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離幽幽地盯着莫輪迴,一言不發轉身一步躍向流雲殿。
莫輪迴嘆氣緊緊跟在段離身後,身爲龍虎道宗在江湖的代言人,即使一心求死,也不可以被人看到,以龍虎道宗那幫變態,整個天下都在心中運轉,甚至可以駕馭日月光輝瞬息天下。洞簫微顫,莫輪迴伸手握住一團月光往空中一撒踏着月光走在段離身後。
月光冰冷,可月下人仍然無意休息,雲路手指逗弄着架上的鸚鵡,心思卻飄忽到了二人的歡愉時光,微微一嘆,自己只是他所救的萬千之一,又何足掛齒。只當他忘了吧!伸手解開鸚鵡腳上的金鍊,雙手往上一送,撲棱着翅膀的鸚鵡撲滅了桌上的燭火,彷彿撲滅了最後的奢望般,她無助地坐在桌前,雙眼無神地看着前方。
憶情方悔緣晦淺,羅堂紅妝君子笑。
暮前櫻柳翻飛雲,莫笑人間無癡情。
看着雙眼無神的雲路,段離驀然感到一陣心痛,推開了小窗,雲路仍然只是低垂着頭,段離心痛地摟住她,雲路身上並不是那身宮裝,而是一身簡單的粗布葛衣。臉上並沒有施加粉黛,一切仿若天成。
段離輕輕抱起她放在了牀上,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臉,陡然臉色大變。低聲道:“莫輪迴,快來幫忙。”
段離說着合上了雙眼,體內的黑色真氣又從體內冒了出來。莫輪迴踩着月光走了進來,看到段離滿身黑氣的樣子皺眉:“不是說要你平心靜氣才能恢復嗎?幹嘛把長生訣運轉到這種程度?”
段離指着牀上的雲路,急道:“快看看她,你的一術輪迴,一世輪迴快點用啊!”
莫輪迴伸手按在雲路的脈門,片刻擡手說:“內息正常啊,沒有任何對內力產生不良反應。”
段離看着雲路說 :“不可能,對了!她以前也有內力,不可能對你的內力沒反應的。”
雲路當年也是西夏的一大高手,在針對西夏九天一役中大放異彩。被段離擒住後,自封丹田,如同普通人一樣,生活在勾心鬥角的宮廷之中。
莫輪迴聽到雲路以前也擁有內力,皺起了眉頭。內力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因爲體質不同,每一個人的內力都不同,段離的生死之名可見內力屬於生死兩種極端,莫輪迴的術輪迴也應該屬於這一分支,但每個擁有內力的人內力性質不同,所以灌輸內力過程中都有一定阻力,莫輪迴在用內力“看”雲路體內時,毫無阻力,通暢到“毫無秘密”可言。
段離說:“給我半個時辰,我恢復到最好的狀態,再看看。”
莫輪迴遞上萬物生,說:“既然如此,那就快點,萬物生是我輪迴一脈最好的藥了。”
段離一口吞下,消化藥力,運轉長生訣,一團團碧綠的氣體從宮闕周圍涌入段離體內,身體上白光閃動,段離體表不再有黑氣冒出,臉色越來越好了。半柱香不到,段離睜開雙眼,說:“差不多了,輪迴,我們試試吧!”
莫輪迴一臉凝重地說:“好,盡人事,聽天命。”
洛陽,自古繁華的一座城市,一個灰衣男子揹着一柄刀,一柄如天涯般寂寞,如海般湛藍的刀,微白的長髮從斗篷中露出少許,右手把玩着一柄小刀,左手牽着一個七八歲的少年。少年明亮的雙眸純澈,呼吸綿長,右手上繫着一條絲巾,纖細的十指沒有一片老繭,但有一
股本能的殺氣縈繞。兩人走得極慢,終於停在了一扇硃紅色的大門前,灰衣男子伸出右手,手上的小刀詭異地在擡手間消失,擡手在門上敲了起來,毫無規律地敲擊着一點。灰衣男子感到了男孩疑惑的目光,回頭笑道:“憶情,這裡就是你父親的聽雪樓,五年前我帶你走時,這裡還只是一個小院子。”
少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一陣急跑聲響起,硃紅色的大門被拉開一條縫隙,見到灰衣男子後,正要閉門,灰衣男子右手按在了門上,微微用力硃紅色的大門被徹底推開,小院內一片黑暗,灰衣男子對着少年說:“刀道一途,天分重要,但一柄好刀也十分重要,”少年似懂非懂地點頭跟在灰衣男子身後。
小院內到處是殘缺的兵器,未乾的血跡,一股嗆人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灰衣男子低頭看少年,少年面色不變,雖然眉眼中有一絲厭惡,但依然不停腳步,心中微微讚歎:時不待我啊,若非他的體質太差,天下刀道定可揚名立萬。
一個豪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少年擡起頭,一個終生不願忘卻的身影印在眼中:紅色的披風,白色的單衣,略顯瘦弱的身體一手握酒,一手攬月,深邃的雙眼中藏着無盡的憂愁,而他頭頂上五尺左右掛着一塊牌匾:聽雪樓。
灰衣男子笑道:“蕭逝水,還是一如既往的豪放不羈啊!”蕭逝水看了看少年,並不回答灰衣男子的問題,輕道:“憶情,上來吧。”
灰衣男子擡頭看着蕭逝水說:“我的來意,你知道嗎?”
蕭逝水說:“應離愁,十萬兩的花紅,我是不會放過的,你想去救顧羈就自己去吧!把憶情留給我。”
灰衣男子也就是應離愁皺眉說:“爲什麼不讓我們上樓?”
二樓與一樓相反,只有一柄刀,一柄悲情的刀,只有一個人,一個斷腸人,現在又多了一個孤寂的魂,蕭逝水不再望月,回頭看着自己的兒子輕語:“憶情,拜祭你娘。”
蕭憶情低頭站在白燭前,面前是一個靈位,上面寫着:愛妻夕景之靈位。靈位前橫放一柄刀,一柄如秋水般明亮的刀,一柄無鞘的刀。上面有兩個纂體:夕景,景字右側生生流下了淚痕狀的東西,夕景也就變成了夕影。蕭憶情站在靈位前,一言不發。
蕭逝水看着一臉淡然的應離愁,說:“你南下是爲了?”
應離愁看了看蕭逝水說:“你兒子蕭憶情今年多大了?”
蕭逝水老臉一紅說:“應該,差不多,也許八歲了。”
應離愁說:“當年,你我的約定,還記得嗎?”
蕭逝水柔和的目光變得犀利了起來說:“當然記得,可我妻子還是死了,你找的七日焚情花,她到死都沒看到。”
應離愁微嘆一口氣黯然道:“世上有很多事,即使是步入神話的我都無法辦到啊!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蕭逝水問道:“你來找我只爲了刀君顧羈?”
應離愁說:“當年,欠你們夫婦的承諾我恐怕無法完成了,憶情是個好孩子,可惜我與他即將緣盡。”
蕭逝水說:“和你的天下刀道有關?”
應離愁說:“不錯,天下刀道的發展太快了,在北原幾乎人手一刀,可沒有一個高手。劍道之中幾乎無一庸人,只要出世便可震驚天下。”
應離
愁又換了口氣說:“我與餘悲歡每隔十年便有一次決鬥,期間如有精進,也可去討教一二。”
蕭逝水閉着眼睛問:“一生難得一知己,你還有一個可以爲之奮鬥的目標,可我呢?唯一喜歡的人死去,若不是還有憶情,恐怕我真的會求死。”
應離愁問道:“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蕭逝水長嘆一聲說:“我這北原太子明顯不如李唐北主的權力大,去了一次長安,只想看看武林盟主的相貌,結果回來後,李唐以此爲要挾,沒辦法的情況下,我逃了,逃到了這裡發展起了聽雪樓,幹起了殺手勾當。”
應離愁說:“罷了,刀君的命就看你了,要殺要剮隨便吧!你兒子從明年開始可以學刀了,你自己看着辦吧,我的刀不適合他!”
蕭逝水回頭看了看蕭憶情略顯瘦弱的身影,說:“刀麼?夕影就給他吧,終有一天他也該向北方揮刀。”音調有一絲抑制不住的憎恨。
與北方相反,南方不論何時都不乏才子佳人,一個青衣男子握着一柄劍坐在石梯前,擡頭看了看日光,站起身看向東南,半柱香以後男子並沒有一絲惱怒,身旁一個小童枕着手睡着了,遠處一個灰衣男子一手握劍,一手牽着一個紅衣小女孩,走近了,小女孩放開手,灰衣男子一手握劍一手提鞘身法詭異地靠向了青衣男子,青衣男子的劍並未出鞘,簡單地向上一擋,握劍的手微微向下一傾,劍舌舔不住那股孤高的劍意,劍鋒滑了出來一部分,青衣男子在劍鞘上一拍,灰衣男子的劍上出現了圈圈裂痕,灰衣男子果斷撤劍,扔在了地上,說:“餘悲歡,你果然有資格與我舒血薇比劍,讓你見識一下傳說中弒主的血薇。”
灰衣男子手中的劍一陣驚顫,餘悲歡收劍歸鞘,灰衣男子手握一柄鮮豔如血的短劍,如如薔薇般綻放的劍。餘悲歡看着舒血薇的血薇劍,緩緩抽出自己的劍,笑着說:“你的血薇已然出鞘,那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浮生劍。”
浮生劍,那是一柄紫金色的劍,也許根本不能稱之爲劍的劍:尊貴的紫色縈繞着金色的雲朵,一個巨大的神明張開雙翼享受着衆生膜拜,神明之下是如雲的衆生披堅執銳直對着劍尖,彷彿兵鋒所向,有死無傷,一股凌利的殺氣翻涌。
餘悲歡冷冷地說:“十年之前你因爲血薇劍,叛出我拜月教,如今我以拜月教大祭祀的身份對你進行審判!”
舒血薇微嘆:“原來你一直不肯釋懷,我想你的劍道好久不曾進步了吧!”
餘悲歡說:“不錯,我的劍道不曾寸進,對於和應離愁的對決我一直憂心忡忡,身爲天下劍道榜上有名的人物,你說說我該怎麼辦?”
舒血薇收劍,說:“你全身毫無殺氣,怎麼可能會殺我,再說當年如果不是我叛出拜月教,那個俠以武犯禁的時代中段離會會對拜月教下殺手吧!”
餘悲歡悲慼道:“是啊,你的犧牲確實很大,當時你已經是半步神話的大人物,而我已經是神話,與段離搏鬥三天三夜,我也只是在心境趨於完美,領悟人間有劍的道心,做上了大祭祀。而你卻闖出了血魔的名號。”
舒血薇微嘆一口氣說:“你的天分萬中無一,我本來就不如你,這次我求你殺了我。”
餘悲歡奇道:“我對你已經釋懷,不會殺你,你又爲何求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