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冬天異常陰溼寒冷,晚上更是難熬,尋常百姓早早地結束勞作鑽進被窩,雖然臨近年關,整個城市仍然顯得冷冷清清,但總統府裡主席辦公樓子超樓內仍是燈火通明。
從廬山修養歸來準備主持中國國民黨五屆三次執委會的蔣介石此刻正在三樓會議室裡煩躁地走來走去,旁邊的何應欽、陳立夫、戴笠等人表情嚴肅地正襟危坐,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這一切都是因爲西安的顧祝同、張衝分別轉發來的**河西戰役通報和何應欽收到的馬步芳的河西戰局報告。被蔣介石寄予厚望的馬家騎兵失敗了,而且是全軍覆沒的慘敗。
蔣介石走一會兒拿起電報看幾眼,然後嘆口氣繼續做着有氧運動。
“你們軍統爲什麼提前沒有察覺?”停下腳步的蔣介石盯着戴笠問。
戴笠立即起身,立正答道:“報告校長,西北偏遠,馬家裡家族勢力根深蒂固,外人很難立足,軍機管理甚嚴,潑水難進,一直無法安插人手。我們也是根據馬家電報和偵聽電臺通信來了解軍事進展。前一段進攻作戰都很順利,共軍已經山窮水盡、奄奄一息,所以我們也放鬆了那裡的偵查。重點都放在日本人在華北的動向上了。是學生疏忽了,請校長處罰。”
蔣介石餘怒未息揮舞着手臂吼道:“處罰有什麼用?娘希匹,大好的局面就這樣完了!”
“你們根本不知道河西戰局對國共雙方意味着什麼?共軍取勝軍事上可以遙相呼應,政治上就佔了道義上、輿論上的主動,就可以借勢而起、振臂高呼,就能鼓動黨內親共分子呼籲停戰,鼓動無知的百姓要求團結抗日。娘希匹,根絕赤禍方案就會夭折,我們辛辛苦苦耗時十年的事業就前功盡棄。”
他又看着自己黨務助手陳立夫問道:“你們中統也是一無所知?也是隻知道查妓女、抓煙館、砸賭場嗎?”
陳立夫連忙起身說道:“我們倒是安插了幾個人進入了青海省政府,可被馬步芳嚴密監視,無法接觸到軍機情報。這次共軍作戰方式獨特、動作隱蔽、發動突然。連馬步芳都是收到馬元海和共軍的電報後才知道消息。
要我說,這次咱們也不是沒有收穫,最起碼達成了削弱雙方實力的目的。馬步芳全軍覆沒,那可是十幾萬人人呀,就算是共軍火力強大,以馬家騎兵的兇悍,還能不給共軍重大殺傷。我估計,此刻雙方只怕已是兩敗俱傷。
共軍之所以高調和平,也是無力再打了。自願交出張掖、酒泉恐怕也是想借中央軍的力量阻止馬步芳報復。我們不妨藉着這個機會派胡宗南北上西進,把兵力空虛的青海和河西收回國民政府管理。”
何應欽說:“當地穆斯林勢大,在當地居住了近千年,經營了三代人,關係盤根錯節,野蠻粗俗極難駕馭。當年馮玉祥主政西北,幾十萬大軍坐鎮,仍然被他們折騰的難以立足,最後鬧了個將帥不和、四分五裂。穆斯林地區弄不好就是一個泥潭,進去容易出來難。不如維持現狀,等將來中日緩和了,國力增強再予以剪除。”
戴笠說:“學生以爲,馬步芳回電請求援助,還是心有不甘,如果重新武裝馬家,令青馬、寧馬聯合起來發動進攻,消滅河西共軍完全可能。”
“攻、攻、攻,就知道攻,能攻馬步芳還來電請示。娘希匹,這個小滑頭只怕已經派人去找共軍談判去了。
這些個穆斯林,歷來狡猾奸詐,慣會見風使舵,傷到他根本時他連親爹都敢賣。馬佔鰲、馬海晏是怎麼起家的?不就是替清廷屠殺河湟地區的起義穆斯林起家的嗎?這個馬步芳逼跑了叔叔、攆走了哥哥,能是個忠義孝悌之人?娘希匹,他是把青海甘肅當成了家天下,任何人不讓染指。
殺孫殿英那麼厲害,殺藏民那麼瘋狂、殺共軍那麼積極,你當他們是想爲黨國出力。他是要保地盤、要裝備、要番號、要糧餉。虧我還給他補充了許多裝備物資,碰到共軍就拉稀。”
何應欽說:“青海咱們可以緩緩圖之,張掖倒是可以派軍接收,共軍已經掃清了馬家勢力,張掖地處河西要道,連通俄國,將來獲取救援物資會很方便。”
“接收是要接收的,戰略要地不可由共軍掌握。只是政府不答應其他條件,他們不會允許我們進去的。”陳立夫說。
蔣介石拿起西路軍呼籲停戰書仔細看起來,不時點頭,又不時搖頭,嘆了口氣說:“這不是徐向前的手筆,他是個忠厚人,沒這麼多心思。也不像陳昌浩的謀劃,他是個唯命是從的人,不敢提這樣的要求。是誰呢?”
“陳海松”戴笠脫口說道“葉劍英下午說共軍西路軍前敵總指揮是陳海松,我回去查了他的案底,是紅九軍的政委。今年應該是24歲。”
“一個娃娃有什麼心機?”何應欽不屑地說道“我們還是看看怎麼處理這件事吧。明天**就會把這件事捅給報紙、傳遞給黨內親共勢力,政府就要接受質詢,我得想好怎麼應對。西安正在進行談判,也需要明確指示。”
蔣介石撓了撓光頭,問戴笠:“來京的中執委們有什麼動靜。”
“居正、何香凝、于右任、馮玉祥等人與國母往來頻繁,似乎有不利於政府的動議、李宗仁、楊虎城等遞交了政治改革、和平抗戰的提案。”
“窺一斑而知全豹,他們是不會放過這個攻擊政府的機會的。這些老傢伙,根本不體諒國家艱難,根本不懂得**的厲害,一旦給他們獲得喘息的機會,他們強大的生命力就會赤化全國。以前他們硬幹,打擊面大,不得人心,剿匪纔有進展。現在他們改變了策略,講團結、講統一、講抗戰,迷惑了許多人。”
陳立夫說:“**是在將咱們的軍,利用了民衆懼怕戰爭的心理,危言聳聽。汪主席他們主持談判如果有效果,日本人有所退讓,就沒人聽他們的了。”
戴笠說:“日本人在華北得寸進尺,毫無誠意,軍隊頻繁調動、天天演習,組織漢奸、地痞、流氓時時鬧事,華北局勢難以善終。我們絕不能對和平抱有幻想。”
何應欽說:“日本人只是在控制區扶植一些代理人,推銷商品,衝突都與抵制日貨有關。咱們力弱,忍耐一下等消滅了**,整頓好軍隊再收回華北權益也不晚。”
戴笠說:“日本人侵略成性,毫無信義可言。搶走朝鮮、搶走臺灣、搶走東北、搶走熱河、察哈爾,哪一處他讓出權益了?宋哲元一年來一讓再讓、政府也處處表達和平善意,避免局勢惡化,可換來的是日軍更加肆無忌憚,我看就是要打。
一二八淞滬會戰我們雖然損失大,可打消了他向蘇滬杭滲透的野心。華北要是不狠狠打他一下,他就能搶到黃河邊。北方几大勢力擁兵百萬,都是國家心腹之患,盤踞多年,守土有責,理應督促他們表現強硬。
共軍不是要整編成國民革命軍嗎,不如給他們番號,讓他們去和日本人鬥去。政府換來順應民意的好名聲,得到了張掖,還能借日本人的手消滅共軍。”
蔣介石看何應欽下不了臺呵斥道:“你懂什麼?坐着去。”目光中卻沒有責備之意。他很清楚日本人的全面進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再調兵打紅軍是萬萬不行的,國內、黨內、軍內都會產生強烈牴觸情緒。
黨內思想要統一,對**的政策是一個繞不過的障礙,國內要統一,陝北根據地的存在形式就必須解決,軍隊要統一,紅軍的編制序列就不能不考慮。
還有馬步芳,不能刺激他,還得安撫,送去補給。不然真要放棄了武威,西路軍長驅直入可以直達蘭州、銀川,與陝北合流,力量壯大,更加難以約束。甚至於可以奪下青海。真是多事之秋啊!
他對何應欽說:“給馬步芳去電慰問,對馬家軍所遭受的失敗深表震驚和同情,對死難將士表示哀悼,對被俘官兵表示關切,政府將通過政治手段要求共軍儘快放還。爲增強青海實力,由西安行營調撥一個師的武器裝備,很快送去。希望第二軍儘快補充兵員,加緊訓練,將來出兵抗日,爲黨國出力。”
對陳立夫說:“給西安發電,告訴他們以下三點。一、國民政府原則上同意停止內戰,不對陝北採取軍事行動。二、張掖酒泉必須交回政府,不得成立蘇維埃政府,不得搞土地革命,西路軍可以臨時駐紮,不得向外發展,青海被俘士兵儘快送還。三、陝北地位、紅軍編制待五屆三中全會後再議。”
打發陳立夫、何應欽走後,蔣介石問戴笠:“這個陳海松是怎麼個人?”
戴笠說:“在**裡他是小字輩,職務也不高,過去沒怎麼注意過,只是瞭解到年齡和職務,聽說被肅反過,徐向前救了他,古浪戰敗又被撤了職,後來又恢復了,現在是西路軍的前敵總指揮。”
“河西將來是大後方,是交通要道,是戰略樞紐,必須牢牢掌握在黨國手裡,紅軍打跑了馬步芳也算有功,就讓他們在那呆着吧,遠離陝北,慢慢分化。你要派出得力干將進入張掖,在那裡建立情報據點,及時瞭解共軍和馬家軍情況。”
各位書友,年底工作繁忙,冰雪深感分身無術,這些天就只發一更了,請大家多包涵。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