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槐!”眼見雪蓮性命不保,梅兒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了陸槐,急道:“是你害了她,如果你天良未泯,那你……那你就救救她。”說到“救救她”三字,她的語氣已經近乎哀求。
“好!”陸槐粗聲應着,飛身來到,一手扶着雪蓮坐正,盤坐在她的對面,另一隻手抵住了她的小腹。
雪蓮剛剛喪失意識,便覺得有一團炙熱的烈火進入了她破碎的真元,一股純陽真氣攜帶着強大的真元慢慢渡入她的體內,原本被震散的真元逐漸凝聚,再又將這股強大的真元吸收消融。
“我渡給她的是什麼?”陸槐怔怔的收回手掌,湊在眼前,自語道:“除了真氣……還有一種是什麼東西?”
“那是你的真元!”雪蓮咬着朱脣迴應着,被陸槐粗壯的手掌抵在她的小腹,彼此相隔只是一層紗裙,此刻想起,便連她的脖頸都已經羞得通紅。
梅兒面帶關切的詢問道:“真元震散豈可大意,師妹不要開口,靜心調養纔是!”
“嗯!”雪蓮的真元已經恢復,再無大礙。只是想到剛剛的肌膚之親,不由心神大亂,更是羞於見人,死死的閉着眼睛不肯睜開。此時正好應下,裝出一副調養的模樣。
“我……這是什麼?這是我的手嗎?”陸槐怔怔的盯着那雙長出樹皮般厚厚一層硬殼的手掌,喃喃道:“我怎麼了?怎麼了?我是……陸槐?我是陸槐嗎?”
“不可能!”梅兒愁眉緊鎖,失神的道:“沒有凡人可以消除血梧桐的千年精華,莫說是千年精華,哪怕只有一點一滴進入他的體內也會侵蝕他的神魂,讓他變成一個嗜血成性的妖魔!難道……難道……千年血梧桐本就不是我和雪蓮應該得到的,而是他的仙緣?”
“可他並不是修士,如何得到仙緣?”雪蓮已經站在了梅兒身旁。
“你已經無礙了嗎?”梅兒的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
“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事情,我們無法解釋。”雪蓮有些猶豫,頓了頓,還是道:“家師道法深厚,定然知道此中緣由,不如請家師前來看看,師姐意下如何?”
梅兒一愣,怔怔的搖搖頭,道:“尊師如果知道此事,必將稟報魔宗長老,魔宗長老再會將這件事轉告道、法兩宗。爲了血梧桐的千年精華,他們一定會把他抓去,然後就會把他煉成仙丹!”
雪蓮面帶憂慮之色,道:“可你看他現在的樣子,除了還記得你這具肉身先前的主人,他同一個嗜血的妖魔有什麼兩樣?”
“陸槐?”掌櫃手指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的詢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你?你是誰?”陸槐呆呆的看去,再又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喃喃着道:“陸槐又是誰?”
雪蓮低聲道:“如果他剛剛還有一絲天良未泯,那也是來自他內心最頑強的抗爭。用不了多久,他的天良就會泯滅。到時候他就會毫不顧忌的殺死我們,而他的內心不會有任何感覺。”
梅兒緩緩閉起雙目,過了好一陣,她睜開雙眼,一滴淚珠滴在臉頰上,翻轉着滾落頜下。
一隻生有樹皮般硬殼的手掌伸來,將這顆淚珠接在掌心。
“不要哭!有我在,沒人可以傷害你!”聲音很恐怖,像是野獸在低吼。
梅兒帶着臉上的殘淚嫣然一笑,道:“我不會把他送給三大宗族煉成仙丹,因爲他是我丈夫!”
“梅師姐!”雪蓮驚叫一聲,怔怔搖頭,道:“這件事千萬不能當真!”
“不能當真?”梅兒挑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道:“蓮兒,你在魔宗祭壇許下的毒誓能不能當真?”
“我……”雪蓮無法回答,因爲她明白她在祭壇許下“即便得道,如不殺盡天下武修,哪怕經歷千百世也絕不得道”的宏願在她心底有着什麼樣的分量。
“修道之人怎麼可以違背自己的誓言!”梅兒依舊帶着淡淡的微笑,道:“既然梅兒在出世的時候曾經許下諾言,那他就是上天爲我指派的丈夫!”
“師姐!”雪蓮神色凝重,正色道:“你應該知道你的決定將會意味着什麼?”
“我知道!”梅兒看起來有些神傷,“如果他變成了血魔,而我還要維護他,那我們都會被消滅神魂,墜落萬劫不復的阿鼻地獄,千百世不得輪迴!”
雪蓮傷心的道:“你將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就像你說的,這是我的劫數!”梅兒看起來已經做好了面對的準備。
“我要走了!”雪蓮垂着頭,喃喃道:“魔宗法會召開在即,我得陪師尊前往!”
“你去吧!”梅兒微微一笑,道:“我和他就住在這裡,如果你想來……我們等你!”
她當然不是等雪蓮來,而是等雪蓮帶着三宗的修士前來擒拿陸槐。
“我……”雪蓮欲言又止。
梅兒正色道:“不要保證什麼!斬妖除魔是修道者的本分,你可以回來對付他,我不會怪你!”
“開什麼玩笑?”掌櫃愣愣的道:“陸槐剛剛救下她的性命,她怎麼會忘恩負義,反過來陷害陸槐?”
掌櫃並不傻,他如此說只爲了將雪蓮一車,以此來堵住她的嘴。
“如果……如果他不能消除自己的魔心,不能煉化千年血梧桐的精華,我一定會帶領天下修士前來捉拿他!”雪蓮留下一句話,放步行去。
“什麼人?”陸槐在粗聲吼叫,一雙血眼瞪向遠處的土坡。
梅兒和雪蓮都沒有發現有人來到,聽了陸槐的吼叫,她們終於看到土坡上站出四個面目犁黑,形如枯槁的男人。
“藏屍術?”雪蓮驚疑一聲,舉目四望,怒聲喝到:“此等邪惡之法早在百年前便已經被道宗摒棄,什麼人還敢觸犯禁忌,不惜打擾死靈,以不腐肉身再次出世,爲禍人間?魔宗廣陵真人座下弟子雪蓮在此,藏屍人何在,速速現身?”
數聲奸笑,是個女人。可聲音飄渺,不能分辨其蹤。
陸槐深深吸着氣,兩扇鼻翼幾乎貼在了一處,臉上也露出了殘忍的笑,像是嗅到了美妙的食物一般。
梅兒大驚,急道:“掌櫃,陸槐聞到行屍的味道會魔性大發,快快帶他離開這裡!”
“我?”掌櫃傻了眼,怔怔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哪裡帶得走他!”
“錚……”雪蓮的琴聲已經奏響,四個形如枯槁的男人聞聲一震,呆呆的扭過頭來,愣愣的看着她,舉步行來。
“蓮兒!”梅兒飛身掠去,提醒道:“藏屍之術乃是以死靈附在不腐的肉身上,這些人五音全失,不會被你的魔琴所傷!”說話間,她的飛劍已經射出,分刺三人。
誰也不曾想到,這四個形如枯槁的男人會有如此迅捷的反應,手掌一揮,鏘鏘有聲,射在身前的飛劍竟然被他們擊碎。
他們的手爪上閃着藍湛湛的微光,不知焠造了什麼特殊的材質,即便是削鐵如泥的飛劍也難傷害!
被四個男人擊碎的飛劍開始消散,又再梅兒身後的劍匣凝結,三柄飛劍復現,錚錚有聲,大有再次出擊,一較高下之意。
梅兒並指點出,但卻不再分襲三人,而是專攻當前一人。
三劍疾出,分指這人的胸、腹和咽喉。這人雙掌一錯,射向咽喉和胸口的兩柄飛劍當即被他拍落。但對於第三柄飛劍他卻已經無力阻攔,“嗤”的一聲,這柄飛劍經由他的小腹透體而過,連同兩柄被擊落的飛劍竄回梅兒的劍匣之內。
飛劍透體,那人犁黑的面目先是一怔,一個披着深藍色斗篷的幽靈一般的黑影從形如枯槁的肉身中脫離而出,兩點精光在斗篷內閃了閃,似乎有一道犀利而冰冷的目光徑直射向梅兒。
梅兒看去,一股透骨的寒氣自心底冒出,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死靈殭屍!
百年前道宗明令禁止的邪惡法術,今日又在修界重現。
梅兒的法力可以對抗殭屍,但卻對死靈無可奈何。
死靈受到幽冥地府的庇護,除非道宗親傳弟子,法宗、魔宗只有達到散人的修爲,其法力纔可以制約死靈。
沒有意識,沒有感覺,只會聽從操縱者的指令行事,死靈的邪惡的確令人感到恐懼。
悄無聲息間,那條披着深藍色斗篷,有如幽靈一般的黑影再又鑽回形如枯槁的男人體內。男人一動,呆呆的轉頭面向梅兒,緩緩擡起手臂,用一根手指指向了梅兒。
“師姐,小心!”雪蓮眼見行向自己的四具死靈殭屍轉向了梅兒,急聲道:“以我們的法力根本無法消滅死靈,只有找出操縱這些死靈的修士,我們纔有勝算。”
“很好!原本以爲只有張四海一具肉身可用,沒想到現在又多出了法宗、魔宗兩位女修的肉身!”陰森的聲音裡透着不可一世的狂妄,可又像飄渺的雲霧,飄忽不定,令人無法捕捉它的出處。
梅兒這時才注意到梧桐樹下的新墳,注意到墓碑上“張四海”三個字,暗道:“原來她並不是爲了血梧桐,而是爲了死靈尋找合適的肉身!難怪剛剛會有死靈將自己生前的功力和血梧桐的精華轉輸到陸槐體內。他一定已經感覺到了死靈殭屍的來到,爲了防止自己的肉身遭受掠奪,所以纔會借陸槐之手來抵禦來敵。”
死靈殭屍逼近,梅兒急忙拉起雪蓮急退,一直退到陸槐身後。
陸槐的一張臉也慢慢罩起了一層樹皮般褶皺的硬殼,也不知是哭是笑,咧着嘴喚了聲:“露露?”
“殺了他們!”梅兒手指死靈殭屍,三柄飛劍射出。
當前這位殭屍再被飛劍洞穿,死靈再又披着藍色的斗篷逃脫在肉身之外,閃爍的兩點精光似在對着梅兒發出嘲笑。
一柄帶有流動血光的巨大飛劍忽然出現在這隻死靈的斗篷前。
一聲淒厲的哀嚎,藍色的斗篷被斬開一道裂縫,秋日的陽光經由裂縫照入,其內的死靈頓時化成一團黑煙。
流動着血光的巨大飛劍似乎帶有強大的吸力,死靈剛剛化成黑煙便順着斗篷的縫隙鑽出,經由飛劍的劍尖融入其內流轉的血光之中。
“什麼……什麼人?”暗中操縱死靈殭屍的女人發出驚恐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