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森不僅請了唐善,還請來了鄭興和郝繼祖作陪。
鄭興已經被其他錦衣衛巡查將軍選去做了一員親隨。郝繼祖也不賴,改做宮門守衛。
換了一身便服的唐善準時來到,郝繼祖客氣的稱了聲“唐大人”,鄭興卻依舊稱之爲“唐老弟”。
權森卻是跪地叩拜,口稱,“恩公!”
沒有過多的客套,唐善扶起權森,四人相繼落座。
五十兩銀子的席面,八個碟子八個碗再加八道爽口的小菜,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應有盡有。
唐善原本還想狠狠敲一下權森,可現在看來他自己敲的已經夠狠,反倒令唐善覺得有些面熱。
“唐大人!”郝繼祖指點着桌上的菜餚,強忍着笑,道:“一起當差多年,我還沒見到權大哥如此破費過。這桌酒席可是他一年的俸祿啊!”
“別說!別說!”權森連連擺手,肉疼的感覺明顯的顯現在臉上。他咬了咬牙,端起酒杯,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豪爽一些,道:“恩公救了我的性命,別說幾十兩銀子的酒席,就是讓權森讓出城東的外宅,連同宅子裡新納的小妾,權森也絕無二話!”
“哎呦!”鄭興驚叫一聲,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感嘆道:“權大哥可是鐵公雞的前輩老祖宗,沒想到經過了一劫竟然可以性情大變,頗有古人‘五花馬,千金裘,呼二將出換美酒’的豪情!來……”他湊上酒杯,一一碰過,“幹了!”一口將杯中之酒飲下。
唐善微微皺眉,赴宴之前他只是想着該如何讓權森肉疼一番,卻是沒想到令自己頭疼的這件事——酒!
權森見唐善舉杯發愣,似有不悅,以爲自己失禮,急忙起身賠罪,“恩公在上,權森連飲三杯!”再又連飲兩杯,舉着只空杯怔怔看來。
盛情難卻,唐善根本找不出可以搪塞的理由,只能將杯中酒一口飲下。
“吃菜!吃菜!”權森見唐善的臉色略有緩和,這纔敢落座相請。
一杯酒入肚,唐善的喉嚨到腸胃火辣辣的難受,急忙運轉陰陽兩股真氣壓制腹內的酒氣。
鄭興夾了口菜,偷笑着道:“唐老弟,聽說懷柔郡主的事情了嗎?”
“懷柔郡主?”唐善微微一笑,道:“只知道她被一個莽漢提着木棍攆得到處亂跑,至於此中內情倒是不知。”回話間,他的丹田突然再又涌出一股真氣,竟然直接竄入他的腹內,將那些殘存的酒氣吸收得乾乾淨淨。
唐善暗暗發愣,這股真氣不陰不陽,全然不是他所修煉的功法的門路,倒是有些像“噬魂術”修煉出來的真氣,“難道‘九轉陰陽’與‘噬魂真經’相剋相生,自己竟然掌握了‘噬魂術’這門邪惡的功法?”一番思索,唐善也沒有弄明白這股真氣的確切由來。但它可以吸收酒氣,對於此時苦於飲酒的唐善來說,這倒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說說?說說?”郝繼祖催促着鄭興,“懷柔郡主又在宮外惹了什麼禍?”
“都是自家兄弟,千萬別說我亂嚼舌!”鄭興清了清嗓子,笑嘻嘻的道:“這件事應該從金一針說起……”
金一針的縫紉刺繡手法乃是天下一絕,即便在京城之中,金一針的名號較懷柔郡主也絕不遜色。
一個人出了名,趨炎附勢的人就會變得多了起來。
偏偏金一針又是一位不願惹塵埃的避俗隱士,接活送貨也都是由府內下人負責。如此一來,假冒金一針名號的縫紉刺繡藝人便有了可趁之機。
懷柔郡主通過金一針府內的下人訂做了一件鴉青色的金繡袍衫。當然,她所託非人,接去活的正是一個假冒金一針名號的縫紉刺繡藝人。
那日懷柔郡主收到了訂做的袍衫,以她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這種縫紉刺繡的手藝並不是出自金一針之手。受了騙的懷柔郡主那肯作罷,當即跟隨送貨的下人一路追蹤到了假冒金一針名號的縫紉刺繡藝人所在——春秀樓。
春秀樓若是正兒八經的繡樓也就罷了,偏偏這家繡樓又是一座青樓,其內的繡女盡是些陪酒賣笑的風塵女子。
懷柔郡主見自己險些將一件出自妓女的袍衫穿在身上,如何能不動怒。
郡主發起怒來如何了得,險些拆了那座春秀樓!
偏偏春秀樓內請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漢做護院,又偏偏趕上懷柔郡主有傷在身,結果我們這位大明朝堂堂正二品郡主被那莽漢一路追打着逃回了皇宮。
而那位莽漢趕跑了郡主也就罷了,偏偏不知死活的再又衝入了皇宮,連闖幾道門崗不說,還險些衝進坤寧宮驚擾了鳳駕。幸虧皇后仁慈,沒有深究,只是對那莽漢杖責一百,發配充軍,否則他哪裡還有命在!
“唉!”聽完懷柔郡主的糗事,唐善嘆息一聲,道:“懷柔郡主畢竟是聖上的皇侄女,又是欽封的正二品郡主,尚若郡主身上真穿了件出自春秀樓的袍衫,皇家的顏面何存,聖上的顏面何在?”
“這……”鄭興原本只是把懷柔郡主的糗事當成活躍氣氛的笑料罷了,此時見唐善竟將此事上升到涉及皇家威嚴的層面,不由一呆,傻傻的道:“那個莽漢正在發配途中,我們是不是應該追上他,偷偷把他做掉?”
唐善險些將一聲“傻逼”斥罵出口,但卻苦笑一聲代之,道:“那可是皇后頒下懿旨懲處過的犯人,你想把他做掉?我看你不是想要立功,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鄭興一愣,鬢角瞬時顯現出兩條冷汗。
郝繼祖一邊思慮,一邊發問:“那我們怎麼辦?”
唐善不語,看向權森,似在詢問他的意見。
權森想了想,道:“這件事的起因在於春秀樓爲郡主縫製袍衫的那位繡女……”他平着手掌輕輕一揮,“把她做了就是大功一件!”
唐善笑着搖搖頭,道:“還不夠!”
“恩公的意思是……”權森的眼中突然露出驚駭之色,結結巴巴的道:“你是要……要把春秀樓一舉剷除掉?”
唐善眼中暴現精光,冷聲道:“今晚三更,帶上信得過的兄弟,圍剿春秀樓。”
“唐大人?”郝繼祖驚聲道:“既然那裡是家青樓,夜半三更豈不是客人最多的時候?”
鄭興也道:“是啊!那些客人怎麼辦?”
唐善殘忍的道:“不許留活口!”
“好!”權森飲下一杯酒,道:“既然要做就要做得乾乾淨淨!”
“做!”鄭興的眼中顯現兇光,道:“即便不能在聖上面前立功,總之不會獲罪,僅是春秀樓的財富恐怕也不會是一筆小數目,值得一做!”
“唐大人,你看需要多少人手合適?”郝繼祖站起身,道:“我現在就去聯繫不當值的兄弟。”
唐善對鄭興道:“先查清春秀樓共有多少人,平日裡客人有多少,然後我們再決定帶多少人手來做這件事。”
“好!”鄭興起身,道:“我和郝繼祖一同去查。”他將面前的酒一飲而下,拍了拍郝繼祖,二人欠身施禮,一同離去。
“恩公請過目!”權實兩眼放光,小心翼翼的從桌下取出一隻木匣,雙手奉上,道:“這把繡春刀乃是先皇賜給我爹的,在打造繡春刀的七個等級中排在第二位,除了錦衣衛指揮使大人所佩的聖刀以外,這樣的寶刀絕對堪稱繡春刀中的極品。”
唐善心中一動,打開木匣,抓起躺在其內的繡春刀,“錚……”的一聲抽出刀來。
寒光刺目,錚亮的刀身隱隱散發出冰冷的王者之氣!
“好霸道的一把刀!”唐善暗暗感嘆,道:“謝了!這把刀我收下了!”他所佩戴的繡春刀剛剛被曲公公毀掉,此時得見如此一把好刀,自然當仁不讓,隨即佩在腰間。
權森原本還以爲唐善會推辭一番,現在見唐善坦然接受,他略顯緊張的心緒立時感覺輕鬆了許多,長長呼出一口氣,笑道:“寶刀配英雄,這樣的寶刀只有握在恩公的手裡才能發揮出它的威力。”
唐善看出他的心底還是有些捨不得,呵呵笑道:“別心疼,我知道這樣一把寶刀的價值不是錢財可以衡量的。但你放心,等我從聖上那裡接受到這樣的賞賜,我會把聖上賞賜的繡春刀轉贈與你,也算是對你這把刀的回禮!”
“好!好!”權森舔着舌頭,死死的盯着已經掛在唐善腰間的繡春刀,嘆道:“不怕恩公笑話,這把刀就是我的命……可我的命都是恩公給的,即便心疼,我也得將這把刀贈與恩公!”
“哈哈……”唐善笑了起來,因爲他終於如願以償,看到了權森肉疼的模樣。
權森傻笑一聲,嚥了口口水,可憐兮兮的道:“恩公……您要是有一天真的得到了聖上賞賜的繡春刀,權實萬萬不敢奪人所愛,可恩公若是能將這把刀送還……?”
“好!”唐善滿口答應了下來,道:“這把刀權當是你暫時借給我使用,他日定將奉還!”看到權森可憐巴巴的模樣,他幾乎想要解下繡春刀這便奉還。可一來他喜歡看着權森肉疼,二來自己身上也的確沒有稱手的兵器,總之不管以後能不能得到皇上賞賜的繡春刀,這把刀早晚還給權森便是。
“咯吱”一聲門響,郝繼祖和鄭興二人返了回來。
看到二人一個灰頭土臉,一個垂頭喪氣的模樣,唐善已經猜測到事情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