽紛世界已朦朧
更新時間:2009-5-12 1:09:05 本章字數:4681
我又做夢了,夢裡果然見着了我的煙兒,他那麼嬌小,那麼的瘦弱,可是他會微笑,還會向我招手。我知道,這一次是訣別,以後他都不會驚擾我。他是那麼的善良,善良得連他的孃親都不忍驚擾。我不要他承受生命之重,只想着他能好好的離去,從今之後,我的夢裡沒有他,但是卻將他深藏在心底。
醒來又是一天,除了感覺視線模糊,我的病似乎有所好轉了,頭疼也有所減緩。
秋樨餵我喝下湯藥,少許少許的喝,嘔吐的次數也減少了。
當她跪在我的榻前請罪時,我確實有了片刻的驚訝。
“娘娘,懲罰奴婢吧,皇上這次本來就該懲罰奴婢,是因爲奴婢要照顧你,才饒過我的。”秋樨一臉的懺悔,低眉跪在我的榻前。
“秋樨,你這是怎麼了?”我驚訝地看着她,不知何解。
“娘娘,如若不是我粗心,這一次你就不會出事,小皇子也不會……”她話語哽咽,眼睛紅紅的,似有淚要落下。
“怎能怪你,我自己都不知道,又怎能怪於你。”她碰觸我不願碰觸的傷,但是我沒有多少疼痛,平靜下來,一切都可以容忍。
“這些事本就該我管,我是月央宮的掌事姑姑,可是我卻沒做好本份,沒能……”她急急地說道,話中盡是懊惱之意,我明白她此時的心思,只是柔弱的我。又如何能安慰她許多。
我輕輕搖頭:“過去地都算了,真的與你無關,這一切早已註定,就算沒有落鞦韆之事,也會有別的事發生。”話音一落。我心中想起,我的煙兒是註定不要來這污濁的人間,所以無論怎樣,他都會選擇離開我,只有離開我,他才能自由地迴歸。
秋樨滿臉地痛楚,陷進在深深的自責裡:“奴婢早該請罪的,一直怕娘娘受不了。不敢提起,可是如今知道此事,奴婢再不請罪,就太沒良知了。”
我柔弱一笑:“你想多了,這與良知何干,真心爲我好,就別再提此事。你明知道,我不會怪罪於你,不會責罰你。你以後的時間都給我,好好地照顧我。陪着我。”
“奴婢知罪,奴婢以後會細心照顧好娘娘。”秋樨感激道。其實她是我貼心的人,她知道我不會責罰她,也不忍責罰她。她的請罪是因爲她自己過不了心中那道坎。她寧願接受我的責罰,也不願接受我對她的好。可是,我想做個自私地人,好好地爲自己活着。
“這就對了,好好保護自己,才能保護好我。”我語重心長,想起後宮之爭,不得不驚任何一種倦怠,似乎都是對自己的殘忍。秋樨只有保護好自己,纔有力量保護我,而我,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保護好整個月央宮。誰說人不會改變。我隱隱地感覺到自己連骨頭都是冷的。我在想,等到我冰封的時候。也該是她們付出代價的時候。
“奴婢謹記娘娘教誨。”秋樨點頭應我。
“快快起身,還有許多事需要你做,要好生照顧我。”我輕淺一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秋樨緩緩起身,點頭道:“奴婢會盡心照顧娘娘,打理好月央宮。”
“對了,小行子回來了麼?”我擡眉問道,想起了昨日淳翌答應我的話,放了小行子。
“昨晚就回來了,只是娘娘在歇息,他不敢進來打擾。我這就去傳他進來,好麼?”秋樨答道。
我搖手:“不必,讓他歇着吧,回來就沒事了。”
我緩緩下牀,秋樨和紅箋忙攙扶着我,坐在菱花鏡前,我看着自己蒼白的臉,像死過一般的寂靜。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給自己,沒有疼痛,有些許淡淡的冷漠。
梳洗乾淨,略施脂粉,淡淡雪凝妝,我還是那麼美麗,只是清瘦了許多。對着鏡中地我,我心中暗暗說道:“沈眉彎,你再也不要重複昨天走過的路,世事不過輕如塵,你莫要爲任何人辛苦,被任何人辜負。”說完,我給了自己一個薄涼的笑。
佇立在窗前,淡淡的輕風拂過,我聞得到暮春地味道,不是清涼,也不是浮熱。窗外景緻依稀,有陽光,卻彷彿蒙着一層煙霧。
“起霧了,這時辰如何還有這麼大的霧。”我低低道。
一旁的紅箋朝窗外望去,不解道:“沒有霧啊,很明淨,澄澈的藍天,秀麗的風景。”
我揉了揉眼睛,再望去,依舊是煙霧迷朦,所有的景緻都縈繞在霧裡。
“娘娘還是覺得有霧麼?”秋樨看着我的眼睛,緩緩問道。
我輕輕點頭:“是的,而且不是淡淡地煙霧,反正看得不清晰。”我極力將眼睛再睜大些,連眨幾下,依然如此。
“許是因爲昏睡太久了,突然看到陽光,有些抵擋不住,稍稍習慣就會好。”紅箋輕輕說道。
我微點頭:“可能是吧,沒事,我站一會就好,覺得精神還不錯。”
“要不奴婢讓小行子去請太醫過來診治,檢查一下什麼原因,這樣好放心的。”秋樨機警地說道,因爲落鞦韆的事,她更加的小心了。
爲了怕她們憂心,再者我的確覺得眼睛總像是蒙了一層薄膜似的,也想知道原因,於是輕輕回道:“好,請賀太醫,這些日子都是他診治,他深知我地病情。”我想起賀慕寒說我腦中大概積着淤血,難不成?我不願想下去,但願我地猜測是多餘。
靜靜躺在梨花木椅子上,輕輕搖晃,閉目。感受着沒有光明的世界,一片黑暗,只能感覺到淡淡地光在眼前閃着,沒有任何的色彩,萬物都在沉睡。我感到心口一陣疼痛。用手捂着心口,好淋漓的刺痛,足以穿
一時間,想起了許多,與命運相關的事,從來都是那樣的朦朧,朦朧得說不清,道不明。我隱隱地感覺到。落千秋不是苦難地結束,而是苦難的開始。我嘴角不由得發出一絲冷笑,再多的苦難聚集而來又如何,我沈眉彎不會落下高傲的淚珠,我沒有爲煙兒落淚,以後我就再也不會有眼淚。
我在等待賀慕寒,第一次我等待太醫,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讓太醫診治,我討厭聞那苦澀的藥香,也不喜歡病懨懨的過日子。
當賀慕寒立在我眼前的時候。我還陷入在迷朦地思緒裡。
“臣參見娘娘。”賀慕寒總是這樣謙謙有禮,他很有書生氣質,儒雅而翩然,倒不像個太醫。許是因爲謝容華的緣故,我對他也有種別樣的好感。我微微起身:“賀太醫來了。”
紅箋已沏好茶,我起身走至桌前,賀慕寒隨我一同坐下。
“賀太醫,請用茶。”我客氣道。
他微微點頭:“謝娘娘,臣還是先爲娘娘診治。”
“好。”我語氣坦然,輕輕伸出手腕,讓他爲我把脈。
隔着薄薄的絹紗。我感覺到他手指的力量,他只需要通過幾個靈動的手指,可以測量出我體內的好與壞,玄黃之術的微妙之處實在讓人驚歎。這時候,我反而沒有緊張,多了一份平和。淡然的平和。我有勇氣接受一切。
診過脈,他有看過我的頭部。輕聲問道:“娘娘現在還有哪些不適?”
“頭疼,頭暈,主要是眼睛迷糊,看什麼都不清晰。”我看着賀慕寒,他地面容在我眼前也有些迷糊,總是不如從前那般清晰。
他輕輕點頭:“臣冒昧,能否請娘娘給臣看看眼睛。”
我微笑:“當然可以。”
他靠近我,一手枕着我的下額,一手搭在我的頭上,眼眸與我對視,只一會,他便說道:“眼睛裡看不出有異樣,臣覺得大概是腦中的淤血引起地,還需要時間來診斷,現在還不能確診。但是依臣之見,就是如此了。”
“告訴我,若淤血積在那,散化不開會如何?”我平靜地問道,因爲我想知道會產生的後果,提前知道,總比發生不能預知要來得好。
“淤血會慢慢散開的,不會再有生命危險,因爲娘娘已經平安地甦醒,只是……”賀慕寒欲言又止,從他的神色裡,我感覺還會有不好的後果。
我溫和一笑:“沒關係,賀太醫,我很平靜,我能接受一切,既然沒有生命危險,又還有什麼能讓我好害怕的呢?”我心中的確平靜,但是在平靜的背後依然隱蕩着微微地波瀾。
賀慕寒也許知我性情,輕輕點頭,緩緩說道:“回娘娘,臣之前也遇到這樣的類似的病人,從馬背摔下來,或者從高處重重摔下,震盪了腦部。有淤在裡面,壓破到視覺神經,後來引起……”他終究還是沒把話說完,有不敢,有不忍。
“視覺神經。”我低低念道,其實聽到這幾句,我一切都已經明白了,我的猜測與感覺沒有出錯。
“是的,人的大腦掌控了所有地神經,而視覺神經最爲敏感,那重重地摔落,很可能就震盪到了。”賀慕寒安靜地解釋給我聽。
我輕淺一笑:“賀太醫的意思是,我會盲了。”
“不,不一定,臣只是猜測,裡面地淤血壓迫了一部分視覺神經,纔會引起娘娘此時的症狀,就是模糊不清晰。但是臣認爲不算嚴重,如果嚴重,你醒過來或許就直接失明。所以說,情況還是很樂觀,娘娘堅持服用臣開的藥方,慢慢地散化淤血,說不定就會好起來。”賀太醫極力想要安慰我,我不知道他說的話我能信幾分,但是卻覺得聽起來有理。
“聽着似乎也懂了些,只是不知道失明的概率有幾分。”我輕輕問道,語氣平和,內心卻真心的渴望知道。
“臣還不能確定,需要觀察。”賀慕寒拒絕回答我,他的用意我明白,我能理解。
“好,那就等待觀察。”我淡淡回道。
“娘娘不必過於憂心,或許只是眼睛模糊一段時間就會好。就算做最差的打算,倘若失明瞭,也有可能是階段性的,也就是說,等淤血徹底消散了,又會重複光明,但還有一種,就是最爲不樂觀的,壓迫到視覺神經,引起終身失明。”賀慕寒也許是見我表情平和,所以才如此有勇氣把這些可能發生的結果全部告訴我,讓我心裡有個底。我聽後的確沒有多大的感覺,在此之前,我已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倘若註定我將來的日子要在黑暗中度過,我也能勇氣地接受,不再遲疑,不再彷徨。
我緩緩點頭:“謝謝賀太醫,這樣好,我知道一切,將來發生什麼,我都能坦然面對。”
“娘娘不要過於悲觀,安心服藥,保持好樂觀的心態,一定會好轉的。”賀慕寒寬慰道。
“有勞賀太醫,請用茶吧。”我端茶遞給他。
他忙起身,謙和道:“謝娘娘,臣還是先回太醫院,給娘娘開藥方,今日又要換個方子,早些開好藥方,早些取藥,希望娘娘服了藥能見好轉。”
我知道不便再相留,便點頭道:“好,有勞賀太醫。”
喚過一邊的小行子:“小行子,替我送送賀太醫,隨他去將藥取回來。”
看着他們行去的背影,我走至窗前,跌落在那片朦朧的世界裡,我擡眉看着藍天,它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明淨澄澈,縈繞着淡淡的煙霧。我想要去後院,我想觀賞那明媚的景緻,我怕以後再也不會有那機會了。
你知道嗎?也許從明日開始,我就是個盲人。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院外風景好朦朧
更新時間:2009-5-13 1:12:33 本章字數:3992
第二天來到的時候,我睜開眼睛,還看得到陽光透過珠簾,如煙似夢地灑在眼前。我所看到一切都是煙霧,若是從前,我會覺得很美,只是現在,因爲帶着別樣色彩,就不再可以做到那般泰然自若了。
眼睛蒙着煙霧,不知是心裡緣故,還是病情真的嚴重了,我看什麼都覺得模糊不清,比昨日更加嚴重。但是已經沒有害怕,我做好了成爲一個瞎子的準備,我所說的準備,只是心裡的準備,我無法想象,倘若整個世界都是黑色,我將要如何地自處。
坐在菱花鏡前,我用絹絲將那鏡面擦拭又擦拭,可是無論我怎樣的擦拭,都無法做到明淨如初。我想好好地看看鏡中人,如今我看她淡妝天然,他年我是否還能看到她老去紅顏?直到我鏡子裡多出了一個人,我才猛然驚醒。
我轉過身,微笑道:“皇上,您這時候怎麼來了?恕臣妾就不起來行禮了。”這時候淳翌應該在早朝,不知何故來到月央宮。
淳翌站至我身後,微微地彎下身子,與我齊眉對鏡,兩個熟悉的臉,讓我覺得好溫馨。只是隔着一層煙霧,我依舊覺得熟悉。
淳翌輕輕說:“今兒個沒事,早早退朝了,朕掛念你,所以來看你了,不知湄兒身子是否好些了?”我把視覺有礙的事給隱瞞下來,我讓賀慕寒在我還沒確診之前,不要將此事告訴任何人,我怕此事一傳出。整個後宮又會掀起大波,我的落鞦韆在後宮一定已經成爲傳奇了,好容易醒過來,如今又要做個盲人,對於許多人來說。應該是一種驚喜。
我對着鏡子輕輕點頭:“好,都可以起牀了,精神覺得不錯。”
淳翌從妝臺上取過畫筆,微笑道:“朕爲你描眉,許久沒有爲湄兒描眉了,怕要生疏。”他立在我面前,俯身,輕柔地爲我描着。好細好細,碰觸到我的眉,我感覺到那麼地柔順自然。我睜着眼看着他,在想着這樣的情景,也許下一次,只能憑着想象了。
“臣妾的眉好看麼?”我柔和地看着他。
“好看,沈眉彎,彎彎的眉,似那細細的月芽兒,令朕一見傾心。”淳翌欣賞着我地眉。而後放下手中的眉筆。
我看着鏡中的自己,兩眉似新月,素淨而溫婉,只是神情中多了幾許冷漠。我從口中低低地喚出:“沈眉彎。”不知爲何,我每喚這三個字,心中就會悸動,喚一次喜歡一次,喚一次又疼痛一次。到最後,我不知道是喜歡得多,還是疼痛得多。
淳翌輕輕將我從椅子上扶起,問道:“湄兒。朕來餵你吃藥。“皇上,臣妾想去後院,看看外面的風景,許久不曾看外面的風景了。最後一縷春光,臣妾不想錯過。”說這話的時候,我腦中浮現了後院蔥鬱的景緻。這個時候。春暮夏初,萬物欣欣。該是多麼的美好。
淳翌微笑點頭:“好,喝了藥再去。”
我微微點頭:“好,喝了藥再去。”
淳翌端過秋樨遞給她地湯藥,我坐回在椅子上,淳翌與我對坐,端着藥碗,一勺一勺地餵我。我幾欲作嘔,極力地忍耐,我感覺這一切都是頭部引起的,因爲不舒適,吃東西總要嘔吐,我現在想到吃東西,吃藥,心理都有負擔。
喝了幾小口,輕輕推開碗:“皇上,不喝了,再喝就要嘔了,這會就先喝這麼多,待我們回來,臣妾再喝。”
淳翌知道不能勉強,放下藥碗,點頭道:“好,一會再喝,慢慢地滲進去,寧可每次少喝,次數多些就好。”
“是的,喝急了很難受。”我聞到那股藥味,眉頭深蹙。
淳翌看着藥碗裡的藥,輕聲問道:“太醫每日都來麼?可有說病情如何了?朕前日問過,說是情況有了明顯的好轉,還需要慢慢調理才能康復。”
“太醫也是這麼對臣妾說的,所以皇上不必擔心,臣妾會乖乖地服藥,讓自己儘快地好起來。”我寬慰地對他說,只是可以寬釋他的心,卻無法寬釋自己。
淳翌欣喜地點頭:“這樣就好,朕每日心中都掛念着你,只要你好,朕才能安心。”
“皇上,臣妾想要去後院賞景呢。”我看着窗外,有清風捲簾,我似乎顯得迫不及待。
“好,只是你身子虛弱,還不能行走,會累,讓朕抱着你去看。”淳翌撫摸着我額前絲縷的發,臉上盡是溫柔。
我淺淡一笑:“皇上,要抱臣妾去呢,這樣皇上會累,臣妾也不要皇上累。臣妾偎依着你,慢慢地走去,應該可以的。”
淳翌不容我再說,攔腰很輕鬆就將我抱起,我本能地偎依在他懷裡,雙手環抱着他的頸項,真地好舒適,我心中在想,如果可以,以後我也不要行路了,去哪都要他抱着。想到這,禁不住笑了。
“湄兒,笑什麼呢?”淳翌微笑着問我,眼眸與我對視,我透過那層煙霧,我還能看清他澄澈的眸子,那是一潭清泉,可以容納江河湖海。我怕以後我會看不到,所以那般貪戀地看着,一直看着。
淳翌抱着我走出寢殿,沿着長長的廊道,有徐徐的清風吹來,不涼,有淡淡地暖,暮春的味道。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眸,連兩旁的景緻都忽視。
淳翌柔聲道:“湄兒,你輕了許多,朕抱起來一點都不覺得累,能這樣抱着你真好。”
我輕偎在他的肩上,笑道:“皇上,你知道麼?臣妾剛纔想着。若是以後不要再走路,去哪都讓皇上抱着該多好。”其實我只是一句俏皮的話,由心而說出地俏皮話。
淳翌輕輕在我額前吻了一下,親暱地說道:“傻孩子,說傻話。不過這樣的傻話朕愛聽,朕願意一直抱着你,去哪都抱着。”
淳翌抱着我信步前行,小徑苔幽,花枝隔阻,綠條幔掛,偌大地後院,靜無一人。都是景物,以至於我可以聽到花開葉落的聲音,我合上雙眼,聞着風的味道,聽着鳥鳴,突然覺得沒有眼睛地世界也是靈動的。
古柏聳立,白楊沖天,殘香繞樹,綠柳浮煙,這些景緻在陽光下一定很明麗。可是在我的眼中,都是煙霧,越看越不清晰,越看越迷離。
我轉過頭看着淳翌。只有看着他眼睛地時候,我才能透過那深潭看到最清澈地方。
淳翌微微緩步,柔和地看着我:“湄兒,你爲何一直看着朕地眼睛?放着這麼好的風景不看,不可惜麼?”
我淡笑:“不可惜,因爲皇上地眼睛比風景好看。”
“那你方纔不是說要出來看風景的麼?”淳翌笑道。
我莞爾一笑:“是要看風景,只是風景與皇上地眼睛相比,我只想看皇上的眼睛。並且要在風景下看,陽光下看,好清澈的眼睛,好漂亮。”
“朕的眼睛漂亮?”他溫柔地睜大自己的眼睛,我看着,透過朦朧去看那層清澈。心中突然有着一瞬間的刺痛。錐心的刺痛。他的眼眸與我的眼眸有了深刻的交集。我腦中浮現出楚玉地話:盲,短壽。盲。這樣的眼睛如何會盲,難道應驗在我的身上?盲的是我,短壽地也是我。究竟還是淳翌?我甚至有些不敢想下去,難道淳翌也會發生什麼意外,還是?彷彿對那不可知的未來,我有了瞬間的恐慌,許多的事,不知道的爲好,知道了,反而會恐慌,這也就是我一直不想讓楚玉告訴我未來的緣故,
我嘴角不禁浮過一絲微笑:“是的,漂亮,臣妾想不出更好的詞,就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我看着他,嬌柔地問道:“皇上,臣妾地眼睛好看麼?”
淳翌忙點頭:“好看,朕最愛就是你的眼睛,大而靈動,清澈如水。”
“清澈如水?這會兒還是清澈如水麼?”我睜開眼睛看他,因爲我感覺到眼前蒙着煙霧,感覺眼膜裡一定有什麼異樣。“是的,很清澈的大眼睛,似幽潭,可以將朕溶進去。”淳翌看着我,眸子與眸子的對望,似乎不是第一次,但我沒有把握,這是不是最後一次。
我的眼淚水都要出來了,澀澀地痛,原來他看不出我有任何地異樣,可是我的眼睛越來越迷糊,我只能偎依在他懷裡,虛弱地看着這所謂明麗地景緻,那麼的無奈。
我擡眉再望一眼湛藍的天空,潔淨的白雲,低眉再看一眼澄澈的碧水,清新的綠草。深深地吸一口氣:“皇上,臣妾想回房了。”
淳翌停下了腳步,柔聲問道:“是累了麼?累了我們就先回去,改日朕再抱你出來看風景。”
“嗯,有些累了,覺得頭暈。”我淡淡答道。
淳翌抱着我,按着原路返回,離開陽光,回到陰涼之處,我突然發覺我什麼都看不清,眼前一片漆黑,心中有些慌亂,亦不想驚喊。只低低說了聲:“好暗呵。”
“是有些暗,剛纔被陽光照過之後,就會如此,一會兒就好了。”淳翌說道,我連他也看不見了,只有淡淡的影子似的,能感觸到他說話時的熱度。
這樣徹底的漆黑直到寢殿才慢慢地恢復,我睜開眼,看着這雖然朦朧卻看得見的事物,突然間很想去珍惜。珍惜這裡的一切,珍惜這不曾想要珍惜的一切。可是一切都太遲了,我知道,真的是遲了。
我心中迷茫,看着淳翌,強作笑顏:“皇上,臣妾有些累了,想躺一會。”
“好。”他將我抱至榻前,緩緩地扶着我斜躺下,柔聲道:“你睡會兒,朕在這陪着你,不走開。”
其實我沒有睡意,可我不想讓淳翌看出我的落寞與恐慌,只是點頭:“好,臣妾累了,睡會
合上眼,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告訴自己,從今後,我要適應這個世界,這個黑暗的世界,沒有光明的世界。
也許,明日一切就會來到。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沉淪誓界已迷離
更新時間:2009-5-21 1:03:24 本章字數:4359
三日後,我盲了。這一天是玄乾三年四月初七,我盲了,我不知道曆書上寫今天是什麼日子。但是,絕對不是吉日。
我睜開眼睛,以爲是黑夜。
“紅箋,燃上燭,好黑。”我緩緩說道。
“小姐……天已經亮了。”紅箋的聲音明顯有些緊張,還在顫抖。
“哦,天亮了。”我語氣很平靜,平靜無波,彷彿剛纔說的黑是假的,沒有絲毫的恐慌。轉眉朝窗口的方向望去,感覺到有淡淡的光亮折射過來,我看不到事物,但是我能感覺到此時真的是白天,而且一定有陽光。
我聽到秋樨焦急地喚道:“娘娘,你的眼睛!”
我朝着她的方向看去,眼睛依舊睜得很大,不知道她們是否能分辨出來,我是不是一個瞎子。只微笑道:“沒事,只是一個瞬間看不到,過一會應該就好了。間斷性的,因爲我感覺得到眼前還有一道光亮,雖然看不清事物。”
紅箋握着我的手,喚道:“小姐,有什麼你可千萬要說出來,不能隱瞞,這樣太醫好開藥。”“太醫,太醫,我讓小行去請賀太醫來。”只聽到紅箋放掉我的手,急急地走開。這一刻,我才明白,作爲一個瞎子,是多麼的需要人的存在。她鬆手的瞬間,我內心深處感到無比的恐慌。但是我知道我的表情一直是平靜的,我不想讓她們看出我的驚恐。
“等等。”我快速地喚住紅箋。
“小姐有何吩咐?”感覺到紅箋轉頭看着我。
我緩緩道:“此事不要聲張,在沒有確診之前。我希望月央宮地人都平靜如初。”
紅箋回道:“小姐請放心,除了我跟秋樨,此事暫時不會告訴任何人,小行子那兒也不說,只管讓他去請太醫過來診治就好。”
秋樨攙扶着我起牀。坐在鏡前,我已看不見自己的容顏,儘管之前,我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這一切我還是覺得來得太快,距離賀慕寒上次說的不到十天,我已徹底地盲了。其實我深知病情並不樂觀,他只是隱瞞着我。可沒料到情況會這麼的差,如果似他所說,只是階段間的瞎了,還是幸運之事,如若是一生,我想我需要好好地調整心態才能接受這樣地現實。
梅心她們爲我準備好梳妝水,我只留下秋樨和紅箋,其餘人都被我退下。我不想讓他們自己我此時的狀態,不想面對他們驚訝心痛的目光,儘管我看不見。但我的心能感覺得到。
當她們爲我梳洗後,我感覺到自己煥然一新,我幾乎可以想象到自己此時的模樣,眼睛睜着。極力想看清什麼,可是什麼也看不到。
只一會,便聽到匆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行來,也許是因爲眼睛看不到,我的聽覺更加地靈敏,聽得見微風捲珠簾的聲響,聽得見頭上珠釵的叮噹聲。
已感覺到翩然身影立在眼前。因爲那衣袂隨風而來,帶着低低的喘息:“臣參見娘娘。”
我擡眉望着他:“賀太醫免禮,請坐。”我在想象他此時表情的驚訝,他也許還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瞎了,因爲我擡眉望他,我的眼睛依舊靈動似水。此話是紅箋和秋樨方纔告訴我的。
“娘娘。是不是覺得有哪兒不適?”感覺到他坐在我身邊。
“我瞎了,已經什麼都看不到。”我平靜的一句話。卻好似激起了千層浪。許久,都是寂靜的,我不知道賀慕寒此時的表情是如何,想來是驚訝不會太多,因爲我地病情他心中有數,多的是惋惜是遺憾吧。。。
“娘娘不必過於擔憂,先讓臣診斷一下,再確認病情。”聽到賀慕寒寬慰我的話,其實我心中並無擔憂,因爲這一切都是預料之中,儘管來得匆忙,可是終究是要發生。
我緩緩伸出手,讓他把脈,事實上我知道看不看都是一樣,因爲我的瞎已經是結果,沒有比這更清晰地診斷結果了。
他的手指碰觸在我手腕的經脈上,儘管隔了一層薄薄的絹紗,我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律動。他需要從我的經脈裡,去探測隱藏在我身體內的病情,可是我的病在眼中,在大腦裡,這經脈真地有那麼神奇麼?
“娘娘,讓臣再看看你的眼睛。”他輕輕說道。
我微微點頭。
我不知道他可以從我清澈靈動的眼睛裡看到什麼,但是這些都是我故作的,我的眼珠在流轉,看不到任何人,任何物,可是卻不停地流轉。微笑地對他說:“賀太醫,你說我的眼睛看上去像瞎了麼?”
“不像,一點都不像,水靈靈地大眼睛,還會轉動,誰會相信你瞎了呢。”他回答我,此時他一定在看着我地眼眸,驚奇地看着。
“那我能不能,能不能……”我語氣猶豫。
“娘娘請說。”他緩然道。
“我能將此事隱瞞下去呢?我所謂的隱瞞就是能瞞多久算多久,素日裡除了皇上,和幾位親近地姐妹,我也甚少出月央宮,想來要隱瞞下去,還是可以的。既然我的眼睛看不出,我會讓自己努力去適合這些環境,身邊又一直不缺少人。”話一出口,我幾乎要笑自己有些天真,有些荒唐,難道他們面對一個瞎子的時候會感覺不到?
“娘娘,你的想法臣能明白,但是有一點,臣也想說,此事瞞不了皇上,你可以如實告訴皇上,求皇上不要將此事聲張,相信其餘的人都不會知道。至於你的幾位知心姐妹,知道也無妨,她們會幫你保守秘密地。”賀慕寒說的話不無道理。欺君是大過,再者我根本不可能有那樣的演技,可以欺騙過淳翌的。至於謝容華和舞妃她們知道也無妨,只要不將此事傳到後宮那些人的耳朵裡,就足以了。我不想她們藉着我盲眼地事。又來製造更多的麻煩。更不想讓那個害我的人知道我瞎了,可以如她所願。
“賀太醫,我的眼睛還能好麼?你有幾成把握?”我禁不住問道,我之所以如此問,是自己想確定我究竟要做多久的瞎子,還有一點,我的盲是隱瞞不了多長時間的,那些知道我盲的人。一定會絡繹不絕地來看我地笑話。我一個瞎子,拿什麼跟別人去鬥?失去了煙兒,盲了雙眼,要我再做到淡定,再與人無怨,恐怕再也不能。我能做到的只是心冷,心冷地對待那些讓我生厭的人,本來這樣的人,都不屑於我去心冷,只是如今不同。一切都改變了。
許久才聽到賀慕寒回話:“娘娘,臣之前說過,這個傷在頭部,無法知道里面到底如何。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斷地改進藥方,希望能儘快讓娘娘的病好起來。”他停歇一會,又說道:“臣恐怕還需要與其他太醫一起會診,看看他們是否有良策,不過請娘娘放心,此事先徵求皇上的同意,待娘娘問過皇上。臣好定奪。”
我輕輕點頭:“我明白了,不需要與別的太醫會診,我相信你的醫術勝過他們。至於是否能重見天日,就看我的命數了,能見則好,見不到。也沒多少遺憾。春夏秋冬。陰晴雨雪,我都記在心裡了。”
“娘娘。你真是一個奇女子,讓臣不得不折服。”賀慕寒突然這樣對我說道,我看着他,猜測着他此時是何種表情。
“如今不過是一個落魄的女子而已。”我嘴角浮起一絲淺笑。
“臣剛進來地時候,一絲異樣都沒覺察到,你那麼平靜的告訴臣,你瞎了,給臣帶來了莫大的震撼,有如此平和的胸襟面對自己眼盲地人,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娘娘了。”賀慕寒款款說道,令我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細心。
我微笑:“那是賀太醫沒有看出我內心的波瀾而已,試問有幾人面對突如其來的黑暗可以做到平靜無波?我也不能,只是我希望自己可以沉靜淡定,許多事,既然無法改變,莫如順應自然,誰又知道,瞎了,看不到許多不想看到的人和事,是不是一種幸福呢?”說這話,也許我在自我寬慰,只是覺得事已成定,再要糾纏也是徒勞,不如坦然面對,說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
“臣還能幫你做點什麼麼?”賀太醫誠懇地問道。
“謝謝你,你已經幫了我許多,如今,除了眼盲,我其餘的一切都好了。”我語氣平和,卻又充滿感激之情。
“那臣就先告辭,回太醫院好好地查查醫書,看看是否有良策良方,希望能儘快讓娘娘的眼睛重見光明,這也是眼下臣唯一能爲娘娘做的了。”我感覺到賀慕寒立起身,做出告別地姿態。
我輕微點頭:“有勞賀太醫,恕我不送。”
聽着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我再一次跌落在一片沉鬱的黑暗中,我有種感覺,賀慕寒也不能拯救我,能拯救我的人,一定不是他。
我在黑暗中坐了一整天,我想讓自己慢慢地適應這一切,而紅箋和秋樨看着我沉默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地陪着我,我所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沒事,我很好。
也許越是這樣說,她們越是擔憂,但是此時我心中疲憊,想要安靜,實在沒有力氣再去寬慰她們,這是一個過程,她們同我一樣,需要慢慢地接受事實。黃昏,那個說會保護我一生,說過可以拯救我地人來了,他是淳翌,是大齊地皇帝,他擁有江山,擁有天下,只是他給不了我一個明亮的世界,給不了我一雙明亮地眼睛。
這時的我正躺在梨花木椅子上沉思,只聽到輕細的腳步聲朝我走來,遠遠地我就聞到了淳翌身上獨有的氣息。
“湄兒,今天有感覺舒服些了麼?”是淳翌,他已經臨近着我。
我微微起身,盈盈笑道:“好多了,容臣妾不起來給皇上請安。”
他向前執我的手:“不必多禮,你身子還沒大好,需要多歇息。”感覺到緩緩地坐在我身旁,很安靜地看着我。我問自己,讓我如何忍心告訴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震撼?再瞞一夜,再瞞這一夜,明日早晨,明日早晨,我告訴他一切。
我一直躺在椅子上,他就坐在我身邊,我們就這樣閒聊着,他絲毫都感覺不到我的異樣,而我也努力地讓自己時不時地看着他,儘管眼前一片漆黑,但是我可以讓他感覺到我的正常。
我感覺到紅燭熠熠,儘管看不到,卻有影子在眼前晃動,有着淡淡的光暈。
輕輕把手搭在淳翌手上,柔聲道:“皇上,今夜你能否留下來,陪臣妾。”
“當然可以,朕一直都陪着你,今晚哪兒也不去,就陪湄兒。”他緊緊地握着我的手,此時我看不到他,只能憑着這溫暖傳遍自己的全身。
我告訴自己,今夜,我要爲他綻放,柔弱地綻放。
這一夜,玄乾三年四月初七,我盲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五章 紛繁故事藏機鋒
更新時間:2009-5-21 1:03:28 本章字數:4696
我在淳翌去早朝之前醒來,感覺他躺在我身邊,那均勻和緩的呼吸,曾幾何時讓我這般迷醉。軟軟地偎依在他的臂彎,蜷縮着身子,想緊緊地依附他,又是何時開始,我怕了離棄,人在病時最爲脆弱,需要柔軟地相倚,需要安靜地廝守。
我在黑暗的世界裡撫摸着他的額,他的劍眉,他高挺的鼻,他溫暖的脣,還有他俊氣的臉。其實沒有眼睛又有什麼關係,他的眉目早已烙在我的心裡,既然我一生都不能離開月央宮,而這裡一切早已熟悉得透徹,又何必介意我是否瞎了呢?常住月央宮,與人無憂,縱然整個後宮的人都知道我瞎了,又能如何,她們會無聊到與一個瞎子爭鬥?我心中在想,如果淳翌不嫌棄我是一個瞎子,一如既往的疼惜我,甚至更加的寵愛我,那麼她們一定不會善意收手,而我的將來都會在她們的算計中度日。因爲當年一個健全的湄婕妤讓她們無法忍受,如今一個盲目的湄昭儀還有如此的能耐讓皇上心傾,一個瞎子,會讓她們更加的挫敗,更加的不能忍耐。
淳翌在我溫柔的撫摸中迷糊醒來,親吻我的額,柔聲道:“湄兒,今日如何醒得這般早?平日你都是上半夜不能安睡,快天亮時倒貪睡了。”
我側着身子對着他,微笑道:“皇上,臣妾做了好夢,醒來後就想一直看着你。”其實,我一夜昏沉沉不眠,我也看不見他。但是我知道此時我們都在幃帳內,只有着隱淡的光暈,他也無法將我看清。
他輕輕擁緊我,喃喃道:“湄兒,朕一直都在你身邊。不會離棄,你要養好身子,陪着朕,朕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你在,只要你陪。”他的話不經意觸痛了我內心地傷,只要我在,縱然我是個瞎子。也只要我在麼?我還沒有問出口。
“皇上,你該起牀了。”不知爲何,我沒有勇氣說下去。
“嗯。今日早朝還有些事要商議,朕今晚還會再來月央宮看你。”他撫摸我的額,溫柔地親吻,隨後便披衣。
“皇上……”我突然間急喚道。
“怎麼了?”感覺到他驀然回首看着我。
我極力擡着眉,朝着他眼睛的方向望去,低低說了聲:“沒事,臣妾,等你。”我想要爲他披衣。可是我看不見,怕自己盲態被他發覺。我昨晚說了今日要告訴他一切,可是到如今,我卻沒有勇氣說出口。他是一國之君。立刻要去早朝,我不能在這時候擾亂他的心。心中不禁又想起了淳禎的話,我,禍國。難道我地禍國是從我瞎了開始?
淳翌靠近我,在我的額頭和臉上溫和地親了下,說道:“乖乖地在月央宮等着朕。”此刻的他一定是微笑地看着我,我看不到,卻能感覺到。
“好。臣妾等你。”我看着他,盡力讓自己眼神不要木納。
直到他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我才舒緩一口氣,沉沉地躺在牀上,不想動,不想說話。什麼都不想做。只想躺着,如釋重負地躺着。寂寞孤獨地躺着。
許久,紅箋才走至我牀榻旁,低聲問道:“小姐,可要起牀梳妝?該吃藥了。”此刻我的心緒很不好,我壓根兒就不想起牀梳妝,我一個瞎子,梳給誰看?那藥每日吃得我作嘔,反而越吃越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吃藥的必要。莫如這樣躺着,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問,讓淳翌給我這樣一座宮殿,將我徹底地封印起來,再也不要與人接觸。
“好,這會就起來。”我還是用最平緩的語氣對她回話,我不用自己的瞎來連累旁人,來懲罰真正關懷我地人,不想把自己的過錯強加在別人身上。其實,聰明如她們,又豈會不知我此時的心情?
菱花鏡前,已見不到初時的自己,一番梳洗打扮後,紅箋對我讚賞道:“小姐,不管怎樣,你都是最美,最動人的。”
“你每次都這樣說我,現在也只有你會如此說我了,連我的瞎都不在意。紅箋,真的看不出我是瞎的麼?”我擡眉,看着紅箋,在想象她此時帶着尷尬與悲慼的神情。
“真的看不出,還是那麼靈動美麗,連皇上都沒看出呢。”紅箋欣然答道。
“那是因爲在夜晚,夜晚原本就黑暗,再加上只說會兒話,就躺在榻上去,他自然發覺不到,但是我不會隱瞞他地,今夜我就會告訴他實情。”我朝着窗邊的方向望去,有徐徐的暖風吹進來,此時一定又是豔陽清照,那幾叢翠竹爲誰而蕭蕭?
用過早膳,喝過藥,平靜地躺在梨花木椅子上,如今的我,除了靜躺,真地不知還能做些什麼,甚至連反擊傷害我的人能力都沒有。
當輕盈的腳步聲再度響起時,從環佩叮噹的韻致中我知道來者是個女子,是我熟悉的女子,她離我越來越近,直到她身上那份特有的芬芳撲鼻而來時,我知道她是舞妃。
“姐姐來了呢。”我微微起身,直接喚道。
“妹妹,我還怕驚擾了你的清夢,有意輕聲碎步。”舞妃的聲音似流鶯婉轉,之前眼睛看得到地時候卻忽略了她的聲音。
“哪有,正躺在這兒打盹,姐姐請坐。”我坐了個姿勢,我知道身旁有一張椅子,平日我躺在這,她們經常坐在我身邊。
“妹妹身子可有好些?”舞妃柔聲問道。
我微笑:“好多了,覺得一切都在慢慢甦醒。”我心底暗自說,一切都在甦醒,惟有眼睛。卻沉睡了,還不知道會沉睡多久。
“嗯,氣色的確好多了。”她緩然,此刻一定在打量着我。
我靈敏地眨了一下眼睛,淺笑道:“姐姐。這些日子你還好麼?”
聽到舞妃輕輕的一聲嘆息:“好什麼呢,整日覺得心中鬱悶,又無法排遣,我又不是那樣會使心計地人,別人算計我,我只能盡力忍耐。”
“哦?難道是?”我欲言又止。
“上官流雲,她明裡暗裡都與我爭,真不明白她到底要爭什麼。自從湄妹妹出事後。她更加春風得意,整日想着法子來針對我。”舞妃直喚雲妃的名諱,看來這些日子她們之間地確是鬧僵了,不過想來都是口頭上藏着機鋒,其餘地事,我倒沒聽起過。
“她最近總來煩姐姐麼?”我低聲問道。
“是的,其實又沒什麼大事,以往是見着了,她都不忘了冷言冷語地譏諷,如今倒好。還時而跑到我的翩然宮去示威,說些不着邊際的話。”舞妃的語氣裡有怨念,有氣惱。
我聽後依舊平和,輕聲問道:“這些日子後宮還算平靜麼?沒有誰再出事?”
“怎麼能平靜呢。就算是平靜,也是表象。自從妹妹落千秋的事,後宮哪日不是言論紛紛。三日前,許貴嬪的一個丫鬟居然中毒死了,妹妹,你說說看,誰會去碰她的人呢?”我在猜測舞妃此時的表情,想象中應該是帶着不解之意。
“許貴嬪?她不是雲妃身邊地紅人麼?她的人也敢動。誰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我禁不住問道,許貴嬪與雲妃向來是行影不離的。
“我看是賊喊捉賊,這是障眼法,用來矇蔽人的計謀。”舞妃話語有些重,明顯感覺到她真的氣惱,並且對許貴嬪丫鬟的死有着極度的不相信。
“會這樣做麼?爲了掩飾某種行爲而不惜傷害自己的人?”我喃喃道。語氣分明在輕顫。看來我還是不夠冷,因爲這樣的事。莫說做,我連想也不會去想。
“有何不會,不過犧牲一個小小地丫鬟,對她們來說,簡直微不足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舞妃決然道。
“可是爲何要這麼做呢?不到東窗事發,爲何要做這樣的事,怕別人疑麼?”我不解地看着舞妃,其實什麼都看不到,只是腦海裡已經知道她是何種模樣。
“妹妹,你不知麼?外面幾日前就謠傳你落鞦韆的事就是因爲雲妃和許貴嬪,她們從中使壞,才讓你從鞦韆上摔下來的。有人親眼所見,只是此事還在謠傳中,相信皇上也知道,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舞妃地話確實讓我驚訝不已,原來我坐在月央宮許多事都不知道,或許我宮裡的人知道,是淳翌讓他們瞞住我,因爲他說過要給我結果,過程不需要我操心。
“當真如此?”我一字一字從脣齒間吐出,帶着怨恨。
“當真,我幾時會撒謊騙人了,何況是妹妹你。就連上次如意之死,都言傳是她所爲,只是我還找不到證據。”舞妃肯定地說道,我心中卻不以爲然,有直覺告訴我,這兩件事不是一個人所爲,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我輕聲道:“姐姐,事情還沒徹底弄清楚前,你我靜觀其變,因爲除了你我,相信還有不少人想要抓雲妃的把柄。”
“到時我們坐收漁翁之利?”舞妃快速地接過我的話,而我此時心中彷彿不經意地陷入在一個難以自拔的泥淖裡,不能出來,只能深陷,因爲我再也做不到平靜無波了。如若真是她上官流雲,那我的煙兒,我的眼睛,都不會得到安寧。
“是,坐收漁翁之利。”我冷冷地說出這幾句字,隨後嘴角泛起一絲寒冷的笑這個後宮,要想真正的平和,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們的平和只會傷害自己,連累到身邊的人,我們又何必拿別人地錯來懲罰自己,這樣是愚蠢地表現。我們可以傻,卻不能蠢。”舞妃的話,句句入心,原來最先清醒地人是她。
“又何必拿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我低低地念道,這句話好熟悉,卻真的覺得有理。
“妹妹,我們來對弈幾盤吧,我很想與你下棋。”舞妃突然欣然道。
“下棋,姐姐,我今生都不知道還能否陪你下棋了。”我冷冷地說道,那種冷穿透我自己的心間,直抵肺腑。我不打算再隱瞞什麼,隱瞞太累,我不想讓自己再累。
“妹妹,你怎麼了?”舞妃語氣中帶着幾分驚慌。
“姐姐,我瞎了,能不能重見光明,還是未知。”我平和地說出來,儘量不給她掀起太大的波瀾。
許久的沉默,她沒有言語,但我能感覺到她在看我,而我的眼睛不再轉動,我是瞎子,我再也不要去努力僞裝,裝得那麼疲累。
“姐姐……”我低低喚道。
“嗯,我在這,在這。”她執着我的手,想要將她的溫暖傳遞給我。“姐姐,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我想要安慰她,卻詞窮,我知道此時的她也是因爲詞窮,不知該如何寬慰我。
“妹妹,你放心,一定會好起來,一定會的。”舞妃虛弱地安慰我,她的語氣很柔軟,只是手將我握得很緊。“都是上官流雲,上官流雲這一次太過分了,若查清楚是她,這一難她是逃不過去了,若單獨爲你,她也許還會想辦法狡辯,可是皇子……”舞妃欲言又止。
我輕淺一笑:“姐姐,沒事了,我都知道,都知道了。如若真是她所爲,我想不需要我說什麼,皇上也會責罰她的。”我心中,暗暗念道:上官流雲,上官流雲……
“妹妹!”舞妃疼痛地喚我。
“姐姐,我陪你下棋,只對着棋盤,我們不落子,一樣可以下棋的,不是麼?”我看着她,試圖穿透這無邊的黑暗,去看清晰她的臉,一切都是徒勞。
當我們坐在椅子上,桌上擺放着棋盤,我們平靜地相視的時候,謝容華和顧婉儀匆匆地來到月央宮,從她們急促的腳步聲中,我感覺到,她們一定給我帶來了什麼消息。
至於是什麼,我也要等着聽她們訴說。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棋盤無子卻驚心
更新時間:2009-5-21 1:03:32 本章字數:4727
腳步聲在我身旁嘎然而止,我聞着她們身上從外面帶進來的陽光與花草的清香,短暫的瞬間裡,讓我有着無比的迷戀。
深深地吸一口氣,轉頭看向她們:“疏桐妹妹和顧妹妹來了呢。”腦中頓時浮現她們的模樣,腳步走得急促,是否臉上還掛着微笑?但是穿戴一定還是那麼自然清新。
“兩位姐姐好雅緻,在這兒品茗對弈,我是許久不曾這般閒逸了。”謝容華開口道。
“只是棋盤上怎麼未放入棋子?你們是不曾來得及落子,還是已經達到了無須落子,對着空棋盤就能對弈的境界呢?”聽見顧婉儀驚奇的聲音,此刻她一定看着空空的棋盤在斟酌。
“應該算是後者了,無須落子,就能達到對弈的境界了。”我打趣地說道,但此時的我,一定笑靨如花,我能感覺到淡淡的輕風拂眉梳面。
“兩位姐姐果然是不同凡響,竟然可以達到如此純青的境界,妹妹如何觀棋都不知道了。”謝容華聲音明朗,比及平日更是悅耳動聽。
“疏桐妹妹……”我聽到舞妃低低地喚道,她一定在對謝容華使眼色。
我緩然道:“沒事,雪姐姐,我很平靜,所以我希望大家也能平靜地接受。畢竟,這原本就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平靜地接受什麼?”謝容華語氣中有不解。
我盈盈笑道:“接受我可以做一個快樂而平和的瞎子。”
“姐姐你在說什麼?”顧婉儀喚道,她的手已經握住我地手,我感覺到有一絲緊張。
“沒什麼。我說,讓你們接受我做一個快樂而平和的瞎子。”我重複地說了一遍,並且瞎子二字我格外的加重了語調。
感覺到謝容華和顧婉儀的目光火辣辣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地眼目不再轉動,讓她們知道我確實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裡。沒有掙扎,只是坦然地接受。
“這是幾時的事?”謝容華聲音有顫抖,但是我能感覺到她極力讓自己平緩,畢竟她不想過於驚訝,來打擾我本脆弱的心靈。儘管我平和地笑對她們,可是在她們看來,作爲一個瞎子,應該是脆弱的。
“就這兩天的事。妹妹不必訝異,賀太醫之前就告訴過我,所以這一切來得並不突然。”我和緩地對她說,同時也在寬慰自己。
“他竟不曾告訴我,害我沒有多陪姐姐,與姐姐一切分擔。”謝容華怨艾的語氣,讓我感覺到她對我真切的關心。
“姐姐,堅強如你,一定可以渡過地,我們一起陪着姐姐。”顧婉儀握緊我的手。鼓勵着我。
“是,堅強如我,驕傲如我,沒有什麼輸不起。沒有什麼承受不起。所以你們無須爲我擔憂什麼,想想倘若這次落千秋一睡不醒呢?如今的瞎總好過死,再者你們看我像瞎子麼?我覺得自己可以看清一切,穿透一切。”我有意轉動着眼珠,讓她們看到我的眼睛不會因爲瞎而失去靈氣,我依然可以看清世事人情,萬物皆入我心中。
“這一切,究竟因誰而起。傷了姐姐的眼睛,還傷了姐姐的……”謝容華欲言還止。
“傷了我的煙兒,煙兒,就是我和皇上的皇兒,這一切我都知道了,你們以後不必再小心言語。一切我都可以承受。”我接過謝容華的話。坦然地說道。
“一切都是上官流雲所爲,她應該爲她做過的事付出代價。”舞妃狠狠地說道。
“雪姐姐。你是如何得知地?”謝容華禁不住朝舞妃問去。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事情到最後,都會露出破綻來的。”舞妃回答道。
“其實我們剛纔匆忙趕來,也是知道消息,是顧妹妹那邊得來的消息,說許貴嬪那邊有宮女傳出話來,湄姐姐落鞦韆之事,是許貴嬪所爲,而背後主謀可能就是雲妃了。。。”謝容華款款道來,我想起剛纔我和舞妃下棋時她們匆匆而來的腳步,原來就是爲了此事。看來事情真地要水落石出了,只是這一次是否又會像我中毒那次事件一樣被她逃脫麼?
“這下好了,看來到了關鍵時刻,這一次不能讓她再僥倖逃脫。”舞妃話語帶着欣喜,她的想法原來同我一致,就是不能再讓上官流雲逃脫了,不容她再狡辯。
“知道那宮女是誰麼?又是跟誰傳的話?消息可靠麼?她現在處境安全麼?”我一連串的詢問下去,因爲我知道此事若還有他人所知,那麼這消息便不再管用了,若被雲妃和許貴嬪知道,絕不會容許那宮女活過今天。
“湄姐姐大可放心,這宮女和我宮裡的一個小宮女錦兒是親生姐妹,這次因爲錦兒家鄉鬧饑荒,我見她平日裡機靈懂事,賞給她不少銀子,她見我如此待她,又知我素日與湄姐姐是深交,纔將隱瞞這麼久的事道出來的。”顧婉儀將事情原委緩緩道來。
我聽後恍然,但又禁不住問道:“那宮女在許貴嬪身邊看來很得寵信了,不然這麼重要的事也不會讓她知道地。讓她知道甚至參與此事,還留她活
“是的,是她身邊很得力的宮女,也許因爲姐妹情深才說出來的,而錦兒又被我打動纔將此事告知我。”顧婉儀輕聲答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能不顧那宮女的安危了,此事需要斟酌了再處理。”我思索道,又問:“這宮女喚何名?”
“袖兒,錦兒的姐姐,在許貴嬪身邊也有好幾年了。”顧婉儀微微答道。
“難道湄妹妹有更好地計策麼?倘若事情不趁早處理。拖得久了反而會對袖兒不利,不如早些告訴皇上,讓他早點處理此事,只要許貴嬪和上官流雲獲罪袖兒自然也就安全了。”舞妃爲此事做着她地分析,聽來的確有理。但我認爲還是有些操之過急,沒有勝券在握,我不能不顧及袖兒地安危。
“還沒有更好的計策,若真是她,我也不會再寬恕於她。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既然知道上官流雲的來頭不小,我們更要小心應付,以免又錯過良機。反而弄巧成拙。”我一邊說着,一邊在沉思,想着是否有更好計謀將此事揭穿。
“姐姐此次一定不能手軟,若再不制止她,反而會引起更大地禍害。反正我們都會站在你一邊,支持你。”謝容華始終握緊我的手,她知道我如今看不到她,只憑着肢體來感覺她對我的關懷。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事有蹊蹺,就算我的事的確是上官流雲所爲。可是如意之死,卻不一定與她有關。再加上以前中毒事件,這事情沒這麼簡單的,不是一個人所爲。一定還另有其人,所以不能輕舉妄動。”我分析着,心中的確一直有感覺,這些事,絕非雲妃一人所爲。只是隱藏在背後的人還不知道,這個人才是真正地高手,藏得那麼深。
“妹妹,不能拖之過久。久則生變,或許這樣先把雲妃給扯出來,對藏在後面的人也會有影響,能不能做到我自巍然不動,就看那人的定力了。”舞妃言下之意,是要借雲妃的事。再尋出隱藏在背後的那個神秘之人。姑且這麼稱爲神秘人吧。一切還只是在猜測中。
“容我再想想,你們也想想。看看還有什麼良策,可以將此事處理好。”我始終思慮,倒不像平日的我了,我心中一直擔憂連累無辜,不然我也不怕了她上官流雲。她後面有長翼侯,我後面也有嶽承隍,雖然他與我只是形式上的父女,但是他的地位也不容忽視,且淳翌會護着我,所以我與上官流雲相鬥,未必會輸於她。
“要不這樣,我讓錦兒去將袖兒喚出來,然後讓她暫寄月央宮,只等皇上來問話?”顧婉儀突然說道。
我輕輕搖頭:“這也不妥,其實我還有一點擔憂的是,袖兒面對我們的時候會說出實話麼?許貴嬪能將這麼重要地事讓她知道,並且不殺之,留在身邊,她們之間的主僕情誼一定非同一般。袖兒會爲了我們而背叛自己的主子嗎?我不想用手段讓她說出事實的真相,那樣也太強人所難了。”
“湄妹妹,都說你生性淡漠,涼薄無情,可是內心深處卻這般柔軟情多,你顧忌這麼多,只怕到時對許貴嬪和上官流雲都會手下留情了。”聽得出舞妃話語中隱含幾分怨念。
“雪姐姐,我沈眉彎做事一貫分明,此事是她們所爲,我絕不留情,不但不留情,反而要心狠待之,讓她們付出代價,只是我不想牽涉任何無關之人,這是我爲人地原則。”我鎮定地說出,語氣也許有幾分生冷,但絕非針對舞妃。
“好,好一個是非分明的沈眉彎,果然令我敬佩。湄姐姐,請原諒我直呼你的名諱。”顧婉儀緊緊握住我的手,讓我感覺到她是真的懂我,懂得一個人,遠比一切都重要。
“既然如此就靜觀其變吧,我之所以心急,主要是爲湄妹妹抱不平,如今落得眼盲,再那麼淡然處之,以後還不知道會如何,加之如意之死,以及雲妃近日的反常,讓我覺得不除她後宮難以安寧。”舞妃的話語讓我聽得出她的確有欲除雲妃而後快地心思了,總覺得這一路走來,她越來越浮躁,不像我初見時那個柔弱的付春雪。而謝容華和顧婉儀反而淡定得多,這也就是人在高處不勝寒之故,所謂弦崩得越緊越容易斷裂,亦是如此。
“當務之急,湄姐姐重要的是把眼睛治好,有了雙目,做什麼都方便。”謝容華輕聲說道。
顧婉儀微嘆:“姐姐,太醫是如何說的?皇上呢,皇上怎麼說的呢?”
我輕淺一笑:“太醫說暫時還無良策,皇上還不知道我盲了的事情。”
“湄妹妹,你隱瞞得太厲害了,方纔我來地時候,根本就不知你盲了眼,絲毫看不出來,若不是你自己道出來,我想到現在都未必會知道。”舞妃略帶驚異地說着,想必她現在正看着我地雙目,不過此時我已經不再假裝,只是木然地看着一個方向,沒有神采。
“今晚我會如實地告訴皇上的,沒什麼可隱瞞地,事實固然讓人痛心,但是總好過我當日夢斷塵埃,一去不回。所以說,大家都能平和地接受,你們也亦能。”我語氣平和,今晚我會告訴淳翌一切。
“如果宮裡的太醫不行,還可以讓皇上到民間去遍訪名醫,許多民間高手,醫術都非常的精妙,一定有良方的。”謝容華寬慰道,不過她此話倒讓我靈機一動,我想起了楚玉,他醫術精湛,一定能治好我的眼睛。楚玉,他一定預測到我的雙目地失明,只是他也只能預測,不能改變什麼,當日他要我留下,究竟是爲他自己還是爲了我呢?一切都已經成爲過往,已經發生了,想要改變已是不能。就算當初我知道,終究也不能改變宿命,如若能,楚玉也不會如此了。楚玉,他會來拯救我麼?只是我又該如何告訴淳翌,那個匿跡在江湖的楚仙魔可以拯救我呢?
“是的,一定可以尋到良方,治好姐姐的眼睛。”顧婉儀執着我的手,她們知道我黑暗的世界裡是一片茫然。
“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聊了這麼久,湄妹妹一定很累,你好好歇息,我們有什麼消息會到月央宮來的,一定要多保重。”舞妃起身,握過我的手。
我緩緩起身:“好,謝謝你們的好,我就不送了。”
感覺到她們疼惜地看着我,我極力讓自己微笑地面對,不想她們爲我難過,不想讓她們看到我落寞淒涼的模樣。
直到她們遠走,腳步聲漸漸杳卻,我沉沉地跌坐在椅子上,面對這永遠漆黑的世界,要做到淡定,實在是太難。
我陷入在茫然的黑暗裡,今晚,我要如何告訴淳翌?如同對他們說的一樣,很平靜地說出來麼?雲妃的事我該如何處理?楚玉,楚玉,此時的你又在哪裡?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是非成敗看明朝
更新時間:2009-5-21 1:03:35 本章字數:4338
我獨立窗臺,沐浴着暮春裡最後一縷清風,聽着竹葉蕭蕭的聲響,聽着遠處假山流水的潺潺,聽着蟲鳴鳥語,想象着窗外雲霞的瑰麗,想象着黃昏蕭疏的背景,只是這一切都只能在腦中隱現,在夢裡重見了。
天氣日漸的悶熱,晚膳只喝了一碗銀耳蓮子羹,吃什麼都食之無味,賀太醫說是因爲湯藥喝多了緣故,讓我無論如何都要調理好飲食習慣,這樣也有助於病情。
在淳翌來到之前我要調整好心態,讓自己盡力輕鬆,讓自己看上去神采奕然,這樣我告訴他失明之事,他也可以舒坦些,不至於那般心痛。
等待,在月央宮的日子,彷彿除了等待,就是消磨,如果兩者選擇其一,那我寧願消磨,靜靜地消磨,因爲消磨不必爲任何人牽心,日復一日地重複,年復一年地流轉。而等待,卻多了許多的不確定,多了浮躁,多了凌亂,甚至多了不安。
沐浴着這徐徐的晚風,我又想起了煙花巷的歲月,這時候該是繁華初起,那些白日裡忙碌疲倦的人,需要在夜晚到煙花場所去尋歡對酒,蹉跎人生。我離開了迷月渡,來到月央宮,從天涯歌妓成了寵冠後宮的湄昭儀,究竟是幸還是不幸?離開了小紛亂,來到大紛亂,在享受安逸的同時,承受了更多的磨難。在迷月渡還可以拒絕,在月央宮只能應承。我想起了畫扇,記得那日雪夜,她怨艾如今的生活。告訴我瑩雪樓不能長久而居,需要尋個去處,不知如今的她是否尋到了去處,像這樣年紀地女子,其實已經算得上耽擱了最好的花期。只是在秦樓楚館的女子又能如何。讓她去做山野村婦,還能習慣麼?曾幾度提起要她進宮與我相陪,如今我雙目已盲,她若是依舊沒有尋得依靠,莫如隨我入宮,且淳翌與她本就相識,在我之前就有相識,淳翌會介意後宮多一個畫扇麼?而畫扇。又是否願意入宮?她在心中,一直是那樣喜愛的繁華的女子,我想她是願意地。爲了如今的我,她也是願意的。
在我迷亂的時候,淳翌緩緩地走至我身邊,其實很遠的地方我已聽到腳步聲,自從失明後,我的聽力格外的敏銳。我沒有回首,因爲我已經不打算再假裝,我的人生沒有隱瞞。
“湄兒。怎麼一個人站在這,會累麼?”淳翌走至我身旁,很溫柔而自然地將我擁入懷裡,那麼低地聲音。彷彿怕驚擾我,嚇着我。
“不累,聽聽風聲,聞聞花香,感受着夜色悠然的來臨,這樣的時刻,很安寧。”我柔柔地偎依在他的肩上,聞着他身上獨有的氣息。盛年男子的氣息,好濃郁。他撫過我的臉,柔聲道:“湄兒,讓朕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他一定在看着我,略帶蒼白。略帶憔悴的臉。還有眼睛,我這雙不再轉動的眼眸。可爲何卻溼溼的,起了水霧。
“昨日流光如今日,今日容顏已改。”我微微笑道。
“湄兒,你要哭麼?”淳翌猛然間問我,也許他看到我眼中那層水霧。
“不,臣妾不會再哭,皇上,自從煙兒走後,臣妾就對自己說過,從今後,再也不會落淚,沒有淚,不會再有淚。”我語氣決絕,可是字字句句,都痛徹心扉,誰說冷漠寡情就不會心痛,爲何我此時心痛難當。
“湄兒,朕說過,你地罪,以後都讓朕來承擔,你莫再說這些,聽了朕痛心。”淳翌將我擁得更緊,似要陷入骨子裡,讓我有了別樣的感觸,難道他……
“皇上,臣妾很好,很好。”我用盡氣力喃喃道。
“你放心,朕說過,會給你一個交代,君無戲言,說過就一定會做到.你也莫要怕,朕爲遍訪名醫,你很快就可以陪朕一起觀賞風景。”淳翌直截了當地說出,反而一切都顯得很平緩自然。
我低低迴道:“原來皇上已經知道了,那就無須臣妾再說了。”
淳翌輕嘆:“朕都知道了,苦了你,湄
“不苦,皇上,沒有眼睛,我依舊可以看清世間的一切,你信麼?方纔我立在窗前,什麼都看得到,什麼都聽得到,我的世界依舊風清雲淡。”我瀟灑地微笑,不知爲何,我想象了那麼多次該要如何告訴淳翌,卻是他提前來告訴我,而這一切是這樣地風清雲淡,沒有我想象的那般難以言說。
“風清雲淡,朕喜歡這個詞,也許只有湄兒才能如此風清雲淡,經歷了這麼多,還可以如此平心,朕算是服了。”淳翌言語中含有讚賞之意,此時將我擁得更緊。
“皇上,臣妾沒有你說的那麼好,雖說名利皆在浮生外,可許多事,還是難以放下。臣妾是散淡,不願爭鬥,若是爭鬥,只怕也不會輕易輸人。皇上,你信麼?”我嘴角揚起了一絲不屑的冷意,這話讓我想起了上官流雲,我是否要將今日她們轉達我的消息告訴淳翌呢?
“朕會爲你處理好一切,無須你親自動手,雖然爭鬥,你未必會輸,可是在傷害別人的時候,總是會不小心傷到自己。朕不要你再受傷,有些人既然咎由自取,就怨不得朕無情了。”淳翌的話一半婉轉,一半冷硬,讓我有些猜測不過來,難道他已經知道些什麼?就像他自己雙目已盲一樣?看來已經有人告知他了,他是君王,許多事還是瞞不過他。
“皇上,你似乎知道了許多。”我也乾脆直截了當地問。
“朕都知道,朕貴爲天子,難道這些事還能不知麼?你放心。朕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淳翌鄭重地說着,似乎他要採取什麼行動。
我清冷一笑:“皇上,臣妾沒有什麼不放心,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令我滿意,因爲。那些結果是屬於別人,我地結果已經看到了。我地結果就是如今這樣子,失去了一切,卻還有你,還活着,還可以做着所謂的風清雲淡。”
“朕明白了,朕都明白了,如今之計。朕要爲你尋訪名醫,治好你的眼睛,不惜一切代價,讓你重見光明。”淳翌堅決地說道,我想象得到他此時臉上堅定與心痛的神情。
“不惜一切代價。”我喃喃低語。
“是的,君無戲言,你要知道,人間還是有神話與奇蹟地。”淳翌肯定了那句不惜一切代價地話,告訴我神話與奇蹟,讓我多少有些琢磨不透。
“皇上。沒有光明的世界縱然黑夜沉沉,只是若要付出慘痛地代價,臣妾寧願瞎一輩子。”我決絕地說着,的確。若還要我付出什麼代價,我寧願瞎一輩子。其實,當個瞎子真的不快樂,只是無奈地接受現實,換一種心態地面對生活而已。當個瞎子也真的沒有什麼不快樂,只是常人來眼睛來看待自己,認爲黑暗的世界太過可悲而已。
“這話扯遠了,還能付出什麼代價。什麼代價朕也付得起地啊,別忘了,朕是大齊的國君,整個天下都是朕的,天下的名醫也歸朕所用,所以。湄兒。你無須擔心。朕明日就下令遍訪天下名醫,你的眼睛很快就能好。”淳翌攙扶我的手。轉過身,緩緩地走至一張椅子旁,讓我坐下。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禁不住問道:“皇上,你當真知道是誰陷害於我?”
“是的,朕都知道了,朕也不隱瞞你,本來就已經查清了,加之下午舞妃又跟我說了那些事,朕就更加肯定了。”淳翌坦然道,他說是舞妃的話讓她肯定,看來我的眼盲也是舞妃說的,她怕我優柔寡斷,乾脆直接替我說了,雖然我覺得她未必操之過急,但是她地一片真心還是令我感動。
“皇上,答應我,讓咎由自取的人受到懲罰,不要連累無辜。”我酷冷又仁慈地說道,其實我所謂的無辜,就是指袖兒,我不想袖兒因此受到牽連。
“放心吧,朕要定她的罪,不需要任何人來對質,朕直接就給廢了她,忒過大膽了,這一次不僅是你地事,你想象,害死皇子的罪名有多大?更況朕膝下……”淳翌話沒說完,這對原本膝下無子的淳翌來說,的確是一大傷害,更況是皇族血脈,想到這,不禁又爲煙兒痛心。
“若是長翼侯阻攔呢?”我試探性地問道,明知會惹怒淳翌,還是問了。
淳翌果然惱了,憤然道:“長翼侯,朕之前是給他幾分薄面,如今朕登基幾年,兵權在握,他管轄的人,已經有許多是朕的人,朕是天子,天下人歸朕所用,還怕了他一個長翼侯,再說這次雲妃闖下如此滔天大禍,誰也救不了她。讓她們再舒適一夜吧,明日雲妃跟許貴嬪無須審問,直接到霜離苑去,朕再也不要見這樣惡毒的婦人了。”淳翌果然惱怒了,不知爲何,我心中有着竊竊的喜,因爲她們要住進霜離苑?可是又與我何干,別人地痛苦真的是自己的快樂,所以親者痛,仇者快,莫非真的是如此?快意恩仇的人生,也許就是如此。
我沉默,這時候,我不想再多說什麼,明天就是結果。想想這就是雲妃的可悲,她一路地張狂纔會如此,若是多藏心機,將自己地個性很好地隱藏,或者這一切還不會來得這麼早。那個我稱爲神秘人的人,就看不出絲毫地破綻了。我始終相信,時間,時間會證實一切的。任你再隱藏得多麼的不顯山不露水,都枉然。
“湄兒,朕怎麼覺得後宮的紛爭,勝過了朝廷的戰亂,像邊關的戰爭,江湖的爭鬥,前朝餘孽的叛亂,都明明朗朗,要殺即殺,而後宮盡是些婦女,做一些不磊落的事,都是朕的妃子,朕覺得有種挫敗感。”淳翌話語有些頹喪,的確,後宮之爭相對於硝煙戰場難免有些委瑣,不淋漓盡致,可是卻銳利傷人。
“皇上,不要去想太多,原本這些事就不能煩擾皇上,一切於國家社稷爲重。”想到國家社稷,我覺得自己有些自私,還讓淳翌爲我來解決難事。比起她們,我似乎更多狡詐,藉助皇上的力量去除她們,又快又準了。
“湄卿放心,朕會有個尺寸,再說這些事算不得什麼,朕說了,是她們咎由自取,怨不得誰,所以做起來,沒有絲毫負擔,這次量誰也不敢給她們求情。”淳翌輕輕拂過我額前的發,我的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是如前的秀麗。
“好,臣妾一切只聽皇上的。”我雙手抱着他的腰身,他立於我跟前,就那樣偎依着他。
“湄兒,今夜我們不點燭,朕陪你在黑暗的夜晚靜坐,好麼?”淳翌撫摸我的發,柔聲道。
“好,皇上陪着臣妾,臣妾不想一人獨自在黑夜裡消磨。”我緊緊地抱着他。
這一夜,我很平靜,平靜地等待天明,明天的後宮會有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就是雲妃和許貴嬪被廢,住進霜離苑,她們處心積慮拉攏的勢力也將瓦解。
而明日,淳翌會下令爲我遍訪名醫,但是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我的眼睛只有楚玉可以救好。
那就平靜地等待明日吧,明日,何其之多的明日。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往日玄機漸分明
更新時間:2009-5-21 1:03:39 本章字數:5187
睜開眼的時候,我想象有一束陽光透過窗櫺折射進來,穿過我的帷帳,落在牡丹花開的錦被上,落在鴛鴦戲水的雙枕上,也落在我的身上。這一切,已經不復存在。
用手摸一摸枕邊,淳翌已經去早朝,看來天真的亮的。一夜無夢,很奇怪,自從煙兒在夢裡向我招手,往日的那個夢魘似乎越來越少,尤其到雙眼失明,這幾日幾乎沒有再做夢,反而安穩了許多。難道眼睛瞎了,就看不到夢裡那些繁華與慘敗的景緻?或許這一切都是暫時的,不定哪天,那些夢又會不約而至,將我困擾,但是夢終究是夢,最多讓我筋疲力盡,卻影響不到我現實的生活。
紅箋侍侯我起牀,披着柔軟的絲綢羅裳,散着如瀑的長髮,緩慢地走至窗前,這一段路我已經很熟悉,可以行動自如,不需要她們攙扶,她們將房間打理得很寬敞,所有的阻礙物都移開。自從我瞎了,很少再去暖閣,常常就直接在寢殿歇着。
臨着窗臺,沐浴着清新的晨風,帶着夏日裡的清涼與溫熱,溫潤洗心。聽到竹葉的蕭蕭聲,還有喜鵲,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喜鵲,很久沒有聽到喜鵲喳喳的聲響了。”我喃喃道,覺得叫聲很輕快。
“是啊,嘰嘰喳喳的叫了一個早晨,喜鵲鬧枝頭,是喜慶的呢。”秋樨不知何時站在我身旁,接過我的話,言下之意是有好的消息。
“喜慶?所有地一切對我來說都不會是喜慶了。還有什麼事值得喜慶的呢?雲妃和許貴嬪住進霜離苑?不,那不是喜慶,只會令我想起自己的傷處,倘若她們對我沒有傷害,就不會住進霜離苑……”我不知該如何表達此時的心情。只是覺得心中並不感覺愜意舒暢,反而有種無法言喻的沉重。
坐在菱花鏡前,每日重複着同一種單調地姿勢,我只需要坐着,以前看着鏡中的自己,總會對紅箋說,給我胭脂抹淡些,梅心她們會採好多的白芙蓉。我會選一朵自己最愛的,如今都是紅箋爲我挑選,我只能聞到花香,卻看不到花色,曾經凝雪的白,都成了如墨的黑。我一貫不愛黑色,這讓人沉重的顏色,如今卻是我生活的全部。。。
我讓自己慢慢地平靜,實在沒有什麼值得我起伏地,該發生的或許已經發生。我難道要瞎着眼睛去看別人的下場?真正腹黑的人會將自己隱藏得更深,我不是膚淺的那種,也不是腹黑的那種,只是冷眼地看着這一切。
用過早膳。歇息一會,便臨着琴案撫琴,不能讀經書,還可以撫弦,巧弄流水清音。調一曲《臨江仙》似覺輕煙瀰漫,流水過耳,白雲漂浮,明月初起。眼前漆黑一片,在這個沒有白日,只有黑夜的世界,只剩下了無盡的想象了。撩撥琴絃,吟吟唱道:“淡到無心心已老,人情世味相同。繁花逝去太匆匆。推窗尋皓月。月色已朦朧……墜落紅塵身是客。離別只怪東風。而今不似舊時容。平生多少事,盡在不言中……”
輕輕一聲嘆息。覺得心口堵得慌,弦止,餘音猶在。
有匆匆的腳步行來,一個,兩個,珠釵搖曳,帶着叮噹的環佩聲,離我越來越近,已然走至我地身旁。
“妹妹真是好琴音,才進月央宮便聽到了,只是妹妹應該歡喜,不該作此悲調。”舞妃嗓音有些響亮,語調輕快,似乎心中很是喜悅。
“湄姐姐,我喜歡這句墜落紅塵身是客,離別只怪東風。”謝容華的手已經握緊我的手。
我微微笑道:“讓雪姐姐和疏桐妹妹見笑了,只是作一曲春盡的詞,嘆怨繁花匆匆逝去,而我容顏非昨。”
“湄姐姐,一切都會好起來地,皇上已經下令爲你尋訪名醫,你很快就能看到盛夏的荷花。”謝容華寬慰我,輕輕地爲我撩過額前的髮絲。
“是啊,湄妹妹,你知道麼?雲妃和許貴嬪已經被廢,如今直接進了霜離苑。”舞妃的聲音顯得有些迫不及待,想來這纔是她來月央宮的主題。
我輕輕點頭,淺淡一笑:“我知,就方纔對麼?難道皇上真的不經過任何的審問,直接這麼做麼?”
“我倒覺得這樣子痛快,等到一審問,一追查,到時她們又有時間狡辯。再說聽皇上說他也收集到很多證據,反正最大的罪就是謀害皇子,這次誰也保不住她。”舞妃話中地快意我想我是該明白,除去了整日與自己糾纏的仇敵,應該是件愜意的事。
“現如今,湄姐姐你也無須多想,既然皇上將此事處理好,湄姐姐唯一的念頭就是讓自己身子好起來,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讓自己強大起來。”謝容華寬慰着我,此時盲目的我在她們眼中已經是最柔弱地。
“我知道,我不會放棄任何可以讓我復明地機會。看淡是一回事,而生活又是另一回事,除非天要我如此,否則,我一定會讓自己好起來。”我語氣決絕,心中卻想着,天要我如此,我不如此,又能奈我何?
“只是姐姐,那個你一直認爲隱藏在背後的人,還無法知道是誰,但是想來她現今也不敢如何,所以你就安心在月央宮,等着皇上請名醫爲你診治。”謝容華提起了後宮地神秘之人,一直以來我心中都覺得,雲妃不是那最主要的人物。
“我看這些我們就別去猜測,我一直只覺得雲妃是罪魁禍首,現如今她進了霜離苑,相信宮裡會太平一陣子。湄妹妹只管等着眼睛復明,別的不必操心。”舞妃款款道來,似乎除了雲妃。是她認爲最重要的事。
正當我們討論之際,小行子匆匆來報:“稟娘娘,南清王嶽承隍來了。”
我心中思索,嶽承隍突然來到月央宮,會有何事?擡眉說道:“有請。”
“妹妹。既然嶽王爺來了,你們父女難得一見,我和疏桐妹妹就先行告辭了。”舞妃說道。
我輕輕點頭:“好,改日再來看我。”
聽着她們離開地腳步聲,片會之後,又有腳步行來,想來此人就是嶽承隍了。
“臣參見昭儀娘娘,願昭儀娘娘如意吉祥。”嶽承隍立我面前施禮道。
我忙上前攙扶:“爹爹不必多禮。該是女兒給父親大人請安。”不知爲何,突然間,覺得他是我的親人,畢竟在這後宮,沒有誰算得上是我的親人,他突然的來到,讓我感慨萬千。
“娘娘不必多禮。”嶽承隍謙和道。
二人相繼坐下,我開口便問:“不知爹爹今日前來有何要事?”我想着進宮幾年,他似乎不曾有來見過我,上次中毒聽淳翌有提到過。好象說他來過一次,我也依稀記不清了。
“臣聽說娘娘患了眼疾,特進宮來探望。”嶽承隍答道,他稱我患了眼疾。想來我在後宮的事他是一清二楚地。他雖只是我名義上的父親,但是對這些也不會不聞不問。
我輕淺一笑:“是,有勞爹爹,如今一切已算穩定,只等着尋訪名醫來診治。”
“其實臣今日前來,還有幾件事相告,一是受畫扇姑娘所託,她得知你的事。格外擔憂,幾次欲想求臣帶進宮來見你一面,只是宮門森嚴,臣不能貿然行事。這次臣入宮,他託臣轉告,讓你不必過於隱忍。有時隱忍是一種罪。殘忍反而是對大家的解脫。”嶽承隍對我說道,這話的確像是出自畫扇之
“還有呢?”我問道。想要知道他所來還有何事。
“還有就是翠梅庵的妙塵師太也託臣向你問好,她知你有這劫數,她說一半天命,一半人爲,一切就在於你自己了。如若你能放下一切,就去翠梅庵找她,如若不能,就自己好好珍惜自己。”此話也的確是出自於妙塵師太之口,難爲她們都還記掛着我。
“還有麼?”我轉眉看向他,腦中浮現出我初見他的模樣,長身玉立,朗朗丰神,不失爲一位美男子。
“還有,就是臣給你帶來了十瓶雪香丸,此藥有止痛,通絡之奇效,想來娘娘如今很需要此藥。”我聽到嶽承隍將藥放在桌子上地聲響。
“雪香丸。”我低低道,我一聽到此藥,覺得異常熟悉,十分的敏感。禁不住又沉聲問道:“嶽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不知你可能坦然相對?”我不再稱他爹爹,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娘娘只管道來,臣定當坦然相對。”嶽承隍也堅定地答道,我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分量。
我緩然問道:“第一次聽到雪香丸,是在毓秀閣,殷羨羨長期服用此藥,是謂治療頭疾,此藥可是由你所供?”
“是,的確是臣所供,因爲她只有服用此藥,才能止痛。”嶽承隍坦誠回答。
“若不出所料,她的死,應該也是你所爲了。加之後來煙屏被放,這一切,都是你所爲,其實一名小小的歌妓,就算是被人謀害了,對你影響也不會太大的,不是麼?”我更加直白地問,話語藏鋒,我只覺得此事已過境遷,再問起也沒什麼,只是想證實而已。
他沉默片會,答道:“是,是臣所爲,她知道不該知道的事,而此事不僅對我不利,對大齊國也有一定影響,且她個性張揚,所以她非死不可。”嶽承隍的坦然,倒讓我心中生出敬佩之情,其實答案我早就知道,也不覺得驚奇,既然他說會對他不利,對大齊有影響,想來與他神秘的身世有關。金陵首富,大燕滅大齊時他功居第一,封侯拜相他不要。甚至說在金陵城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稱嶽大人,爲了讓我進宮,搖身一變又成了南清王,他地身份真是夠複雜的。不過我始終相信,那些看似複雜的人事,往往到最後反而更加簡單,簡單得出人所料。那些看似簡單的事物,到最後卻更加複雜,複雜得讓人意想不到。
我莞爾一笑:“你倒也坦誠,不過我喜歡坦誠,畢竟許多事,要看在誰地面前隱瞞。大家心知肚明的,不如坦誠相告,反而覺得豁達,來去自如,快意恩仇的人生是我一直所欣賞的。”
“久聞湄昭儀巾幗不讓鬚眉,個性天然隨意,果真是如此,以前與你交往甚少,只覺得你似一朵傲雪寒梅,嶽某隻敢遠觀,不敢近採,看來這一切都是對的。”嶽承隍對我稱讚一番。
我輕淺一笑:“嶽大人過獎了。”停了停,我繼續發問:“敢問翩然宮的舞妃可與你有交情?”
“不知娘娘此話何意?”嶽承隍沉思片會才問我。
我微笑:“沒什麼,只是隨口問問,因爲她也服用雪香丸,說是心口痛,宮外的一個朋友相贈的,此藥如此特別,想來也是出自於嶽大人這裡。”
“是,我與舞妃娘娘以前有過一段相交,此藥也贈送於她。其實這藥也算不得什麼,不過是以前祖傳地方子,適合柔弱的女子服用,比如頭疾之類的有很好的效果。”嶽承隍輕描淡寫地說道,把以往我的疑慮解清了,看來皇后需要雪香丸,也是因爲舞妃提及的了。
我輕輕點頭,不再發問。
“娘娘,還有何事相問地麼?”嶽承隍輕問道。
我搖頭:“沒了,有勞你來看來,代我轉告畫扇姑娘和妙塵師太,就說難爲她們地好,還記掛着我。”
“娘娘大可安心養病,至於宮內那些事,皇上會處理好,有什麼,臣也會爲你擔當着,別忘了,你是臣的義女,這金陵城,乃至大齊國,臣地地位還無幾人能動搖,你可明白?”嶽承隍的話讓我多了幾分堅定,這個人,我從頭至尾,也沒對他產生過壞感,所以他如此說來,我反而覺得有暖意拂過。
我轉移話題,輕問道:“敢問嶽大人,畫扇姑娘可好?”
“還好,只是她想離開瑩雪樓,嶽某想爲她設一處別院,她不願相留,她的性情也過傲,臣那是小廟,藏不住她。”嶽承隍話中之意,是他想容下畫扇,而畫扇不願相留,依稀記得與畫扇聊過此事,她是這樣的女子,寧作飄零客,不羨後庭芳,但是她骨子裡頭又有着對繁華的企盼,也許真該應了妙塵師太的那句話,欲看青天一縷雲,該是她轉變的時候了。只是一切是否太遲?其實不遲,繁華不在乎早晚,有過就是好的。
我微微點頭:“好,我明白了。”
“那臣就不多叨擾了,若有事,儘管遣人到嶽府,只要能做到,臣一定竭盡所能去做,你只須安心養病,臣也會四處打探消息,爲你治好眼疾。”聽到嶽承隍起身告辭的聲響。
我亦微微起身:“好,爹爹慢走,湄兒就不遠送了。”出於禮節,出於感恩,我還是喚他一聲爹爹。
聽着他遠去的腳步聲,靜靜地躺在梨花木椅子上,思索着嶽承隍今日所說的話,覺得醒悟了許多,以往的謎團,似乎很清晰,所以說世間本無事,想得多的反而成了庸人。
我琢磨着要辦一件事,一件與畫扇相關的事。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只道浮生如大夢
更新時間:2009-5-21 1:03:41 本章字數:4368
獨自躺在梨花木椅子上,想象着此時的後宮一定熱鬧非凡,前些日子我的落鞦韆之事,加上這次許貴嬪和雲妃被廢,打入霜離苑的事,這對後宮來說,真的非同小可。
我下令月央宮的人一律不得參與這些事的討論,違令者定不輕饒。既然結果已經有了,我沒必要去參與結果的討論,輕賤自己的事,從來不是我沈眉彎所爲。
此時雖然塵埃落定,可讓我覺得似乎還有許多的事排列在後面,我看似安靜的日子,卻過得更加的緊湊,而如今眼盲的我,實在又做不了什麼,總是要藉助別人的力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說起真正隱藏在後面的高手,其實是我,雖不腹黑,平靜中看不出有絲毫的波瀾,卻有了銳利的力度,傷到了別人。只不過,是別人先傷我,淳翌說得對,是她們咎由自取。
後宮凌亂一片,獨我月央宮無比的安寧,這就是我要的,大家紛亂的時候,而我獨自清醒。我在想,若我不是被淳翌寵冠後宮,只如同謝容華一樣,保持着那種不暖不冷的狀態,與皇上相處,我也許會幸福。只是也許終究是也許,已經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只能好好地走下去,無論要面對什麼,我都能承受。我本就眷念不多,如今把煙兒奪走,之後更不會有多少眷念了。安靜了一天,只等着晚上淳翌的到來,這幾日,他夜夜留宿在月央宮。因爲最近凌亂的事太多,怕他放心不下我,所以也不勸他去別處,只希望度過這段日子,一切慢慢恢復平靜。
晚膳時淳翌特意命御膳房爲我做了幾道鄉村小菜。說是讓我換換口味,果然,一碗白米飯,幾道可口地鄉野小菜,食之有味,我特命紅箋和秋樨同我一起食用,想起了兒時的生活。只是菜的色澤看不到,吃起來有着淳樸的風味。
晚膳後不久淳翌如期而至。他攙扶我走至窗臺,摟着我的腰身,柔聲道:“湄兒,今晚地天空墨藍,只是月色好朦朧。”他的話令我想起了白日的詞,推窗尋皓月,月色已朦朧,我腦中想象着窗外那輪彎月,在蒼茫的夜色裡朦朧。
“推窗尋皓月,月色已朦朧。”我低低吟道。
“果真如此。湄兒依舊如此玲瓏心事,不會因爲任何的事而改變。”淳翌柔緩地撫摸着我的額,感覺到此刻他在看着我,月光拉長了我和他的身影。
“一切都處理好了麼?”我直接問道。心中有事,不再與他談論清風明月。
“好了,朕說過給你結果,一切不用你再憂心。”淳翌緩緩答道。
“其實臣妾究竟要怎樣的結果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人該除去還是除了好,有時候,悲慘也會給人一種快意,既然她們自己要選擇悲慘。也怨不得別人。”話一說完,我心中倒有些空落,這些結果對我來說,真地沒什麼意義,可是又是我必須要看到的結果。
“湄兒不要去想這些,今日朕已下令。尋訪名醫。近處金陵城的名醫已紛紛召來,通過太醫院審覈的纔可以爲你診治。我想明日就會有幾個人來到月央宮,朕會安排好一切,你不必心慌,只須靜心等待。”淳翌溫柔地撫摸我的頭,我柔緩地偎依他,覺得安逸舒適。
我輕輕點頭:“好,臣妾一切都依皇上的。”如此的依順,可是我心中卻想着,這些名醫裡,是否會有楚玉?他以楚玉的身份來爲我診治,我的雙目一定可以好。他是奇人高士,這樣的眼疾對他來說,應該是件很簡單地事。
月下偎依,清風拂柳,聽着鳥鳴蟲語,感覺到夏季真的是來了。舊年的夏季我們還去了明月山莊,只是短短的一年,彷彿看盡了世間萬象,經歷了滄海桑
沉默片會,我低聲問道:“皇上,你還記得畫扇麼?”
“記得,她是年年得花魁地,那年與你並列花魁,與你感情不是很好麼?”淳翌沒有思索直接回答,可見畫扇給他的印象還是很
“是的,我們情同姐妹,皇上之前認識她麼?”我試探性問道。
“認識的,當年與嶽承隍一同飲酒,畫扇姑娘也出現過,也算得上是相識,那時朕還是淵親王,不過她當時也不知道朕的身份。怎麼,如何問起她來了?”淳翌坦言,之後又回問我。
我淺笑:“今日臣妾義父嶽承隍來月央宮探看臣妾,我問及關於畫扇姐姐的事,她如今年齡也不小,雖還是瑩雪樓的頭牌,可是那地方也不能久留,況如今我雙目失明,知心的沒幾個,很需要她在身邊照顧。”
“朕明白了,你想讓她進宮,一則她後半生都有依託,二則可以與你作陪,以後姐妹相近,也不至於孤單。”淳翌善解人意地說道。
“是地,臣妾正是如此之想,在宮裡雪姐姐和疏桐妹妹她們幾位與我關係甚是親密,只是畫扇姐姐畢竟是我宮外的朋友,且相知相交過,我從迷月渡的歌妓沈眉彎搖身一變成了後宮的湄婕妤,到如今已是湄昭儀,更會想念當年與她一起共過的甘苦。皇上,你能明白臣妾的心意麼?”我情真意切地道出來,想到這兩年自己地得勢,地確沒有爲畫扇着想。
淳翌思索片會才問道:“那依湄兒的意思,只是詔進宮來陪你,還是?”淳翌這話我明白,倘若我詔進畫扇入宮只爲了陪我就未免太自私了,我斷不能隱沒她本該華麗地一生。可是讓淳翌封她爲嬪妃,他會依麼?
我低眉凝思,輕輕啓齒:“皇上。你知道臣妾想說什麼的,對麼?”
淳翌微微嘆息:“你這不是爲難朕麼?”
“不爲難的,畫扇姐姐剛來,可以住在月央宮,對外就稱是臣妾姐姐。等時間稍長。皇上對她也會生了愛意地,她是個十分優秀的女子,年年奪花魁,皇上,你比臣妾更清楚的是麼?歷代這樣的事不勝枚舉,況她得才兼備,皇上,您說呢?臣妾不輕易相求。此事,還請求皇上……”我覺得自己的確有些荒唐了,到最後,自己都說不下去。
“臣說過,你地請求都會答應,這一次,朕也會依你,君無戲言,從來都是如此。”淳翌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我聽出了作爲一個君王的氣派,磊落間又藏幾分嘆息。
我微微一福:“臣妾謝過皇上。”
他將我攙扶起,低聲道:“此事朕還須與皇后商量,不過朕有分寸。知道如何把握,你就等待朕的消息,朕會盡快辦妥,讓她進宮來陪你,這時候,你需要她。”
我心中輕嘆,是的,我需要她。睜開眼,望着窗外,我見不到明月,見不到樓閣,只有一片黑暗,一切憑着想象。憑着我的呼吸。去感覺,我還活在人間。
身子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淳翌擁緊我,柔聲道:“朕扶你早點歇息,明日還有大夫要爲你診治眼睛的。”
我很想告訴淳翌,賀太醫治不好我的雙眼,他們也治不好,我有預感,只有楚玉能救治我,欲想啓齒,終究還是作罷,一切隨意吧。
次日用過早膳,不多久,內務府總管馮清全帶着幾位金陵城尋來的名醫來到月央宮,大家一一參見施禮,我也看不清他們一個個是什麼模樣,只是聽聲音憑感覺,讓我覺得沒一個能及得過賀慕寒,只是聖命難違,我也不好推遲,只能坐在那,讓他們診脈觀察。
一年輕大夫問診後,信心十足地說道:“草民認爲娘娘是頭部地淤血壓迫到視覺神經,引起失明,只需服用草民祖傳活血化淤的藥方,三月內應該能復明。”祖傳,我聽後,覺得此人話語輕浮,不足爲信,只是不想說什麼,微微點頭作罷。
一老者問診後,輕輕嘆息:“娘娘,草民以爲情況不甚樂觀,若是失明的時間越長越容易引起眼部病變,眼膜壞死等情況發生。其實這不僅是淤血導致失明,那一次重重的震盪,當時就已傷到了眼部,只是沒有發覺而已。臣只能開藥方,與幾位太醫共同探討,盡力而爲。”
我反而覺得這位老者說話中肯,聽後輕輕點頭:“有勞老人家。”
緊接着又是三位大夫,問診後所說的話都不中聽,待他們忙忙碌碌完畢,一上午也就這樣過去了,聽着他們緊湊離去的腳步聲,我感覺無比的厭煩,又是那麼的虛弱無力。
一個下午,我都心緒不好,獨自躺在梨花木椅上,感受着黑暗的世界,閉着眼是黑暗,睜着眼也是黑暗,這樣的日子,時間過得久了,會像一潭死水,到最後,再也起不了一絲波瀾。
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麼?生命像在趕赴一場黑暗而寂寥地死亡,而我的每一天是這樣的無情無緒。都說愛是需要感情的,可是我覺得恨也需要感情,想讓我痛快淋漓去恨一個人,真地是很難。可我也無法做到無愛無恨,無慾無求,我不是妖,縱然是妖,經歷幾千的修煉,也未必能做到這樣的境界。我不是佛,縱然是佛,端坐在如蓮的雲端,也未必可以無心掛礙。我不是仙,縱然是仙,跳開三界,也不能做到徹底的超脫。
我知道,明日我又要面對那些紛繁的人,那些所謂的名醫,他們不能拯救我,不能治好的傷,只會讓我地心更加的煩亂。只是如今這個樣子,還讓自己煩亂,值得麼?也許我該告訴淳翌,他們都救不我,可是我又怕錯過,這些人當中如果有楚玉,那我豈不是會錯過?
楚玉,你不是可以預知過去未來麼?難道你會不知道我如今的處境?你究竟在哪裡?我不會求你的,倘若你不來,我不會相求於你,不會去尋找你,絕不會。
如今我心中記掛的就是拯救我的楚玉,還有畫扇,畫扇入宮之事,究竟又會如何?而我讓她進宮,到底是對又是錯?
黃昏時候,淅瀝地下起了雨,雨絲中夾雜着粉塵地氣息,撲鼻而來。我想象着雨中的景緻別有情調,如若是從前,我定是臨着窗臺看雨,如今,只能靜靜地聽雨。
獨自走至琴案邊,無邊地心緒,只能藉着琴絃來傾訴,我知道夜晚行將來臨,今夜我該告訴淳翌什麼?後面的故事,又該會有怎樣的演變?
紛亂中,撩撥琴絃,一首《金縷曲》在指間流淌,伴隨着雨聲,清清泠泠,不知道聽得見的又有幾人,聽得懂的又有幾人?
一切都沉寂。到如今,前塵舊事,了無痕跡。
已是流雲輕笑我,笑我芳心孤僻。多少願,難遂人意。
是那情懷都換去,是一生,住月央宮裡。
丟盡了,悲和喜。
平生癡把瑤琴覓。更誰知,飄零半世,知音難遇。
只道浮生如大夢,醒夢談何容易。已不見,當年自己。
此景年年皆相似,也這般,冷落梅花雨。
獨坐在,綠窗底。
…………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章 月央宮中候知交
更新時間:2009-5-21 1:03:45 本章字數:4410
日子不會因爲我的黑暗而停止流逝,這看似漫長的歲月,其實也不過是雲煙過眼,不需要多少的消磨,轉瞬間,也就這樣過去了。
一切來得太快,除了這個夏天我是有所準備,其餘的,那些我放在心底沒有問及的事,卻匆匆地有了答案。當一切落定下來時,我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淳翌告訴我,畫扇入宮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我猶如在夢中。
玄乾三年五月初五,端陽節,也是畫扇進宮的日子。
這一日,我想起了往年金陵城、楚釧河繁盛的景緻,柳蔭花塢,那麼多的黎民百姓,用各種喧鬧的方式祭懷着先人,楚釧河百舸千帆,奔騰壯觀的畫卷讓人安享太平盛世。那位叫屈子的詩人讚頌過滔滔東逝的江水,他的英魂常隨日月輪迴。這一天,金陵城可以看到,百姓人家門檐高掛的艾草,烏衣長巷飄散的糉子清香,還有街閭酒肆裡瀰漫的雄黃燒酒,不僅是爲了祭奠那一腔熱忱的忠魂,更是表達了盛世裡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大清早,月央宮上上下下都準備妥當,只爲等待着畫扇的來到,他們知道我與畫扇的關係非同一般,畫扇的到來,自然也就是他們的主子,所以不敢怠慢。
不知道此時的畫扇心中又是何種滋味,當初我入宮時只想着,一入宮門深似海,想要逃離已是不能。我如此的做法,不知是對還是錯。事情已然這般,無論是對還是錯,都要走完。
我讓紅箋爲我換上件素淨些的衣服,見畫扇,我不想太奪目。但是我知道,今日地她一定是璀璨至極,素日裡她着鮮妍的衣服最爲亮麗,這是她入宮的第一天,更要格外的裝束一番。
因爲畫扇是以我姐姐的名義進宮,我特意求淳翌不要鋪張,只讓她悄靜地來,一則我雙眼失明。也無法做好妥帖的接待,二則鋪張了,更會惹得後宮的那些嬪妃的閒議,雲妃和許貴嬪才進冷宮,而我卻得勢,帶上自家姐妹入宮了,再招搖,難免又要惹來是非。
紅箋將我攙扶至梅韻堂,等待着畫扇的到來,大約一個時辰。只聽見小行子匆匆來報:“娘娘,畫扇姑娘已到了月央宮門口。”
“你們快快迎接。”我欣喜道,手握緊紅箋的手,對着她笑。
不一會兒。聽到細細的腳步從院內緩緩地來到正殿,一陣瓔珞叮噹的聲響,我想象着畫扇被月央宮地宮女和內監簇擁而來。
“奴婢參見昭儀娘娘,願昭儀娘娘福壽康寧。”是畫扇的聲音,這麼熟悉,她在對我施禮,只臨在我前面,離得這麼近。
“姐姐快快請起。”我急忙起身。雙手伸出,畫扇的手立即與我握緊,她攙着我坐下,立於我身旁。
“姐姐一路上勞累,還是坐在我身邊的好。”我執着她的手,示意要她做下。
“妹妹……”她話語中帶有哽咽。許是看見我雙目失明。一時間,心中悲悽。纔會如此。
我微笑:“姐姐,真的沒關係,已經這麼些時日了,我習慣了,能看到姐姐來到,心中十分欣喜,所以你也不必難過。”
“好,如今我進宮,只爲陪着妹妹,一起度過難關,期待着你早日復明。”
我們二人在梅韻堂下坐一會,用了一些點心,便回到暖閣去閒話休息了。
秋水閣,我與畫扇坐在椅子上,雙手握緊,帶着久別重逢的喜悅,也帶着如今同入宮門的無限感慨。
我低低道:“姐姐,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可是我終究還是做了,也許這一切太遲,該在我初進宮時就找機會讓你來的,可是……”我話語哽咽,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告訴她我心中的矛盾。
她緊握我地手,微微輕嘆:“妹妹,我都明白,都能明白,你無須再說什麼。無論是對是錯,我都要來,我不能在妹妹雙目失明的時候還不相陪。再者,這天下哪兒都一樣,我都能適應的,無論將來如何,妹妹都不必訝異,更無須愧疚,因爲,我走過的路,從來都不會後悔。”畫扇果然是畫扇,幾句話語讓我心中豁然了許多,她一如從前地淡定灑脫,生活磨去了她的棱角,讓她越來越溫潤平和。
我淡然笑:“我走過的路,也從來都無悔,錯過的,也不會再重來。看來姐姐,我們還是有許多相似之處,只是我性情還不及你淡定。”
“你錯了,我是陷入在世俗深處,謂之大俗,而妹妹卻是真正的淡定,許多的事我雖然看得透,卻依舊會爭,而妹妹看得透,卻不肯爭,這就是你和我的區別。我或許不會去強求不屬於我的,但是屬於我地,我就一定要爭取。”那個熟悉的畫扇又在我的眼前,我幾乎能想象到她說此話的表情,雖然言語堅決,可是表情一定還是那樣落落大方,溫婉隨和。
我輕輕點頭:“姐姐,你就先安心住在我的月央宮,以後的事一切隨緣,我們都不是那樣喜歡算計地人,機關算盡地事到最後往往都是一場空,莫如淡泊隨緣,屬於自己的一定會來到。”
“妹妹,我知,你無須爲我操心。我雖慕青雲,但從不勉強,更況妹妹如今雙目失明,我更無心去顧忌自己那些。這麼多年都如此過來了,將來又怎會那般在意?在瑩雪樓這麼多年,雖然淪爲歌妓,可是年年地花魁,也是奪盡花紅柳綠,與後宮當然不能相比,亦有着別樣的風韻。妹妹,你覺得呢?”畫扇簡單的幾句話,說盡了她地想法。如此坦白又明朗,真的令我好生佩服。
沉默了片會,我隨手拿起桌上的杯子,輕抿了一口茶,微微問道:“姐姐。這些日子,你在宮外,可有楚玉的消息?”
“楚玉?妹妹說的是楚仙魔麼?”畫扇起先訝異,轉而低低問我。
我輕輕點頭:“是地,是他。”
“不曾有他的消息,自從那日雪夜,我再也沒有與他相見,且楚仙魔這名字匿跡江湖很久。彷彿江湖的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他本就是個傳奇的人物,來去皆如風,所以大家也不覺得怎麼樣,都可以淡然地接受。”畫扇停了一會,接着問道:“怎麼?妹妹可在尋他?”
“不,我不會尋他,也是因爲許久沒有消息,我在宮裡一切閉塞,姐姐在宮外見識廣,所以想到問起。”我矢口否認了我要問楚玉的原因。我不想告訴畫扇,我雖然沒有尋他,卻是在等待他的出現,因爲。只有他,才能拯救我的雙眼。
“妹妹,眼下什麼也不用去管,不用去想,只等着治好眼睛,除了此事的,其他地都算不得什麼。我初進宮裡,一切都不熟悉。但是有些事情,還是可以幫助妹妹一起出主意解決,總好過你一人孤立無援,皇上雖然寵愛你,可是不能事事勞煩他的。”畫扇真切地說到,字字句句都熨帖我
我微微點頭:“姐姐。你一路上勞累。先歇息一會,前幾日已命人爲你整理好東配殿。我讓紅箋帶你去。”我經過淳翌的同意,將畫扇安置在東配殿,原本正殿兩側的東西配殿是別的嬪妃小主居住,而淳翌爲了讓我清淨,當初這個月央宮就歸我一人所有。如今畫扇的到來,讓她居住在東配殿,雖然不是已嬪妃小主的身份居住,但是關係也非同一般。
“好,那我就先行告辭,整理一下,一會再來看你。”說完,畫扇隨着紅箋輕輕離去。
午膳時間,因爲畫扇的來到,我特命秋樨下令,派人去喚來舞妃、謝容華和顧婉儀,因爲當日她們在翠梅庵與畫扇有過一面之緣,如今到了宮裡也算得上是故交了。
大家熱鬧地圍了一桌,我命秋樨取出了白玉酒杯,拿來幾瓶上等的竹葉青,大家一起飲酒吃菜。當初在迷月渡時,我與畫扇就這樣品過竹葉青,後來又與舞妃她們如此品過。
聽到斟酒的泠泠聲,竹葉青地清香撲鼻而來,許久不曾飲酒,倒生了讒念。
“只有在湄姐姐這兒纔會有如此雅興,我雖知道品竹葉青要用白玉杯盞,會有澄澈翠綠的別樣效果,可是在羚雀宮卻從未如此嘗試過。”謝容華與我們幹完一杯,喃喃說道。
“我亦是如此,回到翩然宮就無有如此興致了,這竹葉青少了湄妹妹,就不是那般滋味。”舞妃也笑道。
“一直以來,我都這麼認爲的,無論將來如何,湄姐姐在我心中永遠是那般,高雅絕俗。”顧婉儀坐在我左側,輕輕地握住我的手。
“有幾年了,不品這竹葉青,看這杯盞裡,如此青翠欲滴,彷彿又回到當年。”畫扇頗有感慨地說道。
我輕輕嘆息:“我只能聞到翠綠地清香,卻看不到那一杯澄澈的綠了。”
謝容華忙轉移話題,舉杯笑道:“今兒個是畫扇姑娘第一天入宮,大家都要開心纔是。”
“是該開心,除去了那心存腹黑的人,又迎來畫扇妹妹,真的是再開心不過的了。”舞妃言笑間不忘了提醒雲妃和許貴嬪此刻正在霜離苑受懲罰的罪,其實我心裡很不想提起這事,只是也不便說什麼。
只微微笑道:“大家就痛快地飲幾杯吧。”舉杯笑飲,清新而冷冽的酒香,醇入心底畫扇。
悄然靜坐,畫扇輕聲啓齒:“妹妹,那個雲妃果真入了冷宮?”
我點頭:“是的,沒有用任何計謀,只是東窗事發,皇上惱怒,就把她關了進去,同去地還有與她一起的許貴嬪。”
“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畫扇擠出這麼幾句話,咎由自取,這個詞我在淳翌那也聽到,看來雲妃真的是咎由自取了,怨不得我。
之後,我從舞妃身邊的如意之死的事說起,再後來牽繫到我落鞦韆的事,都告訴了畫扇,再將袖兒道出我落鞦韆之事是許貴嬪與雲妃所爲,而皇上聽到後惱怒至極,所以將她們打入冷宮。最後,畫扇那得出一個與我一致地答案,那就是,背後不只是雲妃一人,一定還另有其人,而此人將自己掩藏得好深,並且也與我中毒事件有着莫大地關聯。
“妹妹,我們現在不必着急知道此人是誰,時間久了,她還會有行動的,我們就靜觀其變。”畫扇甚有把握地說道。
我點頭道:“好,如今有姐姐在此,我多了個人可以商量,日後就靜觀其變了,其實這些事,在後宮來說,是很尋常,只是傷及自己和自己身邊地人,就不得不防了。”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我來到宮裡,會給後宮帶來更大的波瀾,不知道是我高估了自己,還是我真的註定。”畫扇輕微地說道。
“姐姐,你莫要多想,一切隨意。”我低聲寬慰道。
已有蟬兒在樹枝上鳴叫,雖有清風拂來,但是夾雜着夏日些許的躁熱,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畫扇的到來,多少都讓我心安些。這個夏季,究竟會有多漫長?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一章 牡丹壽宴頌太平
更新時間:2009-5-21 1:04:20 本章字數:4247
時光散淡如水,總是在有意與無意間流逝,無論你怪時光太快,還是太慢,都是以同樣的方式流走。一路上,你只有不停地回首,看看到底是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
還不是盛夏,月央宮種植了許多樹木,每日有清風襲來,倒覺得涼爽。我想象着濃蔭蒼翠的夏日景緻,池沿柳色,水中波影,明月映心。有鶯蝶纏繡,幽蕩綠枝搖曳,悄聞紅袖傳語,流轉幾處清歌。
轉眼畫扇入宮已一個多月,每日與我做伴,她譜曲,我彈琴,閒時讀經書我聽,一起品茶參禪,她當我眼睛,這樣的日子倒也自在了許多。
淳翌時不時的來到月央宮,看着畫扇與我親密的相處,心中甚歡,他對畫扇的感覺一直很好,如今因爲我,更是親近了幾分,很多時候,我有意爲他們營造氣氛,只希望他們可以走得更近,因爲我心中有念想,這一次畫扇的到來,我不能讓她再離開,而在後宮,不離開的辦法只有一條,那就是做皇上的嬪妃,只有這樣,才能長久地留下。這樣的想法,對於後宮來說,並不天真,淳翌是皇上,不在乎多一個才藝絕代的妃子。
我接受了許多江湖名醫的治療,眼睛始終不見好轉,賀慕寒告訴我,拖得時間越長,希望就越渺茫,淳翌爲此事怪罪了許多人,每次都是我極力地勸解,我不想拿自己的罪去懲罰別人。我始終相信,我可以等到楚玉的到來。
這些日子。總是聽到謝容華和舞妃她們帶來地消息,說雲妃在霜離苑無比的淒涼,更有傳來其瘋傻的信息,其實當真見過她們的人又有誰,誰敢冒着抗旨的詔命去看她們?但我相信。以雲妃那麼好強地個性,住進那種地方,的確要不瘋即傻。當初我去過霜離苑,看過蘭朝容,如今再無那慈悲之心去看雲妃和許貴嬪,她們是瘋是傻已經惹不起我的半點的同情。縱然是死,也與我無關,這種淡漠是在經年累月的時光裡漸漸修煉出來的。
平靜。我在黑暗的世界裡平靜,過了六月伏天,已到七月流火,七月,是淳翌的生辰,舊年他地生辰在明月山莊,今年因爲皇后身子病重,加之我雙目失明,大家都留在紫金城。依稀還記得舊年淳翌壽宴,我和舞妃她們梅蘭竹菊賀壽辰。而今年,我眼盲,又該如何呢?
這一天說來就來了,大清早月央宮上下忙忙碌碌。只爲了我和畫扇裝扮,淳翌已備好轎子在月央宮外等候。
我一如既往梳我喜愛的隨雲髻,特意命紅箋爲我折一朵小巧玲瓏的白睡蓮,別在髮髻上,一襲白色的雲錦宮裝,袖口和領角繡着紫睡蓮,我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的清新淡雅,別樣天然。
畫扇則梳了個牡丹頭。牡丹乃花中之王,再適合她不過了,髮髻別了一串扇形的珍珠,更顯富貴,這些我看不到,但是透過紅箋的話語。我可以想象得出她的花容月貌。絲毫不遜色於我。
乘着轎子,抵達乾清宮。往年都要在宮外設好場地,看演出,今年淳翌說天氣太過炎熱,各位嬪妃身子弱,所以就像舉行家宴一樣的,將宴會設在清涼的乾清宮裡,那些大臣們祝賀完,便一一先行告退。留下來地,只是幾位親王和後宮地位高些的嬪妃。
絲竹清音,乾清宮一片安寧詳和的氛圍,因爲擺放了許多冰塊,整個殿內顯得清涼舒心。畫扇坐在我的身邊,時不時爲我剝一顆妃子笑,冰鎮過地,吃起來也格外的爽口。
今天也是淳禎的生辰,此時的他一定同舊年一樣坐在淳翌身邊,已有幾月不曾與他相見,不知他看着眼盲的我,會生出何種感覺。他似乎有意想要我知道他的存在,與皇上說話時聲音時不時的響亮些,而我也在有意地聽着他的聲音,感受着他地存在。
淳翌的心情似乎很好,取出了瓊花淚招待大家,我聞着杯盞裡的瓊花淚,那些歷歷的往事,浮在腦中,今時真的不同於往日,往日深情繾綣,你儂我儂,如今一切淡定下來,他雖然寵愛着我,卻少了那份情趣。
瓊花淚,一盞接一盞,畫扇止住我,低聲道:“娘娘,不可多飲,一會該醉了。”畫扇在人前喚我娘娘,私下喚我妹妹。
“醉了好,人生得意須盡歡,盡歡,只能在杯中求歡了,醒時痛,醉時歡,所以我要醉。”我擡眉飲下一杯,清清冽冽,沁入肺腑。
只聽到他們紛紛地將禮物送上,而我一如從前,什麼也沒準備,我不知道擁有天下的淳翌,到底還需要什麼。
那些嬪妃各自獻上自己地才藝,皇后地字,舞妃的舞,謝容華地畫,顧婉儀的歌,與去年沒有太大的區別,獨我跟皇上言說,我眼盲,雖然可以奏琴,可是在這裡生疏,難免有所磕碰,還是讓我靜坐爲好。淳翌准予了我。
大家還在舉杯痛飲之際,忽聽淳翌臨着我身邊,爽然笑道:“這兒有一幅洵親王贈送的牡丹古畫,朕覺得別有情調,久聞畫扇姑娘才藝雙全,今日你不曾展示自己的才藝,不如爲此幅古畫題詩一首如何?”在淳翌的話語中我聞得醉意,看來他飲了不少的酒,而他的前來,是爲了畫扇,讓畫扇爲牡丹古畫題詩。牡丹,今日畫扇盤的正是牡丹頭,牡丹的氣度與高貴也只有畫扇配得起。我心中暗想,也許畫扇的機會來了。
瞬間乾清宮安靜了許多,想必大家都在期待這位金陵城年年花魁的畫扇姑娘之才藝吧,如今是我湄昭儀的姐姐,身份自然也不同一般了。可惜我看不到那幅古畫。但是可以想象出牡丹的團簇高貴。
只聽到畫扇開口便吟道:“千歲名花栩栩生,蒼章老印鑑傳承。懸堂妙色方家嘆,起價高金百姓驚。畫手收心緣絕藝,買官藏館是閒情。何如入世多勞作,不負丹青頌太平。”一幅《題牡丹古畫》很短地時間便吟出。不愧爲畫扇,高才如許。
“好,太好了,何如入世多勞作,不負丹青頌太平。朕醉了,這瓊花淚讓朕醉了,畫扇姑娘的牡丹詩更讓朕醉。”淳翌朗聲讚道。
“民女多謝皇上讚賞,民女怪自己沒有生花妙筆。無法完美地抒寫風流時歲,長歌盛世太平呢。”畫扇盈盈說道,我想一句抒寫風流時歲,長歌盛世太平一定說動淳翌的心。
乾清宮裡立刻閃現一片讚賞聲,我想象着大家的目光都轉向畫扇,打心裡的爲她高興,只希望今日她地出色會成爲一個轉折。
“如此才情的女子不可多得,以後不必在朕面前自稱民女了,你才情超世,又是湄昭儀的姐姐。朕封你爲貴人,繼續居住在月央宮的東配殿。”淳翌一句輕鬆的話,讓畫扇瞬間從民女成爲了正六品的貴人。
民女謝過皇上。”畫扇忙謝道。
“怎麼還稱民女呢,以後改口。在朕面前自稱臣妾。”淳翌笑道。
“是,臣妾記住了。”畫扇改口回道。
乾清宮又恢復了方纔的喧鬧,大家相聚在一起飲酒歡樂,這樣歌舞昇平的場面,如若是從前,我又會想要逃離,可如今盲了雙目,只能靜靜地坐着。
在我靜靜飲酒地時候。忽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小王特意前來問候一聲昭儀娘娘,不知娘娘貴體可好些?”是淳禎的聲音,他來到我跟前。
我微微點頭:“臣妾見過王爺,臣妾眼睛不便,就不起身施禮了。”
“娘娘不必多禮,小王只是問候一聲。與娘娘一起對飲幾杯。”他溫和地說道。
我舉起酒杯。他的杯子與我相碰,這樣的交集。讓我覺得有暖流涌上心頭。也許他以爲方纔淳翌封賜畫扇我會失落,其實我不會。
“娘娘,要多多保重身子,小王亦會想辦法尋訪名醫爲你治好雙眼。”淳禎柔聲地對我說,寬慰着我,令我想起了當時初進宮中毒之事,也是他尋得名醫診治我。如今,他還能麼?我堅信不能,淳禎爲我解毒,淳翌將我從池塘中救起,這一次的雙眼,也該是楚玉爲我做點什麼了。
我輕輕揚嘴微笑:“難爲王爺掛心,臣妾的雙眼無礙,臣妾亦知道一定會復明的。只須時日,這麼久都過來,不在乎剩餘的日子。”
“娘娘當真是個淡定之人,經歷了這麼多事,你的臉上依舊平靜如初,令小王欽佩不已。”淳翌話語含着讚賞地意思,也許是我的散淡讓他覺得我真的是很平靜,不過我心中真的平靜,也有起伏,只是起伏過後終究還是歸於平靜。
我舉杯再飲,他突然握住我地手:“娘娘,別喝了,你要醉了。”這短暫的碰觸,令我心驚。
很快,我清冷一笑:“醉又何妨,醉死便埋。”方纔還自詡平靜的我,又突然轉變了心境,看來一切都是虛無了,內心深處的落寞從來都沒有驅散,但是我卻覺得痛快。
“好一句醉死便埋,小王也要醉一場。”感覺到淳禎接連自斟自飲了幾杯。
“娘娘,少飲幾杯,要醉也要醉在月央宮。”畫扇奪下我手上杯盞,一語驚醒醉中人,的確,我不能醉在這裡,一個盲眼的昭儀,喝得爛醉如泥,成何體統,再者要醉也不能和淳禎一起舉杯同醉,我是皇上的妃子,與他客套地說句話可以,但是舉杯同醉就是犯忌。畫扇終究是畫扇,在面對自己被封賜的時候,還關心到我地小節。
“姐姐,我是真的醉了,想先行回去,我讓劉奎貴送我回去,留下小行子他們在這兒陪你,好麼?”我醉意闌珊地說道。
畫扇急忙抓緊我的手:“不,妹妹,我們一同回去。”
“可是,今日……”我欲想說出她今日剛封貴人,應該留下。
“我們一同回去,我也有些醉意。”畫扇輕輕說道。
“不如小王護送你們回去?”淳禎試探性地問道。
我淡然一笑:“王爺,莫非你真的是醉了,今日是你的壽辰,你怎麼能先行離開,再者你我……”話語沒說完,想要說的是,再者你我身份有別,又如何可以護送我回月央宮?
說完,我扶着畫扇地手,便急急離去,這樣熱鬧地宴席上,我無須對任何人打招呼,以往我也總是獨自離開,那時會去上林苑漫步,如今再也不會有與淳禎偶遇的機會了。因爲,那麼多地畫境,對我來說,只有一種顏色,黑。
記得舊年是淳翌抱着我離開的,那時的我也微醉,今年的他,不知在做些什麼,我看不到,也不想看到,只想悄然沉醉,寂靜離開,因爲這個壽宴,我只是配角。
離去,不留遺憾的嘆息,離去,不做失落的回眸。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當年繾綣成追憶
更新時間:2009-5-22 0:46:36 本章字數:4310
真的是醉了,回到月央宮小坐一會,便昏昏沉沉入睡,清涼暑夏,一夜無夢。
醒來的時候,畫扇已到來,這些日子皆如此,她都比我早起,等待我起牀,甚至經常爲我裝扮,她說女人的容顏最重要,丟了容顏,就會失去很多。而我卻經常不以爲然,我說一切都不重要,到最後都是浮萍漂水,悄然沉寂。
坐在菱花鏡前,透過層層黑暗試圖想找回往日的容顏,一切都是徒勞。
畫扇爲我盤着髮髻,輕聲說:“妹妹,你知道麼?雲妃和許貴嬪昨夜雙雙而亡。”
我聽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立即又回覆平靜:“可知道是何因?”
“中毒,是皇上特意命人送去的飯菜,因爲是皇上的壽宴,大概皇上念及往日的恩情,故命人送些飯菜去冷宮,豈料到被人趁機下了毒手,此人真是心狠,試圖斬草除根。”畫扇鎮定地分析道。
我擡眉問道:“姐姐何以這麼說?難道?”
“對,既然皇上還會在壽宴期間想到雲妃,就證明皇上宅心仁厚,是個慈悲的人,沒忘盡往日的恩情,但是他這樣的做法,令有心人妒忌,本以爲將她們打入冷宮,從此不得翻身,豈料皇上有憐人之意,他日定會生出變故,於是,莫若斬草除根,只有死人才不會出來爭奪。”畫扇與我的想法一致,果然是如此了。
我禁不住又問道:“可知是中何毒?姐姐如何知道消息的?”
“大清早月央宮裡就得到消息,妹妹還在睡。而今起來了,我方纔告訴你,此事對後宮來說,又是一場軒然大波了。”畫扇低聲說道。
我淡淡一笑:“姐姐,人生如棋局。走錯一步,滿盤皆輸。雲妃就是如此,她本有高高地地位,可是妒忌心過強,招搖成性,失誤是再所難免的。只是此事因我而起,她未免太不值了,我雖被淳翌恩寵。卻還危及不到她什麼。”
畫扇輕嘆:“女人天生妒忌心強,越是在高處,越是感覺搖搖欲墜,畢竟得來的地位是那麼的不容易,那份想要永保輝煌的心情很強烈。不僅雲妃如此,相信後宮許多女子都如此,獨妹妹,你淡泊,正因爲你淡泊,纔不能深刻地體悟到她們地感受。”
我清冷地笑:“姐姐。我不是淡泊,我是無心,這一切本不是我想要的,既然不是我想要的。再華麗我也不會貪慕。我這麼說你能理解,而別人會認爲我得到太多,纔有意如此輕薄,想來也覺得可笑。”
“是,所以這話你也只能在我面前說說,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若我不瞭解你,也會認爲你是輕薄。因爲我不會無心,縱然是我不想要的,我走上這條路,也要爭取。”畫扇堅決地說,讓我想起了她爲何年年力奪花魁的緣由了。
一整日渾渾噩噩,我沒有接受今日大夫的問診。浮躁的夏日。我想要清淨。
直到晚上,淳翌地到來。我慢慢地恢復平靜。
他站在我身邊,我就感覺他心思沉重,他是個仁慈善良的男子,一時間因爲他間接的過錯,死了兩位曾經的愛妃,想來心裡一定不好受。
我一臉的平靜,只希望他看着我的平靜,能夠舒緩些。不想提及什麼,要說他自然會說。
“今晚的月亮很圓。”淳翌擁着我臨着窗臺,彷彿我和他總是臨着窗看月。
我輕微點頭:“是的,再圓的月也有虧時,所以聚散乃尋常之事。”
“湄兒,朕也不想如此,朕是無心之舉。”淳翌終究還是忍不住,在他的身上,有兩面,一面是治理國家有帝王霸氣,而另一面,就是面對嬪妃,太過多情柔弱。
“臣妾自然明白,只是怨不得皇上,縱然她們沒住進霜離苑,也逃不過這劫數,有些事不能做得太過,太過了必定會有報應地。”我不知是在寬慰他,還是在奚落雲妃。
“簡直不把朕當一回事,藉着朕的手,去害人,如此歹毒之人,朕若查出,定不輕饒。”淳翌氣憤地喊道,他的手將我手臂捏得有些疼。
我用手輕撫他的胸前,柔聲道:“皇上不必氣惱,想來此人也是無心,妒火會讓人失去理性。”
“妒火?”淳翌大聲地驚訝。
“也算不上是,畢竟雲妃之前太過招搖,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自然有許多人對她地恨仍念念不忘,這是劫數,她沒能躲過。”我轉移了話題,我怕說出來他會更氣惱,不過雲妃就如此死了,我也覺得一切太快,但是她終究還是做了一件大事,讓我落鞦韆,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所以記住她的人會很多。
“有時候,不明白你們這些女人到底在想什麼。”淳翌用了你們,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我,看來他對我亦是不瞭解。
我莞爾一笑:“皇上,又何必知道那麼多,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麼。”
“罷了,不提這些個,鬧得朕沒個好心緒。”淳翌話語微惱。
我還是忍不住問道:“不過皇上,臣妾還是想問,雲妃中的是何毒?”
“凝丹雪。”淳翌脫口而出。
我笑道:“看來臣妾與她還是有些緣分的,連中的毒都一致。只是從此事,可以得出,我當日中毒之事,與雲妃無關,也與蘭朝容無關,她們做了別人的替代品。只是錯了終究是錯了,她必須要爲如今的錯付出代價,就如同那個下毒之人,也要付出代價地。”
“看來更險辣的人還在後面。”淳翌擠出這麼幾個字。
我思索着,當日舞妃中毒。不是凝丹雪,而我和雲妃還有許貴嬪中地毒卻是凝丹雪,難道真如畫扇當初所說,下毒之人有兩個?我本想說出,怕淳翌更加煩心。於是忍住作罷。
我寬慰道:“皇上,不去想這麼些,既然知道到最後都逃不過懲罰,那就靜靜地等待,不要爲了這少數的人,而影響了心境。”
“好,朕也不想理她們,湄兒。只有對着你,朕纔是安靜的。”淳翌不由自主地擁緊了我。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說道:“皇上,你昨日壽宴上封畫扇姐姐爲貴人,她既然是你的妃子,所以還請皇上好好地待她,姐姐才情如許,傾國之色,皇上應該也喜歡她地呢。”
“呵呵,湄兒還對畫扇姑娘地事念念不忘呢,你對她可真好。”淳翌朗聲笑道。
我婉轉地說道:“她既做了臣妾的姐姐。臣妾就該對她好地。如今她是皇上的妃子,該由皇上來疼愛了。”
“湄兒,你當真就一點不酸麼?”淳翌試探性地問我。
我淺淡地笑:“酸?爲何要酸?當初要她進宮就想好了這一切,如今她得蒙皇上封賜。臣妾爲她高興,如何還會酸呢?”
“你的不酸倒讓朕有些失落了。”淳翌聲音極低。
“皇上……”我嬌嗔地喚着他,偎依在他懷裡。
“呵呵,朕明白,朕都明白。”淳翌擁緊我。
我睜着眼,想要看清窗外的圓月,可是一切只能在腦子裡浮現,只有徐徐地清風。我能真切地感受,其餘,都是黑暗。
世事從來都是如此,有悲哀的一面,也有值得歡喜的一面,死去地人沉默。而活着的人依舊盡歡。
半月後的黃昏。淳翌身邊的小玄子到月央宮宣旨意:皇上有旨,賜扇貴人清露池浴。我知道。這是侍寢的前兆,已經許久不曾有人得此榮寵,看來淳翌心中亦是十分喜歡畫扇,加之我的緣故,對她另眼相待了。
我讓紅箋她們爲畫扇好好地裝扮一番,命秋樨陪着畫扇同去,臨走時從木匣裡取出那顆深藏已久的皓藍明珠,交付給畫扇:“姐姐,帶上它,它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這是?”畫扇言語疑惑。
我緩緩說道:“皓藍明珠,價值連城,在暗夜裡會綻放出幽藍的光亮,璀璨動人,你會用得着的。”
畫扇推遲道:“不,妹妹,這麼貴重地禮物,一定是皇上賞賜於你的,我又如何能索取。”
我淺淡微笑:“如今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再奪目的光亮,我也是見不着的。”
畫扇握緊我地手:“妹妹,你這樣說,姐姐會難過的。”
我微笑,重新將皓藍放至她手上:“姐姐,你不接受,妹妹也會難過的。”
“好,我收下,妹妹,我該走去。”畫扇收下我的皓藍,轉而說道。
我輕微點頭:“好,不耽擱了,鸞鳳宮車還在門外等候,姐姐,妹妹真心地祝福你。”
“妹妹,其實你知道,無論是誰也無法取代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我不過是濫竽充數的一個,後宮佳麗三千,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妹妹你只管安心靜養,以後我們姐妹相互陪伴,度過這漫長的人生。”畫扇輕聲說道,話語流露出對我的寬慰,她怕我心中,才如此地寬慰着我。
我莞爾一笑:“姐姐,皇上有心寵幸於你,你自己好好把握機會。你得此榮寵,我打心底爲你高興,只怪自己爲何不早些安排你進宮,好在一切都不算晚,從此後只盼着姐姐青雲直上,如你所說,你我姐妹相互陪伴,度過着後宮的漫長日月。”隨後,輕輕地執她的手:“快去吧,不能耽擱時辰。”
“好,我先行去了,妹妹保重。”畫扇答應着,轉身離去。
聽着珠釵搖曳的聲響,漸漸地遠離,緊接着,我想象着鸞鳳宮車響徹在寂夜的永巷,迎來了許多後宮女子羨慕的目光,她們都在展望,都在期待,等待着自己坐着宮車去清露池地那一日。有些人也許一生都不能,淳翌不是那麼風流成性地男子,所以做她的妃子都需要他有所喜歡地,不然不會隨意就臨幸。
我想起了當初我被淳翌寵幸,接連半月坐着鸞鳳宮車的情景,還在眼前,那麼輝煌的過往,真的像煙花一樣,消散後就一去不回麼?我心中可還有眷戀?清露池,那個蒸騰過我少女夢想的地方,如今離我越來越遙遠。所有的璀璨,只能在夢裡才能尋見,明黃的騰龍,鴛鴦的枕被,龍鳳紅燭,今夜,點綴了那一對新人。
我突然有種想落淚的感覺,不是因爲落寞,不是因爲懷念,只是想落淚。可是我許諾了,從今後,再也不會落一滴淚,更況,一個瞎子能流得出眼淚麼?可以的,只是我不再流淚。
今夜,我把我僅有一點祝福給他們,祝福淳翌,也祝福畫扇。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三章 鏡裡恩情成舊夢
更新時間:2009-5-23 0:52:02 本章字數:4033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一連七日,皇上的鸞鳳宮車停在月央宮門口,接的人不是我這個正主湄昭儀,而是小主扇貴人。這樣的熱鬧與排場,儼然不會遜色於當年初進宮的我。我當年是接連半月,舞妃據說是接連三日,如今的畫扇是七日,我想所有後宮的女子都會明白,皇上對誰最榮寵,只是我的榮寵已成過去,如今,是畫扇的榮寵了。
接連幾日黃昏後,只要畫扇離開,舞妃都會來月央宮,讓我陪她下棋,每一次都是那麼鎮定地談話,從不提及畫扇被專寵的事。但我總能隱隱地感覺到她內心的起伏,的確,這對於任何一個妃子來說,都算得上是一種傷害。
我自問淡定,又真心的希望他們能好,卻不得不說,有那麼一點受傷。每個夜晚,聽着鸞鳳宮車碾碎永夜的天空,而我寂寞地偎着窗臺,試圖感受月色的溫柔,可是隻有清風陪伴。再明亮的月,我都看不到,惟有清風可以與我呼吸相聞。
第七夜,畫扇走了已有一個時辰,我獨自躺在梨花木椅子上,感受着夜晚的清涼。夏日的白天與黑夜有很大的區別,白日裡躁熱,夜晚清涼,這是一個瞎子分辨白日與黑夜最好的方法了。
今天我拒絕了太醫的診治,這炎熱的季節裡,不想再與他們糾纏不休,明知道服藥也起不到效果,反而讓我心煩。楚玉,我心裡竟開始有些恨他了。
緩步至琴案。輕輕坐下,炎炎夏日,琴絃卻泛着冷韻,我輕輕嘆息,撩撥一曲《臨江仙》。怨艾唱道:“我亦推窗尋月色,相思又種眉間。江南梅落已十年。殘香侵病骨,素雪染紅顏。鏡裡恩情成舊夢,回眸恍若雲煙。悠悠滄海化桑田。。。悲歡皆有信,聚散豈無緣?”
琴聲嘎然而止,嘆息卻無比漫長。其實,我沒有怨艾,我的怨艾不是因爲畫扇被寵。也不是因爲淳翌薄我,是這看不到天日的雙目,讓我厭倦了黑暗,彷彿沒有盡頭地黑暗,人的心都是靜止的。
“小姐……”站在一旁的紅箋輕輕喚道。
我輕輕擡眉:“嗯。”其實我知道紅箋這一聲意味深長的呼喚,有着她地用意,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我無所謂。
“小姐,喝點藥吧,我讓梅心已經煎好了。你已經幾天都沒喝藥呢。”紅箋輕聲勸慰,她終究還是沒將畫扇的事說出口,她是個聰穎的丫頭,知道我心中所想。她只在替我委屈。
我輕輕回道:“我不想喝,紅箋,你不明白,喝再多的藥也沒用的,我知道我的眼睛不會好的。”“小姐,你怎麼能如此灰心呢,紅箋只知道喝了藥不一定能好,可是不喝藥一定不能好。所以。紅箋要看着小姐把藥喝下去才能放心。”紅箋話語有些急促,她看着我每日不喝藥,又如此怨艾地在這彈琴,加之畫扇被皇上專寵,定是在替我憂心。
我心有酸楚,卻盈盈笑道:“我喝藥就是了。你這丫頭。管得越來越多了。”
“誰讓秋樨這幾日太忙,平日裡小姐那麼聽她的話。她沒時間,只能讓我來管了,可是小姐都不愛聽我地話。”紅箋假裝埋怨,實則話裡又暗示了秋樨這幾日侍侯在畫扇身邊的事。
我淺淡一笑;“快去端藥來,話兒真多。”
接過紅箋端來的藥碗,一股濃郁的草藥味刺鼻而來,我厭倦這樣的味道,每次喝都想嘔,明知道喝了也不管用,可還是喝了,不想紅箋爲我憂心。
“小姐,不要撫琴了,早些休息,睡眠好,一切都會好。”紅箋取過我的空碗,囑咐道。
我擡眉看着窗外,緩然問道:“紅箋,今晚的月兒圓麼?”問這話的時候,是我忘記了日子,每天在黑暗裡,如果不問紅箋和秋樨,我真的記不得日子了。
紅箋答道:“不圓,上弦月,隱去了一半,彎彎的。”隱去了一半,彎彎地。”我喃喃低語,心中卻想着,彎月似人,都不會有永遠的圓滿,所以的事都不必去強求。
第八日,畫扇沒再被皇上詔去,留在月央宮。她告訴我她有件事要與我說,可是這幾日過於疲倦,白日休息好,晚上再來說與我聽。
我想起當初我接連侍寢,的確也很疲倦,很理解畫扇地累。
黃昏剛過,畫扇還未從東配殿過來,我卻等來了淳翌,在很遠,我就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這氣息不會因爲時日的久遠,有絲毫的陌生。還有他沉穩有力的步子,我的耳朵可以聽得見,只是看不到他丰神俊逸的風度,想來只會有增無減。
“湄兒,朕幾日不得空閒來看你,你可有好好吃藥?”淳翌開口便問及我吃藥的事,但是也沒有忘了提醒我,他不得空閒。
我微微點頭:“有地,有好好吃藥,有勞皇上掛心,臣妾會照顧好自己。”我語氣平和,不想他看出我心中的累,我要讓他知道,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我都能平和地對待,會好好待自己,不會爲了任何人而傷害自己。
他輕輕執過我的手,柔柔地撫摸,心疼道:“可是你竟消瘦了。”不知爲何,聽了他的話,我卻沒有疑他,不覺得他是虛意,字字都是真心。我輕輕嘆息:“皇上,是夏日的緣故,天熱,飲食和睡眠都不是很好,所以就有些消瘦。待到天涼些,臣妾就會骨肉豐盈。”
“骨肉豐盈,朕喜歡這幾個字。”淳翌笑道。骨肉豐盈,淳翌說他喜歡。這讓我想起了畫扇,畫扇是那種骨肉豐盈地女子,想必淳翌寵愛她,也與之相關。
我淺淺笑道:“皇上,你知道臣妾想起了什麼麼?臣妾想起了。曾經有人講過一個故事,一個山間地女鬼,行將魂魄消散,只要吸取盛年男子地精氣,便可以骨肉豐盈。”
“哦?山間地女鬼?吸取精氣?”淳翌好奇地問道。
我輕輕點頭:“是的,山間的女鬼,皇上,你信鬼神麼?”
“朕貴爲天子。原本不能說信,可是不知爲何,在朕的心裡,卻隱隱地相信,相信有鬼神地存在,就如同當初聽到楚仙魔的傳奇故事一樣,朕也是信的。”淳翌婉轉地回答我,當他提及楚仙魔三個字的時候,我心中禁不住有些顫抖,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臣妾不只聽過女鬼的故事。還聽過狐仙的故事,在山林的雪夜,那受傷的白狐,被路人救治。說是幾百年輪迴,要報答恩人。”我娓娓訴來,這麼古老地故事。
淳翌朗聲笑道:“呵呵,湄兒這都是在哪兒聽來的?”
我一驚,隨後緩然笑道:“皇上,民間這樣的傳說故事數不勝數,真的是太多了,我打小就聽說過。”說完後。我自己心裡吸了一口氣,的確,這樣的故事我從小就聽說過。但是,卻從沒有人告訴我,那是真實,只是傳說。直到楚玉告訴我。我才相信。是真實,他親身經歷的。只有他,才能看到那些妖魔鬼怪。想到他,心中還是嘆怨,這樣一個有着奇術的人,卻不來拯救我。
“那湄兒信這些了?”淳翌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點頭:“臣妾信,信鬼神,信仙魔,信因果,信輪迴。”我一口氣說了好多,腦中真的想起了當初地雪夜,楚玉在翠梅庵對我說的話,與如今的紫金城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好似是另外一個世界。
“所以你那麼喜歡翠梅庵,因爲那裡可以給你心靈地寧靜。”淳翌一語道破我心中的隱秘,其實這算不上是隱秘,只是我心中的真實所念。
我輕微笑道:“我也喜歡月央宮,因爲這是我的家,那裡雖好,可不是我最後的歸宿。”
“月央宮永遠是你的家,你最初與最後的歸宿都屬於朕。”淳翌輕輕擁我入懷。
我低低迴道:“嗯。”湄兒,難道你就真的不想問麼?”淳翌摟着我地腰身,輕柔地撫摸。
“問什麼?”我擡眉問道。
“怎麼不問朕這幾日爲何要如此冷落你,而專寵着扇貴人呢。”淳翌坦白直言道,他明知道他是皇上,他說什麼都無人敢怪罪。
我淺然微笑:“畫扇姐姐是皇上新封賜的貴人小主,寵幸她也是應當她。更況畫扇是我姐姐,我打心裡的爲她高興,而皇上喜歡她,我也替皇上能尋得如此佳人高興,爲何要不開心呢?”
“其實湄兒,你這麼說,朕心中反而有些失落。”淳翌低聲說道。
我笑道:“失落?皇上,你難道做這些是爲了讓臣妾告訴你,臣妾心中也有妒忌,也有失落,也有彷徨麼?”我臉上雖帶着笑意,話語也有些尖澀。
淳翌急道:“朕當然無此意,算了,當朕不曾問起,如此良夜,朕可不想讓湄兒不開
我偎依在他的胸前,柔聲道:“皇上的開心就是臣妾的開
“湄兒,你只需記住,朕以前對你說過地話都算話。朕可負天下人,都不會負你,其餘地,朕不想解釋什麼。”淳翌依舊語氣堅決,其實他不說,我也信他,今日填詞不過是一時感慨,鏡裡恩情成舊夢,我與他的恩情,雖不是舊夢,卻也回不到最初。任何地愛情都是如此,不可能回到最初。
我淺淺地笑,不在說什麼,總覺得,這些話會讓我啞然失語,我不想知道太多的過程,一切隨緣,只有隨緣,才能心安。
“朕今晚要留下。”淳翌擁着我,在我耳畔柔聲道。
“好。”我爽然地答道。心中卻暗笑,皇上果然是皇上,可以隨心,也不問問身爲臣妾的是否願意,他想留在哪兒就留在哪兒,想臨幸誰就臨幸誰。
一陣涼爽的清風吹拂而來,又一個清涼的夏夜,我的心情無悲無喜。
我想着畫扇要對我說的話,今晚是不能了,須等明日,想起她煞有介事地告訴我,不知會是何事,畫扇要說的事,一般都是緊要的,不緊要,她不會提先告知我。不過,無論是重要與否,我都會平和待之。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點繁花吹作雪
更新時間:2009-5-23 21:26:21 本章字數:4279
夢,似乎許久不曾做夢,今夜又有夢魘來襲。那曾經久違的場景,在眼前一一重現。戴着皇冠的天子,戴着鳳冠的皇后,坐在步輦上,氣勢輝煌。而後又是如血殘陽,像這流火的夏日,灼熱地燒透了半片天空,許多的景緻在消亡。以往清澈的御溝流的都是鮮紅的血,那麼多淒厲的叫喊聲,逃竄聲,啼哭聲……而我孤獨地站在人羣中,似走進夢裡,又好似在夢外,可是這一切卻感同身受,這麼的刻骨驚心。
一場接一場,我見着那麼多死去的人,與我無關的,與我相關的,我認識的,還有我不認識的,彷彿都來到我的夢裡。
是被人喚醒的,醒來的時候,覺得衣衫盡溼,一摸枕邊人,早已離開。我想着,不知昨夜的淳翌是否知道我又做了惡夢。甚至想着,如若做的不是惡夢,我寧願永遠不要醒來,因爲只有在夢裡,我的眼睛纔可以看到一切景緻,醒來後,我的世界是漆黑一片。
畫扇已經到來,攙扶着我起牀,關切道:“妹妹,你又做夢了。”
我虛弱地點頭:“是的,從前的夢魘。”輕輕用手拂拭額頭,還有絲絲的汗珠,覺得口好渴:“紅箋,給我倒杯水來。”
只一會,紅箋將水遞到我的手上:“小姐,喝完水把衣衫給先換了,不然要着涼。”
“我想沐浴。”我喝完水說道。
“讓紅箋去備好水,我來幫你沐浴。”畫扇輕輕說道。
我轉眉對她微笑:“怎麼敢勞煩姐姐呢。”
畫扇忙說道:“妹妹怎麼跟我生分了,你眼睛看不見。我幫你是應該的,況我們姐妹之間,何必拘泥於這些。”
我輕微點頭:“好,那就有勞姐姐。”
躺在溫熱的水裡,看不到氤氳地水霧。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感覺到溼潤的水蒸氣往臉上撲來,我閉着眼,享受着這份輕鬆與閒散。
畫扇幫我擦拭着手臂,那似雪的皓腕,我也見不着,她是那麼細緻,每擦拭一下。似乎都在嘆息,她沒有說,可我感覺得到,從她細微的呼吸裡,我感覺到一切。昨日她告訴我,她有話要與我說,到現在她還沒有開口,她沒有說的話,我是不會主動去問,要說地自然會告訴我。若是問起,反而令她爲難。
“妹妹……”她低低地喚道。
“嗯。”我依舊閉着眼,感受着蒸氣帶給我的舒適。眼睛看不見,閉着眼要比睜着舒適得多。
“昨日我說有話跟你說呢。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只是這幾日在皇上那兒侍寢,想起了一些事。”畫扇終究還是提出來了,話語卻極其的清淡。
我緩緩問道:“姐姐,沒關係,沒什麼事兒更好,我要的不就是平淡如水麼?”
“妹妹,你有怪我嗎?”畫扇轉而問道。
我微笑:“怪你?爲何要怪你呢?怪皇上太寵你。還是怪你太優秀?傻姐姐,你莫要想那麼多,我只會爲你高興,爲你祝福。”
“可你爲何消瘦了許多,臉上隱含着淡淡的幽怨。”畫扇直指我的短處,她不知我的消瘦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微微搖頭:“姐姐。你還不明白麼?我的消瘦是因爲這雙眼睛。我以爲我可以淡然自若,可是多少次夢裡低迴。我還是會想念那如畫地景緻,山水雖在心間,卻不如眼睛看得清澈,還有那月亮,如今只能長在心裡。”
畫扇握緊我的手:“妹妹,我都明白的,都明白的,我有預感,相信你的眼睛會好,而且很快就會好的。”
我輕淡一笑:“姐姐,一切都是宿命,既已註定,我怨艾也沒用。可是姐姐,你不同我,你要好好把握機會,如今機會就在你眼前,一切都看你自己的了,切莫錯了良機。”
“妹妹,你說的是何意?關於皇上這幾日讓我侍寢的事麼?”畫扇問道,一邊幫我擦拭着身子。我不加掩飾,直接說道:“是的,姐姐接連七日侍寢,相信已經傳遍了後宮,這是皇上地榮寵,姐姐能得此榮寵,我爲你高興,而你自己更要把握好機會,從而奠定自己的地位。”
只聽到畫扇盈盈的笑聲:“傻妹妹,其實也不見得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只是事實就是事實,我地確接連七日侍寢,一半是皇上恩寵,也有一半是我自己爭取的。在你面前,我不需要掩飾什麼,妹妹,我說過,我不會與你爭寵,但是我也會爲自己爭取。我知道,你在皇上心裡是誰也不能代替的,所以我更可以放心地讓皇上稍微的寵我些。”
我被她說的有些疑惑,禁不住問道:“姐姐,如何叫放心地讓皇上稍微寵你些?”
“妹妹,皇上對我有好感,其實很多都是因爲你,妹妹沒聽過愛烏及烏這句話麼?皇上對我的寵愛,很大的程度就是因爲如此,還有一點是皇上因爲寵你,外面又都認爲我是你姐姐,與你同住在月央宮,他如此寵我,實則也是在寵你,保護你,告訴後宮的嬪妃,月央宮是不容侵犯地,縱然是湄昭儀的姐姐,也要受此榮寵。他對我的確有欣賞,不過這都是其次的,因爲他喜歡的是妹妹的氣質,如若喜歡妹妹地氣質,就一定不會愛上我,因爲我和妹妹原本就有着很大地區別。”畫扇一口氣將這麼長長的話說完,字字句句令我覺得很有道理。
我輕微點頭,恍然道:“如此,但是我更相信,皇上是欽慕你地容貌與才情,所以姐姐要這樣想。這樣想着我們姐妹都會很開心。”
“妹妹,我不瞞你,其實這七日,我是有做準備的。”畫扇不經意地爲我梳理長髮,話語讓我驚訝。
我問道:“有準備?”
“是地。這也是昨日我要跟你說的事,我去侍寢的第三日,髮髻裡藏了一樣東西,不然皇上對我的榮寵超不過七日的。”畫扇煞有介事地說道,似乎很神秘。
“一樣東西?”我一臉的疑惑。
“是,一種叫紅粉嬌的藥丸。”畫扇語氣平和。
“紅粉嬌?我不太明白。”我依舊疑惑,但是聽這名字,我心裡似乎知道了什麼。
“妹妹。我入宮之前,是瑩雪樓的媽媽給我一些的,她說入了宮或許用得着,這類藥丸媽媽說宮中常會有人到民間去尋,但是紅粉嬌是一種特製的藥丸,來自南疆,有着特殊的香味,可以得到的人微乎其微,所以媽媽讓我放心地用。你該知道這藥是做什麼地,只需藏在髮髻裡就會起到迷亂蠱惑的作用。”畫扇似乎一點也不忌諱。告訴了我。我淡然一笑:“姐姐,你如何要告訴我呢,其實這些,我可以不知道的。縱然我現在知道。也不會影響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話畢,我心中想着,畫扇會如此做,我的確想不到,但是我真的不會因爲她如此,而絲毫影響我對她的感覺。
“我知道妹妹不會介意這些,我說與不說,對你來說。都不重要。但是因爲這事,讓我知道另一件事。”畫扇繼續說道,彷彿這纔是她要說的主題。
“另一件事?”我不解地看着她,儘管我什麼都看不到。
“是的,你知道麼?當我將此藥藏在髮髻,果然起到很好的效果。皇上對我態度也比前兩夜有所不同。其實前兩夜。他對我應該說甚爲冷淡地,只是爲了你。爲了我,他還是要臨幸我。而我用了此藥,卻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什麼,你知道麼?”畫扇的話讓我有些不明白,難道她要告訴我,她用了此藥,淳翌對她有如何的繾綣溫柔?不,我相信不是。
“是什麼?”我淡淡問去。
“他問我,如何我身上有一種特殊地香味,而這香味極度的好聞,他曾經在舞妃身上也聞到過。”畫扇說到這,沒再說下去。
“姐姐此話是何意?”我似乎有些明知故問。“妹妹,很顯然,舞妃也用過此藥,有一點,我不明白,皇上對他有過極度的榮寵,且她地位只在皇后之下,與雲妃平起平坐,她沒必要再用此藥,或者她是用此藥,而起到推波助瀾的效果,令皇上更加的寵她,而後才榮升至舞妃的地位。”畫扇分析道。
“就算如此,也沒什麼,她愛皇上,對於自己的愛人,用些技巧,也沒什麼不可。”我似乎在爲她爭辯,因爲舞妃在我心中也算是知交,我不願意在她身上會發生什麼我不想發生的事。
“可是妹妹,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如此地,我相信許多嬪妃會用這伎倆,你看連我都會,但是舞妃的爲人,卻讓人感覺不出,她這樣,倒讓我覺得意外。而且,一直以來,憑我的直覺,感覺她並不是那麼尋常。還有一點,你想到了麼?此藥是來自南疆,有着一種奇香,而舞妃也是來自南疆,更有就是……”說到這,畫扇突然打動了。
“更有什麼?”我開始有些心急,爲了讓這氣氛輕鬆些,我緩然起身。
畫扇爲我披衣,緩然道:“妹妹,我只是憑自己的感覺,既然這沒有外人,我還是說出來,你聽後,大可忘了。”
“好,你說吧。”我立在那,感覺到長髮上的水珠兒在滑落。那叫凝丹雪的毒也是來自南疆,事情真地有這麼巧合麼?”畫扇把我心中不願想地事說了出來。
很靜,只能聽到彼此輕微的呼吸。
許久,我才點頭:“姐姐,既然你我心中已然知道,就不再明言,一切也許不是想地這樣,但是你的用意我明白,以後只要多留個心眼,一切如舊,你說呢?”
“聰明如妹妹,我也不再多說,以後,我們姐妹相互陪伴,相互關照,就好,許多的事,時間一久,自會見分曉的。”畫扇爲我擦拭着溼潤的長髮。
我心中有着隱隱的預感,卻什麼都不願去想。
這時候,只聽到秋樨急急來報:“娘娘,皇上身邊的小玄子來傳,今日民間來了位神醫,說是太醫院的太醫都被他折服,他聽見宮裡尋訪名醫,特意來應徵爲娘娘治眼的。皇上命小玄子過來通傳,讓您準備好,一會神醫會來月央宮爲你診治。”
我轉眉看向畫扇:“神醫,姐姐,你認爲呢?”
畫扇執我的手,寬慰道:“妹妹,看看吧,既然太醫都被他折服,此人必有過人之處,指不定妹妹與他有緣,他能治好你的眼睛呢。”
不知爲何,我心中有着說不出的忐忑與隱隱的激動,不是因爲這神醫的醫術,而是一種莫名的感覺,感覺有什麼事與他相關。
不想猜測,就讓我靜靜地等待吧。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生巷陌又逢君
更新時間:2009-5-25 9:26:04 本章字數:4511
以往不曾等待,覺得他們來得太早,總擾人心煩,今日,多了一份等待,卻覺得時光過得那麼漫長,短暫的一刻,恍若已是一天。
彷彿聽到稀疏的雨聲,敲打着窗櫺,還有窗外雨打芭蕉、雨打翠竹的蕭蕭聲。清晨的悶熱,是下雨的前兆,此時,一陣清風拂來,我聞到這屬於夏日獨有的泥土氣息,有些嗆人,可我卻深深地吸了幾口,我看不到,卻想要真切地感覺夏雨的存在。
若是從前,此刻的我,定是站在窗臺,看檐角邊滑落的雨滴,看着瀟瀟的風雨,澄洗着每一枚翠綠的樹葉。如今,只能掩簾聽雨,也算是一種意境。
紅箋和畫扇爲我裝扮一番,着白色的雪紡羅裳,挽長髮成髻,斜插一朵綠芙蓉,身上泛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因爲方纔沐浴時,我命紅箋爲我備的都是茉莉花瓣,清雅芬芳。
我坐在臨桌的椅子上,畫扇坐在我身旁,紅箋和秋樨臨在我身後,只爲等待着那位傳奇的神醫。
約摸一盞茶的時間,小行子急急來報:“娘娘,新應徵的林神醫已在門外等候。”
我輕輕揮手:“傳。”
只一會兒,聽到輕逸的腳步聲,緩然地行走,離我越來越近,我幾乎聽得到他衣袂飄忽的聲響,還有他腰間那墜玉沉沉搖曳的姿勢,還有他身上的氣息,還有,還有他細緻而又些許起伏的呼吸。
“草民參見湄昭儀。願昭儀娘娘福壽金安。”字字句句,劃過我的心間。
我極力壓制住情緒,用很平緩地語氣說道:“林神醫免禮。”這個林字,我拉長了語調,腦中閃過。林,不就是楚字的一半麼,換來換去,他還是他。
畫扇突然執緊我的手:“妹妹……”我在想象畫扇此時驚訝的神情,她見着楚玉,一定非常的意外,纔會突然這樣地喚我。
我轉眉看向她,用另一隻搭在她的手上:“姐姐。”
“你們都隨我退下。讓林神醫好好爲娘娘診治。”畫扇突然朝大家說道,接着領着她們退出了暖閣,只餘下我和楚玉。
他緩緩坐至我的身邊,呼吸似乎有些許急促,慢慢地又恢復了平和。低低說道:“娘娘,草民要爲你診脈,還要檢查你的眼睛和頭部。”
我輕輕點頭:“好,那就有勞林神醫。”
他的手輕輕地壓在我手腕的脈搏上,雖隔了一層薄紗,我還是忍不住顫抖一下。那指端我溫度瞬間傳至我的全身,通向我那些輕緩的脈絡,血液似乎流竄地快速起來。此時我的臉一定紅若雲霞,自己覺得耳根也有些發熱。這位久違的故人,就以這樣的方式與你近距離的接觸,心中難免會有起伏。
從他的指端,我感覺得到他急促的心跳,感覺到他眼神的灼熱,雖然我不能與他對望,可是這麼近的距離,我都能感覺到。
“娘娘。原來草民的來遲。”他低低地說道,他稱我爲娘娘,又自稱爲草民,讓我覺得很生疏亦很彆扭。
我冷冷回道:“林神醫,這裡已無他人,你我既是故人。爲何又不肯以故人地身份相識。我的眼目雖瞎了。可是你的聲音,我還是能聽得出的。”
“好。既是故人,就當以故人重逢地方式相認。眉彎,原諒我的來遲,我有我的難處。”他的一句眉彎,喚起了,我沉睡的思緒,那些繽紛的往事在瞬間涌上心頭。我禁不住想要落淚,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清冷一笑:“楚玉,我不怪你,之前我雖有過埋怨,可是這麼久,你讓我盲了這麼久,我連埋怨的心情都沒有了。你來了,我沒有歡喜,你不來,我沒有失落。”說這些,其實並非全部發自內心,只是想這樣對他說,彷彿只有淡漠才能掩飾我內心的恐慌與激動,埋怨與歡喜。
他地手輕輕執着我的手,我緩緩取出,試圖逃離,他握得更緊:“眉彎,你信我,既然我來了,就一定會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重見光明。”
我終究還是用力取出自己的手,嘴角依舊揚起一絲冷笑:“最短的時間?你知道麼?賀太醫告訴我,我的眼膜已壞死,因爲眼裡地小血管不通,無法供血,眼膜已壞死了。”
楚玉輕緩一笑:“我有神術,造化桑田,壞死了,又如何,我可以爲你換上新地,你知道的,我有奇術,這對我來說,不是難事。”
我不解地看着他:“換上新地?可是哪兒會有新的?”
“這世間有千千萬萬雙眼睛,難道沒有一雙屬於你的麼?”淳翌言語輕鬆。
我問去:“你這是何意?”
“要一雙與你相配的眼膜,取下他的,換上你的,你就可以重見光明瞭。”楚玉緩然說道,似乎他認爲,這是一件很尋常的事。
“那換給我的人,豈不是會盲?”話一說出,我心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楚玉堅定地答道:“是,會盲。”
我立即搖頭:“萬萬不可,如此過於殘忍,奪走別人的幸福,非我沈眉彎所爲。”
“你的幸福亦是被別人奪走,你的雙目,是如何盲的,你忘了?你腹中的胎兒,是如何死去的,你也忘了?”楚玉尖銳地刺傷我。
我冷冷道:“你變了,你不是那個純良的楚玉,不是那個慈悲的楚玉。”
楚玉朗聲笑道:“不成佛,便成魔,我自問我還做不到修煉成魔,倘若你心平氣和地想想,你會覺得值得。或許有人甘願爲你犧牲,有時候,犧牲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你爲何不去問問那個願意犧牲的人呢?”
“願意犧牲地人?難道你知道誰是那個人?”我急急問道。
“當然,我來的時候就這樣告訴皇上,皇上說要出告示。在萬千人中尋找與你相匹配的眼膜。可是你是知道的,我是楚玉,我知曉過去未來,這樣的小事,我很隨意就能掐算出,所以不需要尋找,這個人存在。”楚玉依舊是這般驕傲又自負。
我緩緩問道:“我,我可以知道麼?”
“不。我不能說出,你不會不知道,天機不可泄露這句話吧,若我說出,會招惹來更多地麻煩與傷害。”楚玉的話語中藏着玄機,我知道我是不能再問了。
我平靜地回道:“無論此人是誰,我都拒絕,我不要換了。”
“姑娘,有的時候,不是你要不要的。一切都是註定。這一路走來,我也有許多不要的,可是到最後,都沒能拒絕。我也有許多想要的。可是到最後的,終究還是不屬於我。既然你可以做到這麼平靜地拒絕,不久的一日,你也會做到平靜地擁有。”楚玉地話總是充滿禪機,可是他說的,我都懂。
我輕淺一笑:“這世間,好象只有你和我最信宿命。”
“因爲你我都被宿命擺佈,做了宿命的棋子。將來。許多的事,我都會告訴你,也該到了我告訴你的時候,到時一切都不同於今日,無論是什麼,希望你都能接受。我不希望你平靜。太平靜意味是死亡。”楚玉的話讓我疑惑。可我不想再問太多。
許久,我啓齒問道:“你真的要幫我治好眼睛?”
“是。不惜代價,我來此就是要爲你治好眼睛,這是我的使命。你還記得麼?當初我告訴過你,我治好一個人,就要傷一個人,我救活一個人,就要死去一個人。這些都是註定的,所以任你如何逃避,也是如此。”楚玉堅定地告訴我,這些話,我記得,而且驗證過,當初我的復活,是煙屏地死去,因爲是楚玉持劍在混亂中將我所救的,只是我在猜想着,這一次我的眼睛,又會傷了誰?
我輕輕點頭:“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你真的是一個悲劇人物,連讓你救地人,都是悲哀的。”說這話的時候,我嘴角泛着冷笑,不知是在嘲笑他,還是在嘲笑自己。是的,讓我救的人都是悲哀的。可是,你也亦然,你也是悲劇人物,連愛上你的人,都是悲哀的。”楚玉絲毫不介意揭我地傷處。
我冷笑:“爲什麼,悲哀的人還總是會相遇在一起。”
楚玉亦笑道:“因爲同樣悲哀,所以相遇,但是都會有盡頭,一切,都會有盡頭。”
我平緩地說道:“看來我拒絕也已經太遲,你已經將此事告訴給皇上,如若皇上知道世間有一雙眼膜可以與我交換,他一定會爲我爭取,無論那個人是誰。”
“是的,他會,我第一次與他正面相對,他眼中流露出的堅定讓我震撼,之前並不知道他會如此決然的愛你,可是見着他,一切都明瞭。這是債,他欠的,他就該還。”楚玉如此這般地告訴我,淳翌給他地感覺。
我薄冷一笑:“債?前世的債麼?他如何就這樣欠了我地。”
“不只是前世,今生也欠你的,該你的就是你的,欠了什麼到最後都要還。今生不還,來生也要還,生生世世皆是如此。”楚玉越說越玄,我聽着有些茫然。
“還在下雨麼?”我忽然轉移了話題,說了這麼久的話,我幾乎忘了窗外還在下着雨,似乎聽不到雨聲。
“在,沒有停,只是雨點小了,幾乎聽不到。”楚玉答道。
我嘆息道:“相逢在夏日的雨天,那一次是雪夜,爲什麼,我還是看不透人間的陰晴圓缺。”
楚玉回道:“看透的時候,也就是結束的時候,會有那一日的,無須等待,該來的自然會來。”
“何時爲我換眼膜?”我若有若無的問去,既知一切都無法更改,不如順應。
楚玉輕聲笑道:“該換的時候換,這之後,我會住在宮裡的太醫院,以後每日會來爲你診治,因爲換眼膜之前,你的眼睛每天需要縛一個時辰的藥,做好準備,那樣才能成功。”
我輕微點頭:“好,既然只能如此,我就安心地等待復明,也沒什麼好值得我愧疚的,因爲是你,你救好一個人,就必定要傷一個人。我將這些罪歸於你的身上,我會很輕鬆。”
楚玉朗聲笑道:“好,都歸罪於我,反正我早已在魔界的邊緣徜徉,已經不在乎這點小罪過了。”
我緩然起身,走至窗臺,聞着雨後清涼的氣息,楚玉也走至我的身邊:“我該去太醫院了,你自己保重,這些日子,我每天都能見到你,往日夢裡想的,如今可以成爲現實,可是卻是在紫金城,這與你有着宿緣的紫金城。我本想帶你遠離這裡,看來一切都註定,我做不到了,既然做不到,就留下來陪你,一路荊棘走到底。”
我輕輕點頭:“好,一路荊棘走到底。”說完,心裡覺得好塌實,因爲楚玉的存在,讓我覺得安心而塌實,與淳翌在一起,我也有塌實,可是與此相比,卻不及楚玉讓我安心。也許楚玉生命裡的女子,暫且只有我,而淳翌,有太多。
一邊是雨聲,一邊是楚玉離去的腳步聲,不知爲何,心裡雖然塌實,可是在塌實的背後,又隱隱地感到不安。我在想着,這眼睛,究竟是誰換給我?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且悲且喜且輕狂
更新時間:2009-5-26 11:03:32 本章字數:3873
我的心情彷彿在一夜間明朗起來,不僅是因爲我的眼睛可以復明,是因爲楚玉終於來了,我承認我不愛他,可是內心深處卻無法不將他牽念,他的到來,令在我在這個充滿陰謀與爭鬥的紫金城多了一份安穩與塌實。彷彿有他在,這裡的一切邪惡都將會被鎮壓。這令我百思不解,楚玉身上帶着邪惡的氣質,可是爲何他在我的心裡卻是那麼的正直。
一直以來,我都認爲,倘若他能在淳翌身邊,淳翌讓他拜相封侯,他定能輔助淳翌,讓大齊的江山更加的強穩,讓百姓更加的安居樂業,只是他不能接受世俗的束縛,他註定只能在江湖浪蕩,帶着悲劇與矛盾的色彩,屬於自己,又不屬於自己。
因爲下雨,沉悶的天氣漸漸的轉涼,直到黃昏,才止住了。我立於窗臺,涼爽的清風吹拂我的發,我深深地吸一口氣,感受着雨後的清新,彷彿聞到花草的清香,聽着風吹動綠葉的聲響,如同仙樂一般的輕靈。
“湄兒,在想什麼呢?這般入神。”淳翌站我身後突然喚我,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輕輕回頭,婉轉地說道:“皇上,你來了,臣妾在這兒感受雨後的清新。”
“朕一路走來,也覺得涼風徐徐,觀賞着這黃昏的景緻,竟覺得有那麼多的留戀與不捨。”淳翌似乎還在回味方纔的所見着的景緻。
我不解地看着他:“留戀與不捨?皇上如何這般說呢?一年四季,風霜雨雪,盡收眼底。我如今只能回憶了。或者夢裡相見。”我話語有些落寞,明知道自己也許很快將重見日光,可是此時地黑暗,仍舊讓我失落
“呵呵,朕說的是玩笑話。朕看到上林苑的景緻,就會想起與湄兒同遊,如今餘我一人,難免有些感慨。不過好在,現在宮裡來了位林神醫,他醫術高明,令朕都驚奇。”淳翌言語中提起了楚玉,一聽到他的名字。我的心都會隱隱發顫。
我輕輕點頭:“今日林神醫已經來過,說可以讓臣妾重見光明,只是前提要拿另一個人地眼膜交換。有一點我不明白,皇上,你爲何如此信他?”
“他進宮時,朕與他有一番深切的交談,之後才肯定他的醫術。而且皇后與太后的病如今也交給他治,都有明顯的好轉。他非凡人,日後你會明白,現在朕不想說太多。”淳翌話藏機鋒。他似乎有些知道楚玉的來歷。
我假意不解道:“臣妾看不到,只能憑感覺,他似乎很自負,但是臣妾信皇上。還有一件事。他不肯告訴我,是誰拿眼膜與我交換。”
“這個湄兒你無須知道,只要你能復明,取誰的又有什麼關係?朕的話一言九鼎,說過地就不容更改,你只管安心地等待。”淳翌堅定地答道。
我亦堅決地點頭:“好,自私一回又何妨。”
靜,突然間覺得好靜。有涼風吹過,帶着夜晚獨有的氣息。
我輕輕擡眉:“皇上,你在看着臣妾麼?”
“你,你是如何知道?”淳翌驚訝地問道。
我莞爾一笑:“感覺,每次你看臣妾時的感覺都不一樣,臣妾能夠感覺到你的目光。。。那溫熱會傳至我的身子。”
他雙手輕輕搭在我的肩上。柔聲道:“你真是一個精靈,所以說這樣的精靈。上蒼也不忍讓你失明,屬於你的朕要幫你奪回,還給你。”
我淺淺微笑:“皇上,其實臣妾不覺得失去好多,就算有失去,你也幫我奪回來了。所以,不必還給我許多。”我想到蘭朝容,雲妃和許貴嬪皆已因我而死,試問自己,究竟是我失去的多,還是她們失去的多?
“因果報應,一點也不會錯。此時不報,還有將來,以前朕不信,現在朕倒有些相信了。”淳翌煞有介事地說,倒讓我有些不安。
我緩然道:“皇上,佛家雲,諸惡莫作,衆善奉行,但是塵內與塵外總是不同,塵內有太多地勾心鬥角,局勢會逼得你無法不去做。所以,有的時候,連善惡都分辨不清了。”
“湄兒,朕以後也許會比較忙,不能時常來看你。你自己要多保重,安心地等着林神醫爲你換眼膜,相信很快你就能復明的。”淳翌叮囑道。
我有些心急:“皇上,發生什麼事了麼?”
“沒有,只是一些零碎的事需要處理,朕忙完了,只要有時間,就會來看你地。”淳翌說完攙着我的手,轉過身,離開窗邊,往桌椅處走去。
我輕輕問道:“今夜,今夜你還走麼?”
“今夜不走,朕留下來陪你,我知道,你怕黑。”我們相繼坐下,他執緊我的手,這句話,竟令我心中浮起了許多的酸楚。。。是的,我怕黑。
看不到紅燭昏羅帳,看不到鴛鴦枕,牡丹祥雲被,這一夜,我蜷縮着身子躺在他的懷裡,我告訴自己,無論我心中還對誰有着牽念,我都不會背叛淳翌。
楚玉每日都會準時來我的月央宮,爲我敷上一種很清涼的藥,我每天都那麼安心地坐在椅子上,無須太多地言語,卻能感受到他的細緻入微。
一日,兩日,三日,接連半月都是如此。
這一日,楚玉比往常提前半個時辰到月央宮。他似乎很沉默,這沉默讓我覺得沉重。我打破了這樣的寂靜,低聲問道:“是不是有什麼變化?告訴我,我能承受的。”
“沒有,沒有變化,一切照常進行。明日。我就爲你換眼膜,你無須害怕,因爲我會讓你麻醉,那時候你的意識是迷醉的,什麼也不會知道。等你醒來,再過幾日,就可以看到這七彩斑斕地世界。”楚玉否定了我地想法,給了我堅定的信心。
我遲疑道:“那是何事?讓你如此地沉重。”
“也沒有什麼,只是想着,你許久不見我,過幾日,就能看到我。你開心嗎?”我知道楚玉在避開話題。
可我不回答他的話,依舊說道:“我知道你因何而沉重,治好我,要傷了另外一個人。這是你所不願地,所以你覺得沉重,覺得負累。”
“呵呵,我身上流淌着邪惡的血,爲了你,傷了誰我都甘願,傷了誰都不會覺得負累。”楚玉的笑。讓我覺得有些涼瑟,這話不是他的本意,儘管爲了我,他可以去傷別人。卻不是他所願。
我清冷一笑:“我已經決意自私一回,所以不會再更改,無論傷了誰,我都不會更改。”話語中透露出我的冷漠,不知何時開始,我已經在潛移默化地改變。沉默,楚玉依舊沉默。
“你,你覺得我變了是麼?”我低聲問道。
“不。不曾改變,你永遠都是你,沈眉彎,之前不見得有多善良,之後也不見得有多冷漠。這世間讓你在意的人,讓你在意的事太少。其實你與我一樣。若是邪惡。會比任何人都邪惡,若是慈悲。會比任何人都慈悲。”楚玉的話甚得我心,也許他說地對,我就是這樣一個女子,而他,就是那樣一個男子。這樣的人,只適合做知交,卻永遠不能有更深刻的交集,因爲我們都太自負,太自我了。
我輕微地笑:“的確如此,看來世間瞭解我的,莫過於你了,楚玉。”
“這世間瞭解我的也莫過於你。”我感覺到楚玉對着我微笑。
我轉而輕微嘆息:“其實,有的時候,我寧願自己盲一輩子,世間值得讓自己看的風景,也就只有大自然的山水了。可我就是不能免俗,我禁不起漫長的黑暗,做不了一個真正平和地瞎子。”
“我什麼都做不了,做不了一個徹底入世的凡人,又做不了一個世外高人。修不了仙,練不成魔,一生都是可悲的。”楚玉落寂地說道,我們都在做着無趣的感嘆。
我深吸一口氣,朗聲道:“那就煎熬吧,將這一切磨成粉,熬成藥,再喝下,無論是慈悲還是罪惡,都飲下,不問前生,不問後世,只活在當下。”
“不問前生,不問後世,說得好,若每件事都去究其因果,難免有太多地束縛,太過累人。”楚玉喃喃說着,其實,他與我一樣,並不是個瀟灑的人。
我擡眉,用我靈動卻盲了的眼睛看着他:“其實,我有着幾種想法。要麼就是,與情趣相投之人浪跡江湖,策馬紅塵,逍遙度歲。要麼就是終我一生隱沒在深山禪院,對着青燈古佛,從此清心寡慾。還有就是綾羅綢緞,錦衣玉食,老死在深宮。”
“只要你願意,選擇什麼都不爲過。”楚玉平和地說。
我點頭:“什麼都不說了,眼下只等明日,明日你爲我換眼膜,我要重見陽光。其餘的,都不重要。”
“明日,明日將會改變一切。”楚玉的話,讓我知道,他一定有些什麼瞞着我。
我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改變一切又如何,我沈眉彎既然不能做到沉寂,莫如顛覆一切。這個世間,總是因爲有改變,纔會更加的精彩。我不慕精彩,可是卻願意改變一回。”話畢,我想着,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千秋萬代,你不改變別人,別人就會將你改變。“我告辭了。”楚玉低聲道。
“好,一切等我眼睛好了再告訴我,現在你不想說,我也不想聽。”我知道楚玉有事瞞着我,而我的確不想在此時知道,我不想爲任何事,而動搖。
聽到楚玉離開的腳步聲,他走得並不瀟灑。而我,安然自若,我相信他地話,明日也許真的會改變一切。可是,我不介意。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混沌世界又分明
更新時間:2009-5-27 10:56:58 本章字數:4210
明天是我換眼膜的日子了,我以爲今夜淳翌會來,可是他沒有。坐盡黃昏,又等來了月色,直到夜露中宵,依舊感覺不到他的身影。我立在窗臺,心中有些許落寞。之前對復明充滿了期待,如今,真的要重見光日,卻又沒有多少的歡喜,依舊覺得空落落的。
盲久了,對盲的感覺也會生出許多的眷念,就像眼睛好的時候,對風景的眷念一樣。此刻是對聲音的眷念,我閉着眼,感受着清涼的風踱進我的窗牖,那麼舒緩,那麼的細緻,倘若看得到風景,就會忽略這些細微的存在。
雖是夏夜,可是臨着窗臺卻感覺到涼意,我想象着,這院落裡那灑滿一地的淺淡月光,還有那不知疲倦的蟬兒在鳴叫。明天我眼膜將與人替換,幾天後,我又會回到最初,看清這世間的
“小姐,早點歇息吧,明日你還要治眼睛,只有休息好,才能以最好的狀態接受治療。”紅箋立於我的身旁,低聲勸道。
我輕微點頭:“好,再站一會兒,就去。”“紅箋……”我突然將她喚道。
“嗯,小姐,我在這兒,你有何事?”紅箋攙着我的手。
我柔和一笑:“沒事,就是想喚你一聲,空空落落的,好象少了點什麼。”
“小姐,你莫要想太多,要知道,你的眼睛就要復明了,是件值得欣喜的事,這樣想着。其餘任何事都可以放下。”紅箋婉言勸慰着我,的確,還有什麼比我不再做一個瞎子更令人欣喜地呢?
我輕嘆一口氣:“紅箋,其實做一個簡單的人真好,簡單的人。簡單地活着,簡單的思想,就可以擁有簡單的快樂。我自認爲平和,可是總還是會想得太多,想得多,就會累。”
“小姐,都說太過聰慧地人思想就無法簡單,像我這樣子。彷彿連心事都是多餘的。小姐眼盲的時候,我就每日憂愁,如今知道小姐要康復,我心中就只有歡喜,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紅箋率真地告訴我,這些年,我的人生是她的主題,我的一切牽動着她的喜憂,有時候,我會想。這樣爲別人而活的人生,還叫做人生麼?可是有一個人這樣讓她寄託,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難爲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也不曾有過真正地安穩。”我執她的手,話語間流露出嘆息。
“小姐,你這樣說紅箋會難過的,沒能照顧好你,紅箋已經懊惱不已,現在只願你能快點好起來。紅箋許了願,若小姐眼睛能復明,我茹素三年。”紅箋的話。令我感動不已。
我撫摸着她的頭:“傻丫頭,幾時給自己許了這願,竟瞞着了我。”
“小姐,夜深了,我還是扶你到榻上去歇息吧。”紅箋避開我的話,攙扶着我。往牀榻走去。
我輕微嘆息。心裡想着,今夜。淳翌是着的不會來了,這一夜,我想他陪着我,可是他沒有來,這些時日,他來月央宮很少,也沒再有鸞鳳宮車來接畫扇,彷彿突然安靜了許多,這樣的安靜,倒讓我一個瞎子有些不適應。
次日,似乎每個人都起得特別早,一夜多夢,也記不得究竟夢見了些什麼。我起牀時,她們已來到我身邊,畫扇、紅箋、還有秋樨,坐在菱花鏡前,她們爲我梳洗裝扮。
我似乎聞到茉莉的清香,欣喜地問道:“茉莉花開了麼?如此清新又淡雅。”
“是的,開了,我折了些,穿了一串,一會別在小姐地髮髻上,讓這芬芳伴隨你。”紅箋話語間,隱透出歡快。
我輕微點頭:“好,我偏愛茉莉,如此甚好。”
畫扇爲我挽着長髮,一邊安慰道:“妹妹,你一會莫要緊張,我問過了林神醫,他說大約兩時辰,就可以,在這期間,你會服下一種藥,跟睡着了一樣,醒來時,眼膜已經換了,再過幾日,你就可以看到這個世界了。”
我對着鏡子微笑:“我不緊張,他的醫術,我信得過。”
“是的,我也信得過,除了他,再無其他的人可以治好你,只有這樣地世外高人,纔可以做到萬無一失。”畫扇肯定地回道,她對楚玉,亦有深刻的瞭解。
楚玉來的時候,大家已經爲我做好了準備,早膳用過後,就一直坐在那兒等待。
我以爲這樣的時候,淳翌會來,他依舊沒有。
楚玉站在我面前,我感覺到他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彷彿也加快,他在緊張,我不知他爲何要緊張,但是絕不是因爲對自己醫術的懷疑。難道是?
“你來了?”我打破了這樣沉默的僵局。
“是的,我來了,我先讓你服藥,很快你就能睡着。”楚玉開口便提及這,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我低聲問去:“這麼急麼?”
“是的,很急,因爲我已經帶來了新地眼膜,在最短的時間內換上去,會有最好的效果。”楚玉坦白地告訴我,我想他的緊張,也是因此,畢竟,要取下一個好人的眼膜,多少都會有些難過。
“她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了麼?”我低聲問道,心底也有難過,我在想着,給我換眼膜的,一定是一個靈動地女子,她居住在宮裡,或許是個小宮女,又或許是,我不想猜測。“是地,再也看不到。”楚玉肯定地告訴我。
“不能再換麼?”我說出這句話,有些心虛,難道她又去換別人的麼?這樣周而復始,多少人要被傷害。
“不能,這其間有許多地原因。我也沒辦法說清楚。總之,就是不能換了。這也跟戰爭一樣,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不是誰地都可以相配,過了限制的時間。就算找到相匹配的,也不行了。”楚玉肯定地告訴我,這樣,讓我有些難過。
我已經服下了楚玉給的藥,只一會兒,便覺得睡意朦朧,低低地問道:“楚玉,你說我這樣做。究竟算不算是一種自私?”
“不算,因果輪迴,這一次,該他還你的。”楚玉告訴我這些,讓我更加迷離。
我清冷一笑:“因果輪迴,這一次,該是我欠她地。雖然我與她素不相識,卻拿了她最珍貴的東西。”
“你睡吧,醒來後,我已經爲你換好了。你欠下了,等你醒來後再還。”楚玉撫摸着我的額頭,我覺得好累,慢慢地合上眼。只一會,便睡了過去。
沒有夢,彷彿是一段好漫長的睡眠,只知道自己睡着了,其餘的一切都不知。
很久,才醒過來,我的手被一雙溫暖的手緊握着,我感覺得到。是楚玉,不是淳翌。
“他,沒有來麼?”我低低問道,心中有些失落。
“沒有,他有事,不能來。”楚玉答道。
我感覺眼睛被什麼矇住了。輕輕抽出手。往眼睛上摸去,被纏了一層布。
“不用怕。三日後,我便會爲你拆開,那時候,你就可以看到一切你想要看到的風景了。”楚玉柔聲道。
“你也要離開麼?”我突然有些不捨。
“我這幾日都會來地。”楚玉低低地回答。
“等我復明了,你就會離開。”我聲音更低。
楚玉答道:“是的,會離開,這兒不屬於我。那時候,你做回紫金城的湄昭儀,而我做回浪跡江湖的楚玉。”
我冷澀地微笑:“說好了一起慢慢消磨,到最後,還是離散。”
“這是最好的結局,我還會多留幾天的,走之前,會告訴你。”楚玉一邊說起,緩緩從我榻沿起身。“明天,明天,我還會再來,幫你換藥的。”
我躺在牀榻上,覺得全身無力:“好,我等你。”
楚玉走後,我又昏沉沉的睡着了。
這一夜,淳翌依舊沒有來看我,我不再等待,因爲,我實在找不出他不來看我的理由。難道他已經得知楚玉是誰?可是知道又如何,知道了也不影響他來看我。
第二日,他依舊沒有來。
直到第三日,我等來了,爲我拆開布紗的楚玉。
當楚玉要爲我解開紗布時,他問了一句話:“眉彎,你睜開眼,最想看到地人是誰?”
“皇上,我想看到皇上。”我沒有迴避,肯定地答道,不知爲何,儘管我與楚玉算是久未謀面,可我最想看到的人是淳翌,縱然,我知道他不在。
“很遺憾,他沒有來。”楚玉的語氣有着淡淡的失落。
我微笑:“沒關係,我知道他沒有來。你拆吧,拆了,我就可以看到這離別許久地世界。”
楚玉細心地爲我一層一層拆開,當沙布滑落的時候,我感覺到眼前一片明亮,這明亮,足以穿透一切,直刺我的雙眼。
楚玉坐在我面前,一如既往的俊逸神朗,他對我微笑:“見着了麼?”
我點頭微笑:“見着了。”說完,將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因爲我要告訴自己,眼前的這一切是真實。
他溫和地笑道:“是真的,不是夢。”
我喃喃道:“是真的,不是夢。”
沉默一會,我方沉聲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這眼膜是誰換給我地麼?”
楚玉點頭:“可以,換給你之前,其實也可以,只是怕影響你的情緒,因爲,換已經是註定,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
我的表情開始凝重:“現在重要,儘管是皇上下的聖旨,那個人必須要換給我,可是,我依然要知道她是誰,我欠的,還不了,可是我要知道。”說這些話,我覺得自己好生虛僞,是幾時開始,我變得這般自私。這一切,在別人看來,只怕是惺惺的假態。
楚玉凝神看着我:“你莫急,我會告訴你,此事本就瞞不住人。與其讓他人告訴你,不如讓我來告訴你,因爲這一切只有我可以與你承擔,因爲,是我親自將他地眼膜取下來。我知道,這樣做是錯地,可我還是做了。”
看着楚玉的神情,我有些緊張,彷彿事情不再是我想地那麼簡單,這個人似乎也不是一個普通的人,我期待着知道,又害怕着知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長嘆紅顏已禍國
更新時間:2009-5-27 23:25:59 本章字數:3913
我緩緩走向窗臺,立於窗邊,迫不及待地看着窗外的景物,樹蔭濃翠,陽光灑落下來,穿過葉子的縫隙,折射出粼粼的波光。我心中感嘆着,見到光明的日子真好。
有蟬兒棲在樹上鳴叫,卻尋不到影蹤,窗前的芭蕉,翠竹,還有案几上的清水蓮,這一切,無不令我充滿歡喜。
我轉過身子,微笑地看着楚玉:“我們可以去後院走走,邊走邊說麼?”看到這久違的景緻,我竟忘了楚玉還要告訴我,給我換眼膜的人是誰,看來世人皆是自私的,我也不能除外。
楚玉給了我一個很清淡的微笑:“這會兒日光很強,不能去,你的眼睛纔好,需要休養些時日才能出門,這段日子,你還是要多加小心的。”
我走回至桌前,緩然坐下:“那好,我讓紅箋爲我們煮一壺香茗,慢慢聊。”
品着清雅的茉莉花茶,其實在我心底拒絕着答案,我想享受這閒逸的時光,哪怕只是一會兒,也是好的。
看着楚玉,我坦然地吸了一口氣:“說吧,這會兒我聽着。”
楚玉品了一口茶,臉色也平緩許多,微笑地看着我:“眉彎,其實我們都該好好地修煉,修煉到一定境界,就可以百毒不侵。無論我是仙還是魔,首先應該做到的,就是百毒不侵,假如我連一些小節都會受影響,我想我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我淡然一笑:“你說吧,我雖然做不到百毒不侵。但是冷漠的時候應該不會遜色於你。”
楚玉點頭,平靜地說道:“是皇上,是皇上的。”
我一驚,轉而微笑:“是皇上下地聖旨,我知道。沒人會怪你,你的慈悲心也不必責怪於自己。”
楚玉凝神看着我,那眼神不像是在玩笑,他又重複一遍:“你的眼膜,是皇上的,是淳翌換下來給你的。”
我這回笑得更厲害了:“楚先生,你並不是一個會開玩笑地人,如今怎麼對我開了這麼一個天大的玩笑。”
楚玉鎮定道:“我沒有騙你。也沒必要騙你,因爲過幾日,整個紫金城的人都會知道,乃至天下,現在他對外稱閉關幾日,可是此事,最終還是要知道的,只是早與晚而已。”看得出,楚玉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我依舊鎮靜,卻冷笑道:“他這樣做。有理由嗎?身爲一國之君,他取自己的雙目與我交換,有什麼理由?換給了我,又有何意義。我只會落個紅顏禍國的罪名,大齊,乃至將來,都會笑話,曾經有這麼一個愚蠢的皇帝,有這麼一個禍國地妖妃。你覺得,這樣可能嗎?”
楚玉也笑了,笑得有些蒼涼:“紅顏禍國。妖妃,這又如何。當初我告訴他,普天之下,惟有他一人的眼睛可以與你交換,除了他,再無別人合適。這是定數。也是他的劫。”
“就算只有他的適合我,可是他完全可以逃過此劫。因爲他可以不必給我。”我爭辯道,話還未說幾句,卻覺得嗓子有些沙啞,可是心裡卻異常的平靜。
楚玉低眉,看着杯中的清茶,緩然道:“因爲他告訴我,他答應過你,寧可負天下人,也不負你。所以他選擇負自己,負天下人,不負你。”
我嘴角泛着一絲冷笑:“這算是理由嗎?我自問,我也是天下人之人,他這樣做,是讓我負他,負天下人,他好殘忍呵。”“還給他吧,趁現在時間還短,你替我還給他吧,我不要,這樣的饋贈,我接受不起。”
楚玉搖頭:“來不及了,二十四個時辰內可以交換,已經過了三日,遲了。”
“這麼說,一切已成定局?從此,大齊朝,就有了一個爲妖妃換眼睛的皇上?你讓他如何自處?讓我如何自處?”我幾乎有些憤怒。
楚玉飲下一盞茶,淡然微笑:“那又如何?天下之事無奇不有,這天下少了他,難道天下人都不要活了麼?隨着時光的流轉,一切都會煙消雲散,曾經帝王的霸業,曾經一切地一切,都會被人們淡忘。縱然記得有這麼一件事,又如何,都不過是一掊黃土,人要活在當下,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覺得把眼睛換給你,是值得的,既然事已成定,你只有從容的接受,纔是對他最好地安慰。”楚玉的話說得的確再理,只是人在塵中,就無法徹底摒棄這些,若是這樣,那我眼睛也不要換了,老了不過是一掊黃土,不過是幾十年的歲月,捱過去也就罷了。
我輕淺一笑:“什麼話在你嘴裡說出來,變得這麼輕巧,可是世事卻並非如此。他的失明,將面臨很大的問題,與國家相關的問題,難道這一切都不重要麼?”
楚玉回道:“重要,可是他認爲你比這些更重要,他說縱然沒有眼睛,他也可以治理天下,所以這一切他都可以承擔着。還有陵親王,陵親王答應他,以後政事,他也會幫忙處理,畢竟這天下有一半也是他的。”
我擡眉看着楚玉,不解地問道:“陵親王,陵親王也知道他換眼膜給我麼?”
楚玉點頭:“知道,此事暫時就我們三個人知道。”
“難道他也同意?”
“他可以不同意麼?皇上執意要做地事,誰能阻攔?倘若是他,也許他也會願意。”楚玉後面的話說得很輕,但我聽得很清晰。
我嘆息道:“那你告訴我,我心裡爲何這般平靜,一個帝王爲了付出雙眼,我爲何會這般平靜。”
楚玉接口道:“因爲太過不平靜的事,給你震撼太大。因爲震撼太大,讓你心情無法再有波動,纔會如此平靜。”
我自嘲地笑道:“還會有這樣的道理麼?我不但平靜,我還想逃避,離開紫金城。從此在所有認識地人面前徹底地消失。從此,月央宮再也沒有湄昭儀,再也沒有沈眉彎。”端起一杯茶飲下,看着楚玉,笑道:“你還能帶我離開麼?策馬紅塵,浪跡天涯。”
楚玉澀澀地笑:“不能,我不能帶你離開。就算我帶你離開,你也不會隨我去。你不會走的,我瞭解沈眉彎,她決意地事,就一定會做到。你不會丟下他,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楚玉地話刺傷了我的痛處,我有種莫名地挫敗感,是的,我不會丟下他,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我輕輕嘆息:“我何時可以見他?”
“何時都可以,再過一週吧,他和你都需要好好休養,一週後。你可以去看他。我已經與他交談過,他說了,會坦然地接受你,而你,也會坦然地面對他。”楚玉平和地說道,彷彿他心底沒有一絲波瀾,難道我們都修煉成精,做到百毒不侵?
“你還有事瞞我。他究竟爲何這般堅定地要將眼膜換給我?”我突然對着楚玉這樣說道。
楚玉微笑:“看來我什麼都瞞不過你,不過我與他有諾在先,這理由,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到該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那你就讓我這樣莫名地拿他眼睛麼?我不想欠他太多。欠下這麼多。你讓我如何還能安然自處,難道真要我做一個酷冷無情的人麼?”我有些懊惱。
“他說是他欠你的。事實上,也是如此。”楚玉的話總是暗藏玄機,讓我似懂非懂。
我冷冷一笑:“這世間真的有那麼多相欠麼?他欠我什麼,我實在不知道,如今我只知道是我欠他的,我曾經說過,我欠地,就一定還。你說得對,我不會丟下他,縱然是他欠我的,我也不會丟下。”我看着楚玉:“我會等你告訴我,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甘願傾盡一切,因爲我不相信,只是一句寧可負天下人,也不負我的這句話。”
“你會知道的,而且,很快就會知道,那時候,我希望你還能平靜如現在這般。如果你做不到,也不要勉強自己,一切該如何就如何。”
“你放心,我不喜勉強,一點都不喜。我不知道,還會有什麼事,讓我不能平靜,自從煙兒走後,這個世界,再無什麼,讓我覺得不能夠平靜。”我冷冷地說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否認什麼,只是一說起煙兒,所有的痛都算不了痛。
楚玉喃喃道:“煙兒,你的孩子。”
我悽清一笑:“這世間的人,與自己親近的,只會越來越少。這樣的離棄,究竟是誰背叛了誰?”我嘆息:“楚玉,我知道,你就要離開,淳翌不會讓你再留下,他應該知道你的身份,他不會留下你,但我不希望他殺你,他若殺了你,他也不會再有我。”
楚玉自嘲地笑:“我有那麼重要麼?會影響到你們是否會在一起?”
我輕輕搖頭:“我不知道你是否重要,我只知道,他若殺你,他也不會再有我。你可以離開,但不能死,我不願意與我有着宿緣地人,再死在我前面,不願意了。”
楚玉輕輕握住我的手,那絲絲暖意,倒讓我覺得有些涼。他堅定會看着我:“你放心,我不會死,縱然要死,我也要自我了斷,沒有人可以殺了我。”楚玉這話觸動我的心,因爲我曾經說過同樣的話。
我低低地說:“其實,我這一生地事,你都看得到,曾經,你要告訴我,我拒絕了。如今,我卻想要知道,因爲我已經沒有耐心過完這漫長的一生,我想要省略,省略一切過程。”
“我會告訴你的,因爲你生命裡,註定有這麼一件事,這件事與我有關,與我有關的,就是由我來告訴你一切,因爲我比任何人都合適。”
“好,答應我,在你離開之前,告訴我。”
“好,我答應你。”
我低眉,想象着,我那未可知的命運,究竟有着怎樣的不尋常。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三十九章 養心殿內會君顏
更新時間:2009-5-28 20:22:14 本章字數:4232
接連七日,我不再見任何人,包括楚玉,每次他的到來,我都拒之門外。我告訴自己,我要閉關七日,不見任何人,不見任何的風景,掩簾,只躺在梨花木椅子上。因爲,楚玉說七日後我就可以見着淳翌,所以在這期間,我誰也不想見。
第七日,是我召見楚玉,因爲我要他帶我一同去,這些日子,只有他可以見着淳翌。
他站我面前,用心痛的目光望着我:“你清減多了,爲他。”
我虛柔地笑:“我誰也不爲,只爲自己,我的執着,是爲了自己的原則。”我低聲問道:“他的情況如何?你帶我去見他。”
楚玉沉着地點頭:“好,我會帶你去,他很好,他的堅忍讓我佩服,如若不是兩類人,我與他還有淳禎都會成爲知己,他們是兩個不同的人,可是身上的魅力都將我吸引。相逢恨晚,大概就是這般了。”楚玉的話,讓我想起了,當時他還是楚仙魔時,淳翌亦說過相同的話,只是道不同不相爲謀,他們註定做不了知己。
我擡眉看着他:“其實縱然是仇敵也可以成爲知交的,何況你們非敵,只是曾經有過沖突而已,到如今,還是走到了一起。”
楚玉微笑:“無論會怎樣,心裡敬佩着就好,其他的都無謂。”“你準備好了麼?我們這會就去。”
我點頭:“準備好了,出門便坐車轎,我不想見人。也不想見風景。”
“只想見他。”楚玉直接說道,聽語氣他有些挫敗之感。
我沉默,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給了我一雙眼睛,在我醒來之後不是第一個見他,總可以讓我守着最後的底線。
走出月央宮,直接坐上車轎,轎簾擋住了外面地風景,而我的心,卻沒有絲毫想要掀開看風景的慾望。當一個人帶着沉重的心思,對什麼都不會再有興致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裡,只知道車轎停下來。我走出來的時候,擡眉看到一座大殿,牌匾上寫着養心殿三個大字。之前我知道有這麼一處養心地地方,卻從未來過。
跟隨着楚玉走進去,我的心沒有絲毫的緊張,似乎很坦然,就像楚玉說的,我們幾乎要修煉成精,幾乎可以做到百毒不侵了。
進大堂。轉內閣,我一眼就看到淳翌坐在一把赤龍的椅子上,手執筆,在寫着字。緩緩走進。怕驚擾了他,其實已經驚擾到他。
“楚先生,你來了。”淳翌語氣平和,清澈如水,聽不到有絲毫的波瀾。他開口便喚楚玉爲楚先生,而沒有喚他林神醫,顯然,他已經知道楚玉是誰了。原來我的猜測都沒有錯。我不知道楚玉在他面前都說過些什麼,但有一點我知道,淳翌也將他引爲知己,並且信任他。
“是,草民見過皇上。”楚玉答道。
淳翌側臉微笑:“這麼多天了,你還改不了這習慣。也罷。誰讓朕是天子呢。”
我緩緩地走進,發覺淳翌的臉色在慢慢地轉變。他似乎感覺到還有另一個人地存在,低低問道:“你帶來了誰?”
我走向他,輕輕回道:“是臣妾,沈眉彎。”
他手上的筆滑落,我知道我的突然出現驚到了他,因爲在此之前,我要求楚玉不要將我要來之事告訴淳翌。
我看着宣紙上的字,許許多多個,可是卻只是一個字:湄。
這樣一個字,讓我眼眶在瞬間潮溼起來,可是我沒讓眼淚落下來,我說過,我不會再哭。直接上前,握緊淳翌的手:“皇上,原諒臣妾來遲。”
楚玉已不知何時退出門外,只剩下我和淳翌。
淳翌很快就恢復了平和,柔聲道:“傻湄兒,朕不怪你。”
我站在他身邊,將他的頭貼在我的腰間,那樣摟着他:“皇上,這樣做不值得,爲了臣妾,真的不值得。淳翌緩緩道:“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朕就這樣做了,做了,就沒有後悔。再說,不過是一雙眼睛,又不是生命,何足掛齒。”
我嘆息:“臣妾瞎了沒有關係,你身爲一國之君,如何可以?”說這話,我有些怨怪自己,這話到如今來說還有何意義,若真是甘願做一個瞎子,就不會有那麼久的落寞了。
淳翌笑道:“一國之君又如何?朕沒了眼睛照樣可以治理國家,照樣可以稱王稱霸,湄卿,難道你不信朕麼?”
我鬆開手,挨着他身邊坐下,答道:“臣妾信,臣妾從來都信。”
“所以,你無須再懊惱什麼,有無眼睛,對朕來說,都一樣,以後你就是朕的眼睛了。”淳翌一直微笑對我,他握緊我地手,告訴我,從此我就是他的眼睛,我心中莫名地酸楚。
我在心底微微嘆息,卻坦然地對他說:“皇上,你如何給大家一個交代?”
“無須交代,朕做事從來不需要對任何人交代。”淳翌霸氣凌凌,不由得讓我仔細地看他的眼睛,和往日判若兩人,那是一雙失神的眼睛,曾經一潭清泉,如今像一潭沉寂地死水,再也漾不起任何的波瀾。
我清冷一笑:“皇上,這幾日,臣妾反覆地想,臣妾從今後落下來妖妃禍國的罪名,這罪名臣妾承受得起,只是臣妾不想皇上再爲難。”
“你是何意?”淳翌說話再也不肯用他溫柔的眼神正視我,我感覺得到,他在躲避。他不想我看着他的傷處,我能知道,他此時的脆弱絲毫不少於當時地我。
“懲罰臣妾,給所有人一個交代。”我從齒間擠出這幾個字,卻是我下定決心要做的。
淳翌冷澀一笑:“到頭來。還是朕害了你?若是懲罰你,朕又何須多此一舉,湄兒,你說這話,刺疼我地心,你知麼?”
我緊緊握住淳翌的手:“皇上,臣妾答應你,從今後。都會好好珍惜自己,不會辜負你的心意。只是眼下,懲罰臣妾是當務之急地事,只有臣妾受罰,才能息事寧人,纔會不影響大齊江山。”
“難道他們可以讓大齊江山動搖麼?”淳翌憤然道。
“他們也許不可以,但是必定會有紛爭禍亂,皇上,這江山得來容易麼?”我反駁他的話。
淳翌冷笑:“呵呵,江山。江山,爲了這江山,多少人付出代價,就連朕。也成了江山的犧牲品。還有你,沈眉彎。”淳翌地笑讓我脊背有些發冷,他地話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自古紅顏多禍水,皇上,你是此意麼?”我低低問道。淳翌手一揮:“不,與你無關,你也只是江山的犧牲品。自古以來,那些男人。總喜歡把江山地敗落歸結於女人身上,什麼紅顏禍水。朕不做那懦弱的男人,不會把罪責推卸在別人身上,尤其是女人。”淳翌霸氣依舊,這個男子,從我第一日認識他起。我就知道。他不平凡。
我低語喃喃:“把自己地罪責推卸在別人身上。”
淳翌擡眉,他終於肯正視我。堅定道:“是,湄兒,朕是帝王,朕不做那個懦弱的男人,我的罪,我承擔,你的罪,還是我承擔。”
有暖意滑過心間,這暖,卻總是讓我覺得冷,我本是個冷淡的女子,不適合太多的暖,只有涼,纔會讓我覺得真正的舒心。
我不禁嘆息:“皇上,以後的路,你將面對許多,臣妾答應你,陪你走完去,無論會有怎樣的結局,都會走到最後。”
“湄兒,有你這句話,朕知足了。”淳翌握我的手。
沉默了一會,我方問道:“皇上,楚先生,你會如何待他?”
半晌,楚玉答道:“如何待他?你希望我如何待他呢?”淳翌地話令我一驚,難道他知道我與楚玉早就相識?難道楚玉已經告訴他一切了?
我聲音極低:“臣妾不知,臣妾只是問。”“你似乎很關心他。”淳翌聲音極低,卻很沉,有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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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關心,這些日子,是他一直支持着我。”我回答得很快,極力想要掩飾什麼,其實一個人用最快的速度去否定什麼,往往卻成了真的。
淳翌低沉地回道:“你放心,朕不會殺他。不是因爲你,是朕不忍殺他,也不捨得殺他。”
我在心裡舒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只要不殺他,其餘的,我都可以接受,都可以。我不再說話,只是低眉。
淳翌繼續說道:“你知道他是誰麼?”
“我,我知道。”我終於還是承認了,因爲,當一個人已經知道事情地真相,你再要隱瞞,就太過傷人了。
“楚仙魔,又名楚玉,一個傳奇人物,傳奇得讓朕不得不服氣,讓朕不得不信任。”淳翌的語氣幾乎都是讚賞,除了那隱藏在深處的一點點妒忌,我感覺淳翌對他也起了醋意,我想大概是因爲我。楚玉告訴他一切,也許有他的道理。
我輕微嘆息:“傳奇的人物,也帶着悲劇的色彩,他的一生並不平坦。” шωш _тt kan _¢Ο
“你對他有很深的瞭解。”淳翌幾乎肯定地說道。
我微笑:“很深談不上,只是我能理解這樣地人。“朕也能理解,只是朕的心思還不夠細膩,許多的事,朕不明白,但是他讓朕欽佩。”淳翌的話讓我覺得他與楚玉是惺惺相惜。
我淡淡說道:“楚先生曾經告訴過臣妾,他治好一個人,就會傷了一個人,他救活一個人,就會死去一個人。在他身上,都是傳奇,都是離奇的故事。”
“朕聽他說起了許多,這些日子,也只有他和皇兄陪着朕。”
“苦了你,皇上。”我執他的手。“皇上,以後,臣妾每日都來養心殿陪着你,好麼?”
“好,朕需要休養一段時日,以後你就陪着朕。國事我會轉交給皇兄打理,有什麼,他會來告訴朕,朕雖然沒有眼睛,但是還有睿智地思想,你儘管放
幾日後,淳翌下詔:朕患眼疾,需休養三月,一切國事交由給陵親王處理。
而楚玉也奉旨留下,因爲我和淳翌地眼睛還需要觀察,因爲我隱隱感覺到淳翌想要他離開,又不捨他離開。
後面的事,我知道不會這麼輕鬆,淳翌地眼疾,會給後宮掀起軒然大波。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章 紫金城波瀾暗涌
更新時間:2009-5-30 0:34:17 本章字數:4219
皇上的詔書一下,整個後宮果然躁動不安起來,這些日子她們極力的隱忍,是因爲皇上自稱想要閉關幾日,在沒有弄清緣由之前,誰也不敢斷然行事,驚擾聖駕,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如今詔書一下,皇上患了眼疾,需要靜養三月,連朝政之事都交由陵親王處理,對於朝廷來說,或許此事還有一定的威懾性,畢竟陵親王的身份非同一般。可是對於後宮來說,此事就非同小可,她們在不能確定皇上究竟發生何事的狀況下,都無法再做到安靜。皇上的一切牽繫着他們的一切,或有真心關懷的,或有隻爲自己單純着想的。只是她們懷着同一種目的,那就是皇上一定要無事,否則她們不會善罷甘休。
皇上出事了,犯了眼疾,湄昭儀的眼睛卻重見光明,且只有她才能去養心殿陪着皇上,這其間的緣由,想必誰人都可以猜測得出。
淳禎來的時候,我和淳翌正在養心殿談話,看着他的神色,我知道大概有什麼事發生了。許久與他不曾相見,如今乍見,依舊如初的感覺。
“皇上……”淳禎見過了淳翌。
我微微說道:“需要我回避麼?”我心想淳禎可能有政事要與淳翌商議,而我坐在旁邊,怕不方便。
淳禎溫和微笑:“不必的,湄昭儀聽着也無妨。”
淳翌看向淳禎,問道:“皇兄,有何事麼?”
淳禎答道:“回皇上。今日朝中有人聯名上書,說要皇上責罰湄昭儀。”淳禎說這話時眼睛瞟向我,繼續說道:“罪名是妖惑君主。”淳禎說這話,不讓我回避,看來他很相信我的承受能力。事實上,我聽後也真的無動於衷,因爲這一切,都預想得到,預想得到地結局,並不會給人帶去太多的驚訝。
淳翌的臉色很難看,握茶的手有些發抖,他大聲呵斥道:“真是反了。若是朕沒有記錯,這是第二次無理鬧事,威脅朕了。”淳翌所謂的第二次,第一次大概是在明月山莊,他爲救我而落水,昏迷幾天幾夜才醒來,當時大家也聯名要他責罰於我。
我輕輕握着淳翌地手,平和地說道:“皇上,你莫要氣惱,臣妾早已跟你說過。會有如此的結果,你就責罰臣妾,做個樣子,給他們一個交代。並不會損失什麼。”
“損失了君顏,損失了朕的威信。”淳翌依舊氣惱。他擡眉看向淳禎:“你就由着他們胡鬧嗎?”
淳禎低眉對着淳翌:“臣有制止,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先過來與皇上商討,再做定奪。”
“一定又是那些老傢伙,整日倚老賣老,無事找事,趁這時候興風作浪。此爲朕私人的事,與他們何干。”淳翌憤憤道。
我平緩地說:“皇上,你身爲一國之君,爲一個妃子付出雙眼,此事非同小可,他們定是認爲你太過草率。受我蠱惑。不曾與大臣商討,就自做決定。所以這些罪只能歸結於我。”
“這消息是誰人傳出去的。”淳翌聲音響亮,手上的茶潑在桌子上,茶杯都要捏碎似的。
我低聲道:“不需要人傳出去,大家都明瞭的事。”
“依臣之見,此事還是可以處理得好地,皇上並不會因爲雙目失明而荒廢朝政,有臣在,你我兄弟二人,還怕撐不起大齊這片江山麼?”淳禎滿懷信心地看着淳翌。
淳翌點頭:“回頭你將聯名的那些人名都告訴朕,朕要一一壓制住。”而後看着我:“湄卿,此事你莫要參與,一切由朕和皇兄來處理,你只需安靜地處在月央宮,沒有朕的指令,朕看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動你。”
我本想告訴淳翌,讓他責罰我,可此時他在氣頭之上,怕惹怒他,於是點頭道:“是,臣妾一切聽由皇上的安排。”說完此話,眼睛卻看向淳禎,也不知要表達什麼,心裡卻沉沉的。
“朕想靜一會,湄卿你先回月央宮去吧。”“是,臣妾這就回去。”我想淳翌定是有事要與淳禎商議,我不便打擾,於是退下。
誰知淳翌說道:“皇兄,你送湄卿回宮去吧,朕想一個人靜靜。”淳翌的話讓我有些吃驚,但是想必有他的用意。
一路上,我與淳禎漫步行走。夏日雖有烈陽,卻被蒼翠的濃蔭遮擋,蟬聲陣陣,還有徐徐的涼風吹來,讓我清醒了很多。
我漫過一層石階,啓齒道:“你說地話終於成真的了。”
“什麼話?”他轉眉看向我,眉目間英氣逼人,卻刺疼了我的心,因爲這是一雙與淳翌極其相似的眼睛,曾幾何時,淳翌也這樣看過我,如今,他地世界卻是蒼茫一片。我心底暗暗想着,如果是淳禎的眼睛和我匹配,他會願意麼?
淳禎似乎看出我在想什麼,低低地說道:“你知道嗎?眉彎,如若是我,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將眼睛換與你,很遺憾,不是我。”
我點頭,平和地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從來都沒有吝嗇。只是,我不值得你們任何一個人爲我付出。”
“你錯了,其實你值得任何一個人爲你付出,尤其是我和皇上,是最應該爲你付出的兩個男人。。。”淳禎反駁我的話,並且堅定地告訴我,他和淳翌是應該爲我付出的男人。我不想去爭辯什麼,只是淡淡地微笑,依舊回到剛纔的話題:“你曾經很明確地告訴我,我的出現,是禍國。如今,似乎真的被你說對了,我想沒有什麼。會比皇上失去雙眼要來得更加地讓人震撼了。”
“因爲你太不平凡,不平凡地人註定會發生不平凡的事,往往強國的少,禍國得多了。當初,我就認爲你會禍國。可以吸引不平凡男子的女子,到最後,就是禍國了。”淳禎的話不知道是正理還是歪理,我聽起來一知半解。
我看着他,淡然笑道:“你知道麼?皇上這點與你不同,他不認爲紅顏禍國,他說他不做懦弱地男人,不把罪過歸結在女人身上。”我地話。似乎在譏諷淳禎,他並非血氣男兒,沒有男兒的凌然霸氣。
淳禎淡笑:“有因就有果,從來地罪,只屬於兩個人,男人和女人,就是前世的因果。”
我笑道:“所以他們聯名上書,是有錯誤的,因爲我是妃子,所以就可以定罪麼?因爲他是君王。所以就無罪?這些都是他們找尋而來的藉口。”我的話,似乎對皇上有些不敬,只是在淳禎面前,就如同在楚玉面前一樣。我一直都可以輕鬆自如。
淳禎止住腳步,看着我:“你放心,此事我一定會處理好,正如皇上所說,沒有我和他地指令,看誰敢動你。”
“我沒有不放心,因爲對我來說,都無謂。”我很不領情地說道。臉上盡現傲氣。
淳禎輕笑:“你還是這樣,驕傲如許,從來,都不肯低頭。”
“你錯了,從來,我都肯低頭。因爲在許多的人面前。擡頭是驕傲的,他們還配不起我的驕傲。”我傲然又倔強道。
快要臨近月央宮。我緩緩對他說:“多謝王爺送臣妾一程,還請王爺先行回去,臣妾獨自回宮便好。”我很客氣地看着他,言下之意就是請他離開,而我要獨自回宮。
他輕微點頭:“護花本是一件美差,本王算是幸福之人了,月央宮已到,那本王也就先行告辭。”他轉身離去,而我也繼續前行,我相信,我們誰也沒有回頭。
才進月央宮,已聽到守門的小內監說道:“娘娘,舞妃娘娘在梅韻堂等了你半個時辰了。”
我心中暗想,舞妃此時來到,難道是因爲淳翌之事?我的眼睛好時,她曾與謝容華和顧婉儀來過一次,當時並未說什麼,今日,定是與淳翌有關了。
進梅韻堂,見舞妃和畫扇坐一起閒聊着。
舞妃一見我,忙起身迎道:“妹妹,你可回來了?”我微微點頭:“湄兒見過雪姐姐,讓雪姐姐久等,實感抱歉。”
舞妃上前執我的手,急切問道:“妹妹,你見着皇上了麼?他的情況如何?好些了麼?”看得出,舞妃真的很關切淳翌。
我平和地答道:“一切都好,雪姐姐,你不必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大家都急瘋了,現在後宮佳麗三千,包括皇后,也只有湄妹妹能見到皇上,大家心裡都焦急呵。”聽得出,舞妃話中含有指責之意,但我想她也是出於對淳翌的關
“我當然知道,我方纔從皇上那兒過來,他地確很平靜,在養心殿裡靜養着。”我撒了謊,儘管淳翌的確很平靜,但是方纔他因聯名上書的事動怒了。而且他的平靜,我相信都是在我面前掩飾,他地內心一定是苦澀的。
“妹妹,你明日去能帶個話麼?告訴皇上,我也很想去看看他。”舞妃執我的手,懇求道。
其實這是一件讓我爲難的的事,但我不好拒絕,只能應允:“好,明日我會轉告姐姐的話。”
畫扇起身走來:“妹妹,你可知道朝廷裡聯名上書,說要責罰你的事?”
我點頭:“我知。”
舞妃接過話題:“那湄妹妹可有何打算?或者有何策略應對?”一切隨意吧。”我淡淡回答。
舞妃低沉着嗓音:“湄妹妹,你可知,後宮的嬪妃也想聯名上書,請求皇上責罰你。”
我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可以想象得到,皇上地臣子都會如此,更況皇上的妃子呢?”
“其中也包括了皇后。”舞妃聲音極低,但是皇后兩個字,我卻聽得十分的清晰,也許這纔是她要告訴我的重點,看來畫扇說得沒有錯,舞妃真的是不簡單。
我笑道:“皇后娘娘貴爲後宮之主,她要責罰臣妾,臣妾是甘心的認了。”
“可是湄妹妹,一直以來,皇后娘娘都是菩薩心腸,我覺得你還是去一趟鳳祥宮,我想皇后娘娘一定會幫你地。”舞妃地話,令我不暗自佩服,她是個極度聰明的女子,不過,也許是我多心,她或許真心地想要我好。
我微笑地看着她:“多謝雪姐姐的關懷,一切真的隨意。”
沉默,有時候,沉默很讓人害怕,尤其是此時的沉默,各懷心思的沉默,彷彿我與舞妃之間已經有了隔閡。
心與心之間隔着一條河流。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一章 話語爭鋒丹霞殿
更新時間:2009-5-30 23:07:01 本章字數:4134
舞妃走了,留給了我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有些事,不願意去揣測,也不願意去知道隱藏在背後的真實。我說過,真實是破碎的,那些破碎會有銳利的棱角,將你割傷,鮮明如血。
留下我和畫扇,畫扇看着我,我知道她有話要說。
走進秋水閣,才坐下,畫扇立即啓齒道:“妹妹,這舞妃果然是不簡單的。到現在,你還不願相信麼?”
我蹙眉:“或許她是太着急皇上,姐姐,換作是誰,都不會開心的。難道你不覺得,這事情來得太突然。”
畫扇表情有些薄冷,低低道:“皇上的做法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一個帝王爲一個妃子甘願奉獻雙目,我想從古至今,乃至後世,都不會有這樣的事。可是爲何,這一切都成了真的?”她執我的手:“妹妹,這其間必定還有原因的,皇上對你的愛,不置可否,可是,因爲愛,而付出雙目,就太過了些,畢竟他是帝王,他要面對他的臣民,要堵住悠悠衆口。”
我嘆息:“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從我入宮以來就是個錯誤,直到錯誤蔓延,到如今的不可收拾。再此之前,我一無所知,這一切都有楚玉相關,我一定會問清楚他緣由。若不能給我一個交代,我想我終究是要聽大家的,讓他們給廢了,那時候,皇上也保不住我。”
畫扇寬慰道:“妹妹,你放心,皇上會不顧一切保護你的。他不是個普通的帝王。雖然失明,但是他地霸氣仍在。每天,我都會站在樓閣上看,紫金城籠罩着祥雲,也籠罩着迷霧。祥雲是國運昌盛,迷霧是這萬千的變化。”
“事情已發生了,我也不想推卸責任,一切順意自然,該我承受的,我會自己承受。”我決然道。
畫扇清冷一笑:“妹妹,你是有福之人,他們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絲毫的損傷。”
“他們?”我腦中已經閃過他們幾個人的畫面。
“皇上,楚玉,還有陵親王。”畫扇毫不迴避地說,看來她也知道淳禎與我之間這樣地微妙的感情。
我薄冷一笑:“姐姐,我只會落下紅顏禍國的罪名,妖妃,你沒聽說麼?”
畫扇點頭:“妹妹,如今要對付你的人很多,這件事皇上做得太過草率,後果確實嚴重了些。但是我相信,他會處理好此事,而你自己,也需要多留心。不要再說認罪的話,不要辜負了他的一片真心。”說完,她又說道:“朝廷的事,交由給皇上和陵親王處理,我想是不會有問題的,而後宮地事,只能靠你自己,還有我。會盡力幫你。”
我激動地握着她的手:“姐姐……”
畫扇輕嘆:“如今,除了往日真心對你好的幾個人,其他的人都會落井下石,除之而後快,這個時候,更能看出人心了。誰是真心。誰是假意,相信很快能看清楚。”
我低問:“你還是疑舞妃麼?”說這句心裡虛。我又何嘗對她沒有生疑呢。
畫扇肯定道:“不是疑,而是真的,一個帝王爲了愛可以付出一切,一個女子爲了愛同樣也可以毀滅一切。我早就有感覺了,不只是她,相信後面還有人,我們就見機行事吧。”
我微微嘆息:“愛可以讓人生,亦可以讓人死。但是,一定夾雜着其他的因素,不只是單純的愛,只是愛牽繫了人生的主題。”
次日清晨,我被皇后召去了鳳祥宮,昨日是舞妃叫我主動去找皇后,而今日是皇后主動召見我。我知道,此事定是與皇上的眼睛相關,還有聯名上書的事。
抵達丹霞殿地時候,皇后已經坐在鳳椅上等我,其餘的嬪妃都沒有來,只有皇后,想來今日,她是要與我私談。她坐在鳳椅上,在我面前呈現出她的威嚴。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祝娘娘萬福金安。”我微微施禮。
皇后揚手:“妹妹這裡沒有外人,不必多禮。”
我尋着位置坐下,也不言語,只等着她發話。
“妹妹,本宮找你,想必你也知道是何事,本宮貴爲國母,執掌整個後宮,許多事不得不按章就辦。”皇后一改往日的謙和,自稱本宮,顯示威性。
我點頭,誠然道:“臣妾知道,如何處置,還請皇后定奪。”說出這話,我有些後悔,想起畫扇地叮囑,我不能認罪,否則太辜負了皇上的心。
皇后依舊端坐在鳳椅上,表情有些凝重,她看着我:“其實你也知道,本宮可以不需要通過皇上的旨意,直接辦了你。”好有威力的話,與往日病態柔弱的皇后,簡直判若兩人。
我低眉:“臣妾知,臣妾該罰。”
“這一次皇上做得過分了些,這麼大的事,連本宮都瞞着,簡直是滴水不漏,他完全沒把我這後宮之主放在眼裡,讓我有些心寒了。”皇后言辭灼灼,很氣惱,在我面前指責皇上,看來這一次,她也被惹怒了。
“臣妾之前也不知,之後才知道。”我眼睛毫不示弱地看着她。我不是在爭辯,而是在告訴她,這是事實。你皇后若要惱,直接找皇上惱去,與我何干。
皇后的眼神裡也帶着銳利,這是我第一次迎接她這樣的目光,看來人都有多面性地,外表看到的,未必就與真實的相同。許久,她才緩然下來:“今日本宮找你來,是想要告訴你,本宮若要罰你,皇上也是不能阻攔的,因爲本宮是後宮之主,有這權力。你一會去養心殿見皇上。請轉告皇上,就說本宮午後會去見他,無論他是否相見,本宮都要去。”
我回道:“臣妾一定轉告。”她的力量是強悍地,強悍到我無力拒絕與反駁。
皇后取出一本小冊子。遞給身邊地宮女晴箏,示意讓她轉給我。
我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後宮嬪妃聯名上書要懲罰我地人名單。
擡眉看着皇后:“娘娘,這是?”
皇后神態平和:“這是名單,本宮讓你看看,後宮這麼多的嬪妃,想要針對你地人不少。”
我輕淺一笑:“娘娘。臣妾入宮幾年,不得人心,所以大難臨頭,落井下石地人自然不少了。”
皇后笑道:“湄昭儀,你錯了,此事不關你是否得不得人心,若是這次皇上將眼睛換給本宮,相信這名單上的人數會更加多。所謂高處不勝寒,你的地位越高,覬覦的人也就越多。這幾年。你寵冠後宮,誰人不羨慕?你的一次落千秋,滅了雲妃和許貴嬪,誰人不懼怕?你盲了雙目。皇上爲了你重見光明,可以付出雙眼,誰人不嫉妒?”皇后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字字句句都是她的肺腑之言,但我看得出,她心中也有嫉恨了。因爲我的強盛,直接影響到她的地位。她在暗示我,連雲妃都被我打敗了,她也不得不防我。
我不作回答,低頭看名冊,出現在第一個地是皇后,而出現在第二個的卻是舞妃。赫然醒目。當時心口覺得涼涼的。這麼炎熱的季節,我覺得冷。背心都是冷的。
我感覺到皇后用嘲笑的眼神在看着我,告訴我,沈眉彎,你一直所認的知己也不例外,也落井下石,她要順應人心,要將你除去。
我不想再看下去,將名冊遞給晴箏,而後緩緩對皇后說:“娘娘,若沒有其他事,臣妾先行告退,還要去養心殿,若遲了,怕皇上着急。”此話也許會更加激怒皇后,我聲音緩慢而生冷,心中想着,既然你們決意要除我,我又何須懼怕,更無須低聲地奉迎。如同畫扇所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是真是假,各自的本來面目會漸次地顯現。因爲,這一次不同於別次,這是最好的除我機會,而且皇上眼盲,給她們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與影響,相信再好地定力也按捺不住了。
皇后點頭:“你去吧,務必把話帶到。“是。”我不再多言,起身便離開。
走出丹霞殿,我才明白,皇后今日來找我有三點,其一,就是顯示她的威性,告訴我,她不是那個病弱萬事都不管的皇后,其二,她要讓我將她要見皇上的話帶到,其三,她給我名冊,暗示我,想要除我地人很多,其中包括我平日裡的知己,舞妃。
不想看到的結局,始終會看到,但是我希望之前的許多的事,與舞妃無關,否則,我沒有辦法不讓自己難過。如若是她,我會原諒她麼?也許我會,也許我不會。人在迷亂之中,什麼事都會做得出,曾經迷亂的是她,將來迷亂的也許會是我。
沒有回月央宮,而是直接走向養心殿。
淳翌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滿地地紙團,都是他寫罷揉碎丟在地上的。
我輕輕走進他:“皇上,原諒臣妾今日來得晚了些。”
“你去哪了?”淳翌蹙眉,看得出他極力地壓抑着。
“清晨皇后娘娘召見,去了鳳祥宮。”我如實回答。
淳翌擡眉問道:“有何事?”
“沒有什麼,皇后說她今日午後要到養心殿來見皇上。”我只想轉告這件事,其餘的,都壓着。
“朕不想見。”淳翌有些不耐煩。可皇后說,她有要事,無論如何都要見你。”我謊稱皇后有要事,並且語氣說得婉轉些,只希望不要再激努淳翌。
淳翌不再吱聲,看來是默許了,我心裡舒了一口氣。
一上午,幾乎無話,看來他心情很沉重,我只坐在他身邊靜靜陪他。與他一同用過午膳,因皇后午後要去見他,我便提前告辭,他也沒再留我。
一回月央宮,我便喚來小行子。
“去太醫院請林太醫過來,就說我有些不舒適。”我朝小行子說道。
“是,娘娘,奴才這就去。”
看着小行子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心想着,有些事,我確實要問清楚楚玉。
這些日子,他被安排在太醫院,暫時任了太醫之職,看來淳翌還想留下他,畢竟此時,也需要像楚玉的人才,只是他漂萍蹤跡,不能久爲他所用。我想楚玉的留下,是爲了我。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二章 萬千因由起前朝
更新時間:2009-6-1 21:52:03 本章字數:4003
坐在綠紗窗下,聽梧桐樹上的蟬鳴,心靜自然涼,儘管在我身上糾結着許多紛擾的事,可我的心卻很平靜。成大事者,最需要的是心態,我不想成大事,卻要顯示自己的身份,要維護淳翌的聖顏,這一次,斷不能讓人擺佈與欺凌。
楚玉來的時候,我已煮茶待客。
他臨着桌子坐下,凝神問道:“你決定好了麼?真的選擇在今日麼?”
我毅然點頭:“我決定好了,選擇在今日。”楚玉所謂的決定,實指我是否決定好了,要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我覺得事情到了這樣的關頭,也該到了我知道真相的時候,淳翌爲什麼爲我付出雙眼。
秋水閣清涼如水,我讓小行子他們取了好多冰,放在不同的角落,此時窗外伏熱,而屋子裡卻清涼。楚玉飲下一杯綠茶,緩然道:“故事需要漫長的時間演繹,而講故事,卻是在極短的時間裡,可以道出一切。”
我聞着綠茶清雅的芬芳,微笑:“那是我沈眉彎有幸,得遇楚先生這樣的高人,否則又怎麼可以用極短的時間知道最多的事呢?”
楚玉淺笑:“知道又如何?我算是知曉天下事,知曉過去與未來,又如何?不過是徒添煩擾。只是如今的你不同,早晚要給你一個答案,趁我還在紫金城,彷彿我的使命就是爲了告知你一切。”
“他爲何要給我雙眼?”我看着楚玉,話入正題。
“因爲他愛你,他許過諾。可以負天下人也不負你,君子重諾,他是君子。”楚玉答道。
我冷笑:“他愛我,我知道,但是是什麼緣由讓他有如此勇氣來愛。不顧一切地愛?”
“他自認爲虧欠了你,因爲紫金城本就是你的家,大燕朝,大燕朝纔是你真正的家。”楚玉一句簡單地話,將本就滄桑的歷史撕裂,剎那間鮮血淋漓。我彷彿明白了許多,又不知到底是什麼。
我蹙眉:“難道我自進宮以來所做的夢魘,都是與這相關?”我深吸一口氣。卻覺得釋然了許多,原來如楚玉所說,知道了也不過如此。但我知道,糾纏了我幾年的夢魘不曾離棄,而我此時的平靜不是真地平靜,到後面一切都會爆發。
楚玉看着我:“你的承受能力真的很強。”
“沒事,你可以繼續說,因爲離奇,這離奇讓我平靜,遇上你之前。或許我不會相信這些,遇上你之後,知道那麼多的離奇,所以這一切我都相信。”說這話的時候。我一直帶着笑,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笑得出,但我知道這笑容一定很蒼白。
楚玉飲一盞茶,定神說道:“前朝公主與當朝皇上,有了這樣的交集,你說是不是一種註定?他說他愛你,他還不了你江山,但是他可以給你雙目。”
“就這樣的理由?聽起來真的很冠冕堂皇。”我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彷彿比這冰塊還冷。
楚玉也笑了:“或許這不是理由,自古江山淪落,歷代天子,稱雄爭霸,沒有相欠之說。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國破國盛。誰也不欠誰。”
“說得好,說得好極了。既然沒有虧欠,他不欠我地,我也不必要他還我雙眼。要這雙眼何用,拿他的雙眼來看清他大齊多麼繁盛的江山麼?我寧可不要。”我語氣有些憤然,帶着嘲諷,甚至有幾絲恨意。
“沈眉彎,你與我一樣,終究做不到徹底的淡定。”楚玉平和地看着我,彷彿在嘲笑我的怨恨。
我冷冷道:“楚先生,我是凡塵中的女子,不是要入仙入魔的楚玉,我沒有修煉過,我做不到徹底的淡定,你不可剝奪我做爲一個平凡人的權力。”
“好吧,你說,你想要怎樣。”楚玉看着我。
“我不要怎樣,又能怎樣?”說這話我覺得好無奈,也好無力。我看着他,低聲道:“說吧,簡單地告訴我過程,我想這時候,我應該知道。”楚玉喝下一口茶,似乎有很漫長的故事需要緩緩說來,他沉緩地說:“朝代更換,自古以來就有地事,其實也沒什麼新奇的事,那帝王寶座,能者居之。大燕王朝到你父皇那代,氣數已盡,他整日醉於聲樂,不管朝政,原本就已虛空的江山更加的成了一個殘骸。當年關外地武平王深得人心,且聲勢顯赫,大燕的敗落讓他有機可乘,所以很輕易就攻了城。加之城內有人接應,所以一切就更加輕而易舉了。”
“有人接應?”我深深蹙眉。
“是的,當年的豫親王,也是如今的南清王,你的義父,嶽承隍。”楚玉的話在我心中激起了滾滾浪濤。
我朗聲笑道:“真是可笑,世事原來這般可笑。可我知道這是真的,因爲你不會跟我開玩笑。他爲何要如此?”後面地幾個字,我幾乎是咬着牙齒說的。
楚玉淡淡說道:“他也不是有意的,此事一言難盡,當初他看到自己的國家淪陷,百姓受苦,自己又無力替代,因爲他也是個風流王爺。後來就順從了武平王,武平王答應只奪江山,不傷他家族的任何一個人。他太年輕了,年輕得沒有判斷能力,幾乎可以說是愚蠢。改朝換代,豈有不流血犧牲的戰爭?豈有不斬草處根地道理?”“這是錯誤麼?”我緩和了心情,輕聲問道。
“也許不是錯誤,但是每一個大燕朝地人,都會認爲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楚玉回答我,很沉靜。
我笑道:“所以他的身份特殊,大齊地皇帝給了他尊榮。半壁江山他也不要,富可敵國,還有南清王地美稱,南清王,真的是南清。我做了他的義女。還是有淵源了,你說這是不是一種譏諷?可爲何我恨不起來,是他不值得我來恨麼?還是他本身就是一種悲哀?”
楚玉嘆息:“眉彎,這也是他的劫數,萬事皆有命,半點不由人。”
我看着楚玉:“告訴我,我是如何逃脫的?他可以出賣自己地國家,所以他有此尊榮。而我,又是如何逃脫的?”
“是內務府總管,你父皇最信任的人,他抱着你從皇宮後院的山洞裡逃出,你還是襁褓中的嬰孩。一路上躲過追兵,後來因爲身受重傷,體力不支,倒在山野水畔,被你金陵城外的父母將你救起,他卻死了。”
“我的爹孃是誰害死的?他們說是自殺。我不信,當初不信,現在就更不會信了。”我急切地問道。
楚玉答道:“這還用說麼?嶽承隍,當他知道你還活着。爲了你地身世成爲永久的秘密,所以他不得不殺了你的養父母。”
我的身子有些發抖,手上的茶溢了出來,我咬緊牙齒:“他,他……”卻覺得詞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的存在是天大的秘密,按照常理。嶽承隍這樣做是對的,我能原諒他嗎?我與他之間不存在原不原諒。奪我國者,是大齊,是淳翌的父皇,朝代更迭沒有對錯,可是我身爲大燕公主。卻成了大齊君王的妃子。我自己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楚玉執我地手,試圖讓我平靜下來。他緩然道:“眉彎,事過境遷,你要學會放下。”
“放下?不曾拿起,又如何放下?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我用手撐着額,覺得很疲累。“知道我的身世,還有誰?”我問楚玉。
“皇上和陵親王,當初我進宮,要治你的眼睛,就將此事告知了他們,後來皇上決意要將眼睛給你,他說他愛你,虧欠了你,給不了你江山,他要給你眼睛。”楚玉的話一如最初,淳翌是覺得虧欠,不是單純地虧欠,是因爲他愛我。
“他不虧欠我,我也再不想虧欠他。”我冷冷道。
“你要做什麼?”楚玉不解地看着我。
“把眼睛還他,我不要藉着他的眼睛看大齊的山河,我寧可我瞎了。”話語銳利,連我自己都被刺痛了我,淳翌的眼睛已經永遠地屬於我。
“還不了,那我也不要。他做他的瞎子,我做我的盲者。”我幾乎有些賭氣,過後,又想,我爲什麼不要,我要藉着他的眼睛,看他大齊如何的淪陷,這樣一想,心裡發冷。
楚玉似乎看出我在想什麼,嘆息道:“眉彎,不要拿別人地過往來懲罰自己,改變了自己,你會後悔。”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沈眉彎從來都不會後悔所做過的事。”
“那你要如何?”楚玉有些無奈地看着我。
“我不要如何,你不是未卜先知麼?你說我要如何,我該如何?你今日將這一切告訴,究竟是何用意?”我責問道。
“是你問我的,我覺得隱瞞已經沒有任何的必要,所以我告訴你,我相信,只要給你時間,你就會接受,慢慢地讓自己平和地接受。”
“你太高估了我,國破家亡,你讓我平和,你比淳翌都要殘忍。”我擡眉看着他,我感覺到自己眼神的鋒利,似要穿透
“事已成定,任你如何也不能改變,大齊江山穩定,你不會不知。”楚玉極力想要說服我。
“我知,我有我的理由,我有我地活法。”此時地我,心中慌亂,自己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將來。
“嗯。”楚玉不再說什麼,只是看着我。
“舞妃我真的認錯了嗎?”我突然問道。
楚玉看着我,肯定地答道:“是地,你認錯了,不過,她也只是愛情的犧牲品。”
“好,我明白了。”
“還有什麼,你要問,我都告訴你。”
“不,暫時不想再知道什麼,我累了,需要歇息,你走吧。”
楚玉是如何離開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心裡極亂,我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知道些什麼。靜靜地躺在梨花木椅子上,整個人像散了架似的,支離破碎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今宵歡愛當成昨
更新時間:2009-6-1 23:30:54 本章字數:3945
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沈眉彎,任你多麼的聰明,多麼的驕傲,也終究逃不過這宿命的安排。我不曾想到那麼多的夢,其實一直在暗示着我,而那些死去的靈魂,那些與我着至親關係的人,都在暗示着我,告訴我,他們是從繁華的高峰跌入落魄的低谷。只要一合上眼,我就會想起那似血殘陽,那麼多的廝殺,那麼多的火焰,燒透了整個天空,燒着了那金碧輝煌的宮殿,只餘下嶙峋的殘骸,做着無力的掙扎。
午後的天空下起了雨,雷聲陣陣,天地一片黑暗,我靜躺在梨花木椅子上,思緒已是紛亂,此時我需要的是徹底的靜心。我不知道我要做些什麼,也不知道我需要做些什麼,更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
我想起了以前叛亂時有好多的前朝餘黨,不知我的皇族除了嶽承隍究竟還留下什麼人,或許都只是些無關緊要的愛國之士,做着無謂的爭奪,否則到如今也不曾聽到有怎樣的人物名諱震驚朝野。記得自己曾經說過,江山的顛覆自古都有,如今大齊江山穩定,國富民強,大燕王朝氣數早已散盡,難道我這個前朝公主,還想奪回屬於自己的江山麼?這樣淡泊的我,要江山有何用?只是我能徹底地放棄麼?安心在大齊朝做我的湄婕妤,讓大齊的皇帝寵冠後宮?若是朝廷之人知道我是前朝公主,還能容我麼?
這樣坐着已近夜晚,雨一直在下,絲毫沒有停歇的念頭。
“小姐。謝容華在門外候着。”紅箋輕輕走至我身旁說道,一下午我不見任何人,紅箋對我今日的反常也感到意外。
我看了一眼窗外,正下着雨,心想着謝容華怎麼突然來了。莫非有事?轉眉看向紅箋:“快快請她進來。”
謝容華進來地時候,急急走向我,髮梢還沾着水。我忙起身迎過去,用手輕輕擦拭她額上水珠,疼惜道:“妹妹,下這麼大的雨,怎麼來了呢。”
謝容華拂過額前的發,低聲道:“想你了。過來看看你。”一句話,聽得讓我酸楚,酸楚得幾乎想要落淚,她令我想起了舞妃,都是曾經一起飲酒交心的朋友,爲何會有這般的不同。她地一句想你了,出於肺腑,讓我真切地感受到她對我的關懷。
“妹妹。”我執着她的手,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話語都有些哽咽。
“姐姐,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我不知道何時能來看你,只知道你很忙。彷彿任何時間都不適合。可今日很想你,還是來了,冒雨前來。”謝容華急切地說,令我想起去年在明月山莊的雨夜,那時的她是填了一首詞拿來給我看,今年不知是因了什麼,但我知道,是與我有關。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我直截了當地問道。
她執我的手,挨着凳子和我一起坐下,看着我說道:“姐姐,事情到底如何了?我很擔心你。”
“什麼事?”我不解地問道。
“關於皇上將眼睛換給你的事,後宮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朝廷聯名上書要懲罰你。後宮也聯名上書要罰你。今天得到消息。皇后已經見過皇上,據說皇后要我行我素。這一次怕是真地會處罰你呢。”謝容華表情嚴肅,原來她是爲這事而來。
我淡然微笑:“妹妹,難爲你對我的好,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無懼。”
“當時她們要我籤那個名,我是如何也不籤,與姐姐相交一場,我謝疏桐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再說,是皇上要將眼睛換與你,他有他的理由,我不明白這些人,爲什麼要在這時候惟恐天下不亂。”謝容華話語誠懇,也有些憤然。
我執她的手:“妹妹,難爲你多情如此,你的好,我記着。”
“可是雪姐姐,她這一次讓我心涼。”謝容華終究還是說了出來,看來此事她早就知道,她能如此坦然告訴我,我很感激。
我清冷一笑:“妹妹,我說過,姐妹之間,貴乎交心。若是疏離,也不意味着背叛。這麼幾年的交心,我不知道究竟是我錯了,還是她錯了。”
謝容華蹙眉道:“姐姐,無論發生什麼事,大家都可以商議,她若是覺得自己愛皇上,她妒忌,也可以說,沒有必要,在背後虛掩,串聯着大家一起,這樣子太不光明瞭。”
我依舊微笑:“妹妹,我從來都不喜一絲勉強,來與去,都不強求,只是我心裡還是會難過,真的,會難過。”說這話,我心裡覺得酸楚,我不希望前面發生的事與舞妃有關,可是楚玉的神情告訴我,那些真地與她相關。
“姐姐,皇后也與之前不同,她去過我的羚雀宮,而且她也要我籤那個名,一改她往日的病弱慈善,這一次的事,看來激怒了許多人,你要多加小心。”謝容華神色有些緊張,原來她也看出皇后地不尋常,事到最後,再多嚴謹的人,都會露出本來的鋒芒。舞妃和皇后,如今都是我要小心的人物了。
我點頭:“多謝妹妹今日冒雨前來提醒,我感激不盡。”話畢,我心中甚覺壓抑,我剛知道自己的身世,又不知該向誰吐露,不是信不過謝容華,而是怕我的身世,知道的人越多,會給更多的人帶來不必要地麻煩。
“姐姐,我該走了,改日你見到皇上,也替我問安。”謝容華起身說道。
我輕微點頭:“好。”隨即又問道:“妹妹,有件事,我一直擱在心裡,今日卻想問你。”
“何事,姐姐。你問吧。”
“我知道你心裡掛念皇上,可是皇上卻不是你內心深處的那個人,對麼?”這話,我隱藏了許久,不知爲何。今日還是問出了口。
謝容華清冷地笑:“姐姐,你都知道的,我地心事,你明瞭,所以無須多說什麼,就讓我們放在心裡,既然只是一場夢,那就讓我埋葬一切。”
“好。姐姐明白,妹妹,你自己多保重。”
“姐姐多保重纔是,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之前是,之後也是,還有顧妹妹,她去過我那,也是這樣說。她也不會離棄姐姐。”謝容華緊握我的手,情真意切。
“好。”
看着謝容華遠去的背影,我告訴自己,善待我地人。我也同樣善待她,若是背棄我地人,我也不會再有任何地珍惜。
雨還在下,我命紅箋喚來小行子,備轎,我要去一趟養心殿。
沒有人阻攔我,冒着大雨,朝養心殿趕去。不知爲何,知道自己地身世後,我對淳翌,多了一份愛恨交加的感覺。之前對他,沒有刻骨的愛,更無恨意。而如今。卻多了份愛意,亦多了份恨意。
淳翌在伏案寫字。每次進去,他都坐在桌案前,盲着雙眼,卻不停地寫字。那個背影,不再傲岸,多了一份孤獨,每一次,都刺疼我的心。
“你來了。”我立在門口,他已經知道我來了,我想起自己盲了眼的時候,聽覺也是十分的敏銳。
“是的,臣妾來了。”我輕輕走至他身旁,看着眼前這個熟悉地人,此刻又覺得好陌生。一聲臣妾,攪得我心肺都疼。
他沒有停止手上的筆,不知在寫些什麼,卻不再吱聲。
“怎麼,皇上心情不好麼?”我試探性問道。
“朕沒有不好。”他放下手中的筆,舒了一口氣。
一時間,我有些不忍心,髮梢的雨珠在滑落,心卻隱隱地生疼。我心裡有個強烈的聲音在說,給他今夜,沈眉彎,再給他今夜,這是你欠的,你說過,你不欠人,你欠了,一定還。
“湄兒,下着雨,這麼晚,你來這有事麼?”淳翌問道,自從他盲了之後,幾乎不再正視我,也少了往日的溫柔,往日總是擁着我,如今,除了執我的手,再無其他。也許是他感到自卑,可是當初我盲了之後,卻一直偎依在他懷裡。
我柔聲道:“臣妾想你了,皇上,所以來看你。”我不明白自己爲何會說出這句話,可此時看着他清瘦的影,那麼多的前塵舊恨,都消融了。
他緩緩起身,臉上盡現柔情,想要擁抱我,終究作罷。
我摟緊他地腰身,把頭埋在他的懷裡,久久地,他緩緩地擁住我,手有些發抖,柔聲喚道:“怎麼了,湄兒?”
“沒怎麼,就是想你了。”我低低地回答。
“傻丫頭,朕不是在這兒麼,朕一直都不曾離開。”淳翌撫摸我的發,一如從前。
“皇上,今夜,臣妾不想離開。”我緩然又堅決地說道。
淳翌的身子都在顫抖,因爲自他失明,他與我再也沒有過肌膚相親。而我這樣一句話,無疑給他帶來了莫大地震撼,他在逃避我,因爲在我面前他已經有自卑之感。而他的自卑,是我給予的。
我掂起腳跟,脣貼在他的脣上,他一驚,試圖想要逃避,我雙手環着他的頸項,不容他再躲閃。很快,他摟緊我的腰身,深情繾綣地吻着我,這吻帶着焦渴,帶着熱烈,也帶着疼痛,我有種想落淚的衝動。我不知道該如何說出此時的心情,有種烈焰在焚燒,可是心底又凝結着一層厚厚地冰霜。
“抱我。”我軟軟地喚道。
淳翌攔腰將我一抱,這力量似往昔,他徑自朝牀榻走去,呼吸急促,我幾乎以爲他的眼睛沒有盲。
我合上了眼,決意今晚,同他一樣,在黑暗的世界裡呼吸。
他的身子與我的身子緊緊地交合在一起,那麼的緊,彷彿任何理由都無法將我們分開。也許我們心裡都明白,這一次,將成爲某段永遠。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四章 養心殿內道真由
更新時間:2009-6-4 0:18:53 本章字數:3897
睜開眼的時候,我再無絲毫的力氣,靜靜地躺着,聽着彼此的呼吸,由急促到均勻,直到漸漸的平緩。
輕輕轉眉看向淳翌,他睜着眼,那眼神空洞虛無,我知道他的世界只有黑暗。此時的他,不知在想些什麼,只知道他真的是累,很累很累。
我緩緩起身,如瀑的長髮披在肩上,輕輕走至窗前,漆黑的夜幕,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得到淅瀝的聲雨,打在枝葉上,順着屋檐滑落。已是夜半,雨還沒有止住,許是行將入秋了,拂面而來的風帶着涼意。
身後有人爲我披了一件薄衫,我訝異地轉過頭,看着一臉溫和的淳翌,心又不禁軟了:“皇上,你怎麼起來了。”
“風涼,朕爲你披件衣裳。”他微笑地看着我,這眼神令我心痛。看來他同我一樣,這個屋子裡的一切已經熟悉,在這裡,可以行動自如,離開這裡,一切都是陌生。
“多謝皇上,臣妾只是站一會兒。”我低低迴道。
淳翌嘆息一聲,眉頭微蹙。
“皇上,你不開心麼?”我看着他。
“開心,朕許久不曾有這麼開心了,這開心,都是湄兒給的。只是覺得像夢,怕醒來一切都不復存在了,朕怕這是夢,你知道麼?”淳翌激動地握緊我的雙手,我感覺有點兒發顫。他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否則又如何會這般無助。
我淡淡微笑:“皇上,臣妾卻很想醒來。臣妾但願一切都是夢,只願是夢了一場,夢醒後,皇上還是皇上,臣妾還是臣妾。皇上在養心殿。臣妾在月央宮,就這樣,臣妾守着你一輩子,不離不棄。”
淳翌緊張地說道:“那就這樣好麼?就這樣,守着朕一輩子,不離不棄。該朕有的,都給你,這江山雖是朕的。可朕願意與你分享,沒有雙眼無關緊要,朕不想失去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皇上就真地這麼怕失去臣妾麼?對於皇上來說,沒有什麼比臣妾更重要的麼?人生的事,總是難以兩全其美,擁有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朕早就明白,所以朕已經準備好接受一切。”淳翌看着窗外,其實他在聽這雨聲。
我緩緩說道:“皇上,其實真的沒有對錯,這一切。不過是宿命開地玩笑。我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紫金城,當年的紫燕城,又給我遺留下什麼?”我沒能忍住。我想起夢魘裡的城,原來是紫燕城,大燕的皇宮。
“你都知道了麼?”淳翌的臉上沒有驚訝,反而平靜。
“皇上也沒想過要瞞臣妾,只是皇上不知如何說出口,倒不如讓臣妾自己來說。”我一口一聲臣妾,覺得十分的彆扭,十分的厭煩。
淳翌緩然道:“其實朕今晚已經感覺到了。你夜晚冒雨前來,朕已經覺得不尋常。而後,你又對朕如此主動親近,朕更加的明白。”我想起方纔與淳翌那樣溫柔地交纏,一番雲雨,過後。卻要如此地冷眼相對。
我冷笑:“明白又如何。一切有改變嗎?”
“說吧,你想要怎樣的改變。”淳翌平和地看着我。
“還能有怎樣的改變。、該變遷的一切都有了變遷,皇上還能爲我翻雲覆雨,改朝換代麼?”我冷冷地看着他,覺得我和他此時都是虛僞的。
淳翌答道:“朕,不能,你知道的,朕不能,正如你所說,該變遷的一切都有了變遷,而這變遷,不是由朕親手改變的。自古朝代更迭,數不勝數,萬頃蒼池移爲平地,到最後,那些掙扎的人,還不是坦然地接受。”
我依舊冷笑:“那皇上又何必再問呢?這樣問了不覺得太過虛僞了麼?就算你給臣妾,臣妾也不會要。錯過的就是錯過了,那些破敗地山河,臣妾要來何用。”
淳翌臉上的神情變得溫和,他激動地握着我的手:“湄兒,朕答應你,這一生都會好好地善待你,你能如此想,朕太高興了。”
我冷眼看他:“皇上,臣妾這麼說並非意味着放棄,這糾纏我幾年的夢魘從來都不曾離棄。大燕朝地魂魄從來都沒有安息,他們一日不得安息,臣妾就一日難以平靜。你明白麼?這後宮讓臣妾付出代價,煙兒沒有來到人間是對的,因爲他不想他的父皇和母親會成爲仇敵。”我告訴自己,縱然我不要顛覆江山,也不想再受你大齊的半點好。
“那,你要朕如何做?”淳翌茫然問道。
我迷惘地搖頭:“臣妾不知。”“你先告訴臣妾,皇后要如何處罰我。”
淳翌蹙眉:“皇后下午來到養心殿,她似乎也知道些什麼,非除掉你不可,要將你關進霜離苑,閉門思過。”
我嘴角揚起冷笑:“霜離苑,想要把我關進冷宮?皇上,皇后什麼也不知道,她要除我不是現在的事,她早就想除去我,自我入宮,被你獨寵,那時的她,就想除去我。”
淳翌神情訝異,不解地問道:“湄兒緣何如此說?”
“緣何如此?皇上不妨去問問她吧,現在臣妾明白,那些看似嬌弱病態的,實則心中更加堅毅鋒利,之前一再忍耐,看似慈悲心腸,到現在皇上爲我付出雙眼,她們知道,再不行動,怕是江山都要淪陷。所以,都還了本來的面目。”我越說越冷,想起了舞妃。
“湄兒,恐怕是你多想了,皇后不似你說地這種人,她是國母,後宮的人聚集在一起,聯名要懲罰你,她只能順應大家。太偏你,大家都不會同意。她在朕面前說,只是做個模樣,待你進去住上幾日,就想辦法將你放出來。”淳翌不信我。卻極力爲皇后狡辯。
我冷笑:“住上幾日,再放出來?這麼說皇上是答應了皇后,讓臣妾進冷宮小住幾日了。”
淳翌忙搖手:“沒有,朕斷然拒絕,不肯答應。”
我傲然:“縱然皇上答應,臣妾也不會進去,誰也別想把臣妾關進去。臣妾無罪,任誰可以來罰我。皇上。臣妾做不了大燕朝的公主,也不想再做大齊的皇妃。放了我,讓我走。”
淳翌握緊我地手:“不要走,湄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去哪裡,還是在大齊。”淳翌的話,讓我好生悲哀,是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去哪兒呢?
我冷漠地回道:“那好,臣妾不走。皇上爲臣妾除去那些興風作浪地人。給臣妾一片安寧。”
“興風作浪地人,湄兒指的是?”淳翌疑惑地看着我。
“皇上,臣妾會給你找出來地,如今有了楚先生,還怕不知道是誰麼?縱然沒有楚先生,臣妾也知道。再做得滴水不漏,也會有失誤的時候,事到緊要關頭。每個人的本性都已顯露。”我感覺到自己的語氣越來越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如何,但是我明白,不能再受任何人算計,忍耐與漠視,不再是我沈眉彎生活的全部。縱然不是我真心想要的。我也要去爭。要去奪取,而後去毀滅。
淳翌凝神:“湄卿。朕知你一直以來淡漠名利,否則朕幾次欲要封賜你,你都拒絕。若是後宮真有如你所說的興風作浪之人,或是之前犯過不可饒恕的罪,無論是誰,朕都會懲罰。”
“好,但願皇上記得今日所說地話。”
“朕貴爲天子,說的話從來算數。朕對你,又何曾有過食言?”淳翌神情堅定,他的話我明白,我也信。只是今時不同於往日,我不再是從前那個淡漠疏離的沈眉彎。
我沉沉說道:“皇上,如若不能離去,我就要擁有至高無上。”話一出口,覺得自己氣勢逼人,無論我是否真要,淳翌,你都要給我。
淳翌擁我入懷,我試圖掙扎,他擁得更緊,堅決地說道:“朕的江山,只願與你分享,湄兒要的,朕給得起。”
“好,臣妾信你。”我一字一句說出來,眼神卻無比的冷漠。
淳翌撫摸我的發,柔聲道:“湄兒,朕心裡突然覺得很釋然,這些日子一直爲此事不能安心。朕怕你知道真相,會徹底將朕離棄,抑或是做出其他的事。”
我漠然:“皇上以爲臣妾會如何?臣妾沒有這等胸襟麼?臣妾的確沒有,臣妾要地很簡單,要麼離去,可是皇上說普天之下都是王土,既然不離去,就要至高無上,否則那夢魘,會歲歲年年地糾纏。他們一定不願看到一個懦弱的沈眉彎,在大齊的紫金宮落魄年年。”
淳翌點頭:“朕明白了,該朕有的,都給你。”
“妖妃禍國。”我冷冷笑道,卻覺得這幾個字格外地好聽。
“楚先生還有給你說什麼呢?”淳翌突然問道。
我輕輕搖頭:“不曾有,因爲我不曾問,知道的已經夠多了,知道的都難以承受,只怕不知道,更難以承受。”
“朕還不打算讓他離開,這是一個奇人,朕還需要他。只是朕無法束縛他,他的留下,是爲你,是爲你。”淳翌的語氣有些激動。
我微微嘆息:“皇上,許多的事,何必言明。他不屬於任何人,他身在紅塵,心在塵外,他終有一天會徹底地離開,成仙成魔看他的造化了。淳翌摟緊我的腰身:“湄兒,再睡一會吧。”我明白,淳翌心底還留戀這個溫存地夜,其實,我也留戀。
躺在還有餘溫的薄被裡,緩緩地入了夢境。夢裡,我看到了紫燕城,比紫金城更加輝煌璀璨的宮殿,一派歌舞昇平的繁華,就在瞬間轟然倒塌。
那倒塌的皇城掩埋了許多的嶙峋地骸骨,在夢裡,我發願,要用許多地骸骨陪葬。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往昔謎團終化解
更新時間:2009-6-4 0:18:58 本章字數:3906
帶着恍惚的情緒回到月央宮,一路上,涼風習習,雨後的上林苑景緻清麗,少了夏日的浮躁,萬物欣欣,池中的蓮綻放到極致。榮枯有定,我想了舞妃,她要在最極致的時候消亡,其實她的極致早已過去,只是那時候的她,還不捨得消亡。如今,她也許要隨着這些池蓮一起褪落,曾經的她,送過我一盆藍睡蓮,這情誼,我自是還了。
進月央宮,楚玉在梅韻堂等我,我上前笑道:“楚先生不愧是世外高人,竟然知道我要傳你來此。”
楚玉施禮:“娘娘過獎了,楚玉只是心有感應,特意前來爲您解憂。”
走進秋水閣,一陣清涼的風自窗牖拂來,帶着茉莉的幽香,看來真的要入秋了。
“你真的要這麼做麼?”不等我開口,楚玉已經問我。
兩人坐下,我用極其漠然的眼神看着他:“還有別的選擇麼?我別無選擇。既然沒有選擇,就徹底一些。”
楚玉凝神:“好,本來我留下的使命就是爲了支持你到最後一步,真相終究是要大白的,其實沒有我,真相還是真相,只不過我可以透視一切而已。”
“我初進宮時,舞妃沒多久便中毒,她的毒是皇后下的麼?”我直接問道。
“是,你如何得知?”楚玉不解地看着我。
我帶着回憶似的印象款款說道:“當初我進宮,與舞妃走得甚近,她們怕我被舞妃收攏。那麼舞妃的地位就會更高,因爲我進宮時便是正三品婕妤。當時妒忌地人只怕許多,雲妃也想拉攏我,只是我與她志趣不投,而我與舞妃也並沒有她們想的那樣。只是因爲欣賞她的心性,才走得近。我知道當初舞妃並無害人之人,與我的相交也是真的,後來皇上對我專寵,雲妃和舞妃當年地榮耀都被我奪走,而舞妃又愛皇上,爲了愛,她慢慢改變的。”
楚玉神情更加訝異:“看來你真的是心明如鏡。我不說你也知道了。”
我微澀地笑:“如果我早就知道,就不會如此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再多愚蠢的人也會猜測得到,其實不難猜測。一般上演這些的人都是主角,而那些小人物,是無法興起風浪,也沒有那膽量的,更不能近身。”我繼續說道:“當初舞妃中毒,緊接着就是我中毒。兩個人的時間相隔不久,舞妃中毒沒事,大家卻懷疑着雲妃,後來我中毒。別人又疑是舞妃對我下毒。現在我明白了,舞妃身邊的宮女渙霞,以前就是皇后身邊地人,所以皇后對舞妃下毒,只需藉助渙霞。後來我中的毒叫凝丹雪,大家疑舞妃,其實是對的,只有我和謝容華還有皇上不肯相信。現在看來。越不肯相信的事,越會成真。平日裡皇后看上去體弱多病,又仁慈善良,其實她妒忌心更強,她高高在上,要保住自己的後位。就不能讓別人超越她。皇上雖然敬她,卻對他無多少感情。當初雲妃和舞妃已經算是強勁的敵手。直到後來我的出現,更加的讓她迫在眉梢。她怕雲妃或舞妃任何一個人藉助我的勢力,奪去她的後位,所以當她看到我和舞妃走得近,就想除去舞妃。而舞妃其實並沒有想借助我之心,她一心只想皇上寵她,當她看到皇上專寵我,也心生嫉恨,那凝丹雪歸她所有,毒是她下地,真相應當就是如此。渙霞只是她們的棋子,而蘭朝容表面成了雲妃的替代品,實則成了皇后和舞妃的替代品。”說完這長長地一串話,覺得心中明朗許多,當初畫扇也告訴我,下毒者一定是兩人,可我沒有想到,居然這兩人是皇后和舞妃,事情總是這樣難以意料。
“看來你真的是一切都知道,不用我再多說了。”楚玉用認可的眼神看着我。
我淡笑:“我也只是猜測而已,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有你才知道。”
楚玉微笑:“是真的,就如你所說的這般。”
我繼續說道:“再到後來,是我落鞦韆之前的事,舞妃身邊的宮女如意之死,都冤是雲妃,當時舞妃就想除去雲妃,因爲雲妃與她多次正面衝突。事實上,是皇后,她接受不了沉寂地日子,又想鬧起波瀾,實則就是想讓舞妃去與雲妃相爭,因爲這兩個人,加上我,就是她的威脅,很大的威脅。”我看向楚玉:“對麼?”
楚玉點頭:“大抵就是如此了。”
“我落鞦韆的確是雲妃所爲,這一次,她的死,沒人冤她,她和許貴嬪合力,讓我落鞦韆,害我眼盲,更讓我痛心的就是煙兒。楚玉,你來告訴我,這個後宮究竟給了我什麼好?讓我還要在此停留?之前地一切可以作罷,可如今,我知道自己地身世後,還一如既往麼?我也未免太高估了自己,沈眉彎還沒修煉到這種境界。”話說到這,我有些氣憤。
“你到底要如何呢?”楚玉問道。
我擡眉冷笑:“楚先生,你不知道我要如何麼?方纔你還問我真的要這麼做,這會又問我要如何,你告訴我,你究竟要我如何?”
楚玉無奈地搖頭:“我不能要你如何,我連自己要如何都無法做到,又怎能去要你如何。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只能預測到一切,卻從來無力改變什麼。因爲所有人地一生都註定,你的結局也註定,這一切都緣自於性格,變來變去,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那我結局到底如何?”我幾乎有些煩躁地看着他,覺得他總是兜兜轉轉的說話,讓我心裡煩躁不安。
“你的結局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不是說過,你不會讓任何人殺死你麼?縱是死。也要自我了斷,我也是如此。”楚玉溫和地看着我,當我煩躁的時候,就會討厭他地平靜。
“我想起了當初你告訴我,說皇上是盲。不壽。如今真的明白了這句話,他已經盲了,不壽,看來他的壽命……”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心裡已經大抵明白了,許多的事,不希望太透明,透明就過了。
“真相你已經知道。現在你要我如何做?”楚玉問道。
“要你將這一切告知皇上和陵親王,讓他們看着處置,我什麼都不參與,我只要結果,只要他們給我一個結果,就好。”我語氣堅定而冷漠。
“結果,你要的結果,就是她們付出代價麼?”楚玉看着我,那眼神,彷彿對我很陌生。
“難道做錯事不該受到懲罰麼?難道就一直掩藏下去。讓她們聯名上書來懲罰無辜地我?”說完,我自己都想笑,我無辜嗎?我真的無辜嗎?淳翌爲我如此,我還無辜嗎?
楚玉好象看穿我的心事。居然笑了:“你呀,看來心也亂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嗎?我很不喜歡看着你笑。”
“那是因爲你覺得自己浮躁,當一個浮躁的時候,不能容許別人的平靜。其實我也不能平靜,你的事,我又怎能平靜?倘若我真的平靜,我就會離開,徹底地離開。仗劍江湖,逍遙此生。”楚玉有些無奈,無奈中顯現着落寞。
我嘆息:“真想省略一切過程,就讓我見到結局,儘管結局並非是我想要的,可是這些過程。讓我覺得無味而厭煩。這樣活着,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一出來。就遭遇國家地變故,從此改變了一生的命運。也不知道是誰管這命運,把我的一生如此地安排。”說完看着楚玉,他一臉的迷惘,我不禁笑道:“還有你的一生,究竟是誰的安排,讓你這樣子,是神非神,是人非人,知道一切,又不能改變一切,好悲哀。”
楚玉苦澀地笑:“是的,很悲哀,如今又有了你,牽掛已成,想要割捨,很難。”
我輕嘆:“我?楚先生,世人總喜歡拿別人來做爲自己的藉口,我希望沈眉彎不是你的藉口。你的去留,決意地是你自己,我影響不到你什麼。若說牽掛,誰都有牽掛,世間沒有什麼不能割捨的,從未擁有,又談何失去。所以,你和我之間,永遠都會有這段難以逾越的距離。”
楚玉無奈地笑:“我知道,不曾有奢望,這一生,就是如此,來世,也早就註定。”
“今生吧,我只想過完今生。皇上告訴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我不能離開紫金城,那我就得要回我的至高無上地尊榮。否則,夢魘會一直困擾我,也許我不能動搖大齊江山,但是我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從今後,都可以。”看來這一次,我是鐵定心了。
“既然如此,我就盡力幫你,之後,我會離開。”
“我從沒想過要留你。”這句話脫口而出,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
楚玉無辜地看着我:“沈眉彎,有時候,我真的不能不佩服你,生就了這麼冷淡的性子,讓人被你牽絆,而你又不會被任何人牽絆。”
我笑道:“我有麼?那是你以爲而已,事實上,我並非你說的這樣。沈眉彎太平淡無奇,正因爲過於平淡,纔會讓你們覺得不尋常。現在終於明白了這些道理,看似簡單的,其實繁雜,看似繁雜的,實則簡單。那些看似柔弱的,實則剛強,看似善意地,實則狠辣。”
“這一切,都是慢慢悟出來的。”
我起身,覺得全身痠痛,對楚玉說道:“你只爲我辦這事就好,把真相告訴皇上,並且找到相關的事實與證據,到時我相信她們也百口莫辯。告訴皇上,我只要結果,我不想參與,因爲這事牽連到舞妃,我不想面對。”
“好。”
楚玉走後,我坐在鏡前,看着自己,雖不是國色天香,卻依舊清雅絕俗,只是透過鏡子,我看到自己內心的冷漠。
鏡子後面突然多了一個人,畫扇站在身後,凝視着鏡內的我,她是否也會覺得這個沈眉彎變得很陌生?我知道,她有話要說。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六章 曇花如夢只一現
更新時間:2009-6-5 1:37:12 本章字數:4218
我對着鏡中的自己,喃喃道:“菱花鏡裡,不見舊時容顏。”
畫扇淡淡微笑:“妹妹,說的是我麼?確實是不見舊時容顏了,女子的花季就那麼幾個年歲,韶華過眼,一切都已是雲煙了。”
我緩緩起身,轉過去,看着她:“不,說的是我自己,幾年風雨不由人,轉瞬間就成了這般模樣。”
畫扇輕輕撫過我額前的發,憐惜道:“妹妹,好好疼惜自己。”
我微笑看着她:“我會的,姐姐,無論曾經有過什麼,或者將來又會如何,我所做的,都無悔。”握緊她的手:“姐姐,關於我的身世,本打算瞞天下人,可我不想瞞你。”
畫扇不解地看着我:“你的身世?以你的氣度,應該有不平凡的身世,當年,只聽你說起家住金陵城外一戶農莊,不是麼?”
我輕輕搖頭:“不是,楚玉告訴我,我是沒落的前朝公主。”我毫不掩飾地說出來,這個連淳翌都知道的秘密,又算得上什麼秘密?更何況,畫扇也算是我至親之人。
“果然有着傳奇的身世,不愧是沈眉彎。”畫扇似乎並不驚奇,她平和的表情,讓我想起楚玉的話,我們都是百毒不侵之人。
我淺笑:“姐姐感覺到了是麼?這些日子要陪伴皇上都不得空閒,沒有跟姐姐談心。”
“我是有感覺,但想不到妹妹有如此傳奇的身世,如今聽得。心中不得不驚起波瀾,這幾日知道你忙,不敢驚擾妹妹,但是一直放心不下,纔過來問候的。”看來畫扇同我一樣。波瀾只是心裡,表面可以做到平靜。
我感激地握住畫扇地手:“多謝姐姐如此關心我,如今所做的一切,我都會把握得好。”
畫扇點頭:“我相信妹妹可以把握好,只是有需要之處告訴我好麼?我希望自己可以爲你出一分力,哪怕微薄,也是歡喜的。”
“所有的一切我已經知道,本來我打算離開紫金城。獨自天涯,可是皇上告訴我,天下都是他的,無論我去哪兒,一切都不會改變。天下屬於大齊,大燕只是黃粱一夢,所以我無處可去。不能顛覆,不能更換,只能安於現狀,但是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活着。守着月央宮,單純地做我地湄昭儀。”說這些話,我心中又想起了曾經居住在紫燕城的家人。
畫扇默默地看着我:“妹妹,無論你如何。我都會支持你,告訴姐姐,你要如何做?”
我堅定地說道:“我要至高無上,只有這樣,才能滿足內心的那份空落。而這些,不是我想要的,只是爲那麼多死去的人要的,姐姐。你知道麼?入宮幾年,我夜夜都是惡夢纏身,之前他們告訴我是心魔,其實不是心魔,是他們的召喚,是那些不死靈魂的召喚。當初。我不知事情來由。如今知道,若還是一如既往。這魔夢是無法軀散地。難怪每次只要住進紫金城就是夢魘不斷,只有離開才能得到暫時的安寧。現在我無法逃離,就要改變,姐姐,我無那顛覆之心,縱是有,也無那顛覆之力,這大齊的江山氣數還未盡,我的掙扎只會是徒勞。我不做那徒勞的事,只求一個心安理得。”
畫扇輕輕點頭:“我明白了,妹妹,你需要藉助什麼力量呢,至高無上的地位,是可望不可及的。縱然皇上愛你,可以給你一切,可也是需要理由。”
我傲然道:“我不需要藉助任何力量,姐姐,你知道麼?如今地位最高的就是皇后和舞妃,可是她們,她們犯了罪,讓人難以饒恕的過錯,你說我還需要藉助什麼力量麼?”
畫扇問道:“舞妃我知道,另一個人果然是皇后。這世間許多的事,許多地人,都要用反向思維去看,所謂的智者其實是愚者,現在想來,不知道究竟是雲妃癡還是舞妃癡,又或者是皇后癡?只是她們爭取的方式不一樣,爲情,爲地位,爲私慾,要達到自己的目地,總會損害別人。到最後,受傷的還是自己,畢竟想要做到滴水不漏,何其之難?”
我看着畫扇,曾經瑩雪樓的畫扇,曾經連奪幾年花魁的畫扇,還有如今在月央宮的畫扇,想起了許多,低低應道:“是呵,風華不會永遠,姐姐,盛極必衰,我也會有那一日的,只是待我燦爛過後吧,就如同舞妃所言,她要在燦爛時死去,她的燦爛如同曇花一現,在她自己還沒回味過來,就已經消盡了。可是她不肯放棄,這一切都是定數。”
“縱是曇花,也有那極致的一時,妹妹,我又何嘗不是曇花呢?其實我地盛極,是在瑩雪樓,而不是在紫金城,那幾日的寵幸,本不屬於我的,只是我會爭取,有過就是無悔,無論是多麼的短暫,無論是否真實,都是無悔。”畫扇說完後,長長地嘆息,我不明白,我叫她進宮,是對還是錯,也許沒有對也沒有錯,像妙塵師太說的,註定了她要走這條青雲之路,不能更改,未來的路,還有多長?腦中閃過淳翌地命數,不壽,他地不壽,意味着大家的不壽。
我笑道:“姐姐,那就讓我們一起做曇花,我也該爲我地再度花開,做一次爭取了。”
“你只需等待,我相信這一切,楚先生還有皇上和陵親王會爲你做好的。妹妹,其實你是幸福的,這麼多的人知心,都給了你。”畫扇挨着桌邊兒坐下。
我也覺得站得腿痠,坐下來回道:“姐姐,有些知心,寧可不要,那是負累。他們只是恰好遇到了我,將來還會有許多的女子,會給他們許多的感覺,那時候,我只是他們地一個夢了。”
畫扇輕柔地拂我的發:“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有你身上交織的氣度。縱是有,還要看緣份,妹妹的身世,就註定了你地傳奇,所以這麼多的傳奇發生在你身上,也就不覺得傳奇了。如有幸,我希望陪着妹妹走到最後。”
我淺淡地笑:“姐姐,很快就會有結果了。我告訴楚玉,我要的是結果,至於那些過程,都給他們。他們無非就是堵住衆人之口而已,皇上想要寵誰,有何不能?閒言碎語,反對之聲喧囂一陣子也就作罷,之後君還是君,臣還是臣。”
畫扇握我的手:“妹妹,我知道。你能承受這些。”
“我能,萬千世人,於我來說,有感覺的只那麼幾個。其餘的,任由其愛恨,對我來說都形同虛設,今生只做自己,只做沈眉彎,無論是大燕朝的公主,還是迷月渡的歌妓,抑或是紫金城地湄昭儀。甚至是將來大齊朝的皇后,都只做自己。”好淡漠的一番話,好決絕的話,好有氣勢的話,最後一句,大齊朝的皇后。也暗示了我所謂的至高無上。是。要麼離開,留下就只做至尊。
“好。我只爲妹妹祝福,並且,一直陪伴着你。無論遇到什麼事,我都會與你一起承擔。”
“好,榮辱與共。”
三日後,皇上上早朝,這是他眼盲之後,第一天上朝,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的答覆,關於他的眼睛,關於對我地懲罰,可是這些臣子不明白,大齊的皇上有君王的霸氣,他不需要給任何人答覆,他代表着天下。
只有我和畫扇知道,皇上的早朝是爲了什麼,只是我不知道他會用何種方式告訴他地臣子,他甘願付出雙眼,只爲這個妖妃,他又會如何地壓制住他們,不但不懲罰我,而且還可能將我晉升。他又會以何種方式處罰舞妃和皇后呢?舞妃,想起她,我不能不心痛。
我和畫扇靜坐在月央宮,我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給我消息,只是我不知道這個人會是誰,等待,成了唯一能做的事。其實,這個結局,我知道會如我所想的那般。
不是楚玉,是謝容華,她攜着顧婉儀匆匆趕來,一進門,謝容華忙說道:“湄姐姐,你知道麼?雪姐姐被關了起來,還有皇后。”
我平靜地答道:“我不知。”事實上,我的確不知,我只知道此事會與她們相關,但是我不知道淳翌會以何種方式處罰她們,如今知道,是被關了。
顧婉儀接過話:“原來那兩次中毒事件,是因她們而起,皇后下毒給舞妃,舞妃下毒給湄姐姐,還有如意的死,也是皇后所爲。”
“我知道。”我很坦白地說道。
謝容華不解地看着我:“湄姐姐,難道?”
“是我,是我知道一切真相,然後等待這個結局,但是我不知道結局會是何種,如今已經知道了。但是後面,還要繼續等待。”我一字一句,冷靜地說完。但是已經看到謝容華和顧婉儀臉上那驚訝的表情,也許她們不能理解。
謝容華嘆息:“上回我來此告訴你,雪姐姐與皇后她們聯名上書,要懲罰你的事,那一次我是氣惱雪姐姐,可是現在知道了真相,又該說什麼呢?幾年以來的相交,到底又算什麼?”
我清冷一笑:“妹妹,人與人是不同地,會隨着生活而改變。變了的是傅春雪,變了的是我沈眉彎,不變的是顧婉儀,不變的是你謝容華。”
“有些事,可以變,有些事,卻一生不會變。就如同湄姐姐,你在心裡,永遠都不會變,無論今天這一切是如何造成的,但是我只信你。”謝容華說這話時,臉上也有笑,是很澀地笑,笑得讓人心裡隱隱地痛。
“何必這樣執着地信我。”我有些頹喪。
畫扇走至我們身邊,輕輕說道:“我們就不問因果了,只看結局,無論如何,舞妃這一次是她做錯了,既然錯了,就不必再去找理由辯解,無論是情有可原,還是罪有餘辜,反正錯就是錯了,怨不得誰。”
顧婉儀握我地手:“湄姐姐,無論如何,對我來說,像你這樣的女子,要什麼都不爲過。”看來顧婉儀是以爲我要除去皇后和舞妃,鞏固自己地地位了,因爲此時的後宮,除了她們,也就數我的地位高了。其實顧婉儀說的又何曾有錯呢?只是她不明白背後的真相而已。
我不想爲自己爭辯什麼,話多了反而累贅。
幾個人坐在一起,沉默,彷彿誰也不願再多說什麼,各自心裡都明白,結局會是如何,因爲明白,纔不願去拆穿。
我不知道我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只是我知道,自蘭朝容死後,接着渙霞的死,雲妃和許貴嬪的死,皆因我而起。如今的舞妃和皇后,也許罪不至死,但是她們還能回到從前麼?不能了,許多人,許多事,再也不能回到從前。
我也不能。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蝴蝶魂斷翩然宮
更新時間:2009-6-6 0:50:27 本章字數:3862
一切都按着我想要的結果發展,這樣不需要我親自處理卻又順利流暢的過程,我應該知足開心纔是。可我笑不起來,得到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或者得到自己根本就不曾想要的東西,都不會快樂。前者是失落,後者是空虛,兩者都不如人意,很遺憾,我屬於後者。
午後,小行子從外面打聽到確切的消息,因爲朝堂上有人求情,希望皇上在沒有明確皇后和舞妃有罪的時候,先將她們關到自己的宮殿裡禁閉起來。畢竟她們地位至高,不能輕易而草率地處罰,也許淳翌念及情義,如今的皇后和舞妃都各自回到鳳祥宮和翩然宮禁閉思過去了,待她們的罪證明確下來,再行定奪。
我知道,無論最終結果是什麼,皇后和舞妃的氣數盡了。此時的宮裡,一定人心惶惶,她們議論紛紜的不會是皇后和舞妃,她們議論的應該是我,這個平日裡看上去淡泊一切,不爭風好勝的人,這個看上去循規蹈矩,不與世羣的人,其實才是幕後真正的主宰。主宰了整個後宮,主宰了她們的命運,從蘭朝容的死開始,我就埋藏了罪惡的種子,如今收穫的是罪惡的果實。
走到這一步,我自己回首,都覺得有些吃驚,就像是一局棋,一部書,我從來沒有去佈下什麼局,也從來沒有埋下任何的伏筆,可是這一切卻出人意料的發展。她們算計着我,到頭來,反而算計了自己。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悲哀。
無論是我要地結果,或者不是我要的結果,反正一切已經有了結果。皇后和舞妃真的氣數盡了,這個後宮,唯我獨尊。我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一切都很茫然。
我是一把冰劍,不需要我刺向別人,就已經有了寒冷的光芒,它是無形的,與曾經那些赤裸裸地宮鬥不同,彷彿在我身上。酷冷也成了溫柔。
到了塵埃落定的時候嗎?我不知,只覺得內心有種被剜去了的虛空,漠漠地凝視這一切,而我獨自漫步在雲煙裡,竟無一絲的感覺。
也許該禁閉的人,還有我,坐在秋水閣,不想接見任何人,也不想去養心殿,怕面對淳翌。怕他爲我做了種種的好,而我依舊對他無法做到如初的平靜。
一連三日,我不見任何人,也沒有踏出月央宮半步。直到第四日。我得到秋樨帶來的消息,舞妃服毒,如今在翩然宮,太醫極力救治。
隨之而來地是謝容華在門外靜候,我將她召喚進來。
她一臉的焦慮,臉上還帶着淚痕,哽咽道:“湄姐姐,我剛從翩然宮過來。雪姐姐怕是不行了,我來這,是因爲她讓我告訴你,想要見一面,你可隨我去相見?”
我不爲之動容,只冷冷地回道:“我去了又有何用。沒有妙手仙丹。可以起死回生,只是給她更添煩擾。不如讓她安靜地去。”言語至此,心裡如刀似絞,想起她要在最燦爛的時候死去,可是如此,卻落得如此淒涼的地步,這一切雖說是咎由自取,可是最大的原因卻是因爲我,倘若沒有我,也不會有她今日的境地。
“湄姐姐,已經到了最後了,無論她做錯了什麼,這最後的一面,你還是去相見吧。我知你心有不忍,我知你怕這樣的永訣,我知你冷情實則是太深情,我都知的。”謝容華一番話,令我熱淚盈眶,是的,我不想見舞妃,我不想再面對死亡,不想。
心中疼痛,表面卻依舊平靜:“妹妹,爲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她拉住我地手,急道:“姐姐,這時候,你什麼都別問,她快要不行了,就最後一面,爲這幾年的情誼。”
我再也無力推遲,隨着謝容華匆匆出宮,坐上車轎,趕到了翩然宮。直往她的寢殿走去,我極少來翩然宮,每一次都是舞妃落難,這一次,卻是訣別。
太醫散去,所有的人都散去,只有舞妃寂寞地躺在牀榻上,看上去那麼孤獨,那麼淒涼,那麼蕭索,那麼無力。
走至她地牀前,讓她呼吸微弱,臉上發紫,脣也是紫褐色,我心似刀絞,握着她的手,嘆息道:“你這又是何苦,萬事都有轉圜的餘地,何苦走上這不歸之路。”
她緩緩睜開眼,微弱地笑:“妹妹,容我再喚你一聲妹妹。我已生無可戀,所以沒有爲什麼,生無可戀之時,就是死。”她喘息,繼續說道:“自我第一步走錯之後……我就知道,我的路是不歸……這條不歸路是自己選擇的,我,我無悔。”
“姐姐,轉來轉去,到最後,卻是我辜負了你。”我有些哽咽,面對此時的她,我再也無力支撐那份冷漠。
“妹妹……你聽我說,我與你的情誼從來都是真的,只怪自己……抵不過情劫,放不下,這份狹隘而執着地愛,令我,令我迷失了自己。我對皇上,對皇上一片情深,註定了要,要辜負你。因爲你讓我妒忌,我妒忌他待你的一往情深。”舞妃很虛弱,緩緩地說着。
我握緊他的手,冰涼,好涼,微微地點頭:“姐姐,我都明白,你無須再說什麼,這一切,你都是身不由己,你的愛,令你迷失了自己。多情的人,到最後傷得最深的是自己,你對世事明淨通透,可惜讓情字陷得太深。”舞妃清冷地笑:“不能在燦爛地時候死去,是我,是我地遺憾。”
“不,你燦爛過,你風華過,不要再想這許多。”此時的我,不知道還能爲她做點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眼角流着淚:“好想再與你……與你下一盤棋。我這一生,自詡清高,佈下了棋局,而自己卻是……卻是那粒困得最深地棋子。我走入自己設計地謎中,卻。卻找不到答案。”
我輕輕爲她拭去淚珠:“姐姐,莫要再想這許多,無論是什麼棋局,誰做了誰的棋子,都不重要了。請你記住,今天的你,就是明日的我。在命運的面前,我們都是微不足道地。”
“忘了吧。無論,無論是從前那個我,還是,還是現在的這個我,都……都忘了吧。”她越來越虛弱,讓我感覺,她的生命在一點一滴的消失。
我嘆息道:“來過就是來過,我不會假裝忘記,也不會刻意記起,一切隨意。只希望姐姐也安靜地離去,無論你記得什麼,或是忘記什麼,都安靜地離去。”
舞妃虛弱地點頭:“是。我本就不屬於這裡,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她的話,令我想起,當初她告訴我,她只是別人買來送給皇上的禮物,一個舞姬,她從來都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淳翌給過她短暫的愛情,給過她短暫地風華。如果她能隨意而安,她或許可以一生做她的舞妃,可是她的癡傻,斷送了自己的一生。而我和淳翌,成了那把殺死她的利刃。我們一人一刀。加上她自己一刀,讓她走向死亡。
輕拭她的淚。低低說道:“你再等等,我替你請皇上來,我讓你見他最後一眼。”
舞妃拉住欲將起身的我:“不……不……不要去,我不想見他,讓我……讓我安靜地走吧。不要再奢求這最後一點可憐的記憶,我已經維持不了,在他心中的那個我了。”我明白她的心情,不再勉強,想必淳翌也知道,只怕相見頻添傷感,淳翌並非薄情之人,只是覆水難收,覆水難收了。
我低聲問道:“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做地麼?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她緩緩搖頭:“沒有,我空空地來,愛了一場,恨了一場,如今,空空地走。”“你走吧,讓我靜靜地躺一會。”她轉過頭去,不再看我。
我嘆息,覺得此時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什麼了。舞妃對自己的愛無悔,對自己的恨也無悔,所以她最後,她也不乞求任何人地原諒,她認爲自己沒有錯,錯的只是愛。是的,她沒錯,誰也沒錯。人的一生從開始到結束,都沒有對錯,走過的只是過程,死去纔是最後的結果。
我走了,離開了翩然宮,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死,看到她嚥下那最後的一口氣。我不做那殘忍的事,我離開,讓她安靜地走。
自始自終我都沒有流一滴眼淚,我已經沒有了眼淚。
謝容華隨我一同出來地,她一直握我的手,嘆息道:“這後宮,又少了一個女子。”
我亦嘆息:“妹妹,都說紅顏禍國,以前我也不屑於這話,認爲是懦弱男兒的藉口,可事實,卻又似乎是如此。這麼多的女子,只能愛一個男子,這注定的悲劇,上演了千年,不知道還會有多麼的久遠。”
“所以說,人不能太由着自己,過了,只會傷了自己,又傷了別人。”謝容華地話令我想起了她與賀慕寒地愛,她將一切隱藏在心底,纔會有今日他們的平靜,纔會有明日地長久。
“她服的是何毒?”我問道。
“凝丹雪。”
“果然是凝丹雪,她來自南疆,縱是死,也要留下最深刻最美麗的回憶。”這凝丹雪的毒,我也中過,我得救了,是因爲我還不想死。她不得救,是因爲她一定要死。所以,縱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也救不了她。
“舞妃再也不能舞了。”謝容華傷感地說道。
“一直以來,我就覺得她像一隻蝴蝶,她從遙遠的南疆飛來,如今又要飛回去,從今後,這人世間的風雨再也不能打溼她的翅膀。”走在上林苑幽靜的石階上,花叢中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她們打身邊經過,沒有做絲毫的停留,又飛遠了。
夢裡紫燕城那麼多的骸骨,如今的紫金城,又要添上一副。下一個,又會是誰呢?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就這般相看無言
更新時間:2009-6-7 0:46:02 本章字數:3925
黃昏,紅霞像團簇的火焰,燃燒了半片天空,這種悲壯的美,總會讓人想起死亡。在烽火邊城、硝煙瀰漫的戰場,殘陽如血,濺落在黃塵古道上。
可我知道,這裡不是硝煙戰場,後宮的戰場是溫柔的,溫柔的酷冷,含蓄內斂的劍,刺人以無形,卻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舞妃死了,不需要任何人給我消息,我知道,她已經死了,死在這個悽美的黃昏。希望,她的魂魄可以迴歸故里,紫金城對她來說,只是一場繁華又冷落的夢。夢醒,自知歸去。
我該去一趟養心殿,淳翌不召喚我,是因爲他不想勉強我。他知道,若我想去,自會前去,無須召喚,無須懇求。此時的他,一定需要我,並且他要親口問我,這答案是否就是我想要的,是否我就真的可以滿足。
在眼盲的時候,我每日渴望着可以看到上林苑明麗如畫的風景,可是如今真的復明了,卻又覺得萬物不過如此,一切都需要明淨的心境,否則,都是虛無。
走進養心殿,覺得格外的清涼安靜,淳翌孤獨地坐在窗下,看着窗外,有翠竹芭蕉,他什麼也看不見,只能同我以前那般,聽風吹翠竹的蕭蕭聲。
“太陽剛落,外面的熱氣重,你怎麼這時候來了呢?”淳翌聽覺敏銳,我剛走至門口,他便轉頭朝着我看來。
我緩緩走至他身邊,低語:“還好,一路上雖有熱氣。但有風,已經是暮夏了。”
“時光如流,轉眼又要入秋,只是今年的秋天比往年都要蕭索。”淳翌蹙眉,發出了對秋日的感慨。這一年,多風多雨。
我微嘆:“幾番風雨不由人。”
淳翌起身,我攙扶他緩緩走至桌案,坐在椅子上,爲他遞上一盞茶。
沉默,是幾時開始,那麼多地話語,已到了無言。
淳翌擡眉說道:“湄兒。你彈一支曲子給朕聽如何?朕這會兒很想聽你彈的曲子。”
“好。”我爽然地答道。
走至琴案,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想起白日裡與舞妃感傷的對話,此時的淳翌,心中念想地一定也是她。
撥動琴絃,想那往事,如這絃音,似流水不復回。低低唱道:“只是低眉的瞬間,恍若又是一段似水流年。走過多夢的從前,走過往事的雲煙。爲什麼,還是會將你淡淡地牽念。說什麼一笑爲紅顏,說什麼千里共嬋娟,到最後。廝守已無言,相看各自嫌。不要問明月到底又有幾回圓,不要問好夢爲什麼總是在昨天,掩上相思的朱簾,調一根流水的琴絃,讓你我在老去的故事裡輕淺……讓你我在老去的故事裡輕淺……”琴聲止住,我不由得嘆息。
淳翌讚道:“湄兒,這詞句有意思。新穎特別。”
我微微起身:“皇上,這算不上是詞句,只不過是臣妾所說地白話,抒發心懷而已。”
“說什麼一笑爲紅顏,說什麼千里共嬋娟,到最後。廝守已無言。相看各自嫌。”淳翌喃喃念道。
我亦低眉念道:“不要問明月到底又有幾回圓,不要問好夢爲什麼總是在昨天。”
“是呵。明月何時圓?好夢爲什麼在昨天?”
“皇上,是不是我難爲了你。”說這話,我心底都在嘆息。
淳翌輕緩搖頭:“不是,是朕的決定,朕最不喜心中藏奸的女子,何況是朕的妃子,朕的皇后,她們可以爲朕爭風吃醋,卻不能藏奸,心地歹毒。”
我禁不住冷笑:“那臣妾又算何種呢?似乎比心中藏奸的人都不如了。”
淳翌執我的手,忙說道:“不,湄兒,你與她們不同,你從來都不爭,縱是爭,也不用那些手段。”
我冷笑:“哦?我不用那些手段?是,我不屑於去害人,可是這麼多的人卻都因我而死。我說了自己是一把冰劍,殺人以無形,卻又真的讓人死了。”
淳翌嘆息:“湄兒,這一切難道是朕的錯麼?身爲君王,不能太過多情是麼?連專寵自己地妃子都不可以麼?寵愛成了一種罪過,真是悲哀。”
“沒有誰對誰錯,自古君王專寵某個妃子,都會成爲一種罪過,會引起後宮的爭鬥,有些甚至會影響朝廷。不然怎麼會有紅顏禍國這句話呢,只是世間的情愛又豈是自己可以掌控的,縱然你貴爲天子,也逃脫不了情字。”我毫不忌諱地說道,這過錯究竟在誰地身上?
淳翌凝神:“湄兒,一切早已註定,既然註定朕逃不過情劫,事到如今,朕也無悔。你不覺得,冥冥之中就是這樣安排的麼?朕將前朝公主引進宮裡,並且寵冠後宮,連朕都無法接受這事實。”
我冷冷道:“那皇上大可以殺了臣妾,但是不可公諸天下,這要成爲永久的秘密,否則又會驚起一場軒然大波。”
淳翌柔聲道:“你要朕殺你,還爲朕的江山着想,你說這樣的你,如何讓朕不癡迷?”
我清冷一笑:“你錯了,我不會是你的江山着想,我只是不想天下因我而亂,我爲的是天下衆生,因爲亂世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大齊江山氣數還不到盡時,若是前朝餘黨知道我這個公主還存活於人世,他們一定會再次與朝廷對抗,那時又該有多少的流血犧牲?”說這些,我沒有再自稱臣妾,這時候,想到大燕朝,我說不出口。
淳翌也笑了:“湄兒,朕不會殺你,也不會讓世人知道此事。從今後。這大齊地江山,你我共享,其餘的人,朕只能辜負了。”
“知道地人,你要殺了去麼?”我突然想起楚玉。楚玉此時,留在宮裡,對淳翌來說,已無價值。知道此事的還有畫扇,淳翌不知道,再者畫扇不會對他有任何的威脅。
“本來這個人,不能爲我大齊所用,必殺之。只是朕說過。不殺他,君無戲言,朕會放了他,他日再不相見。”淳翌堅決地說道,其實我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傲然道:“他本就不屬於這裡,甚至不屬於這人間,他會尋到自己地去處,成仙成魔,隨他去。此後,天涯各西東。”我知道。楚玉留下來對他不會有任何地好處,他的身份,這裡也不能容忍。我對他雖有不捨,但是我不會隨他離開。他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他。我會留在後宮,繼續我地至高無上。
淳翌握緊我的手:“湄兒,你要的朕都會給,既然朕不殺你,朕就要讓你在後宮擁有最高的地位和榮耀。”
“舞妃已然死去。”我平靜地說道,因爲淳翌始終不肯碰觸此事,這傷就讓我來揭開。
淳翌蹙眉。一臉的心痛:“朕知道。”
“你沒有去看她最後一眼。”我冷冷地看着淳翌。
“朕已經什麼都看不到,去了,更添遺憾。不如在她心中維持住從前的那個我,不要讓她看到現在地我。”淳翌的話觸動了我的心,記得舞妃對我說,她不想見皇上。因爲她已經維持不了他心中的那個她了。多麼相似的話。如今在淳翌這裡又聽得。其實他們都想維持着彼此心中的那個我,不想被這些殘酷的現實改變。他們是相愛的。只是傅春雪終究抵不過沈眉彎,淳翌辜負了她。
我輕嘆:“那麼,皇上也維持住從前的那個她,那個翩然起舞,柔弱無骨的舞妃,忘記她地不好。因爲,她的不好,是你和臣妾共同造成的。”
淳翌點頭:“朕會的。”
“皇后呢?皇上,在一切還可以挽回之前,你給她一個好地安排吧。”不知是我心急還是我不願意再看到死亡,我想起了皇后。
淳翌嘆息:“她畢竟貴爲國母,朕不忍對她有過重的懲罰,一直吃齋唸佛、體弱多病的她,竟然也犯這樣世俗的錯。她害怕地位不保,才如此的,這罪過又該算在朕的頭上了。”
“那皇上小懲便好。”我說道。
淳翌搖頭:“此事關係甚大,小懲也不行。這皇后的位置她是肯定坐不了,既然她一心向佛,又不得清淨,朕撥一處院落,讓她靜心修行去。”
“如此甚好。”我微微點頭,想着皇后雖千方百計也想陷害於我,可是她卻不曾給我真正的傷害,所以,我也不想她死。在後宮靜心修行,這個結果,對她來說,也是好地。
沉默一會,淳翌方說道:“再過些日子,朕立你爲後。”
“不急。”我淡淡說道。
“朕不說這是一種償還,縱然你不是前朝公主,朕也想立你爲後,在朕的心中,你早就是朕的皇后了。”
我淡笑:“皇上,我們這麼做,是否太自私了?”
淳翌答道:“自私於自己的愛,如果也是錯誤,那就讓一切繼續錯下去吧。”聽了這句話,我心中覺得愧疚,亦覺得悲哀,我對淳翌何嘗有這般深的愛,我所做的,究竟是爲了什麼,自己都不知道。
我明白,當我做到皇后地時候,我也不會快樂,這一切地虛無,不是我最終要的。我不過是在給前朝一個交代,給自己一個交代罷了。
突然間,覺得我和淳翌之間成了一種交易,彷彿我地目的就是要他封我爲後,而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爲了我。舞妃和皇后的過錯,成了我們的藉口。在淳翌心中還能維持住從來的那個我麼?這些都不重要,對我來說,我在他心中如何並不重要。我不做那癡者,爲了愛,癡絕地活着。
我們心中都明白,無論我們如何做,再也回不到最初。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四十九章 養心殿裡道浮沉
更新時間:2009-6-7 23:02:37 本章字數:4094
入秋了,夏暑還沒有消退,白日裡燥熱,夜涼卻如水。
蓮荷漸次凋零的時候,月央宮的早桂卻已次第開了。皇后沒有過多的爭執,事已敗露,再爭執也是徒勞,都是聰明人,知道路到盡頭,再無選擇。皇上命皇后搬離鳳祥宮,住進了靜心苑,靜心苑成了後宮的佛堂,皇后就在裡面吃齋唸佛,閉門思過。
其實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後位,用了些手段而已,竟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我沒有去探望她,我與她本無交情,再說此時的身份去那,只會將她刺激。我雖無憐人之意,卻不想給自己添麻煩,結果是我看到的就好。
我知道,不久的將來,我要住進鳳祥宮,如今於我沒有了任何的阻礙,所有的阻礙,淳翌都會爲我擋去。原來,任你如何的爭鬥,只要藉助了皇上的力量才能所向披靡,我恰好是幸運的那一個,被皇上專寵,否則我的下場不會比她們好到哪兒去。
淳翌眼盲之事,在整個後宮,乃至朝廷慢慢地平靜下來。而以往縱情山水的玉笛王爺,收斂了許多,每日要幫着皇上一同打理江山,奏摺的事一般都是他處理,遇到重要的,便拿到養心殿同淳翌一起商議。
心裡是空落的,誰說只有失去纔會空落,得到了同樣也是空落。這一日,淳翌命身邊的小玄子到月央宮傳我去養心殿,心中亦不知何事,便隨着小玄子匆匆行去。滿園的秋色。令我想起初進宮的時候,如今,幾年過去,猶如經歷滄海桑田。能改變地只是人事,而大自然的景物卻沒有滄桑一點點。
走進養心殿。見淳翌臨着窗臺,負手而立,似乎在思索些什麼。
“湄兒,你來了。”淳翌轉身,朝門口的我看過來。
我緩步走至他身邊,施禮:“臣妾見過皇上。”
他扶我的手:“免禮。”這一系的過程,讓我覺得與他眼盲前沒有區別,很自然。很平和。再看一眼他地眼睛,茫然失色,那潭深泉是真的一去不復返了,而這一切,是爲了我。無論帶着何種原因,我如今的光明,都是他用雙眼換來的。
“在想什麼呢?”淳翌問我,他似乎比以前盲目的我更加敏銳,更加的會覺察人心。
我回過神,微笑:“沒有想什麼。只是看着皇上。”
淳翌淺笑:“朕的風采不似當年了,對麼?”
我忙搖頭:“不,不,皇上依舊風采卓然。比當年更多幾分成熟。”此話絕非應付,他身上這種盛年男子的氣息,常常令我迷離,他是儒雅地,儒雅間蘊藏着幾分大氣。
“朕知道湄兒從不說假話,朕珍惜的就是湄兒的這份天然真韻。”淳翌微笑,他的笑很柔和,很好看。的確。我不愛說假話,因爲我根本不屑於對任何人撒謊。
“請問皇上傳湄兒來有何事?”我步入正題。
淳翌攙我的手,緩緩走至桌邊坐下,低聲道:“其實也無大事,這些日子朕覺得很疲累,雖然不常上早朝。但是跟以前沒有分別。朕照樣要處理國事,批閱奏章。好在身邊一直有陵親王幫忙,我們兄弟二人共同治理天下。”
“這是皇上的福氣,陵親王也可以收起以往的閒散之心,與您共同治理天下,大齊之福呵。”說這話,儼然我就像是大齊朝的王妃,全然忘記自己是前朝公主,忘記了國破與家仇。其實我心裡是個明白人,自知百代浮沉有數,朝代更迭有定,大燕朝氣數盡,不是大齊滅大燕,就是大晉,大寧或者大隋來滅大燕,總是一個朝代滅去一個朝代。如果我執着於這件事,糾纏不休,只會累人累己。話雖如此,若要我徹底忘記,徹底放下,亦是做不到的。
淳翌沉默許久,宛然嘆息:“身爲帝王有帝王地無奈,對於這帝位,朕是沒有太多感覺。是朕的,朕就當盡一切能力做到,不是朕的,也不會費盡心思去爭取。朕既然已是大齊的天子,就不會棄江山於不顧。朕負天下,亦不負你,但是朕知道你不會讓朕負天下,所以朕依舊很坦然。”
“你這是在賭,若我是那種不顧一切地女子呢?”我冷冷說道。
淳翌接話道:“朕不是在賭,你本就是那種不顧一切的女子,有一點朕很明白,在你眼裡,萬事萬物都平淡無奇,沒有什麼值得你不顧一切去擁有。”
我漠然地笑:“那這些時日以來,臣妾不是強求皇上廢后立我麼?臣妾不是強調過,只要結果不要過程,而結果是要你給我至高無上麼?”
淳翌淺笑:“這一切都是湄卿真心想要的麼?無論是與不是,朕都會給你,該朕有的,都給你。”
我表情冷漠,淡然道:“無論是否真心,要就是要,要就是目的,唯一的目的。臣妾比她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決絕,她們要,會隱忍,會掩藏,會在背後用手段去爭取。而臣妾不會,臣妾要什麼,臣妾會說。但是這一切,都是因爲仗着皇上的寵愛,若不是皇上寵着,臣妾也該同她們一樣死了。”我地話很坦白,坦白得可以令淳翌無言以對。
“正因爲這些,你的質樸天然,成了朕寵你的理由。”淳翌回道,果然有些牽強。我輕輕搖頭:“不說這些了,結果已然如此,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反正不需要給任何人理由,至於世人如何去看,那萬萬千千的人,萬千的想法,都與臣妾無關了。”
淳翌淺笑:“湄卿是個豁達明朗地人,不爲世俗牽絆。甚至不爲情愛所累。”
我笑了:“湄兒做不到,若做到了,亦不會有惡夢糾纏,更不會……”我沒有說完,因爲我想要說地是。有些事和人,我心中還是放不下。
“不會如何?”淳翌不容我停頓。
“沒有如何,想要說地話,臣妾已然忘了。”我淡淡道。
停了一會,淳翌繼續說道:“其實今日召湄兒前來,是有一事告之地。”
“何事呢?”我擡眉看向他。
“楚玉走了,朕讓他走的。”淳翌話語平和,卻給我心中激起了漣漪。
我緩緩問道:“何時走的?臣妾絲毫不知。”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說過了些,宮裡一個太醫的來去,又與我何干,關於我和楚玉地事,淳翌多少知曉一些,只怕知道的不會那麼深。
“昨日,朕還沒來得及叫他走,他自己已經提出來。”淳翌答道,臉上無異樣表情。
“他不曾前來告辭,怎麼說也有恩於臣妾。”我似乎有些失落。
“你不是說他來去無聲麼?像這樣的人。不會爲任何人束縛。”在淳翌的話中,我聽出幾分笑意,彷彿在笑我沈眉彎,他也不會被你所束縛。
我看着淳翌。低聲道:“皇上真的容許他就這麼走了麼?”
“怎麼?你不信朕?疑朕麼?”淳翌神情有些激動,看來他惱了。
“不,臣妾沒有不信,更不會疑誰,走了就走了,來時不知,走時也無須知。”我語氣平和,不想與他有任何的爭執。
淳翌淡笑:“朕不殺他。有朕的理由。他的仁慈多於酷冷,他地淡泊多於慾望,他的悲觀多於樂觀,這樣一個人,對朕,對朕的天下構不了威脅。”我看着淳翌。不得不驚歎這個男子。他雖然雙目失明,卻將楚玉看得那般透徹。他知道他的弱點,當年楚玉雖然做了楚仙魔,掀起江湖風雨,可是到最後還是黯然收手,因爲他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再者,他的目的與仙佛有關,與天下無關,他做不了一個君王,也無法做到令生靈塗炭。所以他纔會無數次地迷失自我,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你瞭解他,他亦瞭解你,本該引爲知己,卻只能形同陌路。”我低聲道。
淳翌微笑:“朕不覺得遺憾,一個沈眉彎足夠朕用一生來愛,大齊的天下足以令朕一生叱吒風雲,朕該滿足。”
“皇上竟這般有把握,沈眉彎與大齊兩者都可兼得。臣妾說了,你這是賭。”淳翌的傲然,讓我氣惱。
“朕不覺得會輸。”他依舊自負。
我亦傲然:“皇上地確未必會輸,但也未必能贏到什麼。豈不知,這一切在臣妾眼裡都是虛無,如今藉着皇上的眼睛看天下,彷彿也多了幾分霸氣。”
淳翌笑道:“朕如今雖沒有雙目,卻更增添幾分自信。”在淳翌的心裡,他覺得沈眉彎得到他的雙眼,便不會決然離去。他錯了,我不離去,不是因爲我取了他地雙眼,而是我無處可去,自我入了宮,就再無回頭路。如今,讓我丟棄一切,到江湖去收集前朝餘黨,再來做着奮力無畏的爭奪,我斷然不會這麼做。聰明如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困境,做些損人又不利己的事,孰不知,只要掌控淳翌,就可以讓我掌控整個後宮,甚至天下。可是,得了天下又如何?後宮這麼多因我死去的女子,我是否又得到了一絲的快感?
“皇上,臣妾有些累了,想先行告辭。”我對淳翌說道。
“好,湄卿先行回去歇息。”他看着我,繼續說道:“皇后之位,朕很快便會下詔,公佈天下,那時你便是朕的皇后,是這大齊朝的國母。”
“好,臣妾暫時還捨不得月央宮。”我想起不久便要離開月央宮,要住進鳳祥宮,心中很是牴觸。
淳翌微笑:“慢慢就習慣了,這養心殿朕住着倒很愜意,說是養心,可是朕也沒少操
“臣妾告辭。”我施禮,不想再多說什麼。
“好。”
離開養心殿,選擇漫步回去,後邊只跟隨着秋樨。穿行在上林苑萬千的風景裡,在清風中聞着早桂馥郁雅緻地馨香,翠竹、古柏、青松、芭蕉、梧桐、紫薇、海棠,這麼多的景緻,一一映入眼簾。恍然間,我才明白,其實我要這雙眼睛,看的就是大自然的景物,因爲世事人心,縱然是瞎了,一切也清楚明瞭。
轉過幽欄曲徑,前方有一女子攜着一宮女款款行來,我仔細看去,一襲碧衫,清麗婉約,不是他人,正是謝容華。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章 不期而遇上林苑
更新時間:2009-6-10 23:50:15 本章字數:3938
她似乎並沒有看到我,而是張望着池中的浮萍與睡蓮。雖然時值秋日,那些睡蓮卻依舊綻放,凋零的在等待來年的花事,綻放的珍惜着餘下的光陰,沒有嘆息,只是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做着從前與現在那美麗的夢。
“疏桐妹妹……”我喚着她,緩緩地迎上前去。
她似乎很驚訝,亦有一些驚喜,忙迎過來:“姐姐,如何在這裡相遇,方纔心裡還念着你呢。”
我看着她鬢前的幾縷髮絲被風拂亂,輕輕揚起爲她挽在耳後,不得不說,這是一張極其精緻與秀麗的臉,以往總是會忽略許多,如今眼睛明亮,再仔細打量她,不說傾國,卻也足以傾城了。禁不住婉約地笑道:“妹妹,都說人生何處不相逢,更何況是在這並不太大的紫金城呢?不過這樣不期的相逢,似乎真的不多。”
“是的,彷彿還是許久以前有過,這麼些日子,都不再有了,所以這短暫的瞬間,讓我好生歡喜。”謝容華溫婉地笑,眉間流露着清雅。
我執她的手:“妹妹,我們一起走走吧。”想起我與謝容華許久不曾在上林苑漫步,還記得剛進宮時有過這樣的交談,回首往昔,恍如隔世。
過石橋,見兩岸青柳依舊濃郁,垂絲入池,清風拂過,影醉波間。行走在幽徑,幾處葉落,秋意驚心,古石枕苔,桂影沾露。飛雲漫過,已是春秋幾度。
上石階,尋一處亭臺靜坐,亭臺在高處,可觀紫金城的清秋佳景。可望千山迢渺,可看燕子穿飛。
謝容華望着遠方,神思飄渺,低低說道:“姐姐,近日來,這後宮一片清冷,今年的秋天會比往年更加地寒涼。”
我看着眼前茫然的景緻,淺笑:“一切都跟心境相關。當然,回首前塵舊事,的確恍若滄海桑田。”我轉眉看向謝容華:“妹妹,你覺得有遺憾麼?”
謝容華看着我淡笑:“姐姐,入宮之時就想着會有風雨,所以我一直置身事外,因爲明白自己不能統領後宮,倒不去做那虛無的夢。當一個人的存在若有若無之時,就不會再有人費心思去關注你,甚至去算計你了。我就做了這樣一個人。所以,任由這後宮波濤洶涌,於我來說,也終究是風平浪靜。”
我握她地手。淡然道:“妹妹纔是有大智慧的女子,自我入宮便已知道,幾年以來,你依舊可以做到如此,實在難能可貴。”
“不是我有大智慧,是因爲我知道自己的分量。我註定平淡,所以也不去爭,不去求。沉寂與我無關,榮耀也與我無關。”謝容華語氣淡定,淡定中又顯着幾分無奈。
我禁不住笑了:“妹妹,這一切都與我相關了,你看如今的我,是不是變得讓你都不認識了?爲得高位。不擇手段。”
謝容華看着我。淺笑:“姐姐,我相信這其間是有緣由的。你不說,我也不會問。我曾經說過,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信你,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那個高貴典雅,淡定從容的沈眉彎。”這是她第一次直呼我的名諱,我反而覺得親切了許多。
“不要太相信一個人,到時來,傷了的是自己。”我淡淡說道,彷彿也在告訴自己。我不會輕易信一個人,若是信了,就會信到底。
謝容華莞爾一笑:“不重要,湄姐姐,對我來說不重要地。”
我點頭:“那就好。”
謝容華凝神,又說道:“近日來,後宮多少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一浪低過一浪,聽得人老繭都要出來。”
我嘴邊泛起一絲冷笑:“這些傻女子,就不能安靜些,非得要禍至臨頭才知道事情的厲害。豈不知越嬌縱越張狂的人,壽命越短,在這後宮,要適者生存,憑着嚼舌根的本事,難成大器。”
“所幸還好,依姐姐的個性不會與她們計較,若是換了別人,就沒這麼好了。”謝容華話藏深意,其實她說得也對,我沈眉彎犯不着低下身份,與她們去爭什麼。
我淺笑:“我還不想看到後宮屍橫遍野,再添幾副骸骨,於我,也沒什麼好處。因我而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這麼些足以了。”
“這些非姐姐本意。”謝容華急道,看來她對我似乎也沒那麼多信心,她極力想要讓我告訴她,這一切都非我所願,我是有緣由的。
我看着她,淡笑道:“有意也好,無意也罷,結局已經如此。所以她們說什麼也是對的,什麼紅顏禍國,什麼妖妃惑君,什麼沈眉彎纔是真正的毒婦,這些又如何?我自問還承擔得起這些罪名,她們又能奈我何?”
謝容華看着我,喚道:“姐姐……”
我輕輕擺手:“無妨,擒賊先擒王,她們成不了大器。別人若不招惹我,我亦不傷他人。有些人,與她們鬥,都是可悲地。”
謝容華沉默,不在說什麼,我心中思量着,來這紫金城幾年,因被淳翌專寵,樹敵太多,總算也有個知己走到最後。謝容華的情誼,我該珍惜,還有顧婉儀,她會更加的瞭解我。
遊覽一番上林苑的景緻,各自回宮歇息去了。
回到月央宮,我忙命小行子前往太醫院去問個究竟,到底楚玉是何時離開了,得到確切地消息,我才能放心。儘管我知道淳翌不會騙我,但我始終無法徹底放下楚玉,他真要走,要永別,不會不與我告辭,今生,他一定還希望與我有最後一次的話別。
午後,小行子匆匆來報:“娘娘,奴才問過了。沒有誰知道他何時離開,只說昨日和今日突然不見人。就像不曾進過宮一樣,來去無聲。”
我點頭:“知道,你先退下。”
看來楚玉是真的走了,有一點。我確定,淳翌沒有殺他,不是我信淳翌,而是我信自己地感覺。倘若楚玉有不測,我定會有感覺的,不會如此平靜無波。他沒能找機會與我道別,來宮裡一趟,爲我治好了雙眼。爲我查清了事實,只差看着我坐上皇后的鳳座了。
畫扇子是何時進來的我沒察覺到,她走至我身邊,低聲問道:“妹妹,他走了麼?”
我回過神,方點頭:“是的,走了。”我知道她問地是楚玉。
“不曾留下片言隻語麼?”畫扇看着我,問道。
我輕輕搖頭,有些落寞:“不曾。”轉而又傲然道:“走就走吧,我不留他。來時不曾期待,走後亦不會留戀。”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有什麼可說的呢,期待又如何。留戀又如何,沒必要去假裝什麼。
畫扇微嘆:“相見終有期,你們是有緣的,不會如此就緣盡。”
我淺笑:“緣來緣去本就匆匆,緣分也不會特意的眷顧我們,再說分別已是定數,早分與晚分沒有區別,是否告別也無所謂了。他知我在後宮。我知他在天涯,如此這般。”
畫扇捧起我桌案上幾本散亂的經書翻讀着,漫不經心地問道:“妹妹,皇上有說何時下詔書頒旨立你爲後麼?”
我搖頭:“不知何時,這期間也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我很安心。”我十分自信的樣子。事實上。我真地沒有絲毫擔心,該敗落地已經敗落。剩下那些人阻攔不了我什麼。朝廷地官員,淳翌和淳禎會掌控,無須我操心,除了換去淳翌地眼睛,我來宮裡幾年,也沒犯過任何錯事,別人也抓不到我的把柄。再者換眼一事沒有誰真正知道內情,只不過是大家猜測而已,淳翌宣告出去是說我的眼睛被林神醫治好,而他不幸患了眼盲,這一切與我無關。儘管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沒有真憑實據,誰也不敢造次。
畫扇微微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我想起了畫扇進宮已久,只有初進宮時被皇上寵過,之後這一連串的事發生,淳翌也沒來得及顧忌她,她一直還是當初賜封的貴人,也許我該爲她着想了。嘗試着跟淳翌說,讓畫扇也可以去養心殿侍侯他,畢竟淳翌的眼睛不會再好,後宮的嬪妃他還是要接見,還是要臨幸大家的。
我看着沉默的畫扇,禁不住問道:“姐姐,你許久不見皇上了是麼?”
畫扇微微嘆息:“是,許久不見,我也不問,從妹妹這,我能感知到他是否安好。”
我懊惱道:“怪我忽略了太多,我該每日告訴姐姐,皇上地身體和心情的。”
畫扇握我的手,溫婉一笑:“妹妹,你不說,我也能感知的。皇上身體不適,心情也不會太好,又要操心國事,這時候,我也不便打擾。想來除了妹妹,他誰也不想見地。”
我搖頭:“妹妹莫要如此說,等皇上身體好些了,心情調整過來,就與從前一樣了。現在他已經恢復得很好,很多時候,我都感覺不到他眼盲,一切如故。”
“傻妹妹,不用寬慰我,我沒事,在這裡住着很好,能和你在一起,就很開心。看着你度過一切難關,如今就要青雲直上,我爲妹妹感到高興。”畫扇握着我的手,很親切。
“姐姐,還記得妙塵師太的話麼?她當初可是先說你要青雲直上的。”我突然又想起妙塵師太的話了。
畫扇淺笑:“可是師太也說了,要看時機的,我時機不對,我的時間都浪費在瑩雪樓,而妹妹於我不同,妹妹入宮前就被皇上愛慕,入宮後更是一直專寵,幾年不曾有絲毫的改變。所以,比之妹妹,我差得甚遠。”
“未來很漫長,還有很多機會,姐姐自己好生把握。”我緩緩說道,心中不由得想起楚玉地話,告訴我淳翌眼盲,不壽。
不知道,後宮這條路,我們大家還能走多遠。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直上青雲登鳳座
更新時間:2009-6-10 23:50:21 本章字數:4228
清涼庭院,一樹一樹的木樨,綴滿了枝頭,那馥郁芳香,從月央宮蔓延至整個上林苑,將所有的木樨都浸染,那鋪卷而來的芬芳,令整個紫金城都沉醉在其間,不能醒轉。
玄乾三年八月二十六,吉日。這一天,我登上了大齊朝皇后的鳳座,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四更天,整個月央宮的人忙忙碌碌,爲今日我與皇上同去早朝接受百官朝拜做準備。秋樨和紅箋細緻地爲我抹上胭脂水粉,描眉梳髻,將以前流轉的隨雲髻換上高貴的牡丹髻,戴上那赤金鑲寶珠的鳳冠,着一襲明黃色鸞鳥朝鳳的典雅朝服。往鏡前一站,煥然一新的我,更添萬種風姿。
畫扇也來了,她端詳着眼前的我,喃喃道:“以往只覺得妹妹清麗絕俗,如今這一打扮,高貴典雅,真正是豔冠羣芳,無人能及。”
我自己亦被這一襲裝扮給震驚,以前也不知自己身着鳳衣鳳冠會如此的得體大方,彷彿這一切生來爲我而做,從未有過如此野心,今日卻一切成真。我握着畫扇的手:“姐姐,一切如夢,夢已成真,想要放棄是不能,從今後,我在後宮便至高無上了。”
畫扇微笑點頭:“這一切本就屬於你的,妹妹,我會一直祝福你。”
我亦微笑:“謝謝,我也會祝福你,不會忘記你這一路的相伴。”
鸞鳳宮車先載着我去養心殿,抵達養心殿,淳翌已身着明黃的錦紋龍袍。頭戴赤金地鑲珠皇冠。眼盲絲毫不影響他的俊朗丰神,這種帝王的高貴與豪氣在他身上盡現無疑。他是一個美麗的男子,我打量他的時候,幾乎有些沉醉。與他站在一起,大齊朝地皇上與皇后。是這樣的般配,相配得天衣無縫。
他似乎異常的興奮,執我的手:“湄卿,今日是皇后登位大典,朕由衷的爲你高興。”
我淺笑:“皇上,無須過於隆重,一會文武百官朝拜之後,就退朝。臣妾不喜歡招搖。”說這話是我本意,相信文武百官裡反對我爲後的聲音一定很多,加上淳翌眼盲,實在不宜過於的鋪張,只需隨意行個禮,大家知道就好。再者我亦不喜歡那樣的場面,過於拘泥,反而令人覺得負累。
淳翌似乎很明白我心中所想,凝神道:“好,朕依你就是。今日開始,朕便要喚你爲皇后,除了在朕面前,你在其他人面前。要自稱本宮了。”
我笑道:“還是隨意地好,皇上繼續稱臣妾爲湄兒,而臣妾也可以像從前一樣。本宮這兩個字,留給那些不親近的人吧。”
淳翌微笑:“一切就依湄這些事無須朕交代,你大方得體,什麼都懂。”說完,他握緊我的手:“湄兒。你知道麼?朕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親眼看着你着鳳衣鳳冠的高貴模樣,朕想象你一定豔冠羣芳,記得你初進宮時朕就說過,在朕的心裡,你就是朕的皇后。一語成讖,如今一切都成了真的。”
“如夢。只是夢來得快。也醒得快。”我喃喃道,聲音壓得極低。
當我被簇擁着坐上鳳座時。大殿裡文武百官朝我跪拜,我還以爲自己是在夢中。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似乎在夢裡有過,卻是這般的耀眼奪目。
一番儀式作罷,我才醒轉過來,自己臨坐在淳翌地身邊,他是龍椅,我是鳳座,大齊朝的江山,我與他共享,他說過的話,他做到了。沒有往下看任何一個人的表情,也不想認識他們地任何一個人,但是卻與臨在最前面的淳禎四目相對,那在朝堂之上的短暫交集,足以令我心亂。
到後來如何退朝的我已不記得,只知道被一大羣的內監宮女簇擁着,我與皇上,身旁還有陵親王淳翌,幾人坐上宮車,浩浩蕩蕩朝養心殿駛去。
抵達養心殿,我爲淳翌退下龍袍,換上輕便的服裝,他一臉的笑意:“湄兒,你如今成了朕的皇后,更加地體貼入微了。”“皇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我爲他繫好最後一枚釦子,說道。
“何事?你儘管說來,朕能做到的都準。”淳翌爽然道,看得出他今天是真的高興。
我低低說道:“臣妾暫時還想住在月央宮,不想換去鳳祥宮,還有就是,臣妾平日裡喜靜,所以後宮的姐妹們,若是沒事,不必到月央宮來請安。”我不喜歡遵守那些循規蹈矩的禮節,也想清淨地過日子。
說這話的時候,淳禎也在旁邊,他用訝異地眼神看着我,似乎覺得我地想法太過特別。
淳翌思索片刻,方說道:“好,朕依你。要不朕爲你再修建另一座月央宮,比你現在住的大氣華麗些,按照皇后地宮殿修建,但又符合你的心境。如何?”
我忙拒絕:“不要,皇上,臣妾只是習慣了這個月央宮,畢竟住了幾年,生了感情,而且月央宮的人,臣妾也不打算更換,到時只需再添幾個等級高些的內監宮女便好。”
淳翌笑道:“湄兒,你的想法,真的是出人意料,哪有登上後位,不住進皇后宮殿的。不過朕答應你只是暫時的,到時朕還是要找機會爲你修建寢宮殿宇。”我知我的做法不合常理,只要暫時住在月央宮,其餘的日後再說,所以也不便與淳翌多說什麼,他說的,我默許就好。這後位,我能坐多久,自己都不知道。
我沉默着,一旁的淳禎也沒吱聲。
淳翌舒緩一口氣,繼續說道:“一切總算塵埃落定,盼着以後順順利利。朝廷安定。後宮寧靜,這樣是朕的福氣,也是湄兒的福氣。”
我淺笑:“是,皇上只管養好身子。”
淳翌對着淳禎說道:“這些日子多虧皇兄一直幫助,朕才得以這般輕鬆。日後朝政地事,都要靠着皇兄了,朕沒了雙目,無法批閱奏章,只能用思維來與你商議。”
淳禎謙和道:“這是臣應盡的職責,大齊江山是父皇留給我們的,以往臣只顧自己縱情山水,國事都是皇弟操勞。如今臣也該盡一份力的。”
淳翌握緊淳禎的手,看着他們兄弟如此相親,我感到由衷地安慰。
淳翌看着淳禎,說道:“勞煩皇兄送湄兒回月央宮去,朕休息一會。”
和淳禎行走在上林苑,尋幽靜之處漫步,我今日初登後位與陵親王走在一起,容易招人眼目,雖然是皇上準允的,可是旁人難免不多舌。其實乍一看。就像我和皇上行走在一起,因爲淳禎和淳翌太像了,初進宮時我都沒有認出來。
行走在幽徑,淳禎撩開一柳枝。看着我說道:“一時間,竟不知如何稱呼你了。”
我轉眉看着他笑道:“這兒又無人,還是從前那樣吧,我連月央宮都不捨得,也不捨得丟了從前的感覺。”
他點頭:“好,這樣我也覺得自在得多。”是的,我不稱本宮,他不稱本王。以你我相稱,的確自在了許多。
我對他微笑,竟不知說些什麼,我近日來與他相見機會甚多,但是獨處的這兩次機會,都是淳翌給的。這兩次。都是淳翌讓他送我回宮。
“從此後,你與我一樣。離不開這紫金城了,一生都束縛在此。”他突然啓齒道。
我微微嘆息:“就算我不坐上後位,你覺得我離得開這裡麼?自我初入宮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我地命運與紫金城鎖在了一起,沒想過還能離開。”
他淺笑:“那時是鎖在一起,如今是緊緊地捆綁在一起。冥冥中有一種力量將你牽引至皇宮,讓你經歷這許多之後,再來主宰這裡的一切。”
我轉眉看向他:“主宰?你認爲我真的主宰了嗎?”
他笑道:“你沒有主宰嗎?堂堂天子,爲你癡迷,他有一事不曾依你麼?自詡風流倜儻,放浪不羈的我,亦在努力爲你做着一切。還有楚先生,他不惜冒險入宮,也是爲了救好你的雙眼,爲你斬斷前面的荊棘。”我不知道淳禎對我說這些是爲了什麼,是否有些許的抱怨?
我禁不住清冷地笑:“王爺未免太高估了我,我自問沒有那等能耐,可以主宰一切。而我也從沒想過要主宰什麼,這一切都不是按我想法所發展的,既然已走至這一步,我也不會去推託什麼,這結果是我要的,我自己會承擔。”
淳翌溫和地看着我,微笑:“你還是這樣的冷傲,當初我說過一句話,你會禍國。”
我嘴角揚起冷笑:“禍國,我有嗎?他們都說妖妃禍國,看來是真地,天子爲了盲了雙眼,那麼多的嬪妃爲我而死去,可是我並沒有引起朝廷動亂,並不曾真正禍國。”
“那是因爲你不忍,亦不屑。”淳禎脫口而出。
我更加笑道:“真不知何時起,我沈眉彎竟有了這麼多的知己,知道我不忍,知道我不屑,知道我的漫不經心。”
“我不配麼?”淳禎看着我,眼光凌厲,這樣地目光,在淳翌那我見過。
我莞爾一笑:“你我之間,需要用這個字麼?”
“眉彎,其實你統領後宮,我和皇上都很放心,因爲你不是那種願意去爭去鬧的女子。你也不會允許她們過於的放肆,你雖然不需要去做什麼,但是你身上有那種威性,會讓人怯步。”淳禎突然這麼說道。
我搖頭:“不是這樣的,只是前面幾位妃子的結局讓人怯步,而不是我的威性。再者她們愛如何,與我無關,我是沒有多大興致去關心別人的。”
淳禎微笑:“前一個皇后是假裝的淡定,這一個皇后是真心地淡定。”
我反駁道:“不是淡定,是無心。”多麼倦怠的話,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是真的無心了,無心去關注什麼,無心去知道什麼,甚至無心與人相處,無心與人說話。
“那我就這樣陪着無心的你,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一直到最後,到走不動的那一天。”淳禎語氣輕緩,觸動我內心深處的柔軟。
我幽幽嘆息:“這樣子值得麼?”
他淺笑:“我們之間,就不用問值得不值得。”
彼此相視一笑,繼續漫步在上林苑,滿徑淡黃色地花蕊兒,漫溢着芬芳。這清涼地秋景,在不同人的眼裡看到不同地美麗。我禁不住爲淳翌嘆息了,他把他今生所有能看到的美麗,都給了我。
這樣的他,我還能辜負麼?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壺佳釀醉華年
更新時間:2009-6-10 23:51:03 本章字數:4153
日子悄然地流逝,而秋意也漸濃,我在院子裡設了桌椅,每天晚上,坐在庭院賞月品茗,聞着桂子清香,也看着桐葉疏落。這樣閒淡無聲的日子,我彷彿細數着流年,也似乎在等待歲月老去。
用過晚膳,獨自來到前院,月光下,滿地金黃色的花蕊,桂子的芬芳讓人沉醉。
紅箋爲我披上白色的錦緞風衣,關切道:“小姐,夜涼露重,披件衣裳。”
我轉過頭微笑地看着她:“謝謝你,紅箋。”
紅箋羞澀一笑:“小姐,這般客氣讓紅箋都不好意思。你登上後位這麼長時間了,紅箋還一直改不了口,不曾稱你爲皇后娘娘,卻喚你小姐。”
我握她的手,含笑道:“這樣子好,我喜歡這樣的親切,在他們面前已經覺得很束縛了,整天一副拘謹的模樣,走至身邊就覺得矮了我半截,怪讓人不舒服的,還是這樣自然舒坦。”
小行子和小源子在前院的樹枝上掛了好些串紅燈籠,讓這夜色更加明亮起來。晚風清涼,聞着花草的清香,卻讓我滋生幾許孤獨之感。自從坐上了後位,這樣孤獨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曾經有過的歡聲笑語不復存在。
獨自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的點心,氤氳的茶香,心中空落落的。禁不住低聲吟道:“秋聲入戶夢難酬,月色臨窗夜已愁。但見露涼花帶淚,誰家怨笛訴高樓?”
“好詩,就是有些冷落。”畫扇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
我喚道:“姐姐。”
她上前握我的手:“妹妹。怎麼又到這院子裡來了,當心着涼。”
我菀爾一笑:“姐姐,這些日子,多虧還有你相陪,否則我會覺得更加的寂寞。。。”
她拂過我額前地發。柔聲道:“傻丫頭,我不是說了,會一直陪着你的麼?”自我登上後位,在這月央宮,我就不許畫扇與我生分,要與從前一樣,不改稱呼,這親暱的關係讓我感到溫暖。
這時。聽得院門開啓,有守院的內監急急來報:“皇后娘娘,謝容華和顧婉儀來訪。”
話音剛落,已見謝容華攜着顧婉儀二人走進院內,我忙起身相迎:“兩位妹妹,今晚怎麼來我月央宮了。”
二人齊齊上前,施禮道:“見過皇后娘娘。”
我忙扶起:“兩位妹妹怎麼這般生分了。”
“不是生分,是禮節。”謝容華微笑道。
顧婉儀亦點頭:“是的,是最基本地禮節,臣妾怎能不請安。”
我搖手道:“好了。你們切莫這樣拘謹,眼下就你我姐妹幾人,不講這些禮節呢。”
謝容華執我的手,笑道:“好。我們聽姐姐的就是了,原本就是因爲今夜月明風清,顧妹妹到羚雀宮邀我一同來姐姐這的。說是許久不曾坐一起聊天,很懷念從前的時光。”謝容華的話恰好說到我心裡去了,方纔我坐在這兒正在懷念舊日的時光,看來人與人的思想會吻合在一起。
“妹妹們請坐,這庭院清涼,我們今晚就坐在這品茶吃點心聊天。”我招呼着她們一同坐下。
顧婉儀深吸一口氣。微笑道:“姐姐,你這院裡地桂子格外的清香。”
我笑道:“這些日子,整個紫金城都是香的,我這月央宮的幾株桂子也無特別。”
謝容華取過一塊桂花糕吃着,笑道:“是因爲這兒的氣氛更雅緻,還有這兒的主人氣韻脫俗。所以月央宮的景緻總是比別處更幽。”
顧婉儀點頭微笑:“是的。當初皇上就撥了這處最別緻最清幽的院子給湄姐姐的。”
坐在一旁地畫扇微笑道:“我也是託了湄妹妹的福,才住進這兒的。”
謝容華看着畫扇:“畫扇姐姐。你們在一起是互相陪伴,湄姐姐住這也熱鬧許多了。”
我點頭:“是的,多虧了畫扇姐姐,她這會倒這般生份起來。畫扇飲下一盞茶,舒緩一口氣:“前些日子後宮太過繁鬧,這些日子又太過清淨。繁鬧時讓人心裡覺得壓抑,過於清淨又讓人心生不安。”
謝容華點頭贊同道:“我與畫扇姐姐地想法有些相似,繁鬧覺得壓抑,清淨又心生不安。不過我在宮裡幾年,似乎也是那種讓人很容易遺忘的人,榮辱都與我無關。”
顧婉儀笑道:“疏桐姐姐說的是我吧,我纔是那種容易被人遺忘的人,或者說是根本就是不被人記起的人。”
我微微嘆息:“兩位妹妹何必如此說呢,無論別人怎麼看,我一直引你們爲知己。”
謝容華和顧婉儀齊聲道:“我們也是的。”
我笑道:“今晚月色這般好,又難得相聚在一起,不如飲酒吧。”
謝容華讚道:“好啊,我亦有此想法。”
畫扇亦點頭:“好,自我入宮以來極少有飲酒的機會,以前在宮外每日都是陪酒賣笑,聞到酒味都心生厭倦,如今與你們一起卻想醉了。”畫扇的話倒令我想起了以往在迷月渡時候地事,每想一次,就是一次隔世。
我帶着回憶的口吻說道:“姐姐,我倒懷念在迷月渡的生活了,白日裡閒睡,夜晚飲酒歡樂,每天見着不同的面孔,今天是熟客,明天就是陌路。那樣的交往,沒有任何的負累,只是吃酒,彈琴,每日與那些人風雅無邊。”
畫扇嘆息:“妹妹,他們是附庸風雅,如今想來都厭倦。難爲妹妹還會想起。”
謝容華接過話:“那裡沒有這麼多地勾心鬥角。”
畫扇反駁道:“誰說沒有,也有地,爲爭一個頭牌,也是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地。”
“可是聽說畫扇姐姐不僅是院裡地頭牌。而且連奪幾年花魁,相信這些不僅是因爲姐姐氣質相貌出衆,更是才情絕俗,纔會有如此榮譽的。”顧婉儀給畫扇投去了讚賞的目光。
畫扇搖手:“哪裡,只是一直心高,不願落人之後罷了。”
紅箋已取來了幾瓶竹葉青,並且取出了白玉杯盞,我看着她笑道:“你這丫頭。倒這麼知曉人的心意了。”
謝容華也對紅箋讚道:“紅箋丫頭跟隨姐姐多年,自然是聰慧伶俐得很了。”
竹葉青,倒入白玉杯盞中,雖然是夜晚,在燈光與月光下,依舊看得出杯中那翠綠地色彩,甚至更加清幽,更加澄淨。
謝容華禁不住讚道:“好美呵,每次飲酒都會想起這竹葉青特別的品法,可是卻只願意在湄姐姐這兒品嚐。生怕自己丟了這味兒。”
顧婉儀端起杯盞,笑道:“還是先飲一杯吧,將這翠綠飲下腹中,暢飲這美麗年華。”
畫扇舉杯欣喜:“好。好一句暢飲這美麗年華。”
我飲下一盞,覺得心口辣辣的,想起了迷月渡的凝月酒,想起了淳翌的瓊花淚,每一種酒有不同的味道,寄寓了不同的懷想。
“紅箋,給大家斟滿。”我喃喃道,才一杯下腹。竟覺得要醉了。
“要不,今晚大家都醉吧,每日都覺得自己活得太過清醒,不如徹底地醉一次,醉在這迷人的秋夜裡,還有這麼多地美人陪着。”謝容華又飲下一杯。看着她意態闌珊的樣子。我也想醉了。
我舉杯飲下:“好,醉了又何妨。醉了今晚都在我月央宮歇下,在這裡,我爲王。”
畫扇笑道:“整個後宮,你爲王,我們的皇后娘娘。”
我菀爾一笑:“都說高處不勝寒,我倒覺得不寒,世間難得是真心,有你們陪着,這後宮不再冷清。其餘的人,我視而不見。”
“其餘的人,大都是仰慕姐姐的,有些小人,如今也不敢作祟,因爲姐姐往那兒一坐,就有了威性,這就是與生俱來的氣質。”顧婉儀看着我,眼目裡盡是讚賞。
我笑道:“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可我還是離經叛道,至今,我都不想住進鳳祥宮,我習慣了月央宮的味道,也不喜歡那許多的繁文縟節。”
畫扇握我的手:“妹妹,多少人都想要住進去,惟獨你,如此念舊,正因爲如此,這皇后才與別人不同。讓人覺得可親,又可敬,所以大家是又怕又愛地。”
我飲酒淺笑:“只怕是嫉恨的人多,不過我無所謂,我從來不需要她們的愛。我喜歡與她們之間有着距離,讓別人難以猜測,纔可以永遠在高處。”
謝容華舉起酒杯,笑道:“來,還是喝酒吧,將一切拋擲。”才飲下,她又幽幽嘆息:“今晚,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我低低道:“舞妃。”
謝容華點頭:“是的,想起了雪姐姐,想起了我們第一次在明月山莊品這竹葉青地情景。當時大家說好了,要好好珍惜這段緣的,可是現在……”
畫扇淺笑:“有些緣,值得懷想維繫一生,有些緣,到了盡頭就該忘記。”
我輕輕搖頭:“我不怪她,她無害我之心,只是我的存在給了她壓迫感,讓她心累。或者說,因爲我,才令皇上對她的愛少了幾分。”
顧婉儀執我的手:“姐姐怎麼這麼說呢,若沒有你的出現,還會有別人,是她放不下,看得太重,纔會如此的。”
我微笑:“但我始終願意相信,我與她之間的情誼是真地,她臨走時,告訴我,一切都是真的。”
謝容華點頭:“我也相信,是真的。”
“所以,我們還是會經常想起她,尤其在這樣相聚的日子裡。”我淺嘗着杯中的酒,腦中浮現出舞妃的身影,彷彿她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微笑。
畫扇也舉起酒杯:“好吧,什麼也不去想了,今晚就飲酒,在這清秋月夜,醉死又何妨。”
“醉死又何妨。”大家舉杯同喊道。
是何時飲完地我不記得,我只記得,大家一盞接一盞地飲,到最後,都酩酊醉去。只餘下一彎冷月,獨照今宵醉意闌珊的心事。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多少故事系前因
有人飲酒清歡,有人愁澆永夜,有人飄逸似仙,有人度日如年。一夜醉酒,醒過來之後,覺得頭疼如錐,儼然沒有昨夜醉了何妨的豪情與豁達。
“小姐,你醒了。”紅箋爲我取了枕墊讓我斜倚着。
只聽到秋樨喚道:“快,取提神茶來。”
喝下提神茶,覺得嘴裡沒那般苦,頭依舊疼得厲害。
我朝紅箋問道:“謝容華她們幾個呢?還好麼?”
紅箋笑道:“昨晚你們都醉了,我和秋樨安排你們都睡下歇息,每個人喝了醒酒茶也不管用,最後在這寢殿睡下。清晨紛紛醒來,我們命人護送她們回去,畫扇姑娘也回東配殿歇息着。”
我用手輕揉着太陽穴,感到很疲倦,低聲道:“給我備水,我要沐浴。”
牡丹祥雲的紫檀木屏風隔着,氤氳的水霧在這清秋的早晨更加的繚繞縹緲。秋樨爲我煮了幾大桶的靈芝湯水,我浸泡在裡面,感覺到神清氣爽。
閉上雙眼,放鬆心情,讓自己沉浸在這如煙似夢的幻境裡,每當這個時候,我覺得所有的意識都是閒散的,沒有任何的懼怕,沒有絲毫的煩憂,只需要獨自沉浸,享受這份安逸的舒適。
紅箋爲我輕揉太陽穴,低聲道:“小姐,這樣子舒服些了麼?”我閉眼凝神:“嗯,舒服多了,方纔頭疼得厲害。”
“以後還是少喝些酒。醉了讓人心痛。”紅箋爲我捏着兩肩,痠痛又舒服。
我笑道:“是呵,昨夜的豪情蕩然無存,醉後並沒有想象的那樣灑脫,反而覺得倦累不堪.讓人覺得全身不適。”
“呵呵,妹妹說得對極了。”有輕盈地腳步聲傳來,我聽到畫扇的聲音。“妹妹,我可進來了,無妨吧。”
我笑道:“無妨,姐姐儘管進來就是。”
見畫扇着一襲淺紅色的雲錦宮裝,頭髮鬆挽,繾綣嬌態。十分醉人。
我溫婉一笑:“姐姐看去上氣色倒是不錯,不勝酒力的是我。”
畫扇坐在小椅子上,輕輕挽起我的長髮,微笑道:“也醉得厲害,只是酒量比你好,這些年,我也喝慣了,幾杯薄酒還是影響不到我什麼地。”
我緩緩起身,紅箋忙爲我披上睡袍,長髮垂瀉而下。整個室內都蒸騰着水霧。
坐在椅子上,喝着提神茶,方纔的不適慢慢地減緩了許多。
只小坐了一會,便聽到小行子在門口來報:“皇后娘娘。皇上身邊的小玄子在梅韻堂等候。”
“何事?”我問道。
小行子答道:“聽小玄子說皇上身子有些不適,請皇后娘娘去養心殿一趟。”
我和畫扇相視一看,隨後答道:“知道了,你命小玄子先行回去稟報,就說本宮隨後就到。”
我看着畫扇,問道:“姐姐可要隨我同去養心殿探望皇上?”
畫扇輕輕搖頭:“我就不去打擾皇上了,妹妹去便好,回來後告訴我消息。得知皇上身子無大礙我也就放心了。”
我知畫扇是不會前去,再者心中又擔憂淳翌,不知他身子有何不適,於是點頭道:“那我先去了,回來後再轉告姐姐皇上的病情。”
匆忙換上宮裝,梳好髮髻。只攜着秋樨匆匆離去。
養心殿。淳翌躺在牀榻上,只聽得他輕微的咳嗽。
我忙迎上前去。關切道:“皇上,哪兒不適呢?”說完,一邊輕撫他的胸口。他着明黃的錦緞貼身衣衫,一臉的倦容,不經意與那雙黯淡地眼睛對視,心中有種觸痛。對於一個雙目什麼都看不到的人來說,哪怕是輕微的病痛,心裡也是脆弱的。
淳翌微微起身,我忙幫他取過枕墊,讓他斜躺着舒適些。
淳翌低低地說道:“沒事,只是昨夜在院裡坐久了,受了點風涼,因心中想着湄兒,才命小玄子去通傳你過來。”
“有傳太醫過來麼?”我關切地問道。
淳翌點頭:“有的,太醫說無大礙,開了幾劑湯藥,喝完就會好的。”
我輕輕爲他壓好被子,柔聲道:“皇上好生保重身子,不要讓臣妾憂心。”
“朕會的,湄兒昨夜睡得好麼?”淳翌突然問道,彷彿他感覺到什麼。
我輕揉自己的頭,低低說道:“睡得也不好,昨夜貪杯喝醉了,和畫扇姐姐還有謝容華她們,幾個人坐在院子裡喝竹葉青,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淳翌輕輕地撫摸我的頭髮,柔聲道:“酒可以小酌,但不能喝醉,這樣會傷身子的。”
我低聲回道:“是,已經受了醉酒地累了,不過喝了提神茶要好得多。”我看着神色疲倦的他,說道:“皇上,你歇息一會吧,臣妾坐在這兒陪你。”
淳翌輕微咳嗽:“不用,朕就想與你說會兒話。”
“好,皇上想說什麼呢?”我執過他的手,柔聲問道。
“湄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朕都想聽,朕都愛聽。”淳翌半倚在枕墊上,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生病,要纏着孃親坐在牀沿陪着我,生病的時候,最怕地就是孤獨。此時盲眼的淳翌就是如此,想起孃親就會想起我那一連串匪夷所思的身世,我的心緒就難以平靜。“湄兒,你怎麼了?”淳翌似乎感覺到什麼。
我回過神,看着他:“沒,沒什麼,只是想起了兒時的事。一時間入了神。”
“不曾聽你說起你童年的舊事,湄兒可有興趣告訴朕?”淳翌饒有興致地說道。
看着他平和微笑地表情,我心中更覺鬱悶,禁不住淡淡道:“皇上很有興趣聽麼?關於一個落難的嬰兒,被一對善良地夫婦救起。在農莊裡過着清貧如水的生活。”“不過那時的我,很快樂,因爲我年少無知,對自己地身世一無所知,所以享受着那種平凡人的快樂。就算後來落魄江湖,屈身於煙花巷,也不覺得苦。”
“如今知道了一切,而這一切。又讓你無法忘懷,反而頻添了許多煩惱是麼?”淳翌看着我,幽幽地說道。
我冷冷地看着他:“是,我無法徹底地忘懷,也不可能忘懷。如果可以,我寧願選擇不曾知道這一切,我寧願做那個平凡的沈眉彎,一朝得幸入宮門,又深受君王恩寵,那個我。反而會感念皇恩浩蕩,每日爲大齊國祈福。如今,一切都已改變,我再也無法回到最初。儘管我極力讓自己平和,可是心裡波濤洶涌。”我一口氣將心裡壓抑地話都說了出來,倒覺得舒坦了許多。沒有自稱臣妾,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沒法在他面前自稱臣妾。
淳翌微微嘆息:“朕知道,縱然是朕給了你至高無上,給了你一切,你也回不到最初地心境。將心換心。若是朕有如此遭遇,有如此變遷,朕也做不到安然自若。”
我冷冷地看着他,明知這一切與他無關,可不知爲何,對他就會心生恨意。還有說不出的厭煩。彷彿把一切過錯都歸結在他身上,如此待他。或許有些不公。
“近來夜裡還做惡夢麼?”他摸索着,執住我地手,雙目無神,語氣卻柔緩。
我依舊冷淡:“有,從來都是不離不棄。”字字句句,我說得這般清晰。
淳翌嘆息:“那是因爲你還放不下,一直記在心上,纔會如此。”
我冷笑:“是,我放不下,縱然我放得下,他們也放不下。”
“他們?”淳翌一臉的疑惑。
“是地,他們,那些囚禁在紫燕城的靈魂,那些日夜不得安生的靈魂。”我語氣頻頻加重,其實這已經犯了大忌,在皇上面前,我如此無禮。
“自古朝代更迭,都是如此,都會有人犧牲,有人落敗,將來大齊朝也逃不過被顛覆的命運。”淳翌語氣依舊平和,我知道他在極力地忍耐着我。“是,這道理,我明白,儘管明白,但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會難過。我是大燕朝唯一遺留的血脈,卻陰差陽錯地進了宮,皇上來告訴我,這冥冥中意味着什麼?”我說完這話,心中滋生出寒意,難道大燕朝的祖先冥冥中安排我入宮來複仇?
淳翌神情冷靜,他低聲道:“朕始終不覺得你入宮是他們的安排,朕覺得你入宮只是單純因爲你我的緣分,若說因果,也是你和朕的因果,若是註定,也是你和朕之間的註定。”淳翌這般決絕,他不願相信我入宮是因爲其他地事,他不願接受我的過去。在他心裡,他寧願我是低賤的青樓歌妓,也不要我是高貴的大燕公主。
“皇上,無論是什麼,只是我地身世無法改變。”我語氣低沉,少了方纔的凌厲。
“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成爲煙雲,等湄兒心境慢慢平和下來,再回首過往,就會覺得從前算不得什麼了。”淳翌淡淡說道。
“皇上,你似乎悟了。”
“不是朕悟了,其實這道理你我都明白,相信朕,這些都只是過程。”看着淳翌,我想起了楚玉,他們說的話似乎有些相似。
“皇上,再過些日子,臣妾打算去翠梅庵小住些日子,這幾月,臣妾覺得身心皆累,想去庵裡靜心聽禪。”說這些的時候,我腦中浮現出翠梅庵那清幽的景緻,頓覺心中清涼。
淳翌點頭:“好,朕依你,去小住一陣也好,回來之後,再看紫金城,或許又是另一番景象。”
“誰說乾坤無處可埋愁,臣妾每次心中不快,還會想着有個去處。”我心中在瞬間好轉了許多,畢竟翠梅庵收集了我太多的記憶。那些帶着禪意,空靈,清寧的記憶,只在翠梅庵。
那裡關住了我入宮前的許多記憶,與妙塵師太說禪,還有楚玉……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秋水閣內道別離
更新時間:2009-6-13 19:00:25 本章字數:3957
回到月央宮,坐進秋水閣,感覺自己置身在一座華麗的牢籠裡,這與當初進紫金城,覺得自己像金絲雀有更大的區別。那時候,是一種慵懶的厭倦,而如今,卻是一種想要掙脫的厭煩。我已經厭煩了這樣的生活,厭煩面對這許多的面孔,厭煩這麼多的繁文縟節,於我來說,這是一層虛僞的面紗,我需要勇敢地揭開,因爲我知道隱藏在背後那些淋漓的故事與秘密。
畫扇焦急地看着我:“妹妹,怎麼了?皇上不大好麼?”
我這纔回過神,畫扇一直在等我告訴她淳翌的病情,而我卻獨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看着焦急的她,才發覺,原來我是那個最不關心淳翌的人。我低低迴道:“不,他很好,只是受了點風寒,沒有大礙,姐姐不必憂心。”
畫扇執我的手,關切地問道:“妹妹,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適,臉色這樣不好看。”
我對她淺淺地微笑:“沒有,姐姐,我反悔了,我想違背諾言。”
畫扇一臉疑惑地看着我:“反悔?違背諾言?妹妹,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皇上對你說了些什麼?”
我輕輕搖頭:“沒有發生什麼事,皇上也不曾對我說什麼,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忘不了過去。”我握緊她的手:“姐姐,你知道嗎?我沒法忘記自己的身世,在這裡安然自若地當大齊朝的皇后,全然忘記自己到底是誰。”
畫扇安慰道:“妹妹。你怎麼又犯傻了,上回不是說好了麼?任由你如何去做,都是徒勞無益,倒不如守在這紫金城,整個後宮都已經被你主宰了。這樣子不好麼?”主宰,畫扇也用了這兩個字,淳禎也告訴我,這裡地一切被我主宰了。
我冷冷笑道:“我不要這樣的主宰,主宰自己是智者,主宰別人是愚者。我沒必要拿別人的罪來懲罰自己,若要解脫,就是逃離。”
“可是這一切還來得及麼?”畫扇面色焦急。
“有什麼來不及?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人生。縱然是有束縛,也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去解開,誰又能真正困住誰的一生?”我語氣冷漠而傲然,彷彿我真地可以輕鬆自如地主宰自己的命運。其實我不過是在放縱淳翌對我的寵愛,至於別人,真的可以如我這般自由嗎?如果說放縱是一種罪,那就讓我罪無可赦吧。
畫扇聽後反而平靜了許多,緩緩問道:“是永遠還是暫時?”
我低語:“我也不知,我心中混亂,只是想離開這裡。我覺得這裡是囚牢,我不願做犯人,我想要放縱靈魂。你可明白?皇上對我越好,我就越覺得負累。越是厭煩。”
畫扇點頭:“我怎麼會不明白,這樣的好讓你愛恨兩難。”
“是的,愛恨兩難,就是這樣,愛一個人需要情感,恨一個人同樣需要情感。我自問是一個情感淡漠的人,我沒有那麼多的情感用來愛恨,所以我想離開。”我慵懶地說着。若不是因爲她是畫扇,我想我連說話地想法都不會有。
畫扇凝思片會,擡眉問向我:“湄兒,你當初真該同楚玉留在宮外,那麼這後面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也沒有這麼多難捨的愛恨。”畫扇第一次這麼喚我。我心中覺得有那麼一絲親
我嘴角泛着冷笑:“想當初楚玉在柴門小院留我。我還誤以爲他是爲自己。枉費了他一番心思,其實他知道。我有着逃不過的劫,試圖想要幫我渡過,可是他終究還是無力。他留我,是爲他自己,同時也是爲了我。我與他是一樣悲哀的人,一樣矛盾,一樣慈悲,也一樣冷情。這樣的人,到最後,傷得最深的其實是自己。”
畫扇看着我,禁不住又問道:“姐姐,如果你走了,又真的可以徹底地放下皇上麼?我想就算是海角天涯,他也會將你找回。”
我平和地說道:“不,他不會來找我,他會任我海角天涯漂流,他會等待,在紫金城將我等待,等到我累了,想他了,再回頭。”說這話,我似乎看到了淳翌雙目失明站在養心殿的樓閣上,負手而立,衣袂臨風,孤獨地眺望遠方,縱然他的世界只有黑暗,可他依舊在眺望,在等待,等待那個絕情地女子,是否會在燈火闌珊時,悄然歸來。
畫扇輕輕嘆息:“妹妹,其實我們有些相似,是薄涼的女子,無法傾盡一切去愛。可是不同的是,我是無法去愛,因爲我生命裡,愛從來都不是最重要。而是你不想去愛,因爲你的性情,不是那種放縱去愛地人,或者說不會有那樣一個人讓你不顧一切去愛。儘管,深愛的你的男子都是人間極品,可是終究還是無法開啓你緊鎖的心門。”畫扇的話,讓我知道,原來她是這般的瞭解我,她知道我至今都不願意打開心門,那是因爲我懶散,這樣一個懶散的女子,怕累,一直以來,我都以爲愛是一種負累。要不起的,我不會去強求,要得起地,我又不願意去接受。
我握着畫扇的手,柔聲道:“姐姐,若是我走了,你要好好地侍侯皇上,他需要你。”
畫扇無奈地搖頭:“你明知道的,他需要的不是我,他需要的是你。”
我清冷一笑:“可是不是需要就能擁有的,沒有我,他還有你,還有後宮三千佳麗。但我知道,他會鍾情於你,因爲你地出類拔萃,一定會地。”
畫扇也清冷地笑:“就算他需要我,也是因爲你,因爲我與你親近。因爲我居住在月央宮,在我身上可以找到你的影子,妹妹,你走後,我會做你地影子。不過,我不介意這樣。因爲愛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最重要,我要地是名利,那種至高無上的權,可是我有我的原則,我不會強求,也許會不擇手段。但是還是會顧忌許多。”
“你入宮這麼久,一直都在顧忌着我。”
“不是,不是顧忌,是我沒有機會,妹妹,再多的心機,都抵不過真愛的,真愛才會令人失去心魄,甘願付出一切。而用心機換來地,不能長久。”畫扇這麼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她真的是一個極度聰明的女子,她明瞭一切。
我緊握畫扇的手:“姐姐,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地照顧他。一個眼盲的人,心靈是脆弱的,今生,就算我欠他的了。”
“你真的這麼決意要走,不回來麼?”畫扇看着我問道。
“是地,我要離開,但是沒有把握是否還回來,至少。暫時,我不想在這裡。人生無定,當初佛祖留我,我那麼決然,說要回到紫金城,說好一生都不離開。我甚至還許諾過皇上。一生不離棄。可我還是反悔了。我真的是個任性的女子,任性而爲。”
畫扇點頭:“這樣也好。你不如就到翠梅庵去小住,小住十天半月的,心情平靜些,再回來。那時候,我們一起好好照顧皇上,在這後宮,陪伴着過下去。”
我微笑:“也許會浪跡江湖,也許會一直在翠梅庵,但我不會落髮出家,我捨不得這萬世的紅塵。”看着畫扇:“姐姐,我是不是個怪人?他們說我是妖妃,說得還真對呢,有時我自己都覺得是妖,不然爲何會這般千奇百怪。”
畫扇掩嘴而笑:“妹妹,你還千奇百怪?如果你算是,那些胭脂俗粉,成天怪模怪樣的,算什麼?你太靜了,靜得……”畫扇沒有說完,是因爲她不知該如何說完。
我笑道:“也許,我很靜,可是思緒又比任何人都要波瀾壯闊。”
畫扇凝思片會,輕輕說道:“妹妹,今生我只怕是離不開這裡了,來的時候,我就決意,不再離開,無論在宮裡是榮是辱,既然來了,就不再離開。”
“好,我也希望你留下,我要你進來的時候,就希望你留下,並且真心的希望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要談幸福是奢侈,可以過得像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妹妹走了,這偌大地月央宮,我會寂寞的。”她拉着我的手,眼中流露出許多的不捨。
我笑道:“傻姐姐,也許我只是出去小住幾日,就回來了。”
“要不,我陪你一同去翠梅庵小住幾天,可好?”畫扇問道。
我輕輕搖頭:“不,姐姐,你就留在宮裡陪着皇上,不然我也不放心,將他交付給你,我才能安心地走。再說,我也想一個人靜靜,也許與外面地世界做一個了斷,再回到這月央宮,陪着姐姐寂寞地老去。”
畫扇寬慰道:“這樣最好,陪伴着寂寞老去。”
“姐姐,爲皇上生個孩子吧,這樣,你會很幸福。”我突然這樣對畫扇說,我腦中始終會想起楚玉預言淳翌的那句話,盲,不壽。如果畫扇有龍種,那麼她今後在這後宮的地位,也是有保障的。
畫扇微笑:“妹妹,這事豈是想要就能如願的。”
“會的,相信我。”話畢,我想起煙兒,心中的疼痛很淡,今生,我不會再懷有淳翌的孩子了。我終於明白,煙兒爲什麼留不住,他根本就不能存在,一個大燕公主,一個大齊皇帝,是不能共同擁有一個孩子地。
“妹妹……”畫扇喚着我。我菀爾一笑:“姐姐,我走了之後,這後宮或許會真的寧靜,或許又會激起更大的波瀾。不過有你在,你會處理得比我更好,我相信姐姐,以姐姐的氣度,比我更適合。”想起畫扇這些年在煙花巷,年年都是花魁,一般女子又豈有這樣的氣魄,她比雲妃聰慧,又不會像舞妃那樣爲愛所羈絆,亦不會像皇后那樣傻傻地腹黑。
“妹妹,我等你回來。”畫扇真摯地看着我。
“好。”突然覺得心中很柔軟,我似乎並不能那麼決絕地斬斷一切。
斬斷一切,是否又能重來?
我告訴自己,不能,我不想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