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溫長恨在自家被氣吐血暈厥,景夙言狹長的鳳眸尾輕輕向上勾起一抹凌厲的笑意,錙銖必較從來不是辛夷的風格,更是他的拿手好戲。他說過,敢傷害辛夷的人,必定要十倍百倍的奉還!
餘辛夷冷冷一笑道:“你的手還真是狠吶,不費一兵一卒就害死了溫家二老爺與老夫人,兩枚重要棋子。”
見到餘辛夷走進來,景夙言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撒嬌道:“辛夷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餘辛夷哂然一笑道:“聰明人何必打馬虎眼?你先是‘無意’的將溫二老爺貪墨的罪證五十萬兩,並攜帶髒銀回京的消息無意的傳給雲涼山那夥山賊,再是在溫二老爺原本回京的路上安排刺客,讓溫二老爺受驚後,不得不改道走另一條路,而這條路正是雲涼山。山賊們見錢眼開,以爲發財的機會來臨,怎麼會放過如此大好的機會?正好將溫二老爺斬盡殺絕。你只需派一名安插在定國公府的探子,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溫老夫人,最好再繪聲繪色的描述出溫二老爺的死狀,依溫老夫人的性子,恐怕當場便心疾突發,溢血而死!最後此案驚動皇上,派刑部捉拿那夥山賊,你只要派人進去對那山賊頭領些微點撥,最後這招借刀殺人,不廢你一兵一卒,便已然完成,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簡直也要爲之驚歎了!她想過無數個報復溫家的手段,其中有些甚至比這還要毒辣。但是不得不說,這個方法實在太精妙了!不流自己一滴血,卻無形中將溫家的天捅破,卻還能保持置身事外,讓人查不出半點把柄!厲害!實在厲害!恐怕此時此刻,溫家人的牙都要咬斷了吧!今夜,甚至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日子裡,他們都要難以成眠!
景夙言彎起嘴角,露出一抹恍若櫻花飛雨般的笑容,道:“最後溫二老爺徇私舞弊,爲禍一方,貪墨五十萬兩紋銀,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貪官的消息,難道不是你放出去的麼?”
這是她派寒紫做的,沒有驚動暗衛一分一毫,而寒紫的嘴巴極嚴,絕不會泄露出去,他怎麼知道的?餘辛夷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但隨即又化爲一片墨羽消散。果然,從前她只看到他冰山一角,這個男人的手段絕對不輸給她!
景夙言卻好似看透她的想法似的,狹促的笑了笑,伸手去握餘辛夷的手:“我狠手,你毒心,咱們是天下絕配,難道不是麼?”一連三日,餘辛夷日日來陪他,至傍晚纔回府,這三日幾乎讓他有恍然身處在天堂之感,甚至瘋癲的自言自語,若是能換得辛夷傾日相待,哪怕他每隔半個月中一次毒受一次傷,都甘之如飴。
聽到這一句話,餘辛夷的表情立刻沉下來,毫不留情的將手收回,把冷下來的藥重重放在景夙言面前,冷聲道:“八殿下,藥已經熬好了,現在請用吧!”這個人就是不能給半點顏色,否則立刻開染坊給你看!
剛纔還無賴的拉緊餘辛夷的小手,曖/昧摩挲的某人,在看到碗中深黑色散發着苦澀味道的藥汁時,立刻苦下一張臉道:“辛夷……我今天已經喝過兩次藥了,能不能不喝了……這種藥簡直比毒藥還要毒。”
餘辛夷略擡了擡眉,看着他故意裝可憐的那張俊臉道:“大夫交代,你每隔兩個時辰便要喝一次藥,今日還剩下四回,八殿下,請吧!”
景夙言那雙墨色瞳孔在餘辛夷那張絕美而臉上掃了一圈,撒嬌道:“那辛夷你餵給我喝~否則我絕對不喝!”
看着景夙言毫不自覺的無賴行爲,餘辛夷勾起脣角,“是麼?”她眼中閃過一絲璀璨光芒,“寒紫拿鐵杵來,撬開八殿下的嘴巴,親自喂八殿下喝下去!”
什麼?!景夙言立即撐大了眼睛,果然看進寒紫憋着笑的拿着一根鐵杵進來,走到自己面前,恭敬的行了一個禮道:“殿下,主子命令,屬下不得不從,恕我失禮了。”
景夙言立即大叫起來,額頭一片冷汗,他知道餘辛夷說到做到,若是命令了寒紫,一定會做給他看!當即抓起面前那碗他死也不肯碰的藥,一仰頭大口全部灌了下去,頓時口腔中遍佈着讓人發瘋的苦味。該死的!他要把那個配藥的大夫拖出去斬了!就不知道在藥裡放一點糖麼!
看着景夙言不停嫌苦的吐着舌頭,一雙溼潤的眼睛裡露出小孩子般受傷的表情,餘辛夷偏過頭去,脣邊卻不經意的泄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就在此時,灰衣拿着一張請帖進來道:“主子,定國公府有請帖過來。”
定國公府?請帖?溫老夫人死了,溫家不是應該正在辦理喪事麼?怎麼會送請帖過來?景夙言接過請帖打開,裡面竟是一張白色的冥帖!景夙言脣角勾起一道莫測的弧度,手指輕輕在小几上敲打了幾下:“溫家老夫人歸天,溫衡請我去弔唁。”
餘辛夷同時微微眯了下眼睛:景夙言都收到了,餘家更沒有不收到的道理!定國公府恐怕已經猜到是他們做的手腳,這個時候竟然還請他們去弔唁,意味絕對不尋常。
景夙言看似無害的淺淺笑道:“看來,又有精彩的戲份等着我們了。”如玉的面孔上,綻放出若天山雪融般的笑容。
餘辛夷看過了子鈺,自六姨娘院裡出來,才短短半個月時間,小子鈺便長大許多,臉頰上兩個酒窩粉嫩可愛,逢人便笑,這樣的天真可愛無憂無慮,即便是心腸再硬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軟下去。
剛邁出院子,便迎面撞見了穆雅蘭,前後跟了四五個丫鬟,頗有翻當家主母的樣子,看到餘辛夷,穆雅蘭立馬笑起來道:“郡主也在這兒啊,正好我也剛想來看看小少爺呢。”
餘辛夷淡淡擡眼,道:“是麼,那倒真是巧了,”
穆雅蘭眼珠子一轉,帶着三分試探道:“聽下人說,郡主這幾日時常出門,去八殿下府上拜訪?”
餘辛夷的眸中閃過一絲似笑非笑,冷冷的旁觀穆雅蘭的小算計,道:“母親有什麼要提點的麼?”她去八皇子府只帶了寒紫跟白芷,絕對沒其他下人知曉,更沒人敢多嘴,穆雅蘭竟然知道就只有兩種解釋,要麼是她派人跟蹤她,要麼……就是那個人特意傳消息給她!
穆雅蘭輕笑着,一副完全爲餘辛夷着想的口吻,道:“郡主,你言重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好歹是你的母親,自然是爲你着想的,生怕你行差踏錯,事先提醒你罷了。畢竟你已經到了要出嫁的年紀,總貿然到八皇子府上多有不便,當然,如我般知曉郡主人品的自然不會多想,但外人不見得不會多想,就算別人嘴上不說,心中也會懷疑,若是將來傳出閒話來,壞了你的名聲那多不好。郡主你說是不是?”
餘辛夷看着她華衣錦服,宛轉蛾眉,舉手投足中再不復初進府時那種小家碧玉的謹慎靦腆,而變成大家貴婦的貴氣,脣畔的笑意更深。穆雅蘭這番話果然巧妙,不僅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還口口聲聲爲她着想,儼然是個體貼的好母親。若是她果真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女,恐怕還要感激穆雅蘭的善意提點,只可惜,她早就不是!
餘辛夷冷冷一笑道:“母親的意思是,我倒不明白了。我是皇后娘娘的義女,按理便是八殿下的義妹,八殿下身受重傷,我去探望自然合情合理,怎會壞了我的名聲?看來,定然是府裡哪個不安分的奴才嚼舌根子,到處散播,誣賴主子清白,必定是心懷不軌。母親且說出來,我定然要好好教訓這奴才!也好讓他知道知道咱們府裡的規矩!”
穆雅蘭笑容有一絲絲的牽強,但很快又調整過來,隨即道:“郡主切莫多心,我自然是站在郡主這邊的,那嘴碎的下人我已經叫人打過一頓,逐出府外。只是……”穆雅蘭口吻一轉,不勝唏噓道,“只是防人之口勝於防川,我這些話郡主必定是不愛聽的,但總該忌諱些纔好,否則傳出去旁人只怕指指點點,還要帶累到咱們尚書府,那可真是不美了。郡主是吧?”
聽出她話裡似有似無的威脅意味,餘辛夷笑容越發冷了:“這些道理,母親該比辛夷更懂不是麼?”若別人說這番話倒還有些信服力,偏偏穆雅蘭自己還有把柄在她手裡,竟然敢來威脅她,真是不知死活!
這句話像一個巴掌似的打在穆雅蘭臉上,穆雅蘭臉色變了幾變,強笑道:“郡主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太懂?沒有證據的話,還請郡主謹慎。”
餘辛夷擡起眸,微笑道:“我沒什麼意思,只是勸勸母親,將父親的心牢牢抓在手心纔好。我聽說,這幾日父親一直宿在八姨娘、九姨娘那裡,母親那邊倒少去了。這可不太妙呢,是不是,母親?”
聽到這句,穆雅蘭的臉色徹底一陣白一陣青,像是被硬生生扒掉了身上的遮羞布!餘辛夷說的的確不錯,前幾個月她的確頗爲受寵,甚至可以說憑着她那柔情蜜意的手段盡得餘懷遠寵愛,一連四五個月,餘懷遠一個月中有二十幾日都宿在她那裡,簡直佔盡了風光。然而這麼些時日的潤澤,都沒能讓她肚子裡得到半點信。就在這個時候,八姨娘與九姨娘暫時結盟,竟然硬生生將餘懷遠從穆雅蘭身邊奪走。穆雅蘭在府裡的立足之本,正是餘懷遠的寵愛,若沒了寵愛,還沒了兒子傍身,她如何能支撐多久?且餘子鈺的出生,讓老夫人歡喜的同時,更恨不得府中再多幾個孩子陪伴,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最終只會被從自己的窩裡趕走!
看着穆雅蘭大變的臉色,餘辛夷勾起脣繼續徐徐道:“對了,前兩日聽下人說,九姨娘這幾日一直胃口不好,晨間似乎還吐過兩回,母親可要注意着纔是啊……”
這句話,已經不能說是讓穆雅蘭驚訝,而是完全震驚了!九姨娘的身份在姨娘中是頭一份的貴妾,比她還高上一層,若是九姨娘率先懷了孕,到時候別說六姨娘,就連她都要被踩下一頭去!她如今還是平妻,只差一個孩子傍身,將她拉上最高的寶座,怎能任由九姨娘截了胡!
穆雅蘭當即白着那張臉,語氣有些發僵道:“我忽然想起來,我院子還有些事沒做,先回了。”說着便急匆匆的帶着那幾名丫鬟,快步離開。
看着穆雅蘭滿臉慌色,急匆匆的離開,餘辛夷眼中劃過一絲哂笑。這穆雅蘭有些手段,但始終不堪大用,景北樓選的這個合作對象可真是失算了!
餘辛夷側過面道:“白芷,穆雅蘭每天都回來看子鈺麼?”
“是的小姐,幾乎每天都來坐一會兒,最短半個時辰才走,看上去對小少爺甚是關心,連老夫人都說她心善,當得起一個好母親,”白芷點點頭向前一步,小聲道,“小姐,我看這位二夫人絕對不是那麼簡單,咱們要不要早些防範,或者乾脆先解決了?”每天去看小少爺,無非是爲了收買老夫人跟老爺的心,利用小少爺裝出個寬厚仁善的假象,這些虛僞的招數她早看穿了!
餘辛夷哪裡看不出這些小伎倆,卻搖搖頭,冷冷笑道:“不,不急。你只需派人盯着她即可,六姨娘那裡的人手都是老夫人親自派的,她的手伸不進去。現在還沒到整治她的時候,更何況,有一場大戲等着她來開場!”
四日之後,溫老夫人頭七期滿,等候下葬。定國公府老夫人,有一品夫人誥命,突然於家中病逝。而溫家二老爺爲山賊所害,卻因揹負着貪墨重罪,死後都被皇上以瀆職貪污,營私舞弊的罪名撤職,成爲鎏國第一個,死後卻被撤職查辦的罪人,遺臭萬年。這兩個消息讓定國公府再次成爲全京城的話柄。
論理說,溫老夫人的葬禮絕不會有多少人敢撲上來惹一身腥,但是偏偏還來了不少人。原因是,皇帝金口一開,竟然派新晉封賜的眉妃代表皇上參加葬禮。
而這位眉妃所有人都孰知,因爲她正是五皇子大婚夜替皇上擋劍的晉國公玄孫女楚嫣,從未有過妃嬪能如她一般的一步登天,僅僅用了三天便從一名宗室女升爲妃位,聽說因她爲救皇上所受的劍傷,皇上不眠不休守護於她,整整三日不上早朝;聽說皇上爲了她,花費千萬巨銀正在籌備修建一棟冰玉宮;聽說皇上甚至給她特許,讓她與皇后娘娘一樣規格的鳳攆出行,見了所有妃嬪都不必下攆……這種種簡直比當年盛寵十幾載的淑貴妃,更榮耀百倍!而不同的是,已經沒有人記得那屈辱死去的淑貴妃,只看到現在這位盛寵無二的眉妃娘娘!
老夫人因身子不適所以未來參加,餘辛夷陪同餘懷遠來參加,當她踏進定國公府門檻的時候,她第一眼便看到溫長恨森冷的目光!
溫長恨的臉孔比之前更蒼白了幾分,原本陰柔得如同女人般的臉孔,此時因那陰鷙的眼神顯露出幾分可怖來。他穿着一身白色素服,明明一派玉樹臨風貴公子的模樣,然而骨子裡卻彷彿透露着森森的鬼氣,似乎恨不得立刻撲過來,將餘辛夷生生撕碎,然後一片片的放進嘴裡,用力嚼成一片血水!
餘辛夷莞爾笑起來,她的決定是對的,不親自來看看,怎麼能確定她的成果呢?溫長恨的確被氣得不清啊,只是沒被一口血氣死,真是可惜了:“表兄,還請節哀啊。”
溫長恨背在身後的拳頭剎那間握起,手背上青筋暴起,卻淡淡笑道:“多謝。”
就在此時,一聲唱喝聲在門口響起。所有人都回過頭看,只見那位風頭最盛的眉妃娘娘,坐在鳳攆上,在千山萬呼聲中被擡進定國公府,她已經是一身華貴金粉色宮裝,頭上一支八尾金釵,步步搖曳,那張天真中帶着妖媚的容顏真正的國色天香。
眉妃勾起脣,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孔淡淡的望向餘辛夷,笑道:“這不是光華郡主麼,沒想到你今日也來了,說起來咱們還真是投緣啊,你說,是不是?”
餘辛夷目光微微閃耀了一下,不知怎的,她總覺得眉妃在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眼底冒出的光芒,彷彿壓抑着極久極深的恨意。
然而那絲恨意又很快一閃而過,彷彿是她多心了一般。餘辛夷不動聲色的微微笑了一下:“見過眉妃娘娘。”
楚嫣自鳳攆上下來,一身曳地長裙盈盈的走到餘辛夷面前,親暱的牽過餘辛夷的手,笑道:“何必如此多禮呢,說起來本宮早就聽說過光華郡主的大名,甚爲敬佩,今天得了機會正好咱們一處多聊聊呢。”
餘辛夷低下頭看着極其自然牽過自己手的那隻柔胰,婉轉而笑:“那便是臣女的榮幸了。”
餘辛夷走進大廳的時候,所有賓客都側過頭來好奇的看着她,畢竟溫氏暴斃當日的事鬧得沸沸揚揚,許多人還歷歷在目,不難看出溫家跟餘辛夷完全是死對頭,沒想到溫老夫人過世,這位光華郡主還敢來,更奇怪的是,溫家人並沒有對她表示太大的敵意,溫衡甚至還親自出迎,更體貼的詢問幾日前行刺之事,有無受到驚嚇。
餘辛夷心中冷笑着逢場作戲,她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到驚嚇,定國公府應當知道得最清纔是!竟然還假惺惺的噓寒問暖,簡直令人作嘔!
進香、行禮一系列的流程之後,有丫鬟來傳話:“郡主,我家娘娘在客房,請您暢談。”
餘辛夷側過頭,正對上靈堂前受賓客弔唁的溫長恨掃來莫測的目光,淺淺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客房內,眉妃正倚在貴妃榻上,見餘辛夷福禮,淺淺笑道:“你啊,跟我弄這麼多虛禮做什麼,蓮心,還不快請郡主坐下。”
餘辛夷走過去,在距離眉妃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
眉妃帶着笑顏望着她,神色親暱道:“說起來,郡主也到成婚的年紀了,又是這般絕色的容貌,可有什麼心怡的對象沒有?或許本宮正好能給郡主成一段良緣呢。”
餘辛夷含笑道:“娘娘打趣了,辛夷繼母剛去世一個月有餘,戴重孝在身,怎敢妄談婚事。”這楚嫣看似閒聊話常,但是細細一聽卻處處暗藏着陷阱,只那一句“心怡的對象”便足以讓人心驚膽戰,在鎏國世家子女談婚論嫁雖較前朝開明一些,但私下與男子有私情,仍然是閨閣女子的大忌。更遑論,她現在還在重孝之中,敢談及婚事二字,立刻便會淪爲全京城的話柄,落下個大不孝的罪名。若是她剛纔稍不留意,很可能便中了眉妃的陷阱!
“是麼,”眉妃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接過丫鬟端來的茶,嗔笑道,“本宮差點忘了那茬,險些好心辦了錯事兒了。原本本宮倒認識幾位不錯的公子,人才學識俱佳,且身家也與郡主配得起,真真可惜了呢。對了,今兒個怎麼沒瞧見八殿下?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皆送了弔唁禮來,只八殿下卻沒露面呢,。”
餘辛夷絲毫不理會她的話裡有話,將這個太極重新推回:“臣女也不知曉,怕是八殿下傷勢嚴重,不能前來吧。”
“原來如此啊……”眉妃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像是有什麼一閃而過似的,隨即朝着一旁的宮婢令道,“蓮心你幹什麼的?郡主來說了好些話,怎麼還不爲郡主奉茶?”
那叫蓮心的宮婢立即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這就備茶。”不消一會兒,已經仔細端着一碗茶水進來:“郡主,請用……”
突然蓮心“啊”了一聲,手中茶碗突然打翻,餘辛夷的裙子一角溼了一大片,地上還摔碎了一隻茶碗,顯然是撤掉茶盤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那丫頭驚慌不已,連忙跪下道:“郡主恕罪!”
眉妃立即皺起柳眉,不悅道:“你這丫頭怎麼回事?怎麼如此不小心?郡主真是抱歉。”一臉歉疚的意思,隨即轉過頭,朝着丫鬟呵斥道,“還不快請光華郡主進屋換身衣服,”
餘辛夷看着跪在地上不停顫抖的丫鬟道:“娘娘,不妨事。”
眉妃不贊同道:“這怎麼可以?你貴爲郡主,穿一身髒衣服成何體統?蓮心,本宮記得來之前有備下兩套衣裳,你去取來任郡主挑一套換上。”
蓮心急得都要哭出來,連連去取了乾淨衣裳進來:“郡主,請。”
餘辛夷起身,與寒紫對了下眼神,不動聲色的跟隨這名宮婢走進內室。兩套裙子一套是水紅色一套是藕色,餘辛夷選了那套藕色,換完衣裳後,蓮心怯怯的說道:“郡主,您的髮鬢也有一絲亂了,讓奴婢幫您重新梳一遍吧。”
說着那宮婢便自作主張的拿起玉梳要爲餘辛夷重新梳髮,卻被一隻手半道攔住,緊緊的捏在手裡,寒紫冷然的望着這宮婢道:“我家小姐又說要你動手麼?”
宮婢一慌,手中的梳子竟然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寒紫立刻跨步而來,手中劍已出鞘,擱在宮婢脖子上,冷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只不過阻止她梳頭而已,這宮婢的反應怎會如此驚慌?實在太不尋常!
蓮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停朝餘辛夷磕頭,大聲道:“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啊!”聲音大得幾乎可以傳出去。
餘辛夷眸子輕輕眯起,輕掃在這滿頭冷汗,嚎啕大哭的宮婢身上,立即讓寒紫將她的嘴捂上,沉聲道:“告訴我你在怕什麼?”這宮婢不尋常,極爲不尋常,並沒有發生任何事,卻忽然大喊求饒,簡直像是怕人聽不到一樣!而換完了衣服又梳髮,如此多此一舉,倒像是拖延時間!
“我……我……”這叫蓮心的宮婢渾身抖如篩糠,彷彿正在進行某種激烈的掙扎,最後終於下定決心般,從袖子裡取出一把匕首,然後用力的戳進自己的心窩!還未等寒紫阻攔,已經一股濃濃的鮮血自胸口涌出,斷了最後一口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寒紫都嚇了一大跳:“小姐,怎麼會……”這宮婢怎麼會突然會自殺?她並沒有做什麼啊!這婢女尋死做什麼!
餘辛夷突然站起來,冷聲道:“這是個圈套!我們快出去!”
然而還未走到門口,眼角卻陡然察覺到門外一道驚慌遠去的身影,當即追上去開門,卻發現門被鎖得死緊!
寒紫立刻鎖眉道:“主子,門被鎖死了!她們是有備而來的!要不要喊人?”
望着鎖緊的門,餘辛夷眸中閃過一絲冷光:“不必喊了,既然敢把我鎖在這裡,必然是早就做好準備,喊了也沒有會聽見。況且,喊來了人又預備怎麼辦?讓所有人衝進來,看見這屋裡除了你我二人,便只有這暴斃的宮女?到時候只會更加有口說不清。”怪不得,怪不得這宮女從一開始就相當緊張,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死的!但讓她最想不清的是,這個眉妃到底想幹什麼!或者,她到底是什麼人!陷害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寒紫焦急道:“那怎麼辦!”她想不出來,爲什麼宮婢要突然自殺,爲什麼眉妃娘娘要把她們鎖在這裡,小姐與那位眉妃並沒有舊仇啊,連面都沒見過兩次,爲什麼要如此陷害!
主子只帶了她一個婢女出門,從餘府帶來的護衛都守在外頭,根本不能進內室陪同主子換衣服,現在這間屋子內外,就只剩下她一個護衛,什麼茶水潑了身要換衣裳簡直是故意設計的!
餘辛夷擰緊了眉心,就在此時,忽然鼻尖嗅出一股淡淡的香氣,這種香氣並不濃郁,與普通的蘭花香極爲相似,平時根本不會注意,但是此時警戒,餘辛夷忽然聞了出來,目光立刻敏銳的捕捉到重重簾幕後,偶然露出的香爐一角,“那香有問題,快去掐了!”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屋內忽然幾道黑影閃過,帶着數道殘忍的刀光,寒紫立刻劍拔出鞘堪堪擋住了揮過來的第一劍,然而迎面忽然一把白色粉末襲來,寒紫大驚之下還沒來得及抵擋這卑鄙的暗招,已經暈厥了過去,昏過去之前還在喊:“主子,快……逃……”
餘辛夷看着面前這幾個蒙面的刺客,臉上帶着猙獰的表情,那爲首的刺客陰森道:“眉妃娘娘,請吧!”
餘辛夷用力捏緊掌心,冷聲道:“你們找錯人了,我不是。”
那爲首的刺客拔出鋒利的劍,橫亙在餘辛夷的脖子上,道:“說你是,那你就得是,是不是可由不得你,聽明白沒有!”
半個時辰後,突然一聲尖叫打破了整個定國公府的寂靜:“有刺客!有刺客劫走了郡主!”
朱雀大道上官兵奔騰,隨着京兆尹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定國公府,公孫讚的表情相當嚴肅,大道兩旁不少百姓已經在議論紛紛光華郡主在溫老夫人的葬禮上被劫走的消息:“聽說了沒,光華郡主被綁了!”
“哪位郡主?”
“可不就是那位最近名聲大噪的皇后義女,光華郡主!這麼可糟糕了,一個女兒家被匪徒劫走,若是及時找回還好,若是找不回……那名聲上都毀了啊!到底是哪來的刺客,竟如此大膽?”
“事情沒那麼簡單,聽說刺客原先要綁的眉妃娘娘,結果認錯了人,誤綁了光華郡主。這位光華郡主,可要倒了大黴!”
旁邊人倒抽一口氣:“眉妃娘娘?不正是最受寵的那位?這個天恐怕要捅破嘍……”
Wωω ●Tтká n ●co 而此時此刻,餘辛夷雙眼被蒙着黑布捆在一輛馬車裡,而上馬車之前,兩名早就備好的嬤嬤已經將她渾身上下搜遍。餘辛夷任由那兩名嬤嬤搜身,心中不禁冷笑:看來對方準備相當充足啊,怕是上次溫斷崖綁架她,卻被她反將一軍的事,讓對方相當忌憚。讓她猜猜,這次跟眉妃合作的幕後主使,到底是誰!
馬車在偏僻的密林裡穿行着,一直到某座幽深的宅邸停下,當馬車簾幕掀開的剎那,一道熟悉而諷刺的聲音在面前響起:“光華郡主遠道而來,你們就如此對待貴賓的?還不快把繩子解開!”
臉上的黑布被揭開,頓時刺目的光線便刺了過來,餘辛夷眯了眯眼,竟然見到一張想象之外的臉孔,不是溫衡,不是溫長恨,甚至連景北樓都不是!而是——五皇子景浩天!
景浩天那張略顯粗狂,卻仍舊算得上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與之完全不匹配的詭譎:“郡主,沒想到吧,是我請你來做客吧,寒舍鄙陋,還請郡主委屈一下了。”隨即他立刻轉了一張面孔,對着旁邊幾名刺客冷聲道,“還不快把郡主請下馬車!”
餘辛夷面容如玉,冷然笑道:“五殿下,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爲何要爲難我一個小女子?”
景浩天笑起來,彷彿之前喪妻痛哭的僞裝全部被自己扒下來,感慨道:“嘖嘖,你是個小女子麼?若真是倒好了,可惜啊可惜……可惜了這張傾國傾城的臉。”
景浩天的目光實在太過赤/裸,赤/裸得讓人有種嘔吐的感覺,餘辛夷眉間微微蹙起,往後退了兩步,冷哼道:“五殿下就不怕有人追查過來?”
景浩天的笑容裡充滿了篤定:“會嗎?這次押送的刺客是我手中最頂尖的高手,絕不會留下半點痕跡。更何況別忘了,刺客綁架的可是‘眉妃娘娘’,父皇現在最寵信的妃子,怎麼會有人懷疑到我頭上呢?”
餘辛夷眸子微微一壓,眸底閃過一絲冷芒。
她猜得果然沒錯!他們打的主意就是這個!先是故意將她衣服被潑溼,然後換上眉妃的衣裳,然後再派人綁架“眉妃娘娘”,這一切便會顯得合情合理,最後即便她遭到不測,那最後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溫家或者幾位皇子頭上!
不,不僅如此!試問眉妃娘娘得寵,最妒忌的該是誰?不是皇后也不是其他妃嬪,而是之前盛寵現在卻遭到冷落的雪妃!好一招嫁禍之計,製造出雪妃因妒忌所以加害眉妃,卻不巧認錯了人綁走了她餘辛夷。這樣一來既殺了她,又嫁禍到雪妃身上,一箭雙鵰!他們已經察覺,雪妃是她的人!所以要用這件所謂的綁架之案,將雪妃拔除!
餘辛夷冷笑道:“五殿下與虎謀皮,就不怕被反咬一口?溫長恨可是一頭狼,一頭貪狼!我奉勸殿下您還是小心爲妙!”
景浩天臉上立刻閃過一抹冷芒,像是被揭穿什麼似的:“你果然是知道得太多了!不錯,我的確跟溫二少做了一筆交易,而交易的對象,就是你光華郡主。但是,我既然敢做,就已經有萬全準備,一個女人就該安分些,等待男人的疼愛,而不是與男人爲敵!而你更是不識相的,與我那八皇弟聯盟,更三番兩次陷害於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之前我跟餘惜月中迷煙然後行出不軌之事,正是你做的手腳!而那件事更害得我差點失盡父皇的恩寵,所以今日之事絕對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