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宣傳部部委會研究,寧致遠停職檢查。
既然不用上班,他就呆在寢室裡,靜靜地看自考課本,並不時作着筆記。晚上,他枕着手臂,默默地想這次如何渡過難關。郭嘉興作爲報道組負責人,定是不願意將此事無限擴大的,既然楊清波只按魏青山說法去處理,自己也沒辦法。意識形態屬於縣W主管,魏縣長作爲政F一把手作出如此批示,是否考慮縣W態度呢。涉及決策層面,這可是大事了。想到這裡,他拿出電話,給趙東說,今晚陪我喝一杯。
閒來無事,他來到縣文化館,喝着龍井茶讚不絕口。史零零說,兄弟,這次給你惹麻煩了,史某過意不去呀。寧致遠問道,讓你寫檢討了沒?史零零撇撇嘴道,史某無欲則剛。寧致遠笑道,兄臺不是說有幾件寶貝嗎,拿來學習學習呀。史零零拍拍腦袋說道,管他東南西北風,我這就去拿。
史零零拿了一幅字和一幅山水圖,還有兩顆印章出來,在桌上鋪開,示意道,兄弟請。寧致遠俯身上去,慢慢地看起來。半天,擡起頭,指着那幅字說,史兄,這怕是明代以前字畫真跡。史零零點點頭,說這是鎮館之寶,嶽州縣城解放時,在一家書畫館收繳的,首任館長是拼着性命收藏的。寧致遠點點頭,指着那幅畫說,這幅就是後面哪個首長作品吧?史零零笑道,何以見得。寧致遠回道,畫面雖是紫竹亭外桃花朵朵,有些古意,但題字卻爲“桃千樹”,寓意應來自劉禹錫詩詞“玄都觀裡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說明是一位退休首長感慨之作。史零零撫手稱讚,遂道,落款是用的筆名,畫風如此古意,竟然被兄弟一眼辯出,史某佩服得要緊吶,確實如此,我與這位曾在嶽州任書記的首長有一定厚誼,退休後登臨紫竹亭遂作此畫。
寧致遠明白了,這幅畫寓意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代治理嶽州猶如桃千樹。史零零又道,首長回來時曾聯繫過縣上主要負責人,但被推脫有事無法接待,他想到自己曾任省委副書記時,嶽州大小幹部門庭若市來訪,如今一對比遂有感慨。
寧致遠笑了笑,拿起兩顆印章研究起來。
過了幾日,他給郭嘉興請假回老家一趟。寧秋水笑着問,上班時間呢,怎麼有空回來?他咧咧嘴,然後把最近發生事情簡單說了說。寧秋水憂心忡忡地說,高處不勝寒啊。他擺擺手,安慰道,別擔心。見遲小夏臃腫身材,他笑着說,你最近要多做些家務,嫂子懷起了注意多休息。寧秋水一臉疼愛地看了看遲小夏忙碌身影,笑道,你嫂子嫌我做得不好,總是爭着做活兒呢。
告別寧秋水一家,來到胡古月飯店。胡古月說,我準備下個月就關店子了,我也做煩了,而且總是欠賬,特別是鄉政F的白條子,都快二十萬了,一分錢都沒拿到。寧致遠問道,上次說的事情,怎麼樣?胡古月興奮地說,最近我一直在跑,非常可以,我準備與兩家合股,在老家流轉一千畝土地,成本很低,檸檬銷售前景非常好。寧致遠問道,準備投資多少?胡古月回道,首期大約一百五十萬,主要是土地流轉資金和購買苗子。寧致遠點點頭,囑咐道,合股做事,一定要相互信任,特別要做好賬目,親兄弟明算賬,從一開始就要搞規範。
胡古月炒了倆菜,切了一大盤滷豬腳,兩人舉杯喝起酒來。胡古月喝了一大口,說道,離婚真舒服,一個人想做啥就做啥。寧致遠笑道,走出陰影就是好事,全身心做點事情吧,正是幹事創業好時機呢。然後,自己心裡泛起停職事件來,不由得嘆了口氣。胡古月看了看他說,遠娃,你心裡有事。寧致遠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口而盡,大聲回道,我有什麼事情嘛。
離別時,胡古月怕拍他肩膀說,你現在城府深了,雖然你沒說,但我希望你好好的,沒事就回來看看。他笑了笑,坐上車回老家去了。
看到寧致遠滿臉酒紅色,致遠媽擔心地說,老三,不要喝那麼多酒。他笑着摟着母親,說道,見到古月哪能不喝點呢,放心吧沒喝多。致遠媽愛憐地理了理他頭髮說,好久沒理頭髮了吧,看上去更瘦了呢。
寧致遠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依然沒起牀。這時,致遠媽坐在牀邊說,老三,過幾天我就去省城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心裡很難受呢。寧致遠握着母親的手,安慰道,媽您也辛苦了一輩子,我們也長大了,你也該去過自己的生活了,有空我就上來看望您二老。致遠媽眼淚掉下來。
回到縣城,他一個人走在嶽江邊,看着岸邊蘆葦,心裡很是難過。媽和姐遠嫁省城,哥在老家學校,自己一個人在縣城,曾經熱鬧溫馨的家如今只在記憶裡留存。在這陌生嶽州縣城,自己獨自面對種種艱難,停職難關怎麼渡過,前途更是未卜。
江風清冷,遍遍吹拂他石雕般孤獨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