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時分,當這名瘸腿的雜役拎着一壺小酒慢慢悠悠的回到家裡時,卻發現自己破舊的房間內,一名修長的身影正站在房中。
“啊,抱歉...我看房門沒關,就擅自進來了...”
老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這個相貌俊美的男孩,他微微擺手,輕輕的擦了擦自己的椅子。
“不礙事,坐吧,小夥子你找誰啊?”
少年稍稍打量了一下老劉,然後試探性的問道:
“請問,你是劉天藏嗎?”
聽到這個名字,老劉的身子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你是...”
見對方沒有否認,獨孤毅神色複雜的從懷裡取出了一封破舊的書信。
“這是冠軍交給你的...”
“冠軍...李冠軍!”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劉天藏神色一冷,他故意錯開身子,自顧自己的坐到了椅子上。
咕咕咕~
老劉大口的喝下了幾口劣質的酒水,然後重重的將酒壺砸在了桌面上。
“哼,這小子升官了還是發財了?送信還要叫人跑腿,讓他滾,老子不想見到他的東西!”
獨孤毅有些落寞的站在原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悲傷的氣息,讓一旁的老劉爲之一愣。
“幹什麼?扮可憐?李冠軍這個王八蛋呢!他死到哪去了?”
“他...”
想起已經戰死的戰友,獨孤毅內心頓時猶如刀絞。
“我問你話呢!他人呢!”
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對的劉天藏也有些心慌了起來,他站起身子,大聲的質問道。
“他死了...”
短短的三個字,幾乎掏空了獨孤毅渾身的力氣。
“什...什麼!”
劉天藏身體一晃,好在他一伸手扶住了桌子,否則差點兒摔倒在椅子上不可。
“哈!哈哈!哈哈!死得好啊!活該!王八蛋!”
雖然言辭惡劣,但獨孤毅卻清晰的從他的臉上看到了那種難言的痛苦和迷茫。
“拿來!”
劉天藏粗暴的奪過獨孤毅手裡的信,看着信封上密密麻麻的郵票,他低聲罵道:
“懦夫!”
說完,他小心的將信封打開,取出了裡面有些發黃的信件。
‘劉天藏 敬啓!
天藏,許久未見,近來可好?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那說明我已經死了,因爲如果我活着,我一定會親自找上你,然後當着你的面告訴你!對不起!’
看到這筆鋒極重的三個字,劉天藏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微笑,但他的雙眼,卻在這時溼潤了起來。
他用力的拿衣服一抹眼淚,然後繼續看了下去。
‘當然,你小子也別太美了!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當日所做的事情,但害你雙腿報廢的罪惡感,卻始終在我心頭揮之不去。也許,錯的人,真的是我自己!
很多時候,我都在悄悄地問自己,如果知道這樣的結局,我是否真的還會和你較真下去?答案是否定的!因爲你失去的是一雙腿,而我失去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戰友。
不過,反正這個世上也沒有後悔藥,你想罵就罵,反正我已經聽不到了!哈哈!
天藏,我給你存了一點錢,不要拒絕我,我從小無父無母,戰友就是我的親人,軍營就是我的家,我親手破壞了我的家,也親手傷害了我的家人!
請讓我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拜託。’
劉天藏雙手顫抖,鼻涕淚眼在他的臉上幾乎匯成了百川匯海圖,他慢慢的翻過這一頁,看向第二張嶄新的信紙。
‘對了,最近我遇到一個很奇怪的人,他是我在龍門軍預備隊裡認識的隊長!這小子,長的跟個娘們一樣,但骨子裡的熱血那是比我還狂!
你敢相信嗎,這小子的訓練強度,居然比老子還大!最關鍵的是,他居然還是獨孤家的貴公子!
我記得你告訴過我,現在的貴族世家,已經遠遠比不上老一輩,他們貪生,他們怕死,他們忘記了作爲人族強者應盡的責任和表率!
我曾經對此深信不疑!但這小子卻讓我看到了這個時代不同的地方!他的身上,有着很多吸引我們的地方!
認真負責,盡忠職守!以身作則!公正嚴明!能在他的手下當兵,我真的感到驕傲!只可惜,這小子還是個愣頭青,在平時的訓練裡我就能看出,他其實並沒有做好踏上戰場的準備!
我們在軍隊裡混過的人都知道,戰士的第一課,就是習慣失去!很顯然,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那些戰友的離世,一定會讓他痛不欲生。
所以,當你看到這份信的時候,幫我轉告他,不要爲我的死而難過!作爲戰士,戰死沙場本來就是我們的宿命!
在他的身上,有着我無法估量的潛力和未來,因此,只要當他站上山頂時,能還記得我這個爲他而戰的人,那我即便是死,也沒有遺憾了!
最後,我的朋友,少喝點劣酒,好好照顧自己!我在九泉之下一定會保佑你!
李冠軍。’
窗外的天色逐漸昏暗,劉天藏的房間內,一道壓抑了多年的哭聲終於從他的喉嚨裡慢慢傳來。
他痛苦的靠在桌上,輕輕的將手裡的信件遞給了一旁的男孩,而他自己則是任由淚水肆意的流淌。
“我想過他會來找我,也想過該如何對他冷嘲熱諷!橫眉冷對!但我沒想到,他...他...”
獨孤毅傻傻的接過書信,他認真的讀着信件裡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當他讀完最後一句話時,他的臉上也已經淚流滿面!
“冠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啪!”
獨孤毅傻傻的看着眼前怒目圓睜的男子,這一巴掌,着實有些猝不及防!
“我不許你說出這樣的屁話!”
劉天藏渾身顫慄着,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帶着自己的榮耀爲你戰死!無怨無悔!我替他高興!但如果你說出那些自責道歉,後悔萬分的話,那你就是在褻瀆英靈!”
“我...”
獨孤毅似懂非懂的站在那裡,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你在龍門軍的哪個隊伍裡?”
“第三中隊...”
“好!我明天就去面試第三中隊的雜役!我要親眼看着你一步步走向山頂,我要代替李冠軍!見證你的崛起!
這樣,等我也到了那陰曹地府之後,我纔有臉告訴那個王八蛋!他沒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