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皇后緩緩起身,望着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侄女,輕嘆了一聲,朝立在門口的頌珠遞了個眼色,頌珠會意,立刻領着宮裡的侍婢退了下去,輕輕地掩上了宮門。
屋裡暗了下來。
“錦兒,你知道姑母爲什麼給你取名蘇錦嗎?你這名字跟太子殿下同音不同字,姑母卻沒有讓你避諱,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些?”蘇皇后低頭在屋裡踱了幾步,似乎在沉思,片刻,她又上前拉起蘇錦的手,蘇錦順從地站起來,兩人一同坐在錦榻上。
“錦兒不知!”蘇錦拭了拭眼角的淚,輕聲道。
“你知道太子失蹤這些年,我一直是寢食難安,甚至憂鬱成疾,所以你出生的時候,我就給你取了跟他同音的名字,希望能討個吉利,早點讓你爹找到他,而且我跟你爹已經私下說好了,要把你許配給他。”蘇皇后說着,目光慢慢掠過侄女的臉,又道,“可是造化弄人,他一回來,月氏便把公主嫁了過來,爲了國事,皇上自然欣然答應,我跟你爹也不便說什麼,而且姑母也不知道,他還有個心上人林雪儀,所以,你的事情,也就拖了下來,想着等他出徵回來再忙你的事情!”
“姑母!”蘇錦聽到這裡,頓時淚流滿面,泣道,“錦兒知道錯了,看在錦兒救父心切的份上,還望姑母原諒!”
“錦兒,我並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也慶幸當初沒有將你賜給他。”蘇皇后頓了頓,又擡頭看着她,說道,“因爲太子殿下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姑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錦聞言大驚,她爹十幾年辛辛苦苦找回來的竟然不是真太子,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她不敢往下想了!
“你爹找錯了太子,此次出征,想必太子覺察到了什麼。所以,才下了毒手。”蘇皇后沉聲道,“他之所以沒有致你爹於死地,那是因爲他不想太早地撕破臉。”
“錦兒無知!”蘇錦心裡一沉,繼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那真正的太子殿下在哪裡?”
“並宣兩州巡撫蕭成宇!”蘇皇后一字一頓地說道。
“是他?”蘇錦心裡一陣狂跳,想不到前幾天去府上探望他爹的蕭大人,竟然是真正的納蘭瑾軒,她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又道。“只是蕭大人自己知道嗎?”
“我覺得他已經知道了!”蘇皇后嘆了一聲。端着案几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又道,“此事除了我跟皇上,別人誰也不知道。包括你爹,因爲知道的人越多,對他反而會更加不利。”
“錦兒該怎麼做,還望姑母明示!”蘇錦垂眸道,她知道蘇皇后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告訴這樣機密的事情……。
“如今你爹神智不清,姑母自然很是難過,他若知道你遠嫁北詔,肯定會傷心欲絕。”蘇皇后放下茶杯,又道。“但事已至此,姑母也無力扭轉局面,一切就看天意了!”
“天意?”蘇錦喃喃道,什麼天意…。
“皇上已經下詔,讓蕭成宇去送親。目的自然是讓他順便了解一下北詔的情況,當然這些對你來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蘇皇后說着,側身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又道,“所以我說一切就看天意了!”
蘇錦聞言,忙跪下來,說道:“多謝姑母教誨,錦兒一定銘記在心,若此事不成,錦兒甘願嫁到北詔,絕無怨言。”
“你能明白姑母的心思就好!”蘇皇后淡淡一笑,伸手拉起她,柔聲道,“姑母沒有女兒,一直拿你當女兒疼的,哪個母親願意看着自己的女兒到那狼虎之地任人蹂躪。”
“想不到蘇姐姐會替我嫁到北詔去,她對女兒的情意,女兒此生不敢忘!”納蘭明珠倚在劉貴妃的懷裡,心有餘悸地說道,“母妃,咱們一定要好好替蘇姐姐照顧好侯爺和夫人!”
若是她嫁到北詔,那真是隻有死路一條!
“這是自然,這些事情有母妃去打理,你不用操心!”劉貴妃笑笑,嗔怪道,“眼下,以後不要蘇姐姐蘇姐姐地叫了,她現在可是和碩公主了,比你還要尊貴呢!”
納蘭雲軒在一旁聽了,挑眉一笑,說道:“母妃,妹妹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若是再碰到這樣的事情,該如何是好!”
“皇兄,你不要說了,我不想嫁人,死也不嫁!”納蘭明珠垂眸道,“就我這樣子,誰願意要!”
納蘭雲軒還想說什麼,卻看見劉貴妃衝他搖了搖頭,便道:“算了,我回府了,過幾天,還要漁州呢!”
“你去漁州做什麼?”劉貴妃疑惑道,“你父王怎麼又讓你去漁州?”
“你應該去我父王,問我做什麼?”納蘭雲軒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道,“大齊有了太子,我們這些人不去自己的封地,去哪裡?父王說了,限我半個月內離京,否則以抗旨罪論處,對此,我無話可說啊!”
“軒兒,不是母妃說你,你不要成天無所事事地晃來晃去了,一會兒去搶人家的方子,一會兒又給你的側王妃出頭要被扣下的貨,我告訴你,那些事情不是你一個王爺應該插手做的,你已經有了兒子,也該好好想想自己的事了,等太子凱旋迴來,朝中就更沒有你的地位了!”劉貴妃憤然道,“你看,這次你妹妹差點被你父王送出去和親,若是咱們實力雄厚,哪有這樣的事情!”
“好了,不要說了,我知道了!”納蘭雲軒不耐煩地走了出去。
幷州城。
一片鑼鼓喧天。
戲臺設在山下的空地上,四面八方的人不斷地朝戲臺涌來,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幾個戲班子輪番上陣,吹拉彈唱,很是賣力。
嬉笑聲說話聲唱戲聲,幾乎響徹雲霄。
山上的求子廟更是人滿爲患,山間,樹下,不時有人來回穿梭嬉鬧。廟裡的香火前所未有的鼎盛。
蕭成山和蕭成海兩家人也紛紛攜兒帶女地穿梭在人羣裡,上香拜佛,遊山玩水,很是興奮。
他們自然是接到老三兩口子的邀請來參加這次廟會,順便來幷州小住幾天,
街上客滿爲患,蕭家人卻悠然自在地住在府衙後院,吃在一品居,很是揚眉吐氣。
順子和蕭雲沒有來,他們還要照看店。脫不開身。
郝老大和於桂娘上次來過一次。雖然沒有懷上。但並不死心,這次聽說是廟會,自然很是熱心,也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見蕭家這麼多人,不好意思再住在這裡,但街上實在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加上林雪漫的誠心挽留,才答應也住在府衙裡,安頓好住處,兩人才悠閒地出了門,轉眼淹沒在人羣裡,不見了蹤影。
“看來。我也給姐姐添麻煩了!”蘇芸娘坐在正廳裡,滿臉風塵僕僕的樣子,望着在院子裡忙着曬被子的阿梨,笑道,“我忘了姐姐家裡的人也會來。早知道,等廟會過了,我再來,也不用這麼擠了!”
“哎呀,看你說什麼呀!人多熱鬧,大家都是衝着廟會來的,廟會過了,有什麼意思?你跟許大人爲了這次廟會也跟着受了不少累,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們呢!”林雪漫笑笑,“再說又不是沒有地方住,我這院子就是再來兩家人也住的下,只是院子不大,所以,才顯得擠。”
“姐姐若是說謝謝,那就太見外了!”蘇芸娘莞爾一笑,“我們只是做了些舉手之勞的事情而已!”
“許大人最近在忙什麼?”兩人頓了頓,林雪漫隨口問道,她原以爲他會跟蘇芸娘一起來的。
“還是忙那些事情,前些日子,有老百姓到官府狀告守軍強佔土地,我家大人依法收回了一些軍田,爲此,榮親王很不高興,還訓斥了元啓一番。”蘇芸娘嘆了一聲,“總之,這些日子,他很不開心!”
“人在官場,難免身不由已!”林雪漫淡淡一笑,“凡事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話是這麼說,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蘇芸娘幽幽道,“榮親王的命令,誰敢違抗!”
林雪漫笑笑,沒有吱聲。
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經!
“對了,我這次來,也沒有帶別的,只是帶了些布料給姐姐,希望姐姐能喜歡!”蘇芸娘頓時想起了什麼,忙起身出去,從馬車上拿下一個包袱,送到林雪漫面前,笑道,“這是漁州最近新出的料子,質地手感什麼的都不錯,最近漁州人都在搶這種料子!”
“又讓你破費了!”林雪漫眉眼彎彎地接過來,打開看了看,質地的確不錯,顏色也很純正,便問道,“是哪家的料子?”
“聽說是花家出的新料子,這料子還有個好聽的名字,漁美人!”蘇芸娘笑道,“姐姐一定記得,就是賣花團錦的那家!”
“花家漁美人?”林雪漫眼前一亮,又細細地看了看布料,讚道,“果然跟精品花團錦如出一轍。”說着,她心裡一陣欣慰,自己終於把方子還給花家了!那個花子揚不愧是花家的後人,這麼快就琢磨出了精品花團錦的工藝!
花員外,你可以瞑目了!
“嗯,花家的少東家,不但織出的布好,而且人也很好,我差點忘了告訴姐姐,這次廟會所有用的布都是花家送的!”蘇芸娘笑笑,“我當時要給錢來着,可是花家派來的人死活不肯收,說是少東家的一點心意。”
“嗯,花家的少東家還真是宅心仁厚!”林雪漫知道這些布肯定是花子揚送的,眼前不禁浮現出花子揚的音容笑貌,這孩子,還真是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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