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不怪墨紀出爾反爾,這種事誰攤上都會崩潰的
明明已經得到答案,自己的妻子是皇上讓自己追查並送進宮裡的青鸞郡主,可是憑着對世間的一抹良心,憑着對夜凰的喜歡,他死撐着玩起“心照不宣”的手段,當自己是矇在鼓裡的“苦主”,無視了夜凰的身份,只一心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爲她找回失去的,讓她可以幸福。
可是接二連三的,小小妻子的各種表現時常會讓他詫異就說膽子吧,人家十三四歲的姑娘,正是羞答答說懂不懂的年紀,夜凰初識看起來也是那般,可等到離開了京城,整個就是一個囂張到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知少女更十分過分的挑戰他的尊嚴後來兩人在一起了,大哥糊塗做出傷害家人之事時,她竟然敢直接張口就罵,若論尊卑大小,她可是弟媳,怎麼就敢指着鼻子罵大哥呢?再是有理也不該那般,還完全感覺不到皇室之家的禮儀教導
按照當初羅鳴的說法,此人其實是個飛鞋郡主,囂張跋扈刁蠻任性的主兒他墨紀也最好心裡準備承受她的各種亂來,可她偏偏又理性起來,說話做事有一份這個年紀少有的成熟,更多的時候,那種冷靜和淡定讓墨紀他自己都會恍惚,是不是遇上了玩陰謀的好手他曾經找過理由,認爲她是一夜長大,太多的事經歷後出現的成熟,可是接觸下來,他常常會覺得是自己在哄自己不過問題不大,他也沒太在意,就當她老成,但是,京城夫子處的一場假意醉酒,他卻偏偏聽到了那人提到了她,更提到了她是衝着那顆寶石來的,他就糊塗了
他的骨子裡是願意相信夜凰的,但是像他這種早知人性,以利爲主的人,這警惕和防備的習慣也讓他多疑他在起初就懷疑過夜凰,但是樑國公圖不到他什麼,等到自己從那邊要來確認的答案後,他也徹底丟下了疑慮,但是一席話驚醒了他,他開始留神她,便發現她太多的表現,讓她真不像個郡主而且最關鍵的是,她還真對那寶石興致高昂於是他橫下了心,選擇相信夜凰,將寶石給了她他其實也明白,如果她真是爲了一顆寶石而來,那麼得到後就會離開的,可是他願意賭而答案是:她沒有離開,甚至終於突破了防線,同他有了肌膚之親
聽到的變成了謊言,他很開心自己的堅持,也很開心自己和夜凰能真心相待,但是,偏偏許多的小問題出現了,墨紀相信有苦衷有秘密,他可以堅持着不問,給她空間
可是……
當她說出大哥的死因不對,說她會驗屍的時候,他真的嚇傻了,他從沒聽說過堂堂郡主會驗屍而且她還一套套的,那副煞有介事的樣子,由不得他不信
當她拿着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專注的驗屍的時候,他頭一次發現自己並不瞭解夜凰,甚至很多時候,她佩戴的頭面珠寶,他就沒在妝盒裡見過當然,他是一個大男人,也不太關心這些,更沒特別在意,可是當他翻遍屋裡都尋不到那些奇怪的物件時,他開始在意了……
當她在大嫂來過後,對自己說出計劃安排,並把藍幫主同葉姑娘也招呼來分派任務時,他看着她口若懸河,看着她算無遺珠,看着她大膽假設……他覺得那個時候的夜凰纔是真正的夜凰,心思縝密,手段了得,冷靜穩重……他覺得這樣的她是讓他震驚,糊塗,並且陌生,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的內心涌着一絲欣喜,好似這樣的夜凰更加絢麗一般,於是對於案情的審問,他由着她做了主導,做了他該做的事,甚至在審問之後,他宴請衆人,說自己傷心過度,委內主事等等,寧可被大家在私下裡說他是懼內,也不想職責她的“喧賓奪主”……
他此刻已經明白“懼內”的另一個境界,那就是呵護與疼惜,只想讓她恣意,快活,只要自己能護着能圈着能包容着,那就無所謂,由她
可是……此刻積累了如此多的疑問他還準備忍的,但在審問途中,霍熙玉的神情令他覺得不是夜凰安排的那般,他在牢中見了等着審批的霍熙玉,在一番唏噓後,他問起了當時,結果斷斷續續的聽到了霍熙玉描述的靈魂對質,陰間等判,他一下就想起了自己曾經也去過那樣的地方
一想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要個答案,於是他發現自己的妻子似乎真的會某種異術,他想問但無時機,如今什麼都處理完了,這疑問卻在心頭涌着,迫使他終於開了口,而內心則是各種假設與難掩的期待。
墨紀看着夜凰的臉頰,看着她那雙眸子,靜靜的等着,他知道說與不說在她,若是她還不願說,自己也不能勉強……
“墨墨,你說這世間有鬼神嗎?”
夜凰終於開了口,墨紀的眼眨巴了一下,輕輕點了頭:“我信”
“還真難得……”夜凰輕語。
“子不語怪力亂神,若是讀書之時問我,我答曰:不信可是,我曾夢境裡去過陰曹地府,軒哥兒又忽然好了,玉表姐更說自己見到了閻王爺判命……此刻的我,又怎能不信”墨紀說着小心的看着夜凰,注意着她的神情,而夜凰呢,忽而抽了手出來,一撐身子坐了起來,身靠牀壁看着墨紀說到:“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墨紀一愣,繼而笑了下趟平的看着她:“不知這真假之差……”
“真話也許你會承受不起,我們可能無法攜手一輩子;假話呢,解決你心頭的疑問,我們應該可以繼續牽手。”夜凰說罷看向墨紀等着他的選擇。
墨紀的眉已經蹙在一起,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有那麼嚴重嗎?竟然會說到無法攜手?”
夜凰點點頭:“這事可大可小,不在意的也許會當個樂子,但我相信,一百個人裡難有一個不在意”
墨紀也撐身坐了起來,他看着夜凰深吸一口氣說到:“既然問了,我自是要聽真話的,不然問又何必?只是我的確在意你,這輩子都想牽着你過下去,所以……你應該相信我,對我有信心,倘若……我真的在意,你也要明白,因爲你,我會努力去不在意畢竟……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夜凰聞言衝着墨紀笑了笑,身子略微有點輕抖,她深吸兩口氣後,纔看着他慢慢言語到:“這本來是我一輩子都不會提及的秘密,我是打算帶到棺材裡去的可是墨墨,我不能讓你一輩子都帶着疑問,既然我們要在一起,你都讓我看到了真實的你,我也該讓你知道真實的我我是青鸞郡主,這沒錯,但是,我很特別……“
她捏了下拳頭,想着要怎樣說的簡單明瞭又不嚇人,而墨紀已經伸手拉上了她攥緊的拳頭:“我一直說心照不宣,就是猜到了你的身份,你不必緊張,對我要有信心”
夜凰點點頭:“我是有信心,但關鍵是,你真要抗的住那個,你聽過‘借屍還魂’吧?“
墨紀的手微微抖了下,但還是拉着夜凰的手沒放開:“你的意思是……“
“我的身體是青鸞郡主的身體,但是我的靈魂屬於我十年前,我到了這個身體裡,當時的青鸞郡主不過四歲於是我當了整整十年的赤(姓氏念ZI)青鸞,直到武王爺出了事,我被樑國公救下,這才做了她的養女,我喚做夜凰,但此名纔是我真正的名字,姓夜,名凰。“
話一旦說出來,那種緊張反而消失了,夜凰也不哆嗦了,反而看着墨紀,靜靜的等着他的反應。
墨紀的臉色有些發白,但整個人還算不錯,沒有大聲斥責她在胡言亂語,也沒鬧着抓妖怪,只是眉頭還蹙着的看着她,手已經抓着她的手,並未放開。
“你是哪國人?“過了陣子,墨紀開口詢問起來,夜凰眨眨眼說到:”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墨紀毫無反應的望着她,夜凰倒不習慣了,看着他正納悶呢,墨紀開了口:“你說什麼?世界?”
原來不是沒反應,而是反應不過來了
夜凰歪着腦袋說到:“我們現在在的這個世界,所謂的歷史,我通過翻書,知道以有記載的王朝更迭,有八個,年長的國祚有八百年,年短的也有二百年,三到四代人可我曾生活過的世界,歷史是另一番……”當下夜凰從夏商周開始簡單的提了下,尤其強調在哪個朝代人們的生活有怎樣的進步這麼一直說的就說到了新時代
“我就是新時代的人,我是夜姓家族的傳人,我在那個世界的職業就是法醫,法醫就是你們說的仵作,我之前拿出來的那些東西,就是工具”夜凰說着眼掃向墨紀抓着自己的那隻手輕聲說到:“所以說,我其實,是一個異世界的靈魂,借屍還魂活在了這個世界,我的鐲子,便是見證我過去一切的唯一物件”
墨紀的手沒有離開,夜凰凝望了半天也沒見他拿開,這才鼓起勇氣擡頭看向墨紀,而墨紀卻似傻掉了一般,完全呆住。
夜凰垂下了眼皮,輕嘆了一口氣開始等待,等待着墨紀消化,反應,等待着自己婚姻的未來的走向……
“夜姓家族傳人?你們夜家難道有什麼手藝?”也不知過了多久,墨紀總算開了口,夜凰眨眨眼:“有“
“是什麼?“墨紀好奇的追問,夜凰卻伸手摸了下腦門:”你對這個興趣那麼大做什麼?我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靈魂啊,你,你怎麼不在這個上面問呢?“
墨紀另一隻手摸了下鼻子:“我知道了啊,這有什麼可問的呢?另一個世界你大體也給我講了,問的再多也沒什麼意思,而且,你是異世界的靈魂又能怎樣?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你的靈魂就在這具身體裡,這不就足夠了?所以我關心這些沒什麼意思,倒不如問問你夜家的手藝是什麼,也許可以幫你把這門手藝發揚光大呢“
“啊?“夜凰當即覺得腦袋上一滴汗就下來了,而墨紀卻顯然興致勃勃:”快說啊,是個什麼手藝?“
夜凰撇着嘴的翻了個白眼:“土木工程。”
“恩?土木?蓋房子嗎?”
“咳……”夜凰的臉上紅了一下:“不蓋”
“種植草木?”
“不種。”
“那是什麼?”墨紀拉着夜凰的手搖了下,還真是興致很大:“究竟是怎樣的土木工程?”
“那個,我們這個吧,其實,就,就是……“夜凰看着墨紀那專注的樣子,一咬牙說到:”就是挖坑”
“挖坑?”墨紀愣了一下,繼而臉有不悅之色:“從沒聽說挖坑還有相傳的手藝的夜凰,你不能這麼耍我”
夜凰無奈的仰天吐了口氣:“大叔啊,我沒耍你啊我們那個手藝是要先挖坑的嘛”
“先?”墨紀偏了腦袋,夜凰垂下腦袋,一副死就死了的樣子:“對,先挖坑,再鑽道,而後……”
“什麼?”
夜凰伸手撓了下頭:“你應該聽過兩個頭銜吧一個叫,發丘中郎將,一個叫摸金校尉”
墨紀將這兩個頭銜唸了兩遍,忽而眉一高挑:“你們夜家難道是,是……”
夜凰看着墨紀那難以啓齒又一臉驚駭的樣子,終於是無奈的點了頭:“對,我們夜家就是吃這碗飯的,雖說上不得檯面,也實在不光彩,可到底是家傳的手藝啊要不然我也傳承不了夜家的血脈,哪來的御魂制惡的能力?”
夜凰當即就想給他解釋下自己這點異能,哪曉得墨紀忽而大笑起來,驚得夜凰以爲他受不了了,便急忙的要去點他,可墨紀卻一收笑容,一臉激動地說到:“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啊?”夜凰納悶的看着墨紀:“你想不到什麼?”
“我讀《奇異志》,其上有載,說一神秘族系,有聞金銀財寶之鼻,有鑽山撬地之力,更有御鬼壓惡之能,此等族系之人,最善挖寶識局,可將地下之寶而尋出一直以來我都以爲是杜撰,想不到真有此族系,而你更是這一族的族人夜凰,你真是我的福星”
“福星?”夜凰徹底傻掉了,盜墓挖寶,這可是挺“喪天良”的事啊,墨紀怎麼也是讀書人出身,再豁達也不能這麼看的開吧?也太愛屋及烏了
“當然是福星”墨紀激動的拉着夜凰說到:“你能找出地下寶藏,就能爲國庫填進項此番我去壽縣乃是去查扣下的人與地,爲國庫增稅,但要不傷自我而得利,就必須用計但法子是不錯,只能用一次,我也將將夠拿其做個功績,可是如果你能找出地下寶藏來,取其部分於大戶做餌,趨利者自會與我交易,兩者皆大歡喜,而且就算有人生惡,也等於是送給我把柄那我可就……”
墨紀沒再說下去,夜凰卻已經懂了,不但懂了墨紀的打算,更明白墨紀爲什麼會這麼“寬宏大量”敢情他把挖墳的和尋寶的弄混了此刻已經把她當成是以尋寶爲生的尋寶人不過夜凰也不會去扭這個錯誤的,因爲從結果來說,挖墳的和尋寶的都是一樣的
“你不會是要我去給你找寶藏吧?”夜凰乾笑着相問,腦子裡卻閃過了落鳳坡的那張圖,而墨紀竟衝他點點頭:“我還真有一張圖……的所有碎片”
“碎片?”夜凰詫異的苦笑:“你不會還指望我給你拼圖吧?”
墨紀笑了笑:“不用,這些年我也拼了個七七八八了,等整個圖拼好,我裱好弄成一張了再給你,你若能幫我尋出來,那可就太好了”
“這些年?難道這圖……”
墨紀點點頭:“我在夫子跟前讀書時,偶然得到的東西說來也是機緣所至,當時有場大雨,偏生夫子的書舍竟漏了水,我們這些做學生的,幫夫子整理書冊,壓平書頁,我呢,因爲學了夫子的裱褙之能,就幫其做些修補,畢竟有些書頁打溼後再幹,有所失豈料打整期間,發現有冊經書之間有些蹊蹺,透溼之下,竟隱約可見筆畫,我將書頁小心分離,從中竟取出了一些薄如蟬翼的絲絹碎片,而後我將整本經書小心找取,分離,復原,最後收集了四十多塊碎片,在復原期間,我看到有兩塊碎片上有註解,一個上面有個點,標識爲一個”寶“字,一個上面是一個印章圖形,那印章我查過,乃是齊國定安侯的私印”
夜凰在聽到碎片的時候,腦中就出現了《四十二章經》裡藏了藏寶圖的畫面,此刻聽到墨紀提到安定侯,立刻興奮的一拍墨紀的大腿:“建國寶藏”
墨紀立刻點頭:“你也知道這個?”
夜凰乾笑了下:“誰不知道這個啊,這位爺不就想篡位嘛,藏了一堆的寶貝,足夠開闢山河之用,只可惜,什麼都準備好了,他卻發現自己得了絕症,打算爲子孫拼吧,卻發現子孫壓根就不是自己的,一時惱怒,動手殺了全家,而後皈依了佛門等死,如今看來,倒把藏寶圖繪製出來藏在經書裡了”
“可不是嘛”墨紀笑看向夜凰:“說真的,這個,你行嗎?”
夜凰嘿嘿一笑:“明天晚上陪我去個地方吧?”
“哪兒?”
“落鳳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