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靜謐無風,一棵棵古蒼的樹木也跟大多數人一樣,陷入了深重的睡眠之中,即使是天吼也驚不醒,更別說那一個個人穿葉過樹所發出的窸窣聲音了。
伏牛山此刻就如一座擎天之臂一樣,搭着黑夜,拱着星辰,月亮像一塊鑲嵌着的玉盤一樣,在伏牛山巔峰處淡淡地散發着銀光。
“快!”陳如風低聲催促道,幾個天風幫的人貓着身,宛如叢林中靈敏的獸類一樣,飛速地掠過一片樹林,悄無聲息地往伏牛山深處潛進。
陳如風仰首一望天,星光映眼,如鏡子一般照出道道銳利的鋒光,直往伏牛山的高處,也就是橫雷寨的扎地。
“我要你們血債血償。”陳如風想起了那幾個慘死的兄弟,兩隻發顫的拳頭透出一圈圈寒氣。待他帶領的天風幫幫衆一個個成功潛入後,他便如大鳥展翅,一躍而起,高踞樹上,掠起一片黑影,風一般消失了。
這也是韓陵一手謀策的計劃之中關鍵之處,選在晚上行事,伏牛山上橫雷寨的守衛正是最薄弱之時,攻其不備,要一擊即中,此戰只許勝,不許敗,不僅要取回寒香碧玉,爲諸位躺在橫雷寨刀下的兄弟討回公道,還是天風幫拓展版圖的重要一步。
一旦此役馬到功成,伏牛山幾乎就是劃入了天風幫的麾下了,到時候僅僅像一個稚嫩孩童的天風幫,就會一躍而成江湖上接近二流的幫派,雖不可與那些幫派比肩,但至少不是遙不可及了。
一想到這裡,陳如風又是一片心cháo起伏,身影更變迅疾,幾乎連黑影都無法看清了。
伏牛山要道上一些險處,有一高臺以樹木築起,此乃橫雷寨所設之哨臺,一眼能覽盡四周的風吹草動,即使是一片樹葉掉落地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哨臺之上,有一點微弱的火光燭焰,宛如黃sè的眼睛一樣,監察着四周的一舉一動。只是燈火下那個橫雷寨的哨兵,正在裝模作樣地審視着四周,卻無法止住自己一下接一下大大的哈欠,一邊心中埋怨着,爲什麼要弄這些守夜的無聊工作,誰會在這烏燈黑火的漆夜發起襲擊呢?肯定是寨主他平時乾的壞事多,爲了求個安心才設下這些崗哨而已。
想到這裡,那個哨兵不滿地哼了一聲,更爲濃重的睡意襲來,他甩了甩腦袋,眼皮難以抗拒地合上,正當他心想這種情況也沒有人知道他偷懶睡覺,準備就地而眠之時,樹林之中有異響動起,令他原本拾起來的睡意像受到了驚嚇一樣,立刻縮回暗處,一種jǐng惕之sè衝上他的臉上,雙眼像老貓發現老鼠的動向,不斷地在每一個方向尋索着。
沒有風,樹林又怎麼會動呢?
陳如風的雙腳落在哨臺上之時,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就像踩在半空一般,只是他的手已經化作了掌刀,當頭劈下,那個哨兵連哼都不哼一聲,就被擊昏在地。
燈火無風搖曳,說不出的詭異,只留下一個躺在崗哨上的哨兵。
陳如風如法炮製,幾乎將伏牛山上橫雷寨所有的崗哨都光顧了一遍。於是,所有的崗哨,就剩下一盞盞通明的火光,還有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飛來掠去,穿梭其中。
伏牛山下,天風幫連和猛虎寨的大隊已經集結完畢。各人手執長棍大刀,摩拳擦掌,臉上一派騰騰殺氣,誓要在黎明時分將伏牛山掀個天翻地覆,腳踏橫雷寨,手刃仇人。天風幫一衆人要爲自己被殘殺的兄弟報仇,而猛虎寨則要奪回山寨,一洗前恥。
各人動機不同,目標卻是一致。
一道快魅綠光在半空如閃電般降臨,陳如風顯影其中,立於高處的一塊寬闊石頭上,一抖自己身後戰意高昂的披風,厲目一掃,所有人都整裝待發,鬥志昂漲,令他心中對今rì此役的信心大增。
大隊人馬分四批,郭通武、傅元荊率統一隊,也是猛虎寨的jīng銳,柴元朗、劉宏也率着一隊天風幫中的壯實戰士,而陳如風所領的潛伏小隊早就遁入了伏牛山中的隱蔽處,在既定的戰線之中埋伏好,就等待開戰的那一刻,奇襲橫雷寨,殺一個措手不及。
至於最後一隊,也是人數最小,護在江晟天與韓陵周圍,乃是墊後的。本來韓陵極力抗拒隨行而來,不過在胡九未陳述一番黃化之厲害後,陳如風以策萬全,力求韓陵隨行,韓陵也只得妥協,但他此行只是以旁觀者的姿態,絕不會輕易出手,就連指揮大權,都交由江晟天與陳如風了。至於胡九未,由於重傷未痊癒,陳如風強迫他在牀上養傷,不能跟隨出戰,弄得他一眶恨淚,陳如風只得答應說,一定提着方雷的人頭回來。
韓陵制定的戰計,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陳如風縱身跳到大隊面前,剛一落地,立刻惹起一陣兵刃震地之聲,刷刷地舞起一層泥沙,所有人面sè如山,堪比戰場上正軌的披甲士兵。
“好!諸位,只待晨曦一露,我們便殺上伏牛山,攻陷橫雷寨!”陳如風高聲大呼,全部人立刻雷聲應答,絲毫不怕驚動山中深處橫雷寨的人。
韓陵金光燦燦的面具下,那彎嘴巴滿意地笑了。
江晟天也無法遮掩自己的激動,第一次指揮那麼龐大的隊伍,一種輕飄飄的感覺油然而生,有如高舉軍旗,號召千軍萬馬的將軍一樣,雄昂地檢閱着自己的軍隊。
天上星月淺薄,黑sè的cháo水漸漸退去,露出了一個橢圓的魚肚白裂縫,就像有另外一汪白sè的潭水,正鋪天蓋地地擴散而來一般。
風,拂過一衆人像準備出鞘的利劍一樣的臉龐,陳如風胸膛挺起,他沒有隨身的兵刃,只得手指定往伏牛山高處,用宛如山崩的聲音道:“殺!”
伏牛山彷彿就在這一瞬間,被無數個殺意充盈的腳步踏破了。
無數枝樹枝被折斷,無數片樹葉被踐踏,就像雄獅猛攻一般,天風幫與猛虎寨的聯合隊伍洶涌而上,有了郭通武、傅元荊領頭爲嚮導,這支大隊也不愁會迷失山路之上,猶如擎天之泉,直往橫雷寨噴去。
此時,橫雷寨還處於昏昏yù睡的狀態之中,寨中道路上一個個胡手亂丟的空酒瓶,加上幾個互相疊着的醉醺醺的大漢,第一抹陽光開始慢慢移到他們的身上之時,他們也未曾察覺得到。
直到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傳來,一些還睡意朦朧的人才匆匆爬起來,懵然不知地看着那些衝殺進來的人。
那些還沒來得及拾起兵刃的人,早已頸上被抹了一刀子,躺在地上,身上印下了一個個腳印。
破曉之時,正是一衆人最疲勞、最不設防之時,韓陵抓住此時機,訂下了絕佳的作戰時間,一下子,天風幫與猛虎寨的人勢如破竹,一路順着山腰往上面殺去,一個個急手急腳地推門而出的橫雷寨山賊,還沒反應是什麼回事,就已經被刀子捅穿,下地府見閻王爺了。
猶如無數鳥兒急鳴的聲音,衰弱無力地在橫雷寨四方響起,這便是橫雷寨的緊急信號。
陳如風一路領上,直指橫雷寨主廳,趁橫雷寨還沒能布起防護之前,儘可能地挫他們的jīng銳。他們就像一柄劍,直接穿入別人的心臟,長驅直入,一路之上的阻力也不算很大。
只是片刻過後,他們掃蕩前進的步伐便開始變得艱難起來,橫雷寨畢竟是財宏勢大,兵器jīng良程度與人員的訓練均在天風幫與猛虎寨之上,在方雷與幾個橫雷寨領頭人的帶領下,已經組織起一支反抗的力量,長槍長劍,嚴密地結成一堵牆,阻擋住了這股洶涌的洪流。
由於地勢問題,攻上橫雷寨時是由低往高,現在橫雷寨處於高坡,上風佔盡,一下子將許多天風幫與猛虎寨的人輕易擊殺,血肉橫飛,哀嚎不絕。天風幫與猛虎寨逐漸變得舉步維艱了,形勢逐漸被橫雷寨扳過來。
就在此時,上空一道白光閃出,一個人影凌空而立,黃sè的道袍無風自鼓,手捏拂塵,狀如仙人駕臨,只是他那兩隻不協調的小眼睛透着幾股與仙人的道貌岸然毫不相符的邪異狡詐。
陳如風目中暴出jīng芒,此人不是黃化又是何人?
黃化如居高臨下的天神,拂塵自個懸於身前,如馬兒甩尾巴一樣,輕輕一橫,一股勁風驟然釋出,宛如一隻只無形的快馬在天風幫與猛虎寨的人之間狂奔不止,將一衆人衝得七零八落。
“快退!快退!”陳如風尖聲喊道,所有人聞言,立刻順着山腰往後倒退,最前方那一排人還不斷地用兵器與橫雷寨的惡賊絞擊着,不時還有武藝不jīng的兄弟被那兇惡的刀鋒斬中,慘嚎一聲倒在地上。
邊戰邊退的情況下,陳如風這一邊又是折損了許多人手,不過他此刻也是沉着一口氣,橫雷寨也不是易陷之地,早就料想到這一點,或許剛剛的進攻太過急進了一些,幸好韓陵早已謀定後動。
當他們幾乎退出了橫雷寨,來到了較爲平坦的山地之上時,橫雷寨的人連忙乘勝追擊,一個個如飢餓的狼一樣撲了上來,又是一陣血腥的廝殺,一個個不知是友是敵的軀體倒在了地上,但沒有人敢去看是誰,因爲你一旦放鬆了視線,說不定就有奪命的兵刃劈斬過來。
陳如風眼角往四周一瞄,打了一下響指,無數個埋伏已久的天風幫jīng銳手執大刀殺出,幾乎是從背後狠狠地將所有正在砍殺的橫雷寨山賊打得落花流水,橫雷寨的人腹背受敵,剛好不容易奪回來的優勢頓時盡失。
“哼,居然又是你這個小子。”黃化凌飛半空,高踞於陳如風頭上,目中全是怒焰滔天,陳如風擡首一望,眼露不屑。
“你這個作惡多端的道士,當rì放你走,是我的失誤。今天我絕不容你再從我手中逃脫,爲禍於世!”陳如風一番義正言辭,騰身而上,就要跟黃化拼個生死。
黃化輕蔑地冷哼一聲,心中暗道今rì之我豈可跟當rì同rì而語,寬袖一揮,拂塵懸於身前,拂塵上每一條白毛都怒髮衝冠而起,充滿着竦人的真勁暗力,強大的氣勢頓時將陳如風籠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