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子慶

給衛希夷上課是一種享受,聰明認真還能有積極的反饋,這是太叔玉以前在給虞公涅講課的時候所沒有過的體驗。那一位能堅持聽起來不開口嘲諷就算不錯了。兩人一塊兒上課的時候,衛希夷自認是個蹭聽的,不喜歡虞公涅,她也很有分寸地不多加表現。現在輪到只有她自己了,可算逮着了拼命的學。

太叔玉開心過後,心頭一酸,覺得這個小妹妹過得太不容易了!恨不得對她掏心掏肺。都是付出,有回報的那個當然更令人喜歡。

理順了衛希夷要學的內容,又給她安排了“會客”計劃,太叔玉想起衛希夷的願望,小心地問了衛希夷:“能把當初變亂的事情講給我聽嗎?”

庚的耳朵支楞了起來。

衛希夷猶豫了一下,飛快地將變亂的事情講了一下,她也不曾見到羽的死,這一節便含糊帶過,自己經歷的事情卻都講得頗爲詳細。太叔玉聽得心裡沉甸甸的,心裡將許後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回。心中又升起一股驕傲來——我妹妹連發誓,都比別人大!

要實現誓言,就得有自己的勢力。可他覺得自己妹妹要做個國君那又怎麼了?那不是應該的嗎?一點都不出格!

以前心裡還牽掛着虞公涅的時候,就很關心衛希夷。現在在虞公涅身上放的關心大不如前,而衛希夷這麼受教,太叔玉的心也不知不覺地偏了起來。一拍書案,十分有氣勢地道:“來,南君對你都講過什麼,你還記得多少事兒,都說與我聽,我給你講講。容濯給你說過什麼,你們怎麼遇到的,也都給我說說,我看他說的對不對。”

他的經歷比容濯複雜得多,又領有封地,如今虞國內亂打成一盤散沙,名義上的共主虞公涅控制到的地方又少,“虞”現在只是一個曾經有過的地理概念而已。祁地儼然是一個國家了。領了一國,又在天邑做上卿,太叔玉的見識自然是優於容濯。非是容濯不能,實是因爲地位不同。

衛希夷複述的曾經的經歷,在太叔玉的解釋下,比容濯要更深刻些。在解釋的過程中,太叔玉自己也是豁然開朗的。他以前只想着如何養大虞公涅,讓他復國,爲此寧願爲申王做事,不去想太多。如今跳出迷瘴,再看舊日之事,又是一種感悟了。

待太叔玉停下歇氣的功夫,日已過午,天還沒晴。夏夫人親自帶人送來了熱食,還有這個時節極其罕見的新鮮水果。看到庚的時候,夏夫人還詫異了一下。庚洗得乾乾淨淨,安靜坐在那裡的時候也是個清秀文靜的女孩子——如果不看她右頰上那塊疤痕的話。

衛希夷拿了只果子,輕輕用力就給掰成兩半,夏夫人眼睛瞪得更大了一點——她小刀都準備好了,然而……夏夫人不由自主縮了一下脖子,又望望丈夫。玉叔玉含笑看衛希夷將手中的一半果子遞給了庚,也不阻止,夏夫人看他難得笑得那麼暢快,心頭那點“你有娘疼着,我夫君就這麼可憐”的酸意也飛了。還誇衛希夷手勁兒大。

衛希夷道:“是呀,以前總說要做將軍的,我都開始習武了的。”

太叔玉板着臉道:“做將軍有什麼好?你要更有志氣一點!”

庚咬着果肉,含糊地“嗯嗚”着,也頻頻點頭。吞下果肉,補充了一句:“你又不比那個女瑩差。”

【這就養熟了嗎?】夏夫人愈發驚奇,不過看看衛希夷的樣子,再看看丈夫其實很開心的樣子,她也得承認,她自己也希望這個小女孩越來越好。

衛希夷道:“不是誰比誰差,誰比誰好來着,以前我在蠻地,她就是君,我是臣,我承她們家的恩惠來着。她總說的,喜歡朋友就要跟朋友在一起,嫁同一個人,讓兒子們成爲兄弟。有好東西,她也總想分我一半兒。現在我遇到你們,她卻只有女君他們,我不能不管她的。”

太叔玉一拍案面,盤盞跳得老高:“同嫁的事情再也不要提起!”這是要我妹給她做媵妾?!做夢!

夏夫人的眉毛也飛得老高:“就是。”

“我現在知道了,”衛希夷鼓鼓面頰,“嫁人好麻煩的,整天爲家裡操心,我寧願娶一個。”

“噗——”太叔玉一口果肉全噴了出來。

衛希夷翻了他一個白眼:“幹嘛?”

“咳咳,沒沒,很、很好!”太叔玉贊同地點點頭,又嚴肅地講,“夫人辛苦。”

夏夫人嬌嗔地橫了他一眼,慈愛地摸摸衛希夷的腦袋,忽然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根本不需要什麼利用一個對虞公涅沒有好感的小姑娘之類的,只要有這樣的小姑娘在,丈夫的心情就會好,丈夫能看開了,一切自然就都不是問題了。

愛屋及烏,夏夫人也勉強關心了一下庚,笑吟吟地對衛希夷道:“醫工正得閒,讓他來給你的人看看吧。”

衛希夷笑道:“好呀,謝謝夫人。”

什麼夫人啊,你娘肯讓你叫我一聲阿嫂,夫君該樂飛了。夏夫人右手成拳抵在脣邊咳嗽一聲:“這就來了呀。哎,她的頭是傷了嗎?”依舊是對衛希夷講的。

衛希夷認真地給二人介紹了一下庚:“庚是我朋友哦,她很厲害的。”

太叔玉嗆紅的臉恢復了潤白如玉的顏色,感興趣地問道:“怎麼厲害的?”

“我喜歡她呀。”

太叔玉僵掉了:“就、就這樣?”

“對呀,”衛希夷笑眯眯的,“我喜歡的人都很厲害。”

夏夫人輕易地唱着反調:“如果不厲害呢?”

“那就變厲害好了。”

夏夫人與太叔玉面面相覷,同時朗笑出聲。童言童語,卻令人不由自主不想去嘲笑,偏想去縱容。

太叔玉笑道:“好,那就變厲害吧。”

夏夫人揉着笑酸的腮:“好啦,我去喚醫工過來。”

“夫人沒用過嗎?”太叔玉低聲問。

夏夫人眉眼含情:“我虧不了自己,你纔要當心。”話一說完,便掃見衛希夷雙肘撐案,兩拳支頤,好奇地看着他們。夏夫人臉上一紅,腳步輕盈地跑掉了。

太叔玉舉匙嚐了一勺湯:“味道很好,希夷呀,趁熱喝哦。”不自覺就帶上了誘哄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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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吃完,醫工也到了,看了庚臉上的傷,表示可以配傷藥,加速癒合,但是會留疤。庚倒是無所謂地聳聳肩,衛希夷也覺得傷能好就好,唯有太叔玉關切地問:“痕跡會深麼?”醫工道:“烙傷本就是最容易留疤痕的,又耽誤了上藥。”庚道:“能好就行。”

這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臉的樣子……太叔玉再看看衛希夷也一副不在乎朋友醜的樣子,只得歎服:“你們倆可真是配呀。”

衛希夷趁機問醫工,是不是麻雀腦可以治凍瘡的。醫工道:“是聞說有這樣一個方子。”

太叔玉笑着轉過頭來問衛希夷:“是不是要捉麻雀啦?”

衛希夷“嘿嘿”地笑了兩聲:“借您的弓箭用一用,我會射箭的。”

太叔玉愈發開心了:“是麼?那來。”親自領人去了自己的庫房,大方地讓衛希夷挑選武器:“你看中什麼,就是什麼,都是你的了。”

“呃?”

“挑啊,來我教你。”太叔玉今天是過足了做老師的癮,什麼樣紋路的弓好用,什麼樣的弦合適,哪種箭飛得遠……講完了弓箭再講刀、戈、斧、戟等,又一路說到了兵器鑄造時銅、錫的比例,又講解了這些兵器如何使用更省力。說得高興時執兵器比劃,還讓衛希夷試一試。衛希夷握着太叔玉遞過來的長刀,沉甸甸的,很有料,不由兩眼放光:“這個真好!”

太叔玉問道:“拿得動麼?”

“嗯嗯,正好。”

一路講下來,講的人不用擔心被中途打斷,直抒胸臆,聽的那個也是津津有味,興趣十足。太叔玉試了衛希夷的力氣,驚奇地發現她被養得很好,體力足、力氣也大,普通士卒舉起擺時都略嫌笨重的長戈在她手裡卻服服帖帖。如果不是因爲手還小,她應該還能拿得更穩。膂力很是驚人。

太叔玉嚴肅地道:“不可舉過重之物,哪怕勉力可以舉起。”語畢,拿起一隻箭袋,“它二十支箭也裝得,勉強也能塞進二十五支箭,如果一直裝二十五支箭,它就要被撐破掉。等你變成一隻大口袋的時候,再裝二十五支箭吧。”

衛希夷虛心受教,並沒有小孩子必要爭一爭志氣的模樣,太叔玉簡直不能更滿意,笑道:“走,看看你的箭法去。”他命人在廣庭上灑上一些粟米,冬日乏食的鳥雀不久即至。

衛希夷箭法還可以,固定靶準備十足,對付麻雀稍嫌不足。箭支飛去,擦着麻雀一邊翅膀射了個空,麻雀飛起,衛希夷嘆口氣,又架上一支箭,再尋目標。耳邊弓弦聲響起,卻是太叔玉一箭射穿了兩麻雀。對上女孩兒崇拜讚歎的目光,太叔玉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咳咳,說好了要給庚找藥的,就要做到呀。”太叔玉好心情地說。然而單膝着地指導衛希夷,怎麼射活物,怎麼判斷風向,怎麼判斷距離,不同距離的東西如何調整角度,以前屠維正在教授的時候被宮變打斷的課程,在天邑的雪日裡,被太叔玉接上了。

不多時,地上有了數只麻雀。太叔玉道:“好啦,這些今天夠了,趁熱用。來,咱們再捉點活的,留着換藥。”太叔玉想要安撫人的時候,只要有心,都會感受到他的體貼與周到。庚身上的刺也收起了起來,默默地向他行了一禮。衛希夷捏捏庚的手,擠擠眼睛:“很快手就不癢啦。”太叔玉命執事將醫工帶下去配藥,賞賜了一石粟。

接着,他親自領着衛希夷,在雪地上用短枝支起一隻竹編的笸籮,笸籮下面灑下了更多的粟米,短枝上繫了根細繩。兩人一起窩在臺基下的陰影裡,等着麻雀進到笸籮底下,猛地提動細線,幾隻麻雀被罩到了笸籮下面。

兩人潛伏了很長時間,太叔玉對衛希夷道:“鳥爲食亡。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取前須看有沒有陷阱纔是。”

“嗯。”

不多會兒,麻雀腦被取好了,配上了藥,熱乎乎地塗到了庚的手上,再用細麻布仔細包了起來。太叔玉又帶着衛希夷繼續捉麻雀,有時麻雀入內不深而驚走,有時爲等更多麻雀入內結果它們卻吃盡了粟米飛走了……

天色開始變暗的時候,太叔玉終於滿足地拍拍身上的殘雪,又給衛希夷拍打了一下:“好啦,今天在外面時間夠長的了,回來喝熱湯,回去要泡熱水,記得了嗎?算了,我安排吧。怎麼了?”

衛希夷呆呆地看着他,透過他的臉,想起了羽,她的姐姐也是這麼一直給她講道理,教她許多事,還細心地照顧她的。揉揉發脹的眼角,衛希夷認真地說:“我以後一定要照顧你的。”

太叔玉一天便沒有停過笑,又將她拎起來甩了好幾個圈兒。落地的時候,衛希夷道:“您不用這樣的,我哥哥的事兒,沒人怪您的。”

太叔玉心道,對你多好都是應該的。礙於沒有徵得女杼的同意,他老老實實不敢耍心眼兒,只是說:“你對庚也很好呀,爲什麼呢?”

“呃?”

摸摸衛希夷的頭,太叔玉道:“我們希夷值得最好的,明天我要處置封地上的事情。”

衛希夷懂事地點頭:“嗯,那我教庚認字去。”

“我說,你跟着我看,看看國君要做什麼。”

“咦?”

“光聽別人說,能學到什麼?有些人,要自己看了,乃至做到,才能明白。”

“好!”

下雪天,太叔玉在龍首城裡就閒了下來,他所司之職近期沒有大事,要關心的是封地上的防雪災的諸多事宜。今年天氣反常,夏秋多雨水,冬天更冷了,初雪的時候就現出了一點苗頭,太叔玉早就着手處理封地上的庶務。原本他是將虞公涅帶在身邊學習的,奈何虞公涅不肯入戲。,衛希夷聽得用心,太叔玉愈發滿意。

次日,太叔玉處理政務的時候繼續帶着衛希夷,兼或講解些天文地理、氣候物產。

如是數日,雪早停了,天邑城的主幹道也被清理乾淨了,太叔玉安排的人傳來消息——明日王要召車正,大約是商量着新王后車駕等事宜。太叔玉當即往西庭去見女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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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杼在做針線,受到兒女亡故的打擊,她鬢邊有了明顯的白絲,眼神也比一年前略差了一些。針線做得略慢,針腳依舊細密而規整。在做的是北方正旦時常用的用來裝香料的荷包。富貴人用來裝香料,沒有香料的貧苦人也會碎布拼縫小包裝一些乾果來給孩子打牙祭。

這小小的一隻針線活,又承載許多爭鬥——誰的香料更名貴,誰的樣式更別緻,誰的刺繡更精美,誰的乾果更好吃,哪個青年佩帶的是美人的饋贈……

踏進室內,太叔玉的心便砰砰地跳了起來,他是何等人?眼尖而心明,一眼掃去,數一數,潔白的作襯的麻布上打了五個樣子。難得心裡掰了一回手指頭,一、二、三、四、五,全家五個主人,有我一個!有我夫人一個!

太叔玉樂顛顛的,說話帶着笑音:“外面的消息,明日車正要入宮,他看不了他的府上,到時候,隨您施爲。”

樂成這樣了……真是慘不忍睹。

女杼面無表情地表示她知道了,又嘆了一口氣,將麻木往前推了推:“老了,做不動活計了,只能做些小件了,太叔選一個吧。”

太叔玉看哪個都好看,猶豫了很長時間,最終看上了一個用炭條勾出花朵樣子的,伸出修長的手指一點:“這個好不好?”

女杼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太叔玉見她沒有生氣的樣子,便講了今天與衛希夷授課的事情,着實誇讚了一番。女杼微側着頭,眉眼間有一絲疑惑:“你這樣做得很好呀,怎麼虞公反而不肯聽呢?”

這真是一個無解之謎!

女杼續道:“驟然冷落,大寒大暑,易生病症,對你不好。”

太叔玉被關心得骨頭都輕了,忙說:“我有分寸的,您放心。”

女杼閉嘴不說話了,似乎有點惱火,開始送客。

太叔玉知情識趣地走掉了,臨走前又說了一遍:“明日備好了車駕,我來奉您出行。”

女杼不理他了,太叔玉笑吟吟地去尋夫人說悄悄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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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出行這天,一大早,太叔玉便親自安排了車駕,火盆等物俱備,衛應打瞌睡的小被子都給準備了,端的是周到仔細。行進的路線也安排好了,保證不會出現上次行程被女息打斷這樣的事情。

一路果然走得十分順暢。

到了車正府門前,門上僕役不敢阻攔,唯有一老執事苦兮兮地上前對太叔玉道:“上卿,敝家主人並不在家,家中只有女眷,可不方便。”

“女眷怎麼了?”太叔玉一撇嘴,“哪裡來的這般奇怪的說法?”誰家女眷不能見人呢?貴婦貴女,不喜被庶人奴隸偷窺是真,見同樣身份的客人,如何不能?

老執事一臉愁苦的模樣,扎着兩臂:“上卿見諒。”

硬闖確實不雅,太叔玉皺皺眉,搬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底牌:“夫人——”拖長的調子,帶着幾分戲謔的味道,能將戲謔的表情做得令人不覺得冒犯,太叔玉果然還是那個天邑城裡口耳相傳的美人。

夏夫人下了車,自己不講話,命侍女上前與老執事對峙。侍女頗得夏夫人真傳,提高了聲音問道:“我們夫人登門拜訪,府一個能見人的女眷都沒有了嗎?”

老執事一口老血哽在喉間,苦哈哈地收回了扎着的胳膊:“您請,貴客請。”拼命使眼色打暗號,讓人跑去找太子慶回來救場。

太子慶如今做了車正,府邸自是不如南君之宮城,比起太叔玉的府邸也要小上許多,倒是收拾得整齊極了,他家裡的樹都長得一樣高,樹冠也剪得一樣大小。兩面迴廊上掛的鳥籠都是對襯的,奴隸下僕的衣飾、髮型也都是一模一樣。

太叔玉歎爲觀止,他自認自己的府邸、在祁地的宮殿已經是打理得規整的典範了,不想車正比自己還要……整齊。恐怕申王的宮殿裡,也不能做到如此整齊劃一,至少女奴們的裝飾是做不到的。

到了正室坐定,太叔玉夫婦尊貴,被老執事讓了上首,太叔玉道:“我夫婦今日只是陪客。”讓女杼往上面坐,女杼只是隨意揀了下面的一張座席坐了,太叔玉無奈,只得在上面坐了。衛希夷有點緊張地握着庚的手,小聲說:“小公主人很好的,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左等右等,當門口出現兩個剪影的時候,衛希夷一下子直起身來。來的是許夫人與女媤,不但沒有許後,連女瑩也不曾出現。衛希夷菱脣微啓,看了庚一眼:“不是王后,是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庚冷靜地道:“車正軟禁了他的母親。”

“咦?”

庚皺起眉頭道:“他的母親很不好,不想放出來吧。那個小公主,是小孩子,不讓出來也不算錯。”

許夫人也衰老了許多,與女杼見面之後,兩人四目相交,許夫人不由苦笑:“再沒想到還能有再見之日。”

女杼打量着這二人,許夫人憔悴,女媤也沒有青春少女的活力了,滿目哀婉之色。待二人坐定,女杼才緩緩地道:“早該來拜見,總是有事耽誤,太子也不肯見我們。夫人還好嗎?”

許夫人露出一個遲滯的笑來:“車正視我如母,並沒有什麼不好。只是,再也不能回去啦,看不到兩個孩子了。”王子喜與羽照蠻人習慣便是成婚了,許夫人並無多少責怪之意,只是哀嘆。女媤端端正正坐着,唯有眼睛裡透出一股哀愁來。

女杼詢問許後,許夫人與女媤還未開口,老執事便說:“女君病了。”

自來天邑,他的母親就不見客了,但是請罪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出來了。

庚悄聲對衛希夷道:“假的。一來就說病,不見客,請罪的時候還好好的出來,請完罪又病。推辭生病不見客,是天邑的套路。”

真是童言無忌!老執事雖老,依舊耳聰目明,不免一臉尷尬。夏夫人臉上的笑意一閃而過,她找到了庚的正確用法。

正在尷尬時,遠遠地大門處傳來了一片嘈雜的聲響——太子慶回來了。

太子慶在天邑自然不再是太子了,他拋棄了父親的國家,也拋棄了姓氏,因爲做了車正,便姓了車。現在或許稱呼他爲車慶,更合適一點。衛希夷之前見過他,在南君的宮殿裡,太子慶是意氣風發的,到了這裡,卻有一股奇怪的感覺。以前太子慶對衛家還是頗爲客氣的,現在正眼也不瞧一個。

直到太叔玉起身與他見禮,衛希夷才恍然大悟——他這不是在學太叔嗎?

從衣飾到舉止,再到講話的節奏,車慶都在極力模仿着太叔玉。遺憾的是,太叔玉自己開始有了些微的變化,車慶還在模仿着當初的那個太叔玉。

兩人見過禮,賓主坐定,許夫人便帶着女媤離開了。太叔玉大大方方地、坦坦蕩蕩地無恥着:“我奉王命看顧鋥之遺屬,女郎心念舊友,雖知車正有顧忌,還是強行登門了。”

車慶眼睛在女杼母子三人身上掃過,十分地冰冷,他向以太叔玉爲偶像,對太叔玉的態度倒是十分禮貌:“上卿見諒,舊事不過是一場大夢,僕不願再提。”說話間,看了衛希夷一間,目光柔和了一點,似乎對她印象還是不錯,額外講了一句:“什麼故友,什麼舊主,都已灰飛煙滅,忘了吧。原就是僭越之事,如今該回歸正途了。阿瑩也不是什麼公主,不過是車正的妹妹而已,我也不是太子,只是車正。如今大家都在天邑,你非我之臣,我非汝之君。以後請喚我車正,至於阿瑩,就是阿瑩,不是公主,天邑的公主是王的女兒們,不要爲阿瑩惹麻煩,也不要爲你自己惹麻煩。”

原本是爲了解決君臣舊誼而來的女杼與太叔玉都怔住了,庚也有點犯傻。

這三個都不是會爲這等事尷尬的人,庚繼續面無表情蹲在衛希夷身後,警惕地看着車慶。女杼繼續面無表情,一點也不覺得是被冷落了。唯有太叔玉打通了任督二脈,臉上微笑,眼中帶點嘆息之色:“何必如此絕情呢?”

車慶嚴肅地轉過臉來問女杼:“聽說媼本是北人南徙?”

女杼看了他一眼,沒否認。

車慶壓抑着爆發的情緒,字字噴火:“媼當知北地情形,看到蠻人那個‘王城’那個‘王宮’,那個‘王’與‘王后’,我這個前‘太子’,是不是在發笑?看看天邑吧,這纔是真的王城!一生能有多少年?我在一個謊言裡活了二十載。我的母親告訴我,許國上邦,告訴我是人上人!到了許地,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到了天邑,我又看到了什麼?!我的衣飾在他們面前比逗笑的侏儒也不好上哪怕一點,我的學識全是經過修改的,說出來惹人發笑。我在謊言裡活了二十年!”

車慶深喘了一口氣,問太叔玉:“拋棄謊言,很絕情?”又對衛希夷道,“阿瑩還在做着夢,我得讓她醒來!你也是,醒了吧。”

衛希夷要說話,被庚拉住了袖子,用車往後拽:“別理他!”衛希夷掙扎了一下,庚道:“被人討厭的話,我來講就好了,”然後大聲說,“你享受了二十年!覺得他們錯了爲什麼不去糾正,卻躲到了這裡?”

車應倒吸了一口冷氣,送客了。

庚小聲抱怨:“真是輸不起。”

夏夫人險些當衆笑場,小妹妹真是揀了個寶貝。身爲中土之人,蠻夷向化,夏夫人與有榮焉。僭越之人衆叛親離,也不能讓她覺得不好。然而車慶委實無情了些,又不給太叔玉面子,夏夫人提起裙襬就站到了丈夫一邊。

一行人再無牽掛,出得門來,女杼領着兒女在門外又行一禮:“既然車正不再要君臣之義,就此別過。”她做事,是萬不肯有疏漏把柄在的。

回到車上,除了衛希夷還在爲女瑩擔心,餘人皆是開懷,庚作了個深刻的總結:“他們沒有擔當,哪怕還妄圖差遣你們,都不能理會。”

衛希夷犯愁道:“可是不知道小……阿瑩現在怎麼樣了呢。”

太叔玉心情不錯,拍胸脯保證:“這個交給我了,總讓你們再見一面的。倒是公子先那裡,比見車正的妹妹還要方便些。”姜先母親要嫁,姜先的活動也自由了許多。太叔玉不賣關子:“明日我向王進言,讓公子先多出來走走,看看天邑之繁華壯麗,以收其心。”

安排得挺好的,衛希夷心情好了一點兒。這份好心情只持續到車子停在太叔府門前,在那裡,虞公涅立在門口,手執長鞭,虎着臉等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慶也是個可憐的娃啊……整個世界觀都碎了。

雞崽在後臺跳腳,表示想出場。作者本人表示也很懵逼,爲了給他刷存在感,第一章就給他排戲,結果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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