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鑄早在南方局湖北省委工作時就知道陳海松與衆不同的革命理論和策略,其核心是發展壯大革命力量和武裝,提高黨領導各項事業的能力,方法是深入敵後擴大根據地鍛鍊部隊,建設後方工業基地增強實力,而實現的基礎是黨內思想統一、國內國共合作、國際廣泛交流。
曾經是葉挺手下連長參加過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又在湖南、福建搞武裝鬥爭,被國民黨判了無期徒刑剛從監獄裡放出來的他對此很不理解。而中央似乎接受了這些理論,在各種文件中體現出以上的思想,經過周恩來、董必武等人的講解,一年多的實踐,他漸漸意識到這些政策的適用性、針對性,工作中基本按照這個思路在做,不知不覺間發展迅猛。
但是在根據地政權、經濟、地方武裝的建設過程中如何正確處理與國民黨地方政府、國軍部隊、地方鄉紳、民族資本家的關係還是感覺到很棘手,那些原則方針還是要通過具體的措施來體現的,而每時每刻都會出現新的情況、遇見不同的問題,讓他很難決斷。
聽了陳海松的一席話,得到了一些明確的指示,驗證了他的一些工作想法,尤其是儘可能團結地方上層、提供優惠政策發展民族工商業、引進設備技術促進地方經濟發展、培養現代產業工人削弱封建制度基礎、對於仇視敵對的力量絕不手軟等讓他放下心來。
陳海松邊看邊問:“此地人口太多,爭搶生活資源導致宗族盛行、做事抱團、民風強悍,只講道理是不行的,要把各大家族的族長們,有威望的學者先生、鄉老官紳。有實力的富商集中起來,共同參政議政,做通了他們的工作,到了下面他們說話比你們管用!”
廖承志分管統一戰線工作,彙報道:“薛司令來到揭陽。駕機巡視了普寧、揭陽、豐順、紫金、興寧、五華周圍地形,建議指揮機關、後方基地搬進地形險要的蓮花山脈,成爲進可攻退可守的粵東堡壘,說動翁照垣將軍接納我軍進駐第八區幫助自衛軍訓練。
所以半年來我軍各種訓練營、作戰物資大都以飛虎師華南後方基地、備用機場的名義轉移到普寧、揭西之間的榕江沿岸地區,這裡地少人多,各家族對外來人員相當排斥。多方刁難極不配合,要不是看我們人數多裝備精良又選擇在荒山荒灘駐紮只怕會發生嚴重衝突。
好在我軍專業技術人員多、糧食物資完全自給,機械設備衆多,建築物資準備充裕,營區建設、機場、碼頭建設不需要地方支援,一個多月營區成型、機場建成。十幾支前來挑釁的山匪武裝被全殲,幾個大家族設置的公路、水路關卡被強制解散後仇視有所收斂相安無事。
部隊除了熟悉周圍自然環境開展日常訓練以外,三營以排爲單位進駐翁將軍指定的十餘個村鎮幫助組建訓練新自衛團。說來可笑,翁將軍堂堂抗日英雄、國軍中將供在這裡就是個樣子,只有督促檢查之權無法調動各縣鎮的保安團、自衛團,地方官員沒人拿他當回事。
所以翁將軍曾召集各方人士籌建八區四縣參議會共謀粵東發展,官員鄉紳缺乏熱情。
日本人進攻汕頭。64軍不支敗走,數萬難民逃來這裡,鬼子飛機狂轟濫炸,一個輜重兵中隊銜尾追擊拿下無兵把守的洪陽、流沙,肆意燒殺、姦淫擄掠,幾個家族武裝試圖反抗被擊潰整村被屠。富商大戶們才慌了,有些捲起細軟跟着縣府官員逃走,有些捨不得家業的請求我軍給予保護,經過翁將軍協調組建參議會負責政務,我軍負責八區防務。各家武裝集中組建新自衛軍接受我軍訓練指揮。
於是三營率領各地自衛軍趕來作戰、後方機場派出飛機與敵艦載機纏鬥,敵人只有一個輜重中隊,咱們一個連出擊誘敵、一個連帶着兩三千地方武裝側擊包圍、一個連突擊洪陽鎮,打了一天160個鬼子沒跑掉一個,首次走上戰場的自衛軍得到了鍛鍊。我軍也樹立了威信。
在翁主任的主持下八九兩個統率區八個縣的鄉紳大戶、地方名宿齊集裡湖建立起來粵東參議會,翁照垣主任、林先立主任做參議會正副議長,軍區政治部副主任尚仲衣、地方工作部長左恭做了正副秘書長,提出了不少議案,都是促進工商發展、緩解社會矛盾、增強地方實力和自衛能力的好政策,一般工商業者、中小地主也能接受,唯有洪陽方澤羣強烈反對。”
“你說的是方十三的兒子方澤羣嗎?他沒有跟着縣政府逃走嗎?”
“逃了!在普寧淪陷前帶着他爹方十三和部分家財隨縣政府逃到了陸豐,後來跟着李漢魂去了翁源。戰區司令長官張發奎初來乍到忙着整頓粵軍,把餘漢謀的心腹撤換一空,放棄惠州的莫希德、帶頭逃跑的陳章押送重慶審判,政治部主任李煦寰、兵站總監李潔之解職。
他不想我軍佔有粵東,一面指示粵軍各部堅守各地不交出防區,一面派回大批逃走的地方豪強委任爲地方官員回來搗亂。”
“這個張發奎經過南昌起義、廣州起義把四軍的老本折光,薛嶽、吳奇偉又投了蔣介石,一直不得志,把怨氣全發泄到共產黨身上,思想上相當反共,以前當過土匪做事很容易衝動,你們要多加留意。方澤羣回來肯定沒安好心,他也進了參議會嗎?手裡有沒有武裝?”
“他在地方上很有影響力,還拿着第四戰區簽發的普寧縣保安團長的委任書,翁將軍主張請進參議會,我們也不好反對。誰知他很快就要求洪陽自衛軍訓練營、窮苦百姓從他家德安裡搬出,退還民主政府收沒的五處礦山三個參與走私的商號,放回方家併入自衛軍裡的300多家丁,發還我軍收繳的方傢俬人武裝的全部武器彈藥。”
“你們沒有讓步吧?”“這是參議會做出的決定。我們自然不能爲他破例,頂了回去。”
陶鑄接着補充說:“我們拿出參議會通過的法令向他宣傳民主政府的各項新政策,他說是赤匪亂政、殘害鄉紳、危害地方,找到翁將軍哭訴要到戰區去告我們。翁將軍拿出他家貨棧向日本商社走私鎢砂、錳礦的記錄,馬院橋寨民衆要求歸還祖屋的訴狀。他才老實。”
“馬院橋寨是怎麼回事?”陳海松很好奇軍人出身的翁將軍還留有制服豪強的後手。
“說起來也是幾十年前的事,當年馬耀權勢熏天、財大氣粗,強買與方家比鄰的馬家村寨擴建方氏新寨德安裡,馬家雖是小姓族裡也有兩百戶人,離了祖屋何處安身拒絕了要求。
沒多久潮州官兵突然殺到,誣陷馬家通匪陰謀作亂。當場就殺了500多人,剩下的200多旁支遠房也被趕走四處流落,村寨夷爲平地,方家卻在此大興土木,成了德安裡的一部分。
馬家一直不服,幾十年來不停地向縣、府申訴。無人敢管,民主政府成立後馬家告到翁將軍那,翁將軍決定德安裡三分之一歸還馬家,三分之二留給方家,由於方家族人大都逃走,空閒房舍交給自衛軍訓練營臨時使用。否則方家就要爲馬家賠償鉅額錢財彌補損失。”
“好!沒想到翁將軍也是個嫉惡如仇是非分明的好漢子,民主政府就要爲百姓做主!”
“翁將軍也是實在看不過眼了。方家祖孫四代盤踞洪陽近百年,仗勢欺人橫行無忌,血債累累。我們的地方工作隊在走訪中瞭解到許多他們的罪行,全都記錄下來送給翁將軍過目。
方十三父子妻妾成羣,但其蓄養婢女沒有不被姦污的,而且在洪陽一帶到處欺男霸女,光天化日下隨意私闖民居、肆意姦淫,傳聞方十三還是方耀強姦尼姑所生。更荒唐的方澤羣把一家藥店少女強姦後,還要少女的父親送補藥給他補養身體,先後造成幾十起命案。
爲了霸佔山林、搶奪礦山。方十三以清鄉爲名領着自傢俬兵進山,看見好的地方立塊木牌就成了他家產業,稍有不從就被指責爲土匪殺害,激起山民、礦主多次反抗,他就請來正規軍幫忙攻打。十年間搗毀村寨上百座,燒燬房屋6000多間,殺害無辜羣衆3000多人。
受過現代教育的方澤羣同樣殘忍好殺,豢養私兵制造恐怖維護他家的利益不受損害,在德安裡私設監牢刑場,對拖欠租賦、議論他家醜事、流露不滿言論的用滾水沖鼻孔,用燒紅火炭塞喉嚨,甚至用竹尖插入肛門,被折磨死的人腳上繫着鐐扣,親屬要求開鎖還要交開鎖費。被砍首者把頭臚浸在石灰水,要其家屬拿錢來贖回人頭,慘無人道毫無人性。”
“翁將軍沒有將他繩之以法嗎?他現在在哪裡?做些什麼?”陳海松眯着眼睛問道。
“翁將軍雖然很憤慨,卻不想失去地方鄉紳的支持,因爲一多半的鄉紳大戶都有血案,這要是一開殺戒,真就能激起民變,拿着厚厚一摞訴狀訓斥了一頓讓他回家閉門思過,捐出錢糧贖回罪孽。咱們雖然不甘心,也不能爲此破壞統一戰線搞土地革命呀!
方澤羣沒有得逞表面上在家閉門思過,假惺惺地給民主政府捐出5萬大洋20萬斤糧食用於安置難民,暗地裡串聯一些大戶、召集昔日部屬,我們已經派人嚴密監視。”
陳海松眼冒寒光,對不遠處警戒的張勇說:“洪陽方澤羣,人渣一枚,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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