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辛夷若有所思的說道:“白芷,你拿些銀子去分給院子裡其他人,她們今日也遭了罪了。”
“是。”白芷點點頭,但仍是遲疑了一下,遊移道,“大小姐,您爲什麼會……”
餘辛夷立即接過話去:“你想問,我爲什麼會告訴你?”
白芷點點頭。餘辛夷自信一笑:“第一點,你自小跟在我身邊;第二點,你很聰明,不會做沒腦子的事;第三點,我告訴你後,我們兩個是同夥,誰都無法獨善其身。況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餘辛夷信任的人,便不會再疑半分,但我最恨背叛,若有人背叛我,只會有一條路——那就是死!”
說到最後,她眼中的狠絕與果斷,讓白芷渾身一顫,忙跪下去道:“小姐放心,白芷一定不會背叛您。”
餘辛夷親自下牀將她扶起,摘下鬢間的六寶翡翠釵,道:“這是我小時候老夫人賜給我的,今日我給了你,只要你對我忠誠一日,我便把你當姐妹看,必不會虧待你半分!”
這價值連城的翡翠釵被塞進手裡,白芷眼中已是熱淚盈眶,感激道:“謝謝小姐!白芷就算死,也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她覺得大小姐一夕之間恍若變了個人似的,往日小姐總被各房欺負,現在她終於反抗了,這樣光華奪目的大小姐讓她由衷感到高興,她確信,自己沒跟錯主子。
餘辛夷淺淺一笑。這丫頭她果然沒看錯,再加上這次測試,她已確信白芷肯定會成爲她臂膀。當然,只要在她一日,便會護白芷一日!
只是,現下還有另外一件事等着她!
因着老夫人滔天怒火,賴侯勇連夜被一輛馬車送回侯府,深夜裡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馬車慢慢行駛着走到一條漆黑的小巷裡。不知怎的忽然馬兒受驚嘶鳴起來,發了瘋一般竟掙脫了拉車的繮繩跑了,車伕忙去追趕,只剩下車篷裡渾身是傷悽慘叫喚的賴侯勇。
一道身影斂起指縫間的光芒,徐徐走近那掀翻的車篷,輕輕挑開車簾,月光下餘辛夷的容顏美得若星河之水,同時也冷若千山之巔的寒冰。這畜生竟企圖污她名節,便要做好接受報復的下場!
就在手中寒芒即將刺下的剎那,一道似冰似玉似泉似石的聲音,帶着一絲慵懶的笑意在深夜裡忽然響起:“你這女子看似柔弱,怎麼竟手段如此狠毒?”
辛夷警惕的擡頭,指縫間的光芒隱去,正看到漆黑的夜幕之中一輛馬車幽幽的踏來,馭馬之人乃一名灰衣少年,一看便知武功不弱。而剛纔那道珠玉相擊的聲音便自馬車中而來!
看着薄紗後慵懶斜倚的身影,餘辛夷目光略閃了閃,淡淡道:“不知公子所言何意?”
薄紗後,男子笑意更盛,手中一柄扇輕輕叩擊,不見其人便彷彿那絕世風華已展現在眼前:“若我猜得不錯,你指間乃藏着一根銀針,若我來遲一步,這針便已刺入此人後腦,已成死屍,你說我此話可有錯?”
“公子此話差矣,”餘辛夷脣角輕輕一勾,眼中的從容不迫中帶着一抹讓人難以忽略的閃耀光芒與毒辣,“一,我這根針只是繡花之用,何談傷人之器;二,我並未要殺他,公子空口無憑;三,就算我要殺他,定不會叫人查出任何把柄,是以根本不會有牢獄之災!”
“好大口氣!”馬車內男子笑起來,一張傾世容顏雖紗幔若隱若現,但相同的,卻是一樣犀利無情的眼眸,“那你剛纔準備如何?”
辛夷淡淡道:“這世間讓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實在太多,比如隨便找個穴位刺入攪一攪,或半身不遂,生活再不能自理,或餘生癡傻,就算大夫診斷,大體也只能說跌傷。”
灰衣少年倒抽一口氣。若是這樣豈不是生不如死?若是凶神惡煞之徒此番說倒也沒什麼,但這十幾歲的少女,平淡的口吻及眸中果斷的狠辣,頓時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男子狹長鳳目中閃過一絲犀利的笑意,輕拍扇背道:“你就不怕我現下去報官抓你?”
餘辛夷自信一笑,帶着無盡狂傲:“儘可自便!但公子勿忘了,你深夜行車到底所圖爲何!且咱們儘管比比看是你的馬車快,還是我這手中銀針更快幾分!”
她手指輕輕一撥,三根銀針釘入馬車壁,根根沒入!驚得馬兒嘶鳴。這速度之快,力度之狠,就連灰衣侍衛都沒有捕捉到半分!
“主子!”立刻有四名暗衛竄出護在男子身前。
竟敢威脅他?男子微微一訝,揮起雲白長袖正身,眸中已帶上一絲冷意:“你可知曉,附近有多少暗衛,只要你輕舉妄動,立刻身首異處?”
餘辛夷毫不膽怯,眸中帶着狠絕:“或許公子也可與我打一賭,彩頭就是我們各自的命!賭賭看,到底是這些暗衛的劍快,還是我的針更準!”
男子眸中閃過一絲難掩的驚豔。這世間竟有如此膽識的女子,竟然威脅他!她狂,狂到連裝都不屑裝半分,因爲她有狂傲的底氣!而這底氣便是——她連死都不怕!
一個人一旦連死都不怕,那這世上再沒什麼可以打敗她的!
一頃刻的沉寂之後,馬車裡的男子忽然笑起來,只聽那笑聲便足以讓人神魂顛倒一般,手中竹扇一收:“哈哈哈,妙,妙極了。在下言素,與小姐今夜偶遇也算緣分,不置可否告知小姐芳名?”
餘辛夷冷冷一笑,傲然睥睨:“我姓步,單名一個扇字。”
步扇,步扇。分明不善!看着少女妍麗纖細的身影,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異光,這般美的容顏,卻又如此冷靜、狂傲、自信,一分一毫都拿捏到位,以及那眸中令他都覺得震驚的寒意。這樣的女人,夠毒,夠狠,更夠聰明,他喜歡!
男子含笑下令道:“步扇小姐,咱們下次有緣再見!”
看着馬車漸漸遠去,餘辛夷眼中閃過一絲沉穩算計。言素——她剛纔早就看出來,這人是八皇子,景夙言。皇后嫡子,更是景北樓登基的最大勁敵之一,此人驚採絕豔,心思毒辣遠不下於她。上一世若不是她獻上那一計,恐怕最後登基的就是他。很好,剛重生便遇到故人。
她記得上一世,八皇子此時還號稱在外遊學,沒想到竟暗中回了京城。看來,這皇城不久就有好戲看了!這一世她註定要攪渾這池渾水,那不如,就藉助這些人,將這天下都攪得天翻地覆!
至於賴侯勇。辛夷看着地上那攤垃圾,冷冷一笑,手中銀針狠狠刺下。殺你,算便宜你!此生,我讓你斷子絕孫,再不能人道!讓你生不如死!
遠去的馬車裡,灰衣少年請示道:“主子,要不要派人跟蹤她?”
“不用,”馬車內驚世絕色的男子,鳳目微微閉着,脣畔卻勾着一抹不散的笑意,“以後,定會再見。”
……
第二日,餘辛夷去老夫人那裡請安,她驗收成果的時候到了!
老夫人那裡甚爲熱鬧。只是當餘辛夷跨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只見一屋子裡,除了老夫人外,其他各房小姐、夫人頭上全是傷,最嚴重的莫過於溫氏,纏上了一圈紗布。
昨晚沒看清成果,現在看到了,餘辛夷滿意的勾了勾脣,只可惜餘惜月昨晚不在,真是可惜啊可惜。“老夫人,孫女兒給您請安了。只是各位妹妹、嬸母及母親,你們頭上怎麼都是傷啊?”
溫氏聞言,幾乎氣得吐出一口血來,但礙於老夫人在,只能引而不發。平時最爲驕縱的餘明珠鬧起來,道:“哼!裝什麼裝?明明就是你昨晚打的,還來裝無辜,惡不噁心!”
餘辛夷看了看這個空有一張漂亮臉蛋的妹妹,感嘆道:可真沒腦子。但,她需要這個沒腦子的!
餘辛夷驚訝中帶着愧疚道:“我打了你們?怎麼可能!奶奶,辛夷真的打了嬸母們妹妹們麼?”
老夫人不喜的看了一眼餘明珠,道:“夠了!明珠退下!”
又慈愛的朝餘辛夷招招手道:“乖孫女兒過來,你昨晚只是魘着了,做所有事都是不知曉的,所以奶奶不怪你,別擔心。”
老夫人已被餘辛夷昨晚那一出震撼到,越想越覺得對不起這個沒孃的孫女兒,是以憐惜加倍。老夫人這話一說,等同給餘辛夷一塊免死金牌,哪怕昨晚傷得再重,也不能追究!
一時各房都恨得咬牙切齒,但又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餘惜月進來的時候,便看到餘辛夷佔了平素自己在老夫人身旁的位置,眼中閃過一絲怨意。
但她掩飾得很好,笑着走到老夫人面前道:“奶奶,惜月來給您請安了,今個兒來晚了,惜月幫奶奶揉肩贖罪好不好?”
老夫人向來對餘惜月印象不錯,也拉住她的手,笑道:“好。我兩個乖孫女兒都好得不得了。”
餘惜月也坐到老夫人跟前,幫她捏肩。餘辛夷跟她對視一眼,敏銳的捕捉到餘惜月眼中的得意。如此小技就敢得意?餘辛夷冷冷一笑,側過頭,在餘明珠身上掃了一下,忽然羨慕道:“四妹妹,你身上的裙子可真好看,這絲綢顏色妍麗,花紋細緻,全京城都沒幾家這樣的。”
餘明珠原本在氣頭上,被餘辛夷一豔羨誇讚,立刻昂起了頭,得意道:“當然,二姐姐身上那套跟我這一樣,都是賴表兄送的,一匹價值千金,別人可穿不起!”餘明珠一說完,立刻捂住嘴,知道自己不小心上套了!
“什麼腌臢表兄!咱們尚書府不缺那樣的親戚!”老夫人一聽那人,立刻動怒了,“往後那樣的人再不準進咱們餘家半步,你們還跟他交好,把他的東西當寶貝,真是不知檢點!趕快去把衣裳給我換了,惜月你也是!”
餘惜月聞言,一張小臉刷的白了。自她懂事以來,一直討好老夫人,還從未被責罵過一句。但今日就算再委屈,也不能觸了老夫人的黴頭,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低着頭走出去。
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接收到餘惜月眼中的恨意,餘辛夷淡淡一笑。她計中計的最後一環,到這裡才結束。讓溫氏被父親生疑,失了老夫人的信任,下面一個,就輪到她餘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