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算盤落空

餘辛夷用力的推開舞陽公主,帶着白芷高傲的走出去。

“你……你!”背後,舞陽公主氣得面孔扭曲,恨得全身發抖,她咬緊牙關,一個字一個字幾乎把牙齒咬斷,“餘辛夷,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你搶走八皇子,如今很得意是嗎?我絕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想了想,她忽然笑起來,聲音尖利,沒錯,餘惜月說得對,只要餘辛夷死了,三殿下自然會注意到她!

只要餘辛夷死了!

“來人,去把餘府二小姐請過來!”

她是公主!旬國最高貴的公主!想要弄死一個餘辛夷,易如反掌!

聽着身後帳篷內,遠遠傳出舞陽公主憤怒的尖叫,餘辛夷輕蔑一笑。這就是權勢,被人操控又操控一切的權勢!因爲舞陽公主有權勢,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爲,她可以操控任何人,懲罰任何人,誰也無法反抗。她要人死,人必須死!誰敢反抗,便是忤逆!

正準備回帳篷,卻不料在帳篷門口遇到一個預期之外的人。

“辛夷小姐還真是膽大妄爲啊。”華服美衣,身長玉立的年輕男子,脣角帶着不變淺笑緩緩朝她走來。

他?餘辛夷幾乎立刻眯起眼睛,望着這個永遠保持着得體微笑的四皇子,她垂眸掩飾掉眼底深深的譏諷,道:“四皇子有何貴幹?”

景北樓望着看似恭敬的少女,輕輕笑道:“你這樣直接與舞陽公主對抗,似乎並非明智之舉。”

餘辛夷淺淺一挑眉,四目相對間,似乎有寒芒閃過,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哦?四皇子有何指教?”

景北樓看着面前美卻冷的女子,突然心頭涌起一陣強烈的好奇:“你明知道,現在以你的力量,無論是得罪舞陽公主,還是得罪旬國都並非明智之舉,卻還是正面衝突,絲毫不給自己留後路,你到底在想什麼?”

她的行事作風太過毒辣,毒辣到絲毫不像普通名門貴女圓滑而知進退,這般激進,彷彿藏着一股濃重的恨意,隨時都要爆/發出來似的。他好奇,相當好奇,難道她就不怕麼……

餘辛夷眨了眨眼睛,裝作好奇求知的問道:“那四皇子覺得,我該怎麼做呢?”

景北樓看着面前這雙透亮的眸子,不自覺的向她靠近一步:“很簡單,忍!收斂鋒芒,養精蓄銳,我知道你恨你的妹妹。可是你難以扳倒她,因爲她有淑貴妃爲靠山,那麼,你同樣可以!先低下你的頭顱,迎合一切可利用之人,之後再借機往上爬,一步步直到登天!然後再狠狠的將曾經踩在你頭上的人,全部踩在腳下!或者,你可以與我合作,你想要踩在腳下的人,我可以幫你一一除去!”

看着不自覺這個目露狠辣的男子,餘辛夷心底涌出一股不可自制的嘲諷。

上一世她太愛這個男子,愛到瞎了自己的眼!她知道他的不平,知道他的滿腔抱負,知道他憎恨明明一樣是皇子,甚至才華更勝他人,爲何他卻註定要奉人爲主,彎下他的脊樑,用自己的背託着別人登上天庭!她愛他,於是憐惜他,最後毫不猶豫的幫助他!可是他回報給她的是什麼呢?被打斷的雙腿!害死的親人!以及被他親手殺死的孩子!

這個男人,骨子裡是一堆流膿的蛆!他所有溫柔的僞裝,都只是爲了兩個字——權利!多美的誘惑,多麼俊美的一張臉皮,簡直要將人哄騙得甘心爲他賣命!但是不要奢望,千萬不要奢望,當你失去所有價值之後,最後等待你的只有一個下場——被毫不留情的拋棄!與虎謀皮,下場只會爲虎所噬!這一世,她跟他絕不是一路人!

餘辛夷突然笑了,笑得明媚如陽光,她問:“你知道千刀萬剮的痛嗎?”

什麼意思?景北樓眸子微微眯起。

餘辛夷微微側身,在他耳邊道:“你永遠不會知道,整個人被一刀刀凌遲的感覺,那種痛,層層疊加,每割下一片肉,就心碎一次,每剜去一塊骨,就形神俱滅。直到最後,全身血液都要流盡……然後趴在地上,像死了,卻還活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真是痛啊……你覺得,痛過一次的人,還會想痛第二次麼?”

那聲音那麼動人,卻帶着強烈的寒冷,景北樓俊美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痕,定定的望着她,眸子深處卻寫滿冷意。

餘辛夷卻笑了笑,美得似蓮,一句話不再囉嗦,擦過他的肩膀冷漠的走向帳篷,然而手腕卻被猛地拉住。

餘辛夷厭惡的望着那隻多出來的手,正準備用力甩開,卻有一道清越笑聲自不遠處傳來:“原來四皇兄在這兒啊,與餘大小姐聊什麼呢,似乎很有趣的樣子。”

景北樓的手立刻鬆開,也帶着溫和微笑回上去:“偶爾經過,與餘大小姐打聲招呼罷了,怎麼八弟不在父皇帳裡伴駕?”

景夙言一身月白長袍,未束玉冠,三千青絲垂於肩上,俊美得一點不像皇子,卻像是天上謫仙,嘴角噙笑道:“父皇那兒自有三皇兄相伴。難得出行,沈太妃佈下盛宴,不如一同前去?”

景北樓不動聲色的閃了下眸,微微笑道:“即是如此,便一同給太妃請安吧。”

餘辛夷在一旁看着,兩人談笑往來,着實兄友弟恭,絲毫看不到底下的波濤暗涌。皇家的,個個天生便有一張絕世的畫皮。

景夙言轉過頭,朝着餘辛夷狹促的眨了下眼睛:“辛夷小姐,不嫌棄的話,與小王同行吧。”

餘辛夷則直接無視了他臉上的表情,沈太妃?自太后歿,後宮最尊貴的女子。既然是沈太妃盛宴,那她不得不去了。

一旁,看着他們相互熟稔的模樣,景北樓心底竟生出一股陌生的不悅,彷彿眼前畫面極爲刺眼。

沈太妃大帳規格極高,甚爲華麗。北面首座上,沈太妃身着高襟的黑色寬袖外袍,綴以陰紅繡紋,衣上的暗紋以暗墨螢亮之色絲線,一動一轉,身上的流紋活的一般,打扮極爲尊貴,卻是滿頭華髮,讓人覺得隱隱突兀。沈太妃雖年逾天命,然而應當保養得宜纔對,爲何會如同蒼老,甚至有一種頹敗之氣。

西面客席上,坐着數十位貴婦、閨秀,而遙遙相對的東席之中,十幾名王子皇孫,並幾位陛下最寵愛的公主也到席。

帳內相當熱鬧,最爲榮耀的莫過於餘惜月,未來的三皇子妃,人人豔羨,一看便讓人忍不住冒酸氣。不過,雖然三皇子已經賜婚,但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八皇子妃位仍是空缺,想及此,名門小姐們臉頰含羞,顧盼神飛。退一萬步,就算是諸位皇子的側妃之位,也足夠叫人垂涎!若能得沈太妃寵愛,賜一門婚事,便是天大幸事!

只是,當餘辛夷步入帳篷的剎那,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剎那僵住。

就連原先噙在嘴角,高昂着下巴接受着衆人豔羨的餘惜月,也臉色突然大變。餘辛夷!那個跟四皇子與八皇子,一起進入大帳的,竟然是最恨的賤人餘辛夷!

眼睛死死瞪着餘辛夷,餘惜月一雙手捏得緊緊的,幾乎要掐破掌心,她,憑什麼!同樣極其憤恨的,還有舞陽公主,這餘辛夷,實在太過可惡!弄死她,一定要儘快弄死她!

而餘辛夷,卻是自始至終淡然的接受着衆人各自的眼光,彷彿一切與她無關,清淡若蓮,冷若冰霜。

沈太妃卻是冷淡的朝餘辛夷一瞥,道:“你是誰家女兒?”

餘辛夷屈膝行禮,正欲開口,卻被餘惜月搶先一步,只見餘惜月嫋嫋起身,巧笑倩兮的朝沈太妃盈盈福禮道:“回稟太妃娘娘,正是家姐。”

沈太妃在餘惜月臉上望了一眼,雍容道:“既然到了就落座吧。今日春獵盛宴,本宮與諸位同樂,來人,上茶。”

數十名宮婢立刻端着茶魚貫而入,衆人齊齊謝恩。

正在此時,餘惜月突然起身,羞怯的低頭,屈膝行禮道:“太妃娘娘,臣女聽聞您最喜品茶,於是特意學了烹茶之術,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還請太妃娘娘不要嫌棄。”

沈太妃一揚袖:“準了。”

餘惜月靦腆一笑,暗暗朝餘辛夷狠狠瞪了一眼:今日的主角只能是她!誰也搶不走!

餘辛夷卻淡淡笑着,笑容中甚至隱藏着一絲毒意。餘惜月這就等不及展示了?她可等着,待會兒的好戲!

只見她開始認真的烹茶,姿態優雅得如同舞蹈,待一杯清茶烹好之後,接着取過一旁早備好的銀壺,將壺中紅色液體緩緩注入茶盞之中,然後素手輕輕一搖,紅色的茶緩緩散開若花瓣舒展,只見那碧綠的茶湯之中,竟幻逐漸化出一朵豔麗的山茶花!

“嗬!實在精妙!”在場無不驚歎,簡直精妙至極啊!

只有少數人知曉,沈太妃最喜愛的花乃山茶花,不少貴婦人們同時對餘惜月另眼相看:果然是煞費苦心。能賜婚於三皇子,到底與衆不同!

所有人都在極力誇讚,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餘惜月隱隱彎起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蓮步輕移將茶奉到沈太妃面前:“太妃娘娘,請用茶!”

而餘辛夷自始至終微笑紋絲未變,對面,景夙言品嚐着她脣畔的笑意,突然有一絲預感:這餘惜月可能要倒黴了!

所有人都認爲,餘惜月會得到沈太妃誇讚,可沒想到沈太妃並未高興,反而猛地起身,瞬間拂袖用力將那盞茶拂在地上,滾燙的水,燙了餘惜月一腳,疼得她立刻驚叫起來。

沈太妃滿臉怒容道:“來人!把這茶給我扔出去!”

剎那間,滿座譁然!

所有人都認爲,餘惜月會得到沈太妃誇讚,可沒想到沈太妃並未高興,反而猛地起身,瞬間拂袖用力將那盞茶拂在地上。沈太妃滿臉怒容道:“來人!把這茶給我扔出去!”

剎那間,滿座譁然!

當茶潑下來的剎那,餘惜月整個人懵了,直到滾燙的茶水濺在腳上,才感覺到鑽心的疼!

對上沈太妃滿臉怒容,餘惜月驚慌的跌坐在地上,怎麼回事?沈太妃不是喜歡茶麼?不是最喜山茶花麼?她明明投其所好,爲什麼會惹得沈太妃大怒?

看着這一幕,諸位貴婦小姐們都詫異的瞪大眼睛。

怎麼了?

難道是沈太妃不喜此茶?不少人都詫異起來,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幸災樂禍,這餘惜月想奉承沈太妃,卻不想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真真好笑!

在場,除了沈太妃貼身女官外,只有餘辛夷知曉。沈太妃是喜歡山茶花不假,但是自十九年前,便再也不看山茶花一眼,甚至將滿園山茶一把火焚燒乾淨。只不過當年深宮隱秘,怎麼告訴外人?淑貴妃更是幾年後方才入宮,更無從知曉。

而她,則是前世入宮之後,偶然從沈太妃的貼身女官那裡得知,而沈太妃一夕之間毀掉滿園山茶花到底爲何,卻自始至終是個謎。

餘惜月想盡心思,想討好沈太妃,那她便投其所好,收買了餘惜月所聘的烹茶大師,透露給餘惜月,餘惜月爲巴結沈太妃,定會展現此計!只是餘惜月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她早已中了她佈置下的陷阱!

餘惜月嚇得渾身發抖,卻又相當不服氣,她花了那麼多心思學了這門技藝,沒想到非但沒討好到沈太妃,反而受到如此責罵。她迫切的想知道原因,然後擡起頭便對上沈太妃極端厭惡的眼睛:“我當配給三皇子的該是個名門閨秀,沒想到一天到晚只會阿諛逢迎,這樣的人,斷了這樁婚事也罷!”

餘惜月臉色刷的一白,連嘴脣上血色都褪得乾乾淨淨!

怎麼……會這樣?

這樁婚事是她安身立命之所在,若沒了這樁婚事,她以後定會遭全京城詬病,再沒有哪家名門會願意娶她爲妻,那她這輩子就完了!

餘惜月幾乎是當即落下淚來,忙跪下朝沈太妃磕頭:“臣女愚鈍,求太妃娘娘饒恕臣女一回……”

她下意識的擡起頭求助,先是望向四皇子,可惜景北樓一直不動聲色,連目光都未擡一下,她淚光一閃,求助的望向淑貴妃,淑貴妃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怒其不爭,但還是起身笑道:“太妃切莫動怒,惜月年紀小不懂事,無心冒犯太妃,還望太妃寬恕這孩子吧。”

一句孩子,讓沈太妃滿心的怒氣緩緩降了下來。她身爲太妃,地位尊崇,的確不能因爲一個孩子,而失了儀態。

餘辛夷卻是一聲淺笑,孩子?淑貴妃還真是給她臉上貼金啊,不過是想辦法保住她罷了,但別高興得太早,保得住她一回,絕保不住第二回!

餘惜月忙在淑貴妃目光示意下,低着頭悻悻的回座,再不敢多說半個字。四周無數譏諷的目光望過來,她幾乎不用擡頭也能描繪出那些幸災樂禍的目光,有淑貴妃撐腰又怎樣,惹怒了太妃,只要太妃娘娘一句話,立刻就能將她從天上打落到泥地裡!

可惡!到底是誰!是誰設計她!

她心底隱隱感覺到不對,她猛地擡起頭,憎恨的望向餘辛夷。是她!絕對是她!除了她再沒有敢設計她!餘辛夷,我定與你勢不兩立!

餘辛夷淡淡笑着,舉起手中茶盞朝着餘惜月淺淺示意。

餘惜月一瞬間被激怒到極點,卻連一絲也不敢發泄出來,若是她再有任何異動,惹怒沈太妃,那她就徹底完了!

景夙言撐着下巴,看着餘辛夷臉上狹促的笑意,差點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他就知道是她搞的鬼,這丫頭還真是厲害得緊,不過,厲害得甚爲可愛呢。

察覺到景夙言直白的目光,餘辛夷柳眉一皺,狠狠的瞪去一眼!

然而這一眼落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景北樓眼中,卻突然心裡抽出一抹莫名的……妒意!

餘惜月這一鬧,沈太妃雖未表現出來,但心底不愉還是極明顯的。正在此時,帳外一聲唱喝道:“皇上駕到——”

衆人心內一驚,立刻下座行禮:“恭迎聖上——”

只見一道黑色龍紋皁靴首先映入眼簾,隨即便是金黃衣角,所有人心臟都開始跳動起來。任誰也未想到,陛下竟會駕臨,如今在場十八位佳人,二十位名門公子,個個心內雀躍,若是能得陛下一個眼神,從此平步青雲也未可知,這簡直是天大的機會!

只有餘惜月,咬緊了牙關,看不出半點欣喜來。多好的機會啊!可惜剛纔她惹怒沈太妃,現下若是敢有任何異動,恐怕得到的不是青眼,而是厭惡!

這都怪這該死的餘辛夷!

立刻有太監機敏的搬進一張龍榻,文帝年逾四十,卻是保養極好,不難看出年輕時的風采,與沈太妃並排坐下,寬和笑道:“都平身吧,本是太妃盛宴,朕叨擾了纔是。來人,有請旬國貴賓。”

衆人忙謝恩,剛擡頭,卻看到兩道身影緩緩進入帳內,一紅,一青,那囂張的紅正是舞陽公主,而那飄逸的青則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

在場佳麗們迅速認出來,扶蘇公子!與八皇子並列天下三公子之一的扶蘇公子啊!天下三公子,今日竟聚齊了兩位!得以領略兩位公子風采,實在太幸運了!

幾乎所有佳麗們,臉頰都瞬時紅了,看一眼風姿卓然、風流瀟灑的八皇子,再看一眼清雅傲然,少年丞相的扶蘇公子!

這兩個中,隨便哪一個看她們一眼,她們這輩子都值了!

舞陽公主在這些花癡的女子身上一掃,心底冷蔑的吐出兩個字:草包!目光卻在八皇子身上流連了一眼,抑制住跳動的心臟,卻發現八皇子看都沒看她一眼,而是自始至終看着餘辛夷!這個賤人!

舞陽公主用力咬咬牙,轉回視線,捧出一副棋局來,行到文帝面前道:“鎏國陛下,我與丞相出使鎏國之前,父皇曾交給我一副棋局,丞相執黑,想請鎏國能人志士一解迷局!”

雖然是探討棋局,但是這話裡分明是挑釁的意思,鎏國尚文,而旬國尚武,數百年來南征北戰,擴大疆土,竟隱隱有凌駕鎏國之勢。舞陽公主此番言論一出,若鎏國無法破解棋局,必定會成爲旬國的笑話!

文帝眼中閃過一絲不虞,但帝王威嚴卻絲毫不變,朝着在座所有皇子,及名門貴子們掃了一圈,笑道:“既然如此,誰人願意與扶蘇丞相一試?若解了迷局,朕自當重賞。”

重賞?在座二十幾位名門少年皆眼底閃過躍躍欲試,若是贏了,必能得陛下歡心,以後平步青雲,自不在話下!而退一步說,就算敗了,那也是敗給三公子之一的扶蘇公子,並不算丟人,且能在皇上面前露個臉,便已是極大收穫!

不少人都是這般想法,立刻便有一個少年站出,乃相府李三公子,亦是京城文采斐然的公子之一!

李三公子瀟灑的拂起衣角,落座於扶蘇對面,原本滿心的自信,卻在對上扶蘇那雙無比冰冷的眼眸一剎那,忽然沒了底,他嚥了咽喉嚨,取了一顆白子……

餘辛夷淡淡掃了一眼,幾乎不用懷疑,已經知道李三公子敗了,因爲但從氣勢上來講,他已毫無勝算!只是這敗,卻比她想象中來得更爲慘烈!

十個棋子!只是十個棋子的時間,李三公子,敗了——

當他敗的一剎那,臉色雪白的不止他一人,還有不少原本躍躍欲試的名門公子。

接下來,又有幾名公子上前挑戰,然後都失敗而歸,最慘烈的有一人連第五顆棋子還能拿起,已經輸了!

大帳內頓時愁雲慘淡,文帝看着慘敗的棋局,以及舞陽公主得意的表情,眉心微微皺起,卻爲顧及鎏國顏面,撫掌而笑道:“扶蘇丞相的確才情過人,下面誰願與扶蘇丞相一較高下?”

然而這次迴應他的卻是鎏國最優秀的名門公子們低下的頭顱。

舞陽公主驕傲的笑着,眸中盡是冷蔑:“”連續幾人都無法打敗我旬國丞相,難道你們鎏國無人了?“她這話裡兩層意思,一是無人能再棋上敵得過扶蘇,二則是公然蔑視鎏國無才!

壓過心底的不悅,文帝沉吟一笑道:”不如北樓嘗試一番?“

餘辛夷目光微微一嘲,他?爲了收斂鋒芒,積蓄實力,景北樓從不顯示自己真正的能力,他就像藏在陰暗處的一條毒蛇,從不敢光明正大,只敢做一個小人!

景北樓原本正如餘辛夷所想,欲推辭,卻突然對上餘辛夷嘲諷的目光,心思陡然一轉,生出一股憤憤:”兒臣領命。“

文帝讚賞一笑:”好!“

看着景北樓落座,餘辛夷微微眯了眼,嘴角抽出一絲嘲諷。

兩人落座,起初各自爲營,不動聲色,然而當目光觸到餘辛夷嘴角的嘲諷,似乎早已篤定他會輸!景北樓心底猛的生出一股怒意,原本看似風平浪靜的棋局之內,陡起一場腥風血雨!

衆人好奇的同時,突然感到驚訝,平時最爲溫和內斂的四皇子,怎麼突然變了心性似的,落子斬棋,那突然間銳利的眸,簡直殺伐血腥!

連文帝,在觀察之時都隱隱閃了眸子,嘴脣抿起深沉的弧度,這個平時最爲墩厚的四子,似乎並不是他所表現的那樣簡單!

餘辛夷眸子一掃,清澈的眸裡飄過一絲似笑非笑的複雜。

這一局足足進行了半個時辰!

待到結束,衆人暗暗數棋,發現景北樓輸了一子!四皇子只輸了一子!皆讚歎道四皇子果然不同凡響!這已是目前最佳的戰績!

但是,依然輸了……

大帳內,衆人皆議論紛紛起來,四皇子都輸了,再輸下去,皇上怕是要龍顏大怒!

正在衆人忐忑之際,一道清朗笑聲緩緩響起:”小王不才,不求破扶蘇丞相棋局,但求共同切磋。“

帳內衆小姐皆興奮得眼睛發亮,是八皇子!英俊無匹的八皇子!

餘辛夷脣畔亦彎起一抹淺笑,她目光一掃,落在面色微冷的景北樓身上,心底淺道:景夙言,你可不能讓我失敗!

見景夙言站出,扶蘇嘴角幾不可查的彎了彎,弗袖道:”請。“

二人相視皆是嘴角含笑,但交會的眼光說不出的冷冽與安靜。

棋局如戰場,每一步皆爲下一步做打算並要防備對手的絕地反擊。他們二人精通棋藝,從景夙言落下,第一顆棋子時,就立即開展了一場無硝煙,無血腥之戰!

精彩!精彩至極!所有人都驚喜的望着二人對戰的棋局!太精彩了!這是難得一見的對戰,二人不相上下!

就連餘辛夷也目不轉睛的沉入到對戰中去,不愧爲天下齊名的公子,每一步都步步爲營,每一顆棋子都險象環生!簡直酣暢淋漓,讓人歎爲觀止!

哪怕已經過了半個時辰,所有人眼睛移開都未移開,多麼難得一見的場景!衆人心中皆暗暗叫好!

又過半個時辰,勝負未見結果。

直到最後一枚棋子擺下,黑白兩條大龍盤踞,卻是雙龍相鬥,誰也未輸!

所有人都還保持着沉迷的姿態,纔有人恍然大悟!”這一局,和。“

終於有了結果,二人無人勝出,結果是和!

看着這兩人,餘辛夷微微一笑,這盤棋局無論執黑還是執白,都相當驚險,端看各自棋術妙義,這二人的確是人中龍鳳!

帳內所有人都激動不已,尤其是諸位閨秀,觀看了如此精彩的比試,更是如此精彩的兩個人,全都芳心亂動,若不是礙於禮數,恨不得當即撲過去!如雷的掌聲之後,卻突然有人想起,剛纔四皇子輸給扶蘇丞相一子,而扶蘇丞相卻與八皇子平局,這不是說明,四皇子不如八皇子?!

餘辛夷冷冷一笑,望着一旁的景北樓,雖仍保持着風度,笑道:”八弟果然棋藝精湛!“然而袖底拳頭卻用力捏緊。

餘辛夷眼底止不住的嘲諷!明明已怒到極點,卻還保持着這幅裝模作樣的樣子,可是噁心至極!目光落於面如冠玉,俊美似仙的景夙言身上,她不禁投去讚賞一瞥,她果然沒選錯人,狠狠抽了景北樓一個耳光!

觀看這場比試的舞陽公主,激動得臉頰發紅,目光溼潤的望着景夙言,似是完全爲他傾倒。只是,景夙言仍是對着餘辛夷狡黠的眨了眨眼,似是邀寵,卻仍將舞陽公主視作無物!彷彿他眼中根本無她存在!

舞陽公主一顆熱心扔進冰水裡,憤怒得渾身顫抖,死死攥住拳頭!她冷着臉,重重嘲諷道:”貴國十數人挑戰我國丞相一人,最後也不過平局,似乎並無可高興之處吧!“

舞陽公主這一聲,讓原本大帳內興奮雀躍的氣氛,瞬間降落至冰點。

文帝臉色依然露出濃重不愉,這舞陽公主明顯是來挑釁的!然後她到底是使臣,更是晚輩,若與晚輩動怒,豈不有失帝王顏面?文帝眯了眯龍眸,在帳內每個人臉上掃過去道:”若有人能破扶蘇丞相棋局,朕賞賜他一等侍衛,常伴朕側!另黃金一萬!“

一等侍衛?!那是從三品的職位,且常伴君王身側,乃無上榮耀!這簡直是天上掉下的大餡餅!

只是,這個餡餅……誰人敢接?

所有人都慚愧的低下頭顱,八皇子都只能平局,他們誰能比過八皇子?

瞬時,整個大帳內鴉雀無聲,就在龍顏即將大變之際,卻見一道清淡如蓮的身影,聘婷起身,緩緩曲起膝蓋,不緊不慢道:”臣女願斗膽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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