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三爺和孟清明回到木屋時天已經大亮了,苗四爺、雷五爺和麼爺正在等他們。互相問了一下情況,他們就又扛着qiang出去了。
路上雷五爺壞笑着問孟清明:“喲,二少爺精神不錯啊。這昨晚在外面睡到比在屋裡睡得好啊?”孟清明紅着臉不說話。雷五爺不肯放過他,“外面應該比屋裡冷吧?怎麼到睡得好了?”
“五哥,你不如直接去問大哥。”麼爺笑着說。
雷五爺擡頭看看遠遠地走在前面的索三爺,“我可不敢。”
“你就會欺負二少爺。當心他去給你吹枕頭風。”苗四爺也來湊熱鬧。
“懶得理你們。”孟清明丟下他們去追索三爺。
他們選定了蹲守地點,分了兩撥兒埋伏在樹叢裡。大家都全神貫注地端着qiang不吱聲。孟清明趴在索三爺身邊,大氣兒也不敢出。他輕輕轉過頭,看着索三爺認真凝視着前方的側臉:棕色的皮膚在陽光和雪的相互映照下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比一般人起伏都大的線條,嚴肅的表情。一張無論何時都能讓人心動的男人的臉。
“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孟清明把視線轉回到qiang瞄準的地方。
砰!索三爺開了一qiang,把孟清明嚇了一跳。
到中午的時候,索三爺打到了一隻猞猁,苗四爺打了一隻梅花鹿。
他們圍坐在一起休息、吃乾糧。孟清明問:“你們幹嘛非要在這冰天雪地的時候打獵,暖和的時候再進山不好嗎?”
雷五爺正爲沒打着什麼垂頭喪氣呢,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
“山裡的事二少爺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啊。我們打獵有三不打:沒成年的不打,帶崽子的不打,養崽子的也不打。”
“那要怎麼分辨?”
“動物都是在春天和夏天干那事兒,然後下崽子的。這兩季不打獵或者儘量少打就行了。而且秋冬兩季的獸兒肉多,毛厚。比夏天那些乾巴拉瞎的實惠多了。”
“沒想到打獵還有這麼多規矩。”
“那是,幹哪行沒規矩能行啊。就是開差、別樑子也有規矩啊。”
“啊?”
“有‘十不搶’啊,喜喪事、郵差貨郎、走村行醫、算命搖卦、鰥寡孤獨、大車店、棺材鋪等,都在規定之內。”
“還有其它的規矩嗎?”
索三爺站了起來,“問那麼多幹什麼?你想當土匪啊?”孟清明用細長眼睛斜了他一眼,不再作聲。
他們又在山上呆了兩天才返回青山寨。五個人滿載而歸,一共打了一隻金錢豹、一隻猞猁、一隻青關、兩隻梅花鹿、三隻紫貂、六隻灰鼠。
孟清明累得回到屋裡就一頭栽倒在炕上,睡了整整一天一宿。等他緩過來已經是正月十二了。離十五還有三天,孟清明開始着急了,怎麼才能想辦法放了那些被關起來的人呢?現在想進那個山洞都辦不到。
孟清明能理解青山寨對龍虎坡的刻骨仇恨,但他覺得龍項天已經死了,那些崽子們不過是聽他的指揮。如果現在把他們扔進山裡,和直接殺了他們沒什麼區別。不會每個人都是孑然一身的,孟清明已經充分體會過失去親人的痛苦,他不希望再看見這種事發生。
一轉眼就到十五了,孟清明想:無論如何也要在今天找到機會放了他們。
青山寨每年正月十五都自己辦燈會,還有人扭秧歌唱二人轉。雖然年年都是那幾個人在演,而且演得並不地道,女角也幾乎都是男人扮的,但大夥兒還是看得不亦樂乎。
索三爺他們吃了早飯就開始寫燈謎。二掌櫃的帶人在前面的大院子裡擺了一圈桌子,桌子上擺了獎品,有燒酒,有菸絲,也有書什麼的,猜對了燈謎可以任選。獎品上方掛着各種各樣這幾天麼爺帶崽子們做的燈。院中央還搭了一個戲臺。
等天黑下來燈都掛好了,戲臺上的場子也拉開了。因爲崽子們唸的書都不多,謎語也大都是象什麼“麻屋子,紅帳子,裡面住個白胖子。”之類的簡單謎語。
孟清明正給答對燈謎的崽子們發獎品,一眼看見了人羣中的秦九爺。等秦九爺轉到他跟前,孟清明一把拉住他,“九爺,快!我內急,你先替我一會兒。”不等秦九爺答應,孟清明就跑了,上來一幫崽子呼啦一下就把秦九爺圍住了。
孟清明去竈房抱了兩罈子酒,就上了後山。他來到關人的洞口,兩個站崗的崽子迎上來,“二少爺怎麼來了?”
“我看大家都在前面玩兒,我來看看你們。就你們倆在這兒嗎?”
“裡面還有一個。”
“走,進去,我陪你們喝點兒。”
“這……九爺不讓我們幹活的時候喝酒。”
“是九爺讓我拿酒來犒勞你們的。”兩個崽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動。
“是真的,怎麼?我沒入夥,你們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那……好吧。咱們進去。”
孟清明跟着他們曲曲折折地走了很久,終於到了。裡面的那個崽子正坐在桌旁扒花生米吃,看見他們趕緊站起來,“你們怎麼進來了?”
孟清明一眼就看見他腰上的鑰匙了。把酒往桌子上一放,孟清明說:“九爺說明天就帶犯人上山了。今天大過節的,不用那麼累了,他忙着走不開,讓我來給你們送酒。”
三個人坐下了,但都不動,孟清明倒了四碗酒,“來,我先喝。”看孟清明把酒喝了,他們三個嚥了嚥唾沫,也端起碗喝了。孟清明開始不停地給他們倒酒、勸酒。
三個人都趴在桌子上之後。孟清明摘下鑰匙,打開一個個牢門,看見的都是二十歲左右的臉孔,和青山寨的崽子沒什麼兩樣,孟清明越發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
“你們跟我走,我放你們下山。”沒有人動,“走啊!一會兒來不及了。”
一個崽子站出來,“你是誰?我們憑什麼信你?”
孟清明急了,“我……我不是青山寨的人。我和索三爺……有殺父之仇,我上山是要找機會殺他的。你們快跟我走。”龍虎坡的崽子們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跟在孟清明的後面往外走了……
孟清明讓大部分人等在洞口,然後帶了四個人來到哨樓下面。他敲了敲柱子,上面的人探出頭來,“誰?”
“是我,孟清明!五爺走不開,讓我帶人來跟你換班。”
吱吱嘎嘎一陣響,上面的人下來了。他看着孟清明後面的人,“我怎麼沒見過他們幾個?”
“是咱們山下的兄弟,昨天剛上來的。”
“哦。”那崽子走過來拍拍龍虎坡的人的肩膀,“辛苦你了,兄弟。”
孟清明很快把四個樓子裡的人都換下來了。他帶着一百多人往下山的路口走,快到的時候他停下來,“繞過前面的院子就是下山的路了。一會兒你們下手輕點兒,把放哨的人打暈就行,千萬別傷了他們xing命。”後面的人點點頭。
一繞過院子,孟清明就傻眼了:下山的路口處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都舉着火把。索三爺正黑着臉坐在正中央,很明顯是在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