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凰說完那夜發生的事情時,屋內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一個個看着她,仿若她當時就是在場的一位一般,因爲她說的清晰無比。
“你,你……”墨言已經激動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而此時綴紅卻已經開了口:“弄了半天,是,是春兒和夫人害死的大爺?”
“不”夜凰急忙擺手:“我說的很清楚,春兒是第一下,但是傷害不大,而且大嫂雖然是第二下,但傷口深度還未超越第一下,只是把整個創口由一個簪子的傷口變成了扇面,但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構成死因因爲這兩處傷口都不致命”
夜凰說着看向屋內的仵作,略是福身一蹲:“各位,你們都是仵作,也最是清楚屍情的我到底是墨家的人,或許有些人會認爲我是不是有包庇迴護的意思,而你們都是火眼金睛,請你們仔細的看看傷口,做出一個公正且真實的驗證,就第一層和第二次創面的表現,是否是致命的,是否是大爺的死因”
衆人先前就是看過傷口的,加之之前夜凰又把傷口撥開做了詳細的比對和描述,誰的心裡不是跟點着根蠟燭一般,明亮亮的呢?當即接二連三的表示,這兩處傷口的深度,寬度,的確是不構成死因,是不會對墨念造成直接死亡的
許是仵作們的表態,讓春兒和斐素心此時不會被死死的定在“逆”這個無形的道德碑上,她們兩個不但抱在一起抽泣,就是墨言的神情也略略好了些。畢竟死人就已經是很悲劇的事了,若是真的是春兒或者斐素心殺死的墨念,那足以成爲醜聞,更讓墨家擡不起頭
古人常言:三代之內,無有犯案者,亦無再嫁之女,這才叫家門清白,家世乾淨,倘若是這對母女殺了夫與爹,這絕對是墨家擔不起的大事不但毀了墨家的名聲,就是對墨文也是有極大的傷害,因爲那會牽連其丟了考試的資格所以此刻當這對母女並非是害死大爺的人時,墨言的背後已經是汗溼一片,涼颼颼中卻使得他多少舒了一口氣略略緩和了些。
春兒和斐素心即刻被撇清爲非致死大爺的人,但並不意味着她們就無事了不管是一時衝動還是造假做局,至少是有傷害之舉,且此刻害死墨唸的兇手並未點出來,當下大家的視線撞在一起後,紛紛看向墨言同夜凰,顯然是等關於第三層創面的分析,而被說的有些亂的綴紅卻急急的開了口:“二奶奶,我先前聽你說的一套一套的,仿若你什麼都知道一樣若不是你是昨個上午纔回到江安的,我都還以爲你有份呢可你憑什麼就這麼肯定是你講的那般?”
夜凰笑了下,她知道綴紅是半道進來的,或許不知道前情,而看着那對抽泣的母女,她也知道有些話還是挑明的好,便大聲說到:“我先前說了,昨晚我和我家二爺毫無睏意,便在院中討論屍情,結果來了個人,那個人便是大嫂有道是兒是孃的心頭肉,大嫂愛女心切,怕春兒這輩子會毀了,便來向我們認錯,說是她殺了大爺可是屍體撒不了謊,我已經同二爺看到了創口並非一次傷害,便出言詐大嫂,而大嫂爲護春兒撒謊,也謊稱是自己有意將木屑敲擊進了大爺的頸子裡,我便就此問出她是如何移動大爺如何佈置假象大嫂已經站出來抗了全部,自然這部分沒有隱瞞說了實話,我卻反而藉此推斷出了真實的情況”
“推斷?”
“是,屍體雖然不會說話,卻可以表達出當時的情形如果真的是大嫂殺死的大爺再移動屍體佈置意外之局的話,那麼相信這裡的仵作早都會發現,因爲人死了,血液不在流,只有移動過屍體就會留下痕跡,屍斑也會發生變化,那是逃不過各位仵作的眼睛的而大爺身上並無移屍的痕跡,這足以說明,移動大爺時,大爺並未死而我之前也和大家講了創口的差別,所以足可見春兒同我大嫂的舉動並未對大爺構成致命傷害同時,我根據屍體的情況,已經可以得出當時的情況,加之大嫂的主動交代雖然將春兒隱去,有所扯謊庇護,但也等於是交代了細節”
夜凰說完看向了墨紀,墨紀此刻也出聲說到:“大嫂來找我們意圖是自首,以求包庇春兒,但夜凰已經發現大嫂說謊,在詐言問清細節後,我們反而沒說出來,我們選擇了等仵作聯合驗屍,而結果是,創口切開後,創面卻不止兩層乃是三層,而各位仵作也看得分明,對於大哥造成致命傷害的乃是第三創口,也就是說,第三個動手的人,纔是真正的兇手”
“那你們說,第三個人是誰?是誰害死了大爺?”綴紅出言急問,可夜凰看了她一眼衝其擺手到:“還請你稍安勿躁,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反而有問題要問春兒”
春兒還在和大嫂兩人摟抱在一起抽泣,畢竟前面嬸孃說的清楚,她不是害死她爹的兇手,這讓她本以爲是自己做下的事有了變動,她的淚一下就涌了出來,心裡竟有了一絲輕鬆,這輕鬆一上來,心裡反而不是滋味,因爲此刻她才明白,這個“兇手”她根本揹負不起,也根本不想背因爲她還是希冀着她爹會喜歡她,會疼她原來說什麼恨,說什麼惱,可到底那是她爹,她依舊是等着盼着的她爹的好,到底是喜歡着自己的爹的
而現在夜凰說要問她,這讓她有些愣,擡頭再看夜凰,隱隱覺得羞愧,因爲先前她還在怪這位嬸孃不理解自己不懂自己的苦,而實際上這位嬸孃卻把自己當事的掙扎說的是清清楚楚。
胳膊被推了下,春兒看向自己的孃親,斐素心伸手抹了下眼淚衝春兒努力的笑了下:“你嬸孃問你話,有什麼說什麼知道嗎?不準有半點假話”
春兒木木的點了下腦袋,看向夜凰,夜凰對她笑了下,卻轉頭看向滿屋的人:“我問話的時候,希望別人不要開口不管你處於什麼原因,都不要插話不要開口,否則,我會請二爺以試圖干擾證人爲由,判定她是涉案之人”夜凰說到這最後一句時,已經是看向了霍熙玉,而霍熙玉恰恰是擡頭,兩人目光一撞下,夜凰乃是一副嫉惡如仇的表情,而霍熙玉雙眼雖是死死的盯着夜凰,但到底人的身子還是微微晃了下,即便她很快掩飾了過去,以一副坦然之像面對,可夜凰卻知道她的“釘子”已經紮下了
“春兒,你能告訴我在你母親到你身邊之前發生的事嗎?也就是說,你當時是因何刺入的第一下?”夜凰看向春兒問出了問題,春兒倒是緊張的雙肩放了下來,輕聲地說到:“當時我只是氣不過,看到娘哭累了睡着了,可我心裡難過,想哭吧又怕吵到娘,但氣不撒出去又難受,便在娘睡着後,瞧瞧起牀去了屋外,想着一個人偷偷的大哭一場再說,所以出屋後我去了連廊下,想着不會吵到娘,但才哭了出來,卻看到了眼前有些花,我抹了把眼淚才發現是院口處有燈火,一時好奇就走了過去,而後……”
春兒說到此處忽然有了猶豫之色,她的眼更掃向了霍熙玉,而霍熙玉看着春兒,雙眼只有哀愁之色,那春兒抿了抿脣,垂下眼眸就要說話,夜凰急忙的開了口:“春兒,現在我們是在查你爹的死因,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爹到底是死在誰的手裡嗎?如果你不說實話,殺害你爹的兇手就會逍遙法外,別人就會說你和你母親是兇手,以後你和你母親會被人唾罵會擡不起頭,就是你的外祖父外祖母也只能看着你們流淚而不敢收留你們啊”
春兒的眼裡閃過了一絲驚恐,她轉頭看向了斐素心,輕聲問到:“娘,可是我,我不能讓幫我的人……”斐素心聞言看向了夜凰,夜凰對她點點頭,她便伸出手摟了下春兒的肩頭:“春兒,要說實話,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如果是我們的錯,被人家唾罵是我們應負擔的,可如果不是我們的錯,卻要爲她人承擔,這不應該至於你說的幫我們的人,既然是幫,那你顧慮什麼?有什麼說什麼,大家會看得清楚,她是不是在幫你,幫我們啊”
春兒聞言像是鬆了口氣,用力的點了下頭後就大聲的說道:“對,她是幫我的,大家會明白的”說着竟帶了一絲笑看向了霍熙玉:“我好奇的走出去後,就看到了表姑”
屋內的人都看向了霍熙玉,霍熙玉當即開口要說話,夜凰卻大聲說到:“玉表姐,請您噤聲,現在您不用急着辯解,大家會做出最公正的判斷的”說完看向了春兒:“你看到表姑,她在做什麼?”
春兒不覺有任何問題的回答到:“她提着燈籠站在院子口衝我招手,等我過去後,就說聽說了我和我娘今天被打的事,擔心我想不開來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於是呢?”
“於是我就給她訴苦了啊,嬸孃,表姑可好了,她疼我,知道我心裡難受,不但勸我要想開,還怪我爹太不珍惜我和娘,太不愛我們”說着一雙眼裡閃着感激之色的看向霍熙玉:“她還說,要是‘你爹有天死了,你和夫人就真的可以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