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賬本被摔在了書桌上!段離看着遠方,說:“你們到底是什麼組織?可真無恥啊,讓朝廷從內部開始腐敗,然後呢!大軍壓境!天下唾手可得!”
看着段離頭上纏滿了藥膏的樣子,柳杏偷偷的笑了一聲,又出去看醉醺醺的李原。
長安,李羽塵一個人握着自己的長劍,走在了大街上。和一般江湖俠士一樣,灰色的衣衫,用青布包着的武器。大街上一片寂靜,而李羽塵對面站着一個白衣男子。白衣男子面對着他,身材瘦弱,手中握着一本書,從側面看似乎寫着三個字:生死簿。
白衣男子帶着一張面具,極爲普通的面具。可在李羽塵眼中,那堪比索命的惡鬼,白衣男子戴的恰巧是天師鍾馗的面具,面目猙獰。
白衣男子說:“李盟主可知道在下找你有什麼事?”
李羽塵笑着點頭說:“被判官找上門了,還能有什麼好事不成?”
白衣男子訝異,說:“我不是判官,不過我找你確實沒有什麼好事!”
李羽塵提起右手,在揹着的揹包帶上拍了一掌。嘩啦啦的一聲,一柄紋着金龍的劍落在了身後的左手。挽了一個劍花,李羽塵輕道:“你不是判官,膽敢冒犯我!真以爲我李羽塵的武林盟主之位是徒有虛名?”
李羽塵的劍未出鞘,一股劍氣已經席捲四周,白衣男子撓了撓頭說:“貌似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姬浩然!”
姬浩然!一個固執地認爲世間存在浩然正氣的男人,即使身邊再黑暗,只要他心中仍然堅定不移着他的信念,那麼一切都還有轉機!機緣巧合之下,他加入了征討西夏九天的組織,再次出現時,他不再懦弱,變得極爲風華絕代!
不再要求別人和他一樣信仰浩然正氣!
他開始審判黑暗!即使一次次碰壁,一次次失敗,他仍不改自己的目標。
佛門之中有一句:佛渡有緣人。只要有緣,衆生可渡!
姬浩然不同,他看到的都是黑暗,厭惡的也只是黑暗。佛渡有緣人,渡的是擁有佛性的有緣人,沒有一絲佛性的話,佛也難渡。
姬浩然是一個冷酷的人,也是偏執到了極點的人。爲了自己所謂的浩然正氣,不惜加入地府,以判官的身份遊蕩在世間。審判世間的罪惡,一切的晦暗。
李羽塵停下了,劍還是沒有出鞘,高手對決雖然是一瞬間,但是動手之前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裡他們在蓄勢,在尋找破綻。姬浩然三個字代表的什麼意思,李羽塵一清二楚,畢竟也算是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對於姬浩然的那一種偏執,李羽塵沒有任何辦法!
擡頭。看着近在毫釐的“天師鍾馗”,李羽塵直接擡手把姬浩然頭上的“鍾馗”摘了下來,問道:“加入地府,你別的學不會也就罷了,爲什麼只會和他們一樣,裝什麼神秘?”
姬浩然頭上戴的“鍾馗”被摘下了下來,陽光雖然並不算太刺眼,但姬浩然還是向着陰影處縮了縮。李羽塵問道:“你戴着這個有多久了?”
姬浩然說道:“從九天回來以後,我就沒有摘下過這個面具。”
李羽塵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何等的偏執,九天一役,已經過去了至少九年,而他戴着這個“鍾馗”面具整整九年,李羽塵問道:“你爲什麼非要戴着?用你原來的面目不可以嗎?”
姬浩然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知道我們攻打九天時,我爲什麼是第一個被抓嗎?”
李羽塵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姬浩然冷聲道:“因爲他們認爲我不是一個男人,騎在戰馬上也沒有任何威脅,所以我是第一個被抓的!”
李羽塵揉了揉眉心,說:“你被抓了以後,不是隔了一夜就把你救了出來?”
姬浩然露出一絲猙獰的表情,說:“是啊,第二天就把我救了回去,可是我在九天大牢裡待了整整一夜,一夜之間受盡屈辱,被他們當做是女人,你明白我的感受嗎!我只想把他們全部殺了!”
李羽塵嘆了一口氣,說:“對不起,當時怪我,如果不是我的話,你都不會去參加九天一役!”
姬浩然擦去了眼角的眼淚,說:“其實,但也應該謝你,如果沒有那些屈辱,恐怕我也沒有決心去加入地府,做判官了!”
李羽塵問道:“那你找我是爲了什麼?不會只是敘舊吧!”
姬浩然擡頭看了一眼李羽塵,說:“我要你手下的一個人,他觸犯了我的浩然正氣!必須死!”
李羽塵問道:“他是誰?你說就行了,我一定給。”
姬浩然說:“既然如此,就把你給我吧!身爲武林盟主,你不問世事多年;身爲李唐之主,你同樣頹廢不堪。導致上樑不正下樑歪。亂朝綱,惑天下,你纔是一切罪惡的源頭!”
聽到姬浩然煞有介事地要抓自己“歸案”,李羽塵哈哈大笑,說:“我?身爲武林盟主,不問世事?天下如何管理,你懂什麼?我身爲李唐之主,頹廢?御下之道你懂多少?”
姬浩然說:“我不懂!我也不需要懂!你亂了這天下的規矩,我便要審判你!”
李羽塵問道:“你確定?”
姬浩然點頭說:“我必須如此!你當初不該和段離搶武林盟主之位,你和他差距太大!”
李羽塵眉頭一皺說:“不錯,我確實不如段離,可是他創辦了地府,不也同樣沒有管理過一天!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的無能?”
姬浩然說:“廢話少說,你可否願意接受我的審判?”
李羽塵抽出紋滿金龍的劍,說:“此劍名爲:龍泉。出鞘有龍吟之聲。”
姬浩然嘆了口氣說:“我本不願出手,既然你逼我,那我就破一次例吧!”
姬浩然把手中的生死簿插到了腰後,一隻巨大的筆落在了手中,姬浩然輕道:“此乃判官筆。”
李羽塵的劍在微微顫抖,似乎不願出手,可偏偏劍出了鞘,不見血不收。姬浩然的判官筆握在手中,筆尖正對着李羽塵,二人眼中似乎都在不斷蓄勢,準備着雷霆一擊。
李原兩眼泛紅,躺在牀上,看着柳杏在桌子上熟練地磨着藥粉。沙啞地問道:“柳杏,咱們回來了?那個紫薇呢?她去哪了?”
柳杏伸手在李原頭上一摸疑惑道:“沒發燒啊,怎麼在說胡話?看來噴火對人有一定傷害!”
噴火?
李原一聽揉了揉頭,疑惑道:“那也不對啊,我記得我噴出去火以後,紫薇她還在啊!”
柳杏臉色一變,說:“那個紫薇是誰啊?從你一醒來到現在,一直都念叨這一個名字?”
李原看着一臉疑惑的柳杏,說:“你就別問了,反正以後見到她趕緊跑就對了!”
柳杏伸手摸了摸李原的嘴脣,說:“以後注意一點,要不是你噴的時間比較短的話,恐怕嘴上不止是一片漆黑了!你先躺一會,我去找點藥。”
柳杏纔剛拉開門,李原突然問道:“柳杏,呃,那個劉杉去哪裡了?怎麼一直沒見?”
柳杏難怪期待地回頭看着李原,聽到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氣急敗壞地說:“我不知道,你,你氣死人了。”
看到柳杏狼狽不堪地走了,李原想咧開嘴笑一下,可扯到了嘴上的那一片焦黑,不由得倒吸了一陣涼氣。
段離嘆了一口氣,有一絲憤怒地再一次打開了賬本,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打開了。沒過多久,段離黯然了,這個賬本幾乎記載了所有的貪官污吏。可惜記載了所有的貪官污吏,卻沒有說他們的錢是從哪裡來的!也沒有說他們的錢去了哪裡!似乎錢只是在他們手上放了一會,便不見了!
劉杉揉了揉眉心,一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紫薇爲什麼會離開,甚至連同自己的目標都沒有要,離開時似乎毫無壓力,甚至還敢在段離面前挑釁!紫薇還真的是當年那個茫然無助的小姑娘?
權力,可以使人有責任感,也可以使人迷失了自我,有人因爲權力而明白了人生的重要,也有人只是單純羨慕權力的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快感。權力可以使一個人墮落,也可以使人尋到人生的目標。
權力,在人手中太過於莫測,即使一個純潔的人在這爾虞我詐的官場混跡幾年,也許不爲女色所動,不爲錢財所動,但他會產生一種幸福感,一種大權在握的幸福,一種迷失在權力之中的茫然!
錢,是人類進步的階梯。金錢是社會發展的保證,是百姓安居樂業的根本,是一切戰亂的源頭。
殺戮的快感需要培養,但握着金錢的興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一種天賦。錢就是錢,可錢也不是錢,錢可以變成任何東西,任何東西也都可以用金錢來買到,金錢辦不到的事估計只有長生和起死回生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可以不能誘惑到閻王,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錢可以打通關係,換個一官半職噹噹!也可以利用自己的權力來換取金錢的誘惑。
一個商人可以擁有成千上萬的金錢,可他無法擁有權力的保護,再多的家財都會有花完的一天。可權力不會!權力僅僅只是行了一個方便,賣了一下面子,甚至僅僅只是說了一句話!
對於商人而言,強盜一點都不可怕,至少還能賺一點回來,根本無傷大雅。商人真正害怕的是一羣披着羊皮的狼,一羣吸血鬼,一羣貪婪的“人”,如果他們也可以被稱之爲人!逢年過節的,要去孝敬!隔三差五的,得去拜訪!商人賺的一點點錢,有時根本不夠他們貪!
慾望!每個人都有,根據你釋放的多少來判斷你屬於那一類人!最高級的被稱之爲:滴水不漏。這一類人辦事圓滑,工於心計,城府極深。
稍微次一點的那一類人被稱爲:行雲流水。
這一類人辦事總是巧舌如簧,一切以利益爲目的。
最差的也許可以稱之爲:貪婪。整個人已經失去了人性,爲了金錢和權力可以做出任何事!
段離摸出了一張信封,一手直接撕開,掏出了裡面的信,捏住信的邊角一震,整張信都平整地放在了手中。段離看了不過一眼,擡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殺機,輕道:“終於要爲你的魯莽付出代價了嗎!爲什麼還要堅持你自己所信仰的神!姬浩然啊!你難道還對這黑暗的女人投懷送抱?”
此信何來?姬浩然和段離有什麼
關係?堅持信仰對於我們又有什麼作用?段離又想起了身穿斗篷的那女子,絕對的熟悉,而且那個詭異的笑容。
看着劉杉從酒罈裡取出來的賬本,段離呼出一口氣,坐在椅子上,再次看了起來。不知不覺,一縷縷黑氣從體內溜出,繞着椅子,桌子環繞。略微失神,段離擡起頭來,桌子上被無聲腐蝕了好幾個大洞,甚至連同燭臺都被腐蝕地歪斜在桌子上。
嘆了一口氣,收起賬本,段離推開門走了出去,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看着劉杉握着匕首在練習着一套特殊的劍法。不由得掏出了自己的長鞭,剛要站起來,又想起了自己身體的問題,黯然一笑,又坐了下來。
劉杉嘆了口氣說:“段離,你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看到劉杉停下了舞劍,段離一言不發,劉杉對於段離想要站起來卻又坐了下去,極爲訝異。
段離微笑着說:“沒事啊,只是有一點小問題而已,無傷大雅。”
劉杉點頭,問道:“那個賬本?找到了什麼蛛絲馬跡了嗎?”
賬本,又是賬本!段離黯然,說:“沒有,我只找到了一個特殊的字!”
一個特殊的字?劉杉馬上問道:“字?不就是字嗎?有什麼特殊的?”
段離微笑說:“字倒是挺長見的,可是所有的錢都集中到了這一個字上,就有一點奇怪了!”
一個字,收攬了所有的錢財?
劉杉問道:“那個字,是什麼?”
段離微笑着說:“寇!”
寇,是一個姓氏,也是一個代稱,在沒有足夠情報的情況下,段離沒有任何辦法來肯定那個“寇”字所代表的含義!與段離不同,劉杉一聽“寇”字,想到的根本不是什麼姓氏,而是一個江湖組織。
說他們是江湖組織倒也差不多,沒有下限,沒有所謂的理性,沒有人性。寇這個組織,只有六個人,號稱六大寇!貌似以:風,雷,月,火等等作爲自己的身份象徵!
李原笑着看着柳杏忙碌地配着藥,笑着說:“柳杏?你跟在段離身邊是爲了什麼?他所說的一切,你似乎都會去做!”
柳杏的手停了停,攏了一下發絲,說:“也許是命吧!自從被他救了以後,一直跟着他,見慣了世事無常,即使在宮裡當了幾年的妃子,可是還是喜歡和他在一起!”
李原一聽,眼中閃過一絲特殊的光,說:“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個人喜歡你,要帶你離開這裡,你會跟着他走嗎?”
似乎聽出了李原的欲蓋彌彰,柳杏伸手撥了撥火焰,說:“你都說了是如果了,我還用考慮嗎?不會離開的,段離打破了我原本的宿命,我不想再一次被人控制!”
再一次被人控制?李原不由得捏緊拳頭,問道:“有人逼你?是誰?我可以幫你!”
柳杏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搖着蒲扇,說:“算了,都是師門的一些鼠目寸光的小人罷了。當年段離上門,他們連一聲大氣都不敢喘,如若不是我師傅曾經給他治過病,恐怕師門就要遭了滅頂之災!”
一人獨上對方師門?不過匹夫之勇罷了。李原看着柳杏略有一絲倦怠,伸手揭開自己身上的被子,起身說:“我去看一下劉杉,再說,我只是嘴脣出了點問題,無傷大雅的,不要這樣照顧我的,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柳杏一手托腮,一手搖扇。疲倦地合上了雙眼。
劉杉看到李原推門進來,有一絲訝異,問道:“你?回去吧!柳杏不是在給你熬藥嗎?”
李原一聽,臉色略微一紅,說:“好了,不玩了。你說紫薇她到底怎麼啦?雖說和我們有仇,但也是一個識大體的人,我想不出她又什麼理由阻止我們!”
劉杉嘆了口氣說:“我記得她說過一句:地府的修羅王。我想她加入了地府,而且當上了修羅王!”
地府之中能人異士極多,即使在根深蒂固的李唐眼中也是一個勁敵!劉杉的結論顯然極爲接近“事實”,李原看着一臉嚴肅的劉杉,嘆了口氣說:“可惜,她跑了,不然說出了我們李唐的秘密就不好了!”
冷笑,徹底的冷笑,劉杉嘆了口氣說:“你不懷疑?紫薇和段離的關係?你可別忘了,我們兩個威逼利誘都沒有讓紫薇退卻半步,段離不過來了一個瞬間罷了,甚至在紫薇聽到了段離的聲音時,就已經有了退卻的想法了!”
李原撓了撓頭髮,說:“他們認識,又如何?我們也認識啊!完全沒有必要離開吧!”
劉杉嘆了口氣說:“你啊!紫薇退卻的理由十分簡單,咱們和紫薇的關係,段離知道嗎?段離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算是你也會選擇沉默吧!紫薇她不會殺我們任何人,但她可以離開,在我們所找不到的地方,繼續她要做的一切!”
李原一聽,學着柳杏一手托腮,一手握着一杯茶,問道:“在我們找不到的地方?做她要做的一切?她要做什麼?還要躲着我們?”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想要讓我們李唐徹底斷了傳承!”劉杉一手捏碎了一個茶杯,冷聲道:“李原,跟在了段離身邊,你就一定可以找到她,以及你所想要得到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