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綠影如天降流星般投進茂密的矮樹叢中。
陳如風揉着屁股站了起來,身體不穩,一手倚着右旁的粗樹幹,勉強看清面前的景sè。只見模糊之中,一層層階梯平鋪直上,一直通往高處。
江晟天叫着幾聲哎呦,扯着陳如風的衣服尾角借力站起,發現周圍山巒疊嶂,卻有一條寬若兩人的階梯斜跨在山腰之上,順着階梯往上望,一座佛寺屹然立在階梯的盡頭處。
階梯兩旁,種滿了密不透風的矮樹叢。陳如風初試縹緲功,回地之時幸好落在這些矮樹叢中,要不然撞在硬物上,不頭破血流纔怪。
“要不我們上去看看?這裡荒山野嶺的,恐怕寺中的人也不曉得我們是通緝犯吧?”陳如風提議道,江晟天點頭同意,兩人跳出樹叢,順步往寺廟走去。
陳如風憂道:“也不知道師父怎麼樣了,那三聖的功夫確是出神入化,只怕師父會吃不消。”
江晟天則樂觀道:“放心吧,師父畢竟名列《江湖名錄》第四,在他之上的不過三人而已,據我們所知其中二人就是千劍門的澤崆雲和赤魔聖壇的‘媚尊’藍玉兒,論個人的武功三聖恐怕還是鞭長莫及,且師父輕功蓋世,若要逃命也該不是難事吧?”
“但願如此。”陳如風依然放不下心中的擔憂,畢竟朝虢是爲了他們倆才陷入險境,而且相處之rì漸久,師徒之情也rì益濃重。
“其實啊,我們應該感恩,要不是韓大哥、關大哥和師父他們,我們早已在大牢中等待砍頭了。”江晟天憶起從寧州至此的種種經歷,不禁由衷感嘆道。
陳如風也望着天上蒼雲道:“可能是我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遇上了那麼多好人。”
隨着往山頂的靠近,寺廟也愈清晰展現眼前。
寺廟比兩人想象中還要大得多,硃紅門牆,“明禪寺”的牌匾高掛門楣,寬達十人並排皆能進的寺門敞開,正對着大門的青銅鼎上紅香燭散出陣陣玄香,餘煙嫋嫋,禪意濃郁,寺中僧人敲經唸佛的聲音潛入耳際,對於兩個對佛法一無所知的小子來說就如催眠聲樂。
“不知道兩位施主到訪,是否yù要參佛,或是剃度出家?”一個年邁的老和尚如鬼魂驟至般出現在兩人身邊,嚇了二人一跳。
老和尚身披袈裟,眼皮低垂,半駝着背,一看便知已是年過花甲。
陳如風自知過於投入欣賞寺中風光,無留意到老和尚走至身邊,但他的反應卻是機靈,迅速擡起一掌作參拜狀,微躬身子禮貌道:“高僧見諒,我們兩兄弟本在山上打柴,卻不料迷路至此,念天sè將晚,懇請在此度宿一宵。”
老和尚藹然道:“難道兩位施主肯賞光,老衲當然沒問題。讓老衲領你們到廂房中休息,稍好會命人送去齋菜的,兩位請隨老衲來。”
兩人謝過後,便跟着老和尚往佛堂走去。
從老和尚口中得知,他便是明禪寺的主持方丈戒嗔,選址建寺於此,乃是因爲此處山明野靜,少塵俗所打擾,可以專心參禪唸佛。
陳如風二人也聽着放下心來,這樣一來,此禪院大概是少跟外界所溝通,能知曉兩人乃天下所yù擒之的通緝犯的機會微乎其微。
走進佛堂,一尊佛祖巨像映入眼簾,氣勢磅礴,莊嚴肅穆。
兩人不禁想起了寧州破廟之中的那尊爛佛像,與此尊相比,實在是螻蟻與大象的差別。
一衆灰衣僧人正坐在地上,敲打木魚,口唸佛句,對於外界的任何一切似是毫不察覺,專心程度實在是令人咋舌。
戒嗔領着二人走到佛堂一側的拱形門,穿過便到廂房,戒嗔爲二人推開房門,送了二人進去後便施禮告退。
“奇怪,我怎麼老是覺得一進來這邊廂便有人盯着我們似的。”陳如風不安道,江晟天卻只顧欣賞着房中的擺設。
廂房的擺設簡而不陋,一白卷寫着的“佛”字高掛壁上,檀木牀上被褥整潔地疊放着,一香爐放在小方形矮桌上,靠窗臺擺設着幾盆不知名的植物,葉片如眼狀,生意盎然。
“你多疑了。”江晟天走到窗臺處,正對着天邊揮灑着最後的光照的高陽,一股冷風吹進,兩人打起了一陣哆嗦。
門吱呀地打開了,一小和尚端着一盤饅頭和一碟青菜走了進來,放在桌上,禮貌道:“兩位施主請慢用。”話罷便離開廂房,把門關上。
就在門即將關上之時,陳如風瞥到對面的廂房門竟留出一絲縫來,正對着自己。
一雙眼睛,在裡面窺伺着。
他無意一瞥的瞬間,那道門做賊心虛似地重新關緊。
入夜,萬籟俱寂。
陳如風卻是久久不能入眠,總是心中懷着不安詳的感覺。
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雖然已是輕如無音,但陳如風還是能捕捉得到,連忙提氣jǐng惕。
門被打開,人影走進。
陳如風連忙閉上眼睛,假裝入睡。
江晟天和他同睡一牀,而陳如風則睡內側。
隱約聽到刀出鞘的聲音,寒光在黑暗中劃過,直指江晟天的喉嚨。陳如風反應迅疾,一抓江晟天的手臂,兩人迅速縮成一團,靠在牆側,避過了這yīn險至極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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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晟天已被驚醒,恐懼萬分地道:“什麼事?”陳如風來不及解釋,運轉真氣,借風而行,拉出一道殘影扯着江晟天逃出門去。
襲擊者迅速追出,一道映月弧形刀勁從後尾追至,一分爲四,擋住了陳如風所能逃的路徑,唯一沒有封住的便是往佛堂的路。
陳如風來不及思索,化影往佛堂閃去。
佛堂大門卻是緊閉,陳如風和江晟天停在了空無一人的佛堂zhōng yāng,那尊巨佛無情地看着他們,不帶一絲憐憫。
襲擊者從拱形門走進來,陳如風駭然認出襲擊者身上的衣服乃是當rì寧州鬼府七刀所着的侍衛袍。
此人便是七鬼獨孤行,雖說其武功在鬼府七刀中排尾,但對付陳如風和江晟天這兩個不諳武功的小子已是綽綽有餘。
唯一的進路亦即是出路,也被獨孤行所封死,兩人一下子成爲甕中之鱉,只能束手就擒。
陳如風緊咬牙關,一手擋住江晟天,不斷往後退。
“士別三rì,刮目相看,想不到你的輕功竟有如此jīng進。”獨孤行冷言道,腳未離一步,手中亮刀暗暗勁氣急聚。
陳如風暗罵獨孤行,若他肯離開拱形門幾步,陳如風或許能利用那一丁點空隙逃出,但現在獨孤行似乎已經看穿了他心中僅剩的希望。
“你,過來。”獨孤行刀鋒指着江晟天道,江晟天萬分驚懼,望了望陳如風,陳如風只是狠狠地盯着獨孤行,心知若有江晟天作爲要挾,他肯定不敢施展出縹緲功獨自逃走而棄兄弟於不顧。
獨孤行不耐煩地道:“再不過來,可別怪我的刀無情。”
江晟天吸了一口氣,按下陳如風的手,往獨孤行走去。
“我一過去後,會引開他的注意力,你趁機逃走。”江晟天抿嘴低聲,只有陳如風聽得清。
未待到江晟天走近他身邊,獨孤行已經迫不及待地踏前幾步,把刀架在江晟天的脖子上,心中已盤算着如何去向孟千嘯領功。
“你最好跟着,要不然你的好兄弟就身首異處。”獨孤行歹毒道,挾持着江晟天往拱形門走去。
“卑鄙小人。”陳如風低嘶道,雙眼忿恨地盯着獨孤行臉上得意洋洋的yīn笑。
陳如風感到一股難以壓抑的怒火開始噴涌上心頭,如同灼熱的烈焰焚遍全身。
“快走。”江晟天做着口型道,陳如風卻不爲所動。
他的眼睛陡然盛起紅芒,如同夜半一頭野獸甦醒一般。
“放開他。”陳如風的語氣如同墜下冰窖一般,變得森冷寒人,獨孤行轉過頭來,看到了陳如風眼中勁閃的紅芒,臉露驚惑,隨則嘴角揚起一絲輕蔑,粗暴地推開江晟天,手按刀上,刀鋒銳光頓現。
陳如風體內蟄伏的魔家邪氣,這刻終於發作。若獨孤行知道陳如風已經吸納了黑元石上的至邪真氣,恐怕亦不會如此自傲迎戰。
獨孤行率先發難,擎刀破氣向陳如風劈去。陳如風不閃不躲,竟是伸出單手,五指齊張,往獨孤行的凌厲刀鋒抓去。
黑氣霎時充盈手心,如同一黑爪一般籠罩住陳如風的手掌,硬生生地握住了獨孤行勢不可擋的刀氣,獨孤行此時心中驀然生出的驚駭已經完全淹沒了先前的自負高傲。
黑爪驀地爆開,獨孤行一聲慘叫,被黑爪所炸開的氣勁迫得後飛至巨佛像肩上,臉上全然是驚怖之sè。
陳如風借勢踏腳升起身體,右手雙指併攏,往獨孤行一點,一道尖銳黑氣脫指而出,疾如閃電,直取獨孤行咽喉
獨孤行已被陳如風這突如其來的氣勢所懾,一下子陣腳大亂,慌忙舉刀格擋,黑氣刺在刀背上,獨孤行再被硬逼數尺。
倏地,陳如風幻作綠影,鬼魅一般出現在獨孤行身後,手如利矛一般往他的腰間戳去,獨孤行“啊”地悽叫一聲,身體失去平衡撞在巨佛上,左搖右擺地摔往地面。
眼中紅芒消去,陳如風已知真氣將近油盡燈枯之境,趕忙運轉最後一絲真氣,往下疾飛挽起江晟天,撞向佛堂大門,大門“砰”地破開,陳如風心中暗道一句對不起,兩人卷作綠光消失在繁星滿天的夜空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