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顧秦深準時出現在了老宅。白天的老宅,在蘇不語和囡囡到來後,熱鬧了不少。而夜晚的老宅,在顧秦深回來後,氣氛變得壓抑。
晚飯的時候,餐桌上除了囡囡和顧澄時不時的“我要吃這個”、“我要吃那個”的童音之外,其他人都一言不發,氣氛冷沉得很。
平靜的外表下,正醞釀着一場避無可避的暴風雨。
一餐飯在每個人都食不知味的情況下度過了,飯後,趙思源以幫顧澄補習功課爲由帶着顧澄回了房。
玩了一天的囡囡,吃完飯後哈欠連連,蘇不語把她帶到二樓房間裡睡覺。
而顧秦深,自然是被顧江叫到了書房。
書房裡,兩人都沒說話。休息了大半天,顧江的精神好了許多。
“你給我解釋清楚,報道上的事。”
半晌,顧江終於開口,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讓顧秦深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說過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不用你操心。”
本來公司就一大堆事情要等着處理,顧江卻一聲不吭的自己跑了回國,現在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態度。
“這就是你的態度?”顧江生氣的重重的拍了兩下桌子,“你當初是怎麼做的?我當初讓你跟不語離婚,你不肯。現在倒好,你和那個女明星的事鬧得滿城風雨。”
“我說了,我不會離婚,也不會和文雅在一起。報道上的事,我不想再提。”顧秦深隱忍着怒氣,淡漠凌厲的神情讓顧江有點發憷。
但是他實在不忍心不語受到傷害,挺了挺身子。
“那個女人親口對媒體說的,難道還有錯?你就算不爲不語着想,也要爲囡囡想想。一個完整的家庭對一個孩子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顧秦深眸子一暗,嗤笑了一聲,“這些話在你嘴裡說出來,難道就不覺得諷刺嗎?”
這些話在他看來就是一個笑話,一個當年拋下他和母親的負心男人現在竟然跟他說一個完整的家庭對孩子多重要,簡直可笑。
顧江一怔,哀傷蔓延不止。當年犯下的錯,成爲了他們父子之間永遠的隔閡。不管他現在怎麼彌補,那根刺依舊深埋在顧秦深的心裡,每每提起,都像是重新扒開了傷口一般。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壓制住心裡的苦澀。對兒子的虧欠,這輩子是無法還清的了。
“我知道我當年錯了,讓你恨了我那麼多年,就是因爲如此,我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轍。”
顧秦深臉上閃過一絲動容,隨即恢復冷漠,“背棄妻女的事,我顧秦深是不會做的。”
似是無心實則承諾的一句話,讓顧江稍稍放下心來。只是仍舊爲蘇不語難過,他精心爲她挑選的路,卻讓她一直受到折磨,實在是於心不忍。
如果是以前,他依舊會勸他們離婚,但是現在,他們中間還有一個囡囡。如果他們的婚姻維持不下去,傷害最大的,就是囡囡。
顧江深深的自責,當初若是深思熟慮,不是一廂情願的撮合他們兩個。也許今天,他們都已經找到了各自的真愛,而不是在婚姻裡掙扎,爲了女兒捆綁對方一世。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做什麼,我只希望,你能對不語母女倆好一點,讓她們不要受到任何的傷害。”
他的心一陣陣的絞痛着,手撫着胸口的位置,痛苦的臉上盡是哀求。明知道和顧秦深談話不會有好結果,但是他仍舊抱着一絲的希望。
顧秦深低垂着眼簾,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他雙手插着褲袋站在窗邊,並沒有顧江。
興許是覺得這個談話繼續下去沒意思,亦或許是感覺到顧江身體不適,顧秦深最後淡淡的開口。
“我明天會把事情處理好,你不必再操心此事。我和蘇不語的事更不用你操心,我說過,我的生活我做主,你別想着插手半步。”
說完往門外走去,打開門走出去時,正好蘇不語從房間裡出來,兩人的眼神碰撞。蘇不語一愣,張了張嘴,突然感覺口乾舌燥發不出聲音。
顧秦深深邃的雙眸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頭也不會的走了開去,只留給蘇不語一個冷酷的背影。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書房的門,蘇不語握在房門手把上的手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放下。
車子啓動的聲音傳來,這是打算把她們娘倆扔在老宅過夜的節奏?蘇不語苦笑,輕輕關了房間的門,走向書房。
見蘇不語進來,顧江收起了悲傷的神情。
“不語,來這兒坐。”
看到顧江臉色有些蒼白,蘇不語有些擔憂。“爸,您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顧江擺擺手,“不礙事,剛纔一激動心跳的有點快,現在好多了,不用擔心。”
“爸,我和秦深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您的身子要緊。”
想到顧秦深的緋聞,蘇不語心裡有點恨恨的,從他來到老宅到離開,他竟然一句話都沒跟她說過。
她好不容易強迫自己放下他和文雅的緋聞,卻因他的態度重新變得鬱悶起來。
“不語啊,是爸爸對不起你,耽誤了你這麼多年,還有囡囡,都是我的錯,害了你們母女。”
顧江眼眶有些溼潤,面對蘇不語,他只有滿滿的愧疚。看着眼前的女人,從年幼稚嫩的少女長成了成熟風韻的婦人,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他在背後爲她遮風擋雨的小綿羊。
只是,她在他眼裡,依然是個讓人心疼的想要保護的小姑娘。
“爸,您怎麼說這樣的話?”蘇不語有些無語,她不喜歡顧江總是喜歡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在他自己身上,然後一直對她感到抱歉。
她把心裡的所有不愉快的心情收起,換上一抹堅定,“爸,這件事我聽簡晨說,其實是個誤會,秦深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種人。”
“簡晨是秦深的下屬,肯定幫着他說話,這件事錯在秦深,也錯在我,是我沒有管教過他,才讓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顧江一心認定就是顧秦深犯了錯,不相信這件事的真僞。
“爸,是真的。這件事是文雅一個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秦深他一點也不知情。”蘇不語急切的解釋道,“文雅對秦深有情這是真的,但秦深對她無意,他們大學的時候有過交集,但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秦深說過,他不會對不起我們這個家的。”
蘇不語說的真切,配上恰到好處的表情,顧江才深以爲然,不再追究這件事。
“這些年,真是多虧了你,不然以秦深的性子,真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顧江提起顧秦深只能嘆氣,顧秦深回到顧家多年,但是兩父子卻從未真正用心瞭解過彼此,直到現在,依然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爸,跟我講講你和秦深母親的事兒吧。”對於顧秦深的母親,那個叫秦煙雨的女人,蘇不語是好奇的。
到底是怎樣一個剛烈的女子,十月懷胎再含辛茹苦的把兒子拉扯大。
顧江有一瞬間的晃神,二十幾年前的點滴浮上心頭,他的臉上劃過淡淡的憂傷。
他拍了拍蘇不語的頭,點點頭,“好吧,跟你說說,我那段風流的過去……”
二十幾年前的顧江,是個不擇不扣的紈絝子弟。那時候的顧氏企業雖然沒有今天rst企業那麼昌盛,但是足夠讓顧江揮霍。
由於顧家只有顧江一個獨子,更是寵溺無度,任由他任性妄爲。
當時的顧江風流成性在洛城是出了名的,雖然名聲不怎麼好,但是他英俊的外表依然讓許多貌美的女子趨之若鶩。
秦煙雨就是衆多女子之中的一個。初初相遇的那一天,是洛城冬天百年一遇的下雪天。當一片片的雪花紛紛飄落的時候,人們涌上街去迎接這難得的奇景。
街上的男女老少在雪中歡呼雀躍,秦煙雨下班歸來,站在街邊看着歡愉的人們,臉上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她試着張開手掌去接雪花,當雪花落到手上,那輕柔的觸感讓她覺得驚奇。突然一羣年輕人往她這邊跑過,其中一個人撞了她一下,腳下一個不穩,她倒在了地上。
心裡暗暗埋怨的秦煙雨掙扎着起身,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隻手,擺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她猶豫了一下,輕輕的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對方的手中。
對方溫暖的手掌包裹着她冰涼的手,她想收回,對方卻握得更緊,暖意傳來,倒下時擦傷的疼痛也減少了不小。
“你沒事吧?”清朗的嗓音響起,秦煙雨擡頭看向手的主人。無意間,就撞上了對方深邃的眸子裡,一眼沉淪。
她愣愣的看着扶她起來的男子的臉,忘記了迴應。
男子似乎並不介意,淺淺一笑,聲音再次響起,“你有沒有受傷?要不要緊?”
秦煙雨回過神來,匆匆收回自己的手,低着頭,臉上像火燒般燃燒,尷尬的道:“沒事,我沒事。”
“對不起,剛纔我的朋友們趕着去湊熱鬧,不小心把你撞到了,十分抱歉。”顧江突然對眼前的女孩產生了興趣,他的身邊有不少美女,但是像眼前這樣純潔如兔的女孩,確實第一次見。
“沒,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秦煙雨紅着臉搖頭,卻不敢再擡頭看顧江。
“我叫顧江,你呢?”顧江再次伸出他溫暖厚實的手。
秦煙雨受寵若驚,呆愣了半晌後才怯怯的伸出手,“我,秦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