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平時對夜孤鴻毫無好感的澤宇,此刻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衆千劍門弟子的鬨笑浪cháo一下子如火海一樣淹往陳如風,惹起他臉上一陣火辣。
只有夜孤鴻沒有笑,他的眼神shè出兩道冰冷,陳如風能感覺到裡面帶着無盡的嘲諷。
那是蔑視弱者的嘲諷之意。
江晟天與胡九未連忙跑到他身旁,將他扶了起來。然而當他身子直立之時,二人一放手,他的雙腿卻發軟,膝蓋跪地,周圍人cháo之中又是爆起一股肆意的大笑。
“看啊!什麼天風幫幫主,哈哈!連喪家之犬都不如!”
“就是,那個天風幫也只是什麼狗窩來的吧,哈哈哈!”
夜孤鴻冷冰冰的目光,更勝他的劍氣,不斷地撞擊着陳如風的內心。
澤宇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大叫道:“怎麼樣?你這隻狗!現在服氣了罷?”
狗!狗!狗!
每一聲笑,都像刀子一樣,剜掛着他的心,血在顫抖,流淌,難言的怒火在此刻瘋狂地涌了上來。
“來吧!讓我教訓他們!”一把詭異的聲音在陳如風的耳邊響起,陳如風的目光一鬆,握緊了雙拳。
“不行!你這個魔鬼!我不會再讓你佔據我的身體的!”
在陳如風的體內,兩個陳如風正在激烈地對峙着。
“你看看他們!”那個紅sè眼睛的陳如風指着周圍那些肆無忌憚地大笑着的人說道,“你在他們眼中,只是一條無用之犬!”
陳如風嚥着眼角的淚花,將臉別向一邊,兩隻手捂着耳朵,力圖將那些嘲笑不屑的話語隔絕。
沒有人看見,陳如風的眼珠之中,已經現出了一顆紅點,細小不已,就像是黑珍珠中的一個紅sè小洞。
陳如風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着,千劍門弟子的笑聲一浪接一浪,愈來愈大。江晟天與胡九未的臉sè就像被強迫吃下了變質的豬肉一樣,攙着陳如風兩隻手臂,yù將他扶起來。
“來啊!讓他們看看我的厲害!”陳如風體內那隻紅目猙獰魔鬼已經化作一團黑霧,穿過了陳如風,直接往上空飛去,陳如風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在無限地聚縮着,最後就像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珠狀物之中,只能看着自己身體的一舉一動,卻無法自控。
兩道紅芒,已經在陳如風的雙瞳之中亮起,宛如地獄的血火,他的嘴角,也邪異地彎了起來,恐怕只要再生出兩隻獠牙,他就跟那些鬼怪無異了。
江晟天與胡九未使盡了力,卻無法將他扶起來。
夜孤鴻也看出了陳如風的異樣,兩隻紅sè的目中,噴出狠辣的怒光,似乎能將世間一切毀盡的可怖之光。他連忙jǐng惕起來,朗月劍劃破半空,“鏘”的一聲劍氣裂空聲,作好備戰之姿。
在場的千劍門弟子聲音也逐漸低歇了下去,一股詭異無比的氣勢漸漸擴散開了,就像有一隻只無形的幽靈惡鬼出現在他們的身旁,準備扭斷他們的脖子一般,所有人都漸露惶恐之sè。
陳如風驀地擡起頭來,兩隻紅目血光大作,一股黑氣從身上震發,江晟天與胡九未都被生生震開,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五位經驗老到的護劍師也是面露出大驚失措之sè,徐成駿伸出顫巍巍的手,指着陳如風,沙啞地說道:“他……他是魔!”
魔家真氣再度發作,佔據了陳如風的身體。
朗月劍劍光大作,似乎在和陳如風雙目之中的紅光較勁,看看誰更爲強盛。
夜孤鴻暴喝一聲,夾帶着天上之月般亮澤的劍光,連人帶劍就往陳如風飛身而去,劍氣瘋狂地往朗月劍上聚集,力頂千鈞,彷彿只要它一斬落,就會地崩山裂,rì月無光一般。
陳如風站立在原地,不爲所動地冷笑着,看着持劍攻來的夜孤鴻,兩道紅芒在挑釁地閃爍着。
夜孤鴻舉劍過頭,手握月光一般,連連往下運足全力劈斬,連斬兩下,兩道白光從劍上破空而出,鋒刃尖銳無比。
陳如風舉起單手,輕輕地在自己上空擺動了兩下,兩道劍光與他的手交碰之時,“啪啪”地擊起了兩個黑圓虛影,黑圓如若湖面的波光一樣泛開,隨即連同兩道劍光消失不見了。
還沒有人看清楚,陳如風的身影已經比鬼魅還快地移到了夜孤鴻身前,一隻手捉住了他的手腕,夜孤鴻感到無窮無盡的怪厲之氣從陳如風的手中傳來,不斷地入侵着自己的經脈,一下子就像觸鬚一樣纏繞着了自己,令自己無法行動。
陳如風的另一隻手,已經有若虛若實的黑氣叢生,他咧嘴獰笑,一掌推着黑氣往夜孤鴻的胸口撞去,夜孤鴻根本無法動彈,硬生生地吃下了這一掌,身體如遭雷擊,胸口上那股黑氣並未散去,一直推着他的身體往後退,最後狠狠地將他壓到了地上,然後一陣陣針刺的感覺從胸口上蔓延着,疼得他只能躺在地上,再無活動之能。
一衆千劍門弟子已經是看得心中駭然,被這個幽冥鬼神般的人嚇得張大了嘴巴,不敢言語。澤宇也是怔怔地看着傷重在地的夜孤鴻,連連喘氣,想不到後起之輩之中名聲最盛的夜孤鴻,就這樣落敗了。
五位功力火候在千劍門之中數一數二的護劍師連忙身影一動,飛到了夜孤鴻周圍,徐成駿蹲下身子,神sè焦急地檢視着夜孤鴻的傷勢,四位護劍師排成了人牆,和陳如風成對峙之勢。
千劍門弟子無一不心中驚呼,竟然能令四位護劍師同時出手,這個陳如風看來是十分不簡單吶!
“你們剛剛不是很得意地說我是狗嗎?現在就讓你們看看,你們連狗都不如!!”陳如風狂笑着呼喊道,舉起了食指,指向天空,卻有一團黑紫之氣開始團繞在指上,就像吸納着天地間的邪氣一般,一絲一縷的氣急速地往指上聚攏着,很快就有一球狀的黑紫氣團在他的手指上凝聚完成,足足有十個拳頭的大小,在氣團的zhōng yāng,有一紫sè的怪氣在不停地旋轉着。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吸攝到了那球狀氣團上,有什麼邪異的吸引力,從那氣團之中生出,奪人心魂,甚至連五位護劍師都不能倖免,他們都不由自主地死死地盯着黑紫氣團,yù罷不能。
“呵呵呵呵呵……”陳如風詭笑了一聲,兩道紅芒驀地擴大,逼出了眼眶,像鑲嵌了兩塊紅玉一樣,“你們都給我去死!”
陳如風食指上的氣團飛脫而出,往四個被吸攝了神志的護劍師快速地衝去,發出了呼嘯之聲。
只是,沒有料到,一道藍光轟然落下,硬生生將那氣團劈成兩邊,陡然炸裂成一絲絲黑sè的煙氣,往四處散開。
陳如風斂起獰笑,望着在消散的黑煙之中那個漸漸清晰的身影。
澤崆雲攔在陳如風面前,臉帶峻sè,手中握着一道藍sè不斷騰着真勁的氣光,宛若長劍。
衆人也清醒過來,四名護劍師更是拔出寶劍,以備戰之姿站在了澤崆雲身後,如臨大敵。
澤崆雲的身影映在了陳如風兩隻紅目之中,陳如風卻沒有再度發起進攻,只是冷冷地看着澤崆雲,似乎在估摸着什麼。
“哼,”陳如風笑了一聲,“這個人我可打不過,接下來的爛攤子,可不是我來收拾的了。”
風一吹,吹着這一片默然無聲的死寂。
澤崆雲手中的氣劍不斷地催逼着竦人的寒芒,上面流動着的真勁,也是深厚無比。他雙眉凝緊,深邃的目光審視着陳如風。
陳如風往後踏了一步,對着澤崆雲做了一個“再見”的口型,隨即眼中的兩道紅光消斂,回覆了正常。
只是他的身體就像力氣耗盡一樣,啪地往前摔在了地上,雙眼緩緩閉上。
胡九未江晟天連忙搶前,江晟天將陳如風抱起,將他的手圈在了胡九未的脖子上,讓胡九未揹着他,然後慌張地向澤崆雲一拱手道:“澤門主,我們現行告辭了。”
澤崆雲手中的氣劍也縮小成寸,消沒在他的手掌之中,他微微地點了點頭,那些圍起來的千劍門弟子見門主首肯,也不多說什麼,讓出一條道來,給他們離去了。
“那個少年身上有魔家的氣息,我們就這樣讓他走了嗎?”林令洛問道,“說不定他與赤魔聖壇有什麼關係。”
澤崆雲盯着三人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我看不是,據我觀察,他體內的魔家之氣恐怕並不是他故意修習的,因爲他無法控制這股魔氣。我想必定有個中原因,不知道他從何處沾染了魔家邪氣。而且……”
“爹!你怎麼能放他走?是他打傷了夜孤……夜師兄!”澤宇很不服氣地朝澤崆雲大嚷道,一部分千劍門弟子也紛紛點頭示意,同意澤宇所說。
澤崆雲狠瞪了他一眼,厲聲喝道:“你以爲我不知道是誰在無風起浪,故意惹起事端?若不是你留難別人,他會和孤鴻動手?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昨rì故意偷襲別人在先,人家今rì上門來沒有追究怪責,已經是萬幸了!”
澤宇見澤崆雲如此激烈的反應,不禁嚇了一跳,澤崆雲從來沒有對他如此之兇,今rì竟是忍不住大放怒言,而且還在這麼多弟子圍觀的情況下,澤宇頓時覺得顏面盡失,臉頰漲紅了一片,隨即有所察覺,狠狠地瞥了一旁的嚴顏言一眼,嚴顏言卻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我承認,往rì是我對你太過驕縱了,導致你今rì這樣傲慢無禮,目中無人。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對你特別看待,平rì普通弟子是怎樣過的,你就怎樣過吧,不然終有一天你會毀了你自己!”澤崆雲怒氣橫眉地一拂袖,一衆弟子的目光刷刷地往澤宇臉上掠去,弄得澤宇恨不得立刻鑽進地下。
“孤鴻他無大礙吧?”澤崆雲語氣一轉,變得平和起來,他俯下身來,察看了一下夜孤鴻的情況。
徐成駿舒了一口氣,道:“還好,孤鴻他內功深厚,除了一點皮肉之傷,也只是真氣被那陳如風的魔氣弄得有些紊亂而已,給他服一點藥,加以時rì便無大礙了。”
澤崆雲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你們,也都散去罷!”澤崆雲大聲一呼,一衆弟子也不敢不從,紛紛退散了。不一會兒,場中立刻回覆了過往的清淨。
五位護劍師也帶着夜孤鴻回房休息,留下了澤崆雲一人,凝視着千劍門的大門。
澤崆雲望着陳如風他們離去之方向,眼中透出深思之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