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辛夷行禮告退,不緊不慢的走出老夫人的院子。不遠處,一汪小池塘裡蓮花滿湖,粉白相見,只是餘辛夷並沒有興致欣賞那滿池荷花,反而神情若有所思。她剛纔敏銳的發現,老夫人在提到她母親的時候陡然一頓,雖及時掩飾了過去,但那話裡分明掩藏了什麼東西!究竟是什麼,讓老夫人都諱莫如深?
她出生之日,便是她母親的忌日。她曾經以爲,父親厭惡她是因爲她的出生害死了母親。但是這一世她突然想通了,根本不是這樣!因爲這整整十六年來,闔府沒有一次爲她母親的忌日祭奠過,就好像,刻意忘了那個人,甚至擦去了所有有關她母親的痕跡,就好像這個女子除了生過她之外,根本不曾存在過這個世界上!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查,到處查探。除了知道她母親爲溫家庶女外,其他一無所知。
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母親又是因何而死?這些,她一定要查出來,並且查得清清楚楚!
擡起眸,餘辛夷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佛堂門口。
佛堂內很陰暗,只有一盞燈明明滅滅地晃動。那尊慈悲的佛祖面前,一道頹喪的身影趴在蒲團上,撕心裂肺的咳嗽着,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夫人狼狽的捂着嘴,手中一張帕子已經沾滿了血跡。聽到開門聲,她立刻回過頭,臉上一抹明顯的激動:“怎麼這麼慢吞吞的,快,給我看病!”
然而在看到餘辛夷的剎那,臉上的表情陡然凍結,惡狠狠的盯着餘辛夷,那目光像地獄底下最暗不見天日的鬼,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目光中卻有毒牙般的東西若隱若現:“你這個小賤人,給我滾出去!”
看到餘辛夷的剎那,溫氏臉上的表情陡然凍結,惡狠狠的盯着餘辛夷,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這個小賤人,給我滾出去!”目光中卻有毒牙般的東西若隱若現。
餘辛夷站在門口,背後便是一片光亮,目光溫氏嘴角未擦乾淨的血跡上,微微掃了一眼,毫不介意的微笑道:“老夫人讓我來看看,母親可否好些。”
餘辛夷笑得越是溫和,溫氏便越是憤怒,她死死捂住心口,似乎把一顆要吐出來的心臟艱難的咽回肚子裡,刻毒的喘息道:“你不過是想看我現在有多慘,小賤人,我不會讓你如意的!”
溫氏吼完,便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餘辛夷淺嘆一聲道:“母親你還是不易動怒爲好,若真壞了身子,二妹在塵鼓庵裡怕是會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啊。對了,母親可能還不知道,二妹爲了替您祈福,祈求您早日康復,自願斬斷三千青絲遁入佛門了呢。”
溫氏眼睛驀地撐大,鮮紅的血絲像毒蛇般鑽出她的嘴角,趁着她那張一會發白一會兒發紅的臉,簡直讓人驚悚:“你這個小畜……生!賤人!我毀了我的惜月,我殺了你!扒了你的皮,把你剁成肉醬出去喂狗!”
溫氏猛地撲過來,餘辛夷往旁邊一閃,然而溫氏還繼續得寸進尺,抓起一把尖利的燭臺,竟然橫衝直撞的,直朝着餘辛夷的心口刺過來!這真是想要了餘辛夷的命!
餘辛夷眼底一抹怒意飄過,給臉不要臉,別怪她不客氣了!她一把擎住溫氏的手臂,毫不客氣的將之推倒。
溫氏狼狽的跌倒在佛臺上,額頭狠狠撞出一片血紅,此時的她哪裡還有往日半點威風,簡直像條瘋狗:“你敢推我?你這個大逆不道的畜生!”
餘辛夷冷笑一聲,這時候溫氏還是那麼自以爲是,不把別人當人看:“看來母親身體還是很好的,便用不着找大夫了,辛夷這就回去稟告老夫人。母親,你可要注意身子啊!”
溫氏眼底的恨意,就像張開獠牙的猛獸:“你不會得意多久的!餘辛夷你等着,我會出來的,我會把你,還有六姨娘,包括她肚子裡的賤種一起弄死!我還是餘家堂堂正正的大夫人,只要我在這個位置的一天,絕對會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餘辛夷嘴角一抹笑,幾乎是憐憫的看着她:“大夫人?母親似乎還沒看清楚情勢啊,讓我猜猜,您買通的小丫鬟,除了到老夫人那邊傳話外,父親那裡應該也傳了話,只是到現在,您覺得父親還會來麼?”
溫氏病入膏肓不錯,但還沒到不行了的地步,那小丫鬟明顯是溫氏收買的,只是,她沒想到,她這一場註定白算計!不談老夫人,就談餘懷遠,儘管他保了溫氏一命,但顧及的更多的是定國公府,至於所謂的夫妻情分,在餘懷遠的心裡從來不存在這幾個字!溫氏竟然還以爲自己能翻身,簡直可笑又可悲!
溫氏被狠狠戳破,露出渾身的狼狽,幾乎是赤紅着眼睛尖叫道:“住嘴!你這個賤人住嘴!不會的!我還是大夫人,我永遠是餘家的大夫人!他不會爲了一個姨娘養的小賤種跟我恩斷義絕的,絕對不會!還有定國公府!只要定國公府在一天,他絕不會休我!”然而她慌亂的眼神早就出賣了她自己。她在怕,完完全全的在怕!哪怕定國公府權勢滔天,一旦餘懷遠對她厭棄了,她在這個餘家,只能等死!
餘辛夷的笑容諷刺得不能再諷刺,從始至終,溫氏仍覺得自己沒有錯,任何人都比她低賤,除了她的孩子,其他人都是賤種!
餘辛夷再不願意在這裡待下去一步,轉身踏出佛堂。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一刻,就會吐!
餘辛夷剛擡腳,卻突然被一個重物拖住。只見平日高高在上的大夫人,此刻用力的抓住餘辛夷的裙襬,滿臉的淚水道:“別走!不準走!只要你……放過惜月,給我們母女一條生路,我以後再也不與你爲敵!俊兒的死我也不追究了,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跟你對着幹,再也不會了!只要你去求老夫人,放過惜月!”
餘辛夷冷眼瞧着她,哪怕是跪着求人,溫氏自始至終仍是那種高高在上施捨的姿態,她冷笑一聲,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母親,你若是我,你會信麼?”
溫氏猛地一怔,僵硬的手緩緩鬆開。若易地而處,她會信麼?答案當然不!絕對不會!若餘辛夷犯在她手裡,無論餘辛夷怎麼哀求,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弄死餘辛夷!不給半條活路!她現在卻來求餘辛夷給她一線生機,哪怕是傻子也知道,這是天方夜譚!
餘辛夷淺淺一笑,指了指佛臺上慈悲的佛像道:“這尊就是大姨娘跪了五年的佛,您,好好拜一拜吧,興許它會保佑二妹也說不定。”
溫氏看着那尊冷冰冰的佛像,忽然渾身一抖,彷彿來自陰間的鬼魂,陰森森的纏繞在她四周。她突然想起大姨娘死前說的那些話,難道真的是報應麼?不,不,不!那些下賤之人,本就該死!她纔是這餘家的掌權人,任何擋了她路的人,原本就該死!該死!
溫氏胸口一痛,再次吐出一口血來,完完全全的浸透了那尊佛像。一瞬間,那佛像的臉孔似乎幻化成百張臉,千張臉,有一屍兩命的二姨娘,有親手被她掐死的七姨娘,有七歲就夭折的餘子敏,有一頭撞死的大姨娘,有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廝……還有好多,好多……各個向她索命。
不,離她遠點……
都滾開!
他們都該死!離她遠點!遠點!
溫氏像見了鬼一樣瘋狂的跌跌撞撞的跑開,跑到最深的角落裡,像瘋了一樣尖叫道:“滾開!別來找我,你們都該死!滾啊——”
餘辛夷冷漠的看着她自欺欺人的模樣,踏出佛堂。
溫氏惡鬼般的聲音自門內傳出來:“餘辛夷!你等着!只要我還活着一日,我就會跟你鬥下去!哪怕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會永遠纏着你,把你一起拖進地獄!”
門外,餘辛夷扯出一抹冷笑:把她拖進地獄嗎?她就是從那個地方爬出來的!這世上最可怕的從來不是鬼,而是淬了毒的人!
剛踏出芙蓉院,寒紫一陣風似的掠過來,在她耳側稟告道:“小姐,剛纔灰衣那裡來消息,淑貴妃懷孕了,八殿下傳話請您萬要小心。”
聽到這個消息,餘辛夷眸子陡然一閃。淑貴妃,懷孕了?這是前世沒有過的事!她怎麼會突然懷孕?還是在皇后壽宴前如此敏感的時間!
淑貴妃自十幾年前流產傷身,再不能成孕!此番懷孕,難道是假?不,這點絕不可能!隨着聖上年老,宮裡已經好幾年沒聽到添龍子龍女的好消息,淑貴妃懷孕之事定是經過太醫院再三驗證後纔敢傳出。但是,此事實在匪夷所思了!
餘辛夷一雙瀲灩明眸微微眯了下,看來,幾日後的皇后壽宴,要有一場大戲上演了!
七月初二,一大早老夫人便帶着餘辛夷收拾好,換上盛裝,梳妝整齊華麗,帶上精心準備的厚禮入宮,跟隨數百名同樣隆重準備的女眷命婦拜見皇后娘娘,至申時二刻宴席方纔開始。覲見的隊伍排得很長,足足一個時辰隊伍才縮短三分之一,七月的天流火之時,命婦們本是嬌貴身子,但在皇宮之中也不得不收斂。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烈日下有些站不穩,幸而之前備下了溼帕子,倒也能替老夫人解解暑。
只是,突然一名熟悉的太監走到餘辛夷面前,餘辛夷眯了眯眼,立即認出,這正是淑貴妃身邊的張德開:“餘大小姐,淑貴妃娘娘有請。”
話音剛落,前後的命婦們目光立刻掃了過來,目光帶着深深的訝異跟揣摩。
皇后娘娘的壽辰如此重要之日,淑貴妃卻請她去玉坤宮,這個舉動做得也太明顯了些,分明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之前在永和公主府饒過她的那條命,淑貴妃似乎想收回來了呢!只是,既然淑貴妃開了口,她就不能不去!忽視衆人怪異的目光,餘辛夷朝着老夫人安撫笑道:“奶奶,辛夷去去就來。”
老夫人抿了抿脣,說了兩個字:“小心。”
因着今日宮內審查嚴苛,白芷跟寒紫都留在宮外,餘辛夷輕輕點頭,跟在張德開身後,今日皇后的鳳和宮熱鬧無比,相比之下玉坤宮則清冷得多。
張德開帶着餘辛夷穿過御花園兜兜轉轉,直到經過一片假山之時,餘辛夷陡然停住腳步,不對勁!穿過御花園到玉坤宮,是西北方向,而這片假山則位於西南,若要去往玉坤宮根本不會穿過這片假山!張德開引得路有問題!
然而餘辛夷腳步剛停,已經來不及,一道犀利的鞭影已經朝着她的天靈蓋,狠狠抽過來!
餘辛夷腳步剛停,已經來不及,一道犀利的鞭影已經朝着她的天靈蓋,狠狠抽過來!
餘辛夷心下一凜,然而四周假山嶙峋,她竟毫無可退之處!電光火石之間,她猛地眸色一銳,後腰下沉,堪堪保住自己最要緊的頭顱,可手臂還是一痛,受了一鞭,不用想已經泅出血來!
餘辛夷眉心微微一鎖,瀲灩而鋒利的眸已經捕捉到面前手執金鞭,一身戎裝的男子!烈紅色的斗篷在風中獵獵作響,似乎還帶着濃重的沙場之氣以及血腥味,卻有着一張極爲年輕英俊的面孔,背對着陽光,然而卻能清晰的看見,那人眸中散發出銳利而輕蔑的寒光!
然後擡起手,隨着他譏誚的冷笑,又是一鞭飛來!
餘辛夷沒有任何閒暇理會受傷的手臂,腳下如風連番走位,又躲過一鞭子,同時左手如風已經甩出三根銀針!
男子一時沒躲開,肩膀上中了兩根銀針,卻輕巧的拔出銀針,桀驁的扔在地上,嘴角邊泛起冷酷的笑意:“三腳貓的招數,竟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餘辛夷絲毫不顧受傷的手臂,一聲冷笑,陽光迎面照在她素淨的臉上,美得似乎光華流轉,又冷得如同天山寒冰,卻唯獨沒有恐慌跟畏懼!“班門前當然不敢弄斧,但若是下九流前,三腳貓的招數也足夠了!”
戎裝的年輕男子,驀地臉上閃現出一抹怒容,夾着鄙夷的冷笑:“一介卑賤宮女,竟然敢這樣與我說話!”竟然敢說他是下九流,簡直吃了雄心豹子膽!
餘辛夷笑起來,風光瀲灩,卻又無比嘲諷:“怎麼,溫少將軍,你背後暗算,而且還是暗算我這一介女流,難道還算不上下九流麼?”
面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牢中待斬的溫凌萱的同胞兄長,被譽爲定國公府兩顆新星的溫斷崖!八歲隨定國公征戰,十二歲建功,屠殺了塞北整座城池,八萬無辜民衆,血流成河!至今剛及弱冠,便已經是鎏國最年輕的虎威大將,他還有個外號叫破軍星。而星象所言,破軍星寓——殺!看他一身戎裝還未來得及除,定是剛從沙場回朝,而他目的相當明確,進宮第一件事便是代表定國公府先殺了自己!
他明明確認了她的身份,口中卻直接冠以“卑賤宮女”,那是打定了主意,要讓自己以一個“宮女”的身份,被誤殺!算盤打得如此精妙,真不愧是溫家人,一丘之貉!
被看穿身份,溫斷崖眼睛微微一眯,但隨即又冷然一笑,似乎不屑在掩飾下去,明明白白的表示出自己的殺意:“餘辛夷,你倒是牙尖嘴利得很,待會兒,我就要看看你能不能繼續牙尖嘴利下去!”
說罷,溫斷崖臉上露出一抹幾近殘忍的笑容,手中金鞭一甩,再次朝着的臉狠狠甩過來!而那鞭子上猛地冒出上百根銳利的刀尖,製得極爲精妙,但是隻需這麼一鞭子下去,就算是沙漠中最兇猛的狼,都會全身被抽爛,血爆而死!
他是打定主意,今日決不讓餘辛夷或者離開這裡!
餘辛夷臉色凝重,連連後退,面對這樣強大的敵人,她那幾根銀針根本毫無用處,只有躲閃的份!她一邊後退,一邊腦中迅速轉動,每一寸目光裡都滿含着清冷的殺氣。
她原本不想跟定國公府正面交鋒,畢竟她想對付的只有溫氏,然而定國公府卻咄咄逼人,想要她的這條命!既然如此,那麼,她也不怕再多一個敵人!
餘辛夷一個閃神,另一條手臂被帶着百把利刃的金鞭刮到,瞬間衣服被刮破,在她白皙的手肘上落下三道血痕!
溫斷崖嘴角一抹血腥笑容,手中鞭子如同嗜血的獸一般長大口,朝着餘辛夷咄咄逼上!餘辛夷又受了一鞭子,痛得臉上血色一褪,咬着牙想逃跑,然而下一瞬,一隻鐵鉗似的虎口猛地掐過來,將餘辛夷纖細脆弱的脖子,掐在掌心!
耳邊,俊美卻冰冷如魔的男子,冷聲在她耳邊笑道:“餘辛夷,你猜你待會兒會怎麼死!”
餘辛夷脖子卻死死卡住,臉色雪白,似乎只剩下一線呼吸,艱難的說道:“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溫斷崖看着手中,只要他輕輕一用力,便會身首異處的女子,笑容中帶着惡毒:“這是什麼地方?我告訴你,這是你將死之地!說實在的,你的確是個少有的聰明果敢的女子,只可惜,你平白瞎了自己這雙眼睛!你與姨母如何鬥我不管,但你錯就錯在竟然陷害我妹妹,你自己找死,我便成全你!”他纔不會理會,先惹餘辛夷的是他妹妹溫凌萱!典型的溫家思想,自己害旁人是天經地義,然而旁人若反抗一毫,便合該去死!
餘辛夷眸子一閃,用力咬緊牙關。溫斷崖敢這麼說,這麼做,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既能除了她,又能撇清關係!
之前張德開特意把她引到這片隱蔽的假山,又隨即消失,分明是故意將自己送入虎口!張德開一個太監,借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謀害她,唯一的解釋便是淑貴妃與溫家暫時達成了什麼協議,要將她的命親自送到溫家手裡!
她知曉,自從餘子俊被毒死,溫凌萱押入大牢等候秋後處斬,定國公府便徹底將她視爲眼中釘!想要她的命!所以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餘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定國公府一直抓不到機會,只有今日!她隨老夫人入宮參加皇后壽宴,溫家絕對不會放過這唯一的機會!進宮之前,餘府的馬車故意選在行人密集的朱雀大道,定國公府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而在這偌大的皇宮裡,“不小心”弄死一個人,實在太簡單了!
但她好歹也是戶部尚書嫡長女,更是得了皇后特恩入宮的,若死在宮裡,必定要給出個說法。淑貴妃自然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所以所有事都會推到張德開身上!若她猜得不錯,張德開現下恐怕已經死了!
用一個太監的死,換她一條命,淑貴妃跟定國公府的算盤,打得實在太精妙!
溫斷崖望着面前這張美麗卻蒼白的臉孔,臉上揚起一陣冷蔑的笑:“想清楚了?可惜,太晚了!”
當溫斷崖正準備用力掐斷她喉嚨的剎那!
餘辛夷卻突然笑了,不僅笑了,眸子還慵懶的眯起,似乎一點不懼怕死亡:“你動手吧。”說出這句的時候,她眼底閃過一抹精亮的光芒,似乎此刻要被殺死的人根本不是她,而她,纔是那個手執刀俎之人!而溫斷崖,纔是那案板上即將被宰割的魚肉!
“我這條命是不值錢,但是溫少將軍你的命,似乎值錢得很!若是溫少將軍願意與我同歸於盡,這筆買賣我怎麼都不算吃虧了,動手吧!”
溫斷崖挑了挑眉,譏誚的冷笑:“你以爲這招欲擒故縱,對我有用?餘辛夷,你太自以爲是了些!”他以爲餘辛夷只是在大放厥詞,匡他饒過她一條命而已。讓他跟她同歸於盡?簡直天大的笑話!
然而下一刻,溫斷崖即將掐下去的手猛地頓住,臉上驀然怔忡!整張臉上露出一股不可置信的表情,特別是肩膀處,似乎瞬間被凍僵!
看着溫斷崖的表情,餘辛夷脣畔揚起一抹極冷,卻又極豔麗的笑容:“怎麼,感覺肩膀麻痹了麼?不對,按照時間算來,你的右半身此時應該血脈不通暢,很快便遍佈到全身,最後心臟不堪負重,暴血而死。溫少將軍,您可千萬控制住自己暴怒的情緒,否則血液流動更快,也許,下一刻,您就會去見閻、羅、王。”
她的聲音非常柔和,如同三春裡帶着桃花香氣的風,然而所說的話語,卻如同黃泉之下,最毒的水,只要碰上,便會中毒而亡!
溫斷崖原本桀驁冷蔑的表情,瞬間冷下來,冷下來,變得鐵青!
原來,她一早那幾根不起眼的銀針上,便塗了毒,而之後不斷躲閃,是故意引着他發力,全身血液流通更快,而毒素則更快的傳遍全身!爲此,她甚至手臂上中了一鞭,卻毫不變色!這少女好算計!更是一顆無比毒辣的心!
餘辛夷淺淺一笑。當然,還要多虧了溫家人天生的自以爲是的驕傲,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纔會讓她輕易得逞!既然溫家不給她活路,那麼她,也不會給溫家好日子過!
溫斷崖的牙齒狠狠咬緊,眼睛裡帶着毒火般厭惡的瞪着餘辛夷,一巴掌擡起狠狠扇向餘辛夷:“敢暗算我!找死!”
餘辛夷卻不會任自己吃這個虧,冷然笑着:“溫少將軍,你可想好了!掐死我,最多不消一炷香的時間,你便會毒發身亡!就算你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太醫,恐怕藥還沒配好,你已經死了!”
餘辛夷字字擲地有聲,那氣勢絲毫不下於溫斷崖,反而,比他更要果敢,更要強勢!
溫斷崖狠狠的盯着她,像是暴怒的猛獸瞪着自己的獵物一般,似乎下一瞬便要撲過來將她的脖子拗斷,撕成碎片,最後將那一片片的血肉吞入腹中!但是——他明顯的感覺到那毒素在體內洶涌的流竄!
他幾乎咬牙切齒般說道:“我今日放了你,給我解藥!”
今日放了她?
餘辛夷聽到這幾個高傲的字眼,幾乎禁不住快要被逗樂:“只是今日放過我麼?少將軍,您的命似乎也太不值錢了些吧。”只是“今日”那意思是,往後他還會繼續對她動手,要她的命!
溫斷崖眸子發紅,裡面似乎遍佈刀光劍影:“餘辛夷,你別太得寸進尺!”
若不是他剛纔一時輕敵,絕不會給她可趁之機!他原以爲,餘辛夷就算再心思深沉,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女,絕沒有三頭六臂,只是沒想到他大意了!只是,就算餘辛夷陰謀得逞又如何?竟敢跟他談條件,簡直不知天高地厚爲何物!
餘辛夷擡起手,絲毫不懼怕的推開溫斷崖仍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瀲灩笑道:“我自然不敢太得寸進尺,能得寸便可。想要解藥也不是不可以,但——”
餘辛夷眸中驀然閃過一道冷光,似乎千里之外一把利刃猛地砍來,帶着無盡的寒意:“你剛纔傷我兩鞭,現下,就請你自傷手臂再說!”
溫斷崖剎那間先是震驚,再是覺得好笑,他今日承諾饒她不死,已經是網開一面,她竟然讓他自己傷自己手臂,這個餘辛夷,是瘋了?還是膽大包天!他冷漠警告道:“餘辛夷,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給我解藥!”他的耐心沒有那麼多!
看着溫斷崖眼中越來越濃的殺意,餘辛夷笑容更冷,厲聲道:“要解藥,那就先滿足我的條件!”
溫斷崖暴怒了,完全暴怒了,手中金鞭再次揚起,嘴裡的毒牙顆顆露出:“餘辛夷,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給我解藥,或者死!”
餘辛夷目光閃都沒有閃:“我也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自傷雙臂,或者陪我這卑賤之人,一同去見十殿閻羅!溫少將軍,你自己看着辦!”他以爲她會怕死?不,她這一世什麼都不怕,就怕屈辱的活!
溫斷崖憤怒得渾身發抖,然而那一鞭子始終沒有抽下。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是天之驕子!定國公府最受矚目的兩顆新星之一,萬人敬仰的虎威大將!而她餘辛夷,充其量不過是塊冥頑不靈的石頭!想拉他陪葬?簡直狂妄至極!只是,讓他自傷手臂,實在是逼着自己給自己兩巴掌!這樣的恥辱,他絕不受:“別得寸進尺!你並沒有受到致命傷害!”
餘辛夷嘲諷笑着。剛纔第一鞭子明明是正對着她的天靈蓋抽下來!若不是她躲避及時,現下就算僥倖抱住小命,也會頭部損傷,成爲一個徹徹底底的傻子!而其餘那些鞭子,無論哪一鞭她沒有躲過,都會非死既殘,他現在卻來說,她沒有收到致命傷害。溫家的人,骨子裡的噁心,真讓人作嘔!她沒有回答,只是輕飄飄的送上一句話:“現下還有半柱香時間。”
她深深知曉溫家人是最自私不過的人,所以,她確信,哪怕溫斷崖再憤怒,死亡面前他也會拋下自己那不可一世的驕傲!
果然!
溫斷崖怒到極點,太陽穴鼓鼓的,緊握着金鞭的手背上青筋暴露,幾乎想破口大罵,然而對上餘辛夷那雙清冷無情的眸,最終恨恨道:“你!他日我會教你跪在我面前悔不當初!”
語音剛落,那道金鞭帶着那白把利刃狠狠抽在自己手臂上,瞬間,便是一道血花飛濺!連帶着那血花抽落的,還有溫斷崖那高高在上的姿態!
餘辛夷面帶微笑的欣賞着,輕輕啓脣,如同空谷鳥鳴,無比輕靈悅耳:“還有另一隻手臂。”
溫斷崖恨毒了眼睛,咬着牙,再一鞭子,帶出一道血花!溫斷崖疼得臉上肌肉扭曲,像是有蟲子在裡頭蠕動!兩鞭子抽完,溫斷崖的兩條手臂上滿是鮮血,他惡狠狠的說道:“解、藥!”
今日之仇,他會報的!他總有一日,一定要教餘辛夷跪在他的腳底,舔他的腳趾,向他求饒!
餘辛夷欣賞着他痛得臉色發白,單膝跪在地上,滿帶着憤恨與屈辱,像是要撲過來將她撕碎的表情,心中一陣快意與嘲諷。溫家人,還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不把旁人性命放在眼裡,卻覺得自傷手臂便是天大的屈辱與仇恨。呵,夜郎自大非他們莫屬了!
餘辛夷從袖中取出一隻小瓶,冷然道:“我說話算話,解藥我會放在前面第三座假山上,我走後,你自己去尋,一個時辰後方可解毒。”
說罷,她轉身按照原路離開,走到第三座假山前,然而她手中那瓶解藥剛剛落地,卻沒想到身後忽然一陣殺氣掠過,那瓶解藥已經落入他人之手!
餘辛夷根本來不及反應,纔剛剛回過頭,便見到溫斷崖怒不可遏的臉孔,手中那根金鞭子再次狠狠朝她抽過來!
餘辛夷瞳孔驀地縮緊,她沒想到堂堂將軍竟公然撕毀協議,殺人滅口!
就在那一剎那,一把軟劍猛地飛來,擋住那致命一擊!
餘辛夷肩上忽然被攬住,後背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餘辛夷的防備之心立刻升起,卻在嗅到身後之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極淡,卻又極爲溫暖熟悉的蘭芝香氣時,防備才緩緩解除。眨眼之間已經被帶着後退五步,離開危險範圍。
頭頂上,往日溫潤清冷的聲音,此刻變得無比肅殺,彷彿帶着冰川之上三尺寒氣:“溫少將軍,你想在皇宮之中做何!”
溫斷崖吞了解藥,正準備殺了餘辛夷滅口。他少年得志,從沒受過像今日這般的恥辱,所以,哪怕食言而肥,他也決不能讓餘辛夷或者離開!只是,他沒想到就差那麼一步,就那麼一步,竟然被八皇子撞見,並且功敗垂成!
他望着安然倚在景夙言懷中的餘辛夷,此時,卻不得不壓制掉滿懷的冷與恨,單膝跪下行禮:“拜見八殿下,剛纔太監張德開意圖對餘大小姐不軌,被臣僥倖撞見,臣伸出援手相救將張德開就地正法,不巧驚了餘大小姐,請殿下責罰。”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簡直圓得滴水不漏,叫人找不出半點錯來。明明是他收買了張德開,要取她性命,現下卻冠冕堂皇的轉身變成她的恩人!
餘辛夷心中的嘲諷幾不可遏:他既然敢這樣說,便證明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就算她一張口也說不清,反而會落得不識好歹的壞名聲!睜着眼睛說瞎話,這溫斷崖簡直算個人物了!
景夙言哪裡分辨不出,喉底冷冷的擠出一道冷笑,冷得像寒冰。漆黑而狹長的眸底涌上一股深深的幽暗之氣,殺意!殺意!滿滿的都是殺意!彷彿已經不是在看一個活人,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死人!
他袖底那把扇子緩緩滑出,修長白皙的手指緊緊握住,這一刻他已經動了殺心!敢在皇宮之中,他的眼皮底下對辛夷動手,這溫斷崖,不可饒恕!
然而,就在景夙言動手的剎那,餘辛夷猛地拉住他的手,輕輕搖了下頭:“現在,不行!”
景夙言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眸,他指尖顫了又顫,顫了又顫,許久後才緩緩防鬆,眼底在看到餘辛夷差點遇險那刻起便凝聚不散的幽暗,這才逐漸散去,彷彿一塊最寒冷的堅冰,碰到了柔軟的春風,最後化成最繾綣的一片水波。
“原來辛夷在這裡啊,可教本宮等急了。”
就在此時,一道高貴而故作溫和的聲音在假山之外響起,入眼只見一道明黃色牡丹團鳳的華貴宮裝美人扶着個嬤嬤緩緩走來,而她身後則跟着一大羣宮女太監,個個小心翼翼的跟隨着,警惕的注意着四周,似乎生怕主子出了半點差池,腦袋不保。
這樣浩大的聲勢,不是淑貴妃又是誰?
餘辛夷目光微微一閃,她猜對了。溫斷崖這麼久沒有處置掉她,作爲合作者的淑貴妃必定會起警惕之心,只是沒想到,淑貴妃會來得這麼快!
快得幾乎像是算計好的!
她懂了!懂了淑貴妃到底打的什麼算盤!淑貴妃雖然與溫家做了交易,但實際上她卻一直另有圖謀。她若想牢牢抓住定國公府爲她所用,她就必須要抓住一個牢固的把柄,這個把柄若是親眼看見溫斷崖殺死餘辛夷,便再好不過!若餘辛夷僥倖逃脫,那麼此時她再出來保下溫斷崖,便是救命之恩,這份恩情足夠溫斷崖對她馬首是瞻。所以,最後無論餘辛夷死不死,漁翁得利的都會是她淑貴妃!
從頭到尾,她餘辛夷在淑貴妃眼裡,只是一個謀求利益,可有可無的棋子!
只要有淑貴妃在,今日之事便被掩了過去!
淑貴妃在聽說張德開“圖謀不軌”時,面上先是一驚,見餘辛夷沒事,這才雍容華貴的笑起來,親熱的拍拍餘辛夷的手,道:“辛夷沒事便好,原來是溫少將軍救了辛夷啊,那,辛夷可要好好感謝一番溫少將軍呢。”
淑貴妃看似說得隨意,但實際已經擺明了自己的位置!之前短暫的結盟,她是看中了餘辛夷過人的聰慧與手段,但是那又如何?餘辛夷再如何厲害,也不過一個小小後宅之女,除了頭腦,什麼都沒有!與定國公府龐大的勢力相比,任誰都該知道做怎樣的抉擇。而淑貴妃,自認爲不是傻子!
當聽着這句的時候,餘辛夷臉上的笑容陡然添了一抹冷意。要她致謝?莫非她耳朵聾了不成?明明她是被害者,現下卻要她這個受害者,向劊子手致謝,溫家簡直欺人太甚!
景夙言同時眸子一凜,裡面迸發出一抹深深的寒意。淑貴妃仗着孕有龍子,這段時間相當囂張,更有直指東宮之意,只是這手伸得也太長了些!
餘辛夷卻好似絲毫不動怒,反而眸中浮起一抹醉人的笑,盈盈一福:“臣女多謝溫少將軍,救命之恩。”她暗暗在景夙言掌心寫下一個“忍”字,現下不是跟淑貴妃撕破臉皮的時候,小不忍則亂大謀!她餘辛夷從來都是吃得苦中苦之人!
當然,之後她也會十倍百倍的把這代價,收回來!
溫斷崖先是沒想到,之前那般硬着脊樑也不服輸的女子,竟然如此輕易就低頭了。隨即又冷笑了下,她餘辛夷天大本事,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賤婦,縱使牙尖嘴利,心思惡毒,也最終得朝着權勢低頭!他嘲諷的睥睨着她,那目光似乎在看一隻掙扎着不肯低頭的螻蟻,最終還是被折斷了兩條腿,跪在他面前:“餘大小姐客氣!”
餘辛夷突然驚訝的張開櫻脣,滿臉驚愕道:“溫少將軍怎麼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可是剛纔出手相助時,不小心爲賊人所傷?”
溫斷崖脣角的笑容,一寸寸僵住,臉色灰敗得比之前自傷時還要陰沉,陡然捂住心口,還沒等他說出半個字,猛地吐出一口滾熱的鮮血!怎麼回事?他剛纔明明服了解藥,怎麼還會吐血?難道,餘辛夷剛纔給的解藥是假的?!
溫斷崖左手捂住心口,右手已經成爪,眼睛裡迸發出濃重的殺意:“餘、辛、夷你——!”然而下一瞬,又是一口心頭熱血涌出。
淑貴妃臉色陡然一變。怎麼回事?
“溫少將軍!”餘辛夷急忙上前扶起溫斷崖,脣畔揚起一抹深邃的巧笑倩兮,壓低聲音道,“您可要小心,您似乎忘了剛纔我的忠告:‘一個時辰’後方可解毒,您可真是太心急了呢。”
她的聲音如同溫暖柔風,然而眼底的光芒卻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刀劍,帶着寒光直衝着溫斷崖斬來!她這毒藥可是精心調製而成,若是溫斷崖剛纔老老實實的靜坐,一個時辰之後體內的毒素自然會逐漸消除,但是怪,就怪他自己太沒耐心!妄作小人!
此毒非常精妙,一個時辰內若不催動內力,毒便可解。但溫斷崖實在太忍不住氣,竟然剛服下解藥,便迫不及待的對她痛下殺手,揮出金鞭的同時催發內力,那剛服用下的解藥便化成另一味毒藥,毒上加毒!
此刻,終於想通餘辛夷的詭計,溫斷崖怒得雙目脹血赤紅,她是故意的!分明是故意的!從下毒開始便在挖一個陷阱讓他跳下去!先是故意引他加速毒發,再到後來讓他自傷雙臂,那時候她就料到他定然會忍不住,拿瞭解藥便痛下殺手,這時候,便是真正的引他走向死路!好狠,一個不過十幾歲的丫頭,怎麼會有這樣狠毒的心腸!他惡狠狠的吐出一個字:“你!”便已嘴角流血,怒火攻心,暈死過去!
淑貴妃顧不得,忙上前喚道:“崖兒!”原本容光煥發的臉,立刻變得難看無比,而她身後的宮女太監,更是亂成一團。
那一剎,淑貴妃僞裝完美的麪皮陡然撕扯開,麪皮下的狠毒冷冰冰的戳向渡情:“餘辛夷,你謀害朝廷命官,該當何罪!”。她跟定國公府的交易,便是餘辛夷的向上人頭!只是沒想到餘辛夷的頭還好好的在原位,溫斷崖一代少將卻被暗算下毒,這,她要如何向定國公府交代!
餘辛夷撐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滿臉驚惶,急急往後躲閃道:“娘娘,您這是從何說起?臣女冤枉啊!”一張嬌俏的臉孔上滿是委屈,半點不像作假。
淑貴妃怒得胸口極具起伏,幾乎恨不得把破壞她計劃的餘辛夷,當場掐死!卻有一道月白頎長的身影擋在她面前,將餘辛夷護在身後。景北樓手中摺扇輕搖,紅脣勾着一抹傾世之笑:“貴妃娘娘您似乎忘了,溫少將軍親口所言,他剛纔與張德開纏鬥,看來那張德開果真是狡猾至極,竟然給溫少將軍下毒,真是死不足惜。不過,貴妃娘娘您一時情急錯怪了人,想必餘大小姐不會計較。”
一句話帶着隱隱的強勢與傲然風華,將淑貴妃的嘴死死堵住,淑貴妃臉色頓時變得烏雲密佈!她沒想到,他們算計着搬起的石頭,最終竟然砸了自己的腳!好,好,好!真是好極了!
餘辛夷低垂的眸裡,同時瀉出一抹冷光。難爲他們將張德開拉出來當替死鬼,編下那麼冠冕堂皇的謊言,若她不將計就計,實在枉費了他們一番苦心!
淑貴妃氣得手指都在顫抖,微眯的鳳眸裡閃過一道冷冷的笑意,許久後才緩緩道:“是呢,本宮剛纔一時激動,竟想岔了,來人,快將溫少將扶進宮,立刻傳太醫!”
一行宮女太監們忙將溫斷崖擡起回玉坤宮。淑貴妃冷冷睨了他們一眼,也在宮女的攙扶下跟隨而上。
看着這羣人慌忙的背影,餘辛夷眸底笑容更盛。現在傳太醫?晚了!第一層毒並不難解,但是第二層毒絕對不易解!只要稍微耽擱,溫斷崖此生都將揹負上頑疾,哪怕上陣殺敵都將難逃此毒,他這輩子,便註定跟這毒作伴去吧!
餘辛夷正沉思間,手腕卻突然被捉住,並且死死的握住,像是要把她手腕捏斷的感覺!
她吃痛的皺了下眉,擡起頭,沒想到正對上一雙憤怒的眸!在她面前從不曾動怒的男子,此刻竟沉冷着一張臉孔,墨黑的眸裡滿是怒意。不錯,正是怒意,朝着她餘辛夷而來的怒意!
這麼近的距離,甚至可以聽到他牙齒用力咬緊磨動的聲音,似乎像要吃掉她一樣:“你竟然敢讓自己受傷!”
餘辛夷心頭亦染上一層薄怒:“景夙言你幹什麼,放開我!”受傷是她的事,他什麼資格對她生氣?簡直莫名其妙!
然而她最後一個字尾音剛落,下巴突然被捏住,只感覺那道淡雅的蘭芝之氣撲來,下一瞬脣角便是一陣刺骨的痛意以及隨之而來的濃郁血腥。他,竟然吻她!
在對她莫名其妙發火之後,又莫名其妙的強/吻她,咬破她的嘴脣!待會兒皇后的壽宴上,她要如何出席,面對雙百雙毒辣的眼睛?天知道,這個無賴瘋子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