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唐善的內功足以同頂尖高手一較高下。高深的內功使得他的呼吸柔細綿長,即便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從他身邊行過也難以察覺倒他的存在。而且他此時又是藏在院牆下的黑影裡,從始至終一動也不敢動,按理應該不會被人發現。可這些人又是弄僵屍又是弄死屍,還能弄出黑氣和紫焰來,那麼此時的情況便不能按照常理來推斷了。
行蹤敗露,唐善自然不能繼續躲在牆下裝死,當即便要現身。
他只是有意現身,身軀還沒有動,卻聽頭頂傳來渾厚的聲音:“我說,你們一羣小丫頭和這兩個鷹眼老怪在這裡搞什麼名堂?”隨着人聲,一個身穿灰色僧衣,手拄雙柺的光頭和尚蹦在了他的身前。
“咦?”光頭和尚距離唐善不足三尺,像是剛剛察覺到身後有人。但他並未轉身,而是用細如蚊鳴的聲音道:“我說,你藏在這裡做什麼?”
“傳音入密!”
唐善有心回話,但卻只能無語,因爲他並不懂得這門功法。
“我說,乖乖藏好嘍!我要是死了,記得幫我收屍!”光頭和尚雙柺急動,嗖嗖有聲,向着高臺掠去。
“攔住他!”發令的乃是月瑤,看模樣她身上的傷已經無礙,隨手撥開按在肩頭的四隻手掌,踱步來到高臺邊際,挺胸仰頭,背手怒喝。
靈雁努了努嘴,伸手指去,道:“殺了他!”
石路左邊立即飄出四位美女,雙手成爪,向着光頭和尚撲去。
石塔上的黑袍人已經飄落,掠身來到高臺邊,揚聲道:“這裡乃是南北雙玄清修之地,敢問大師法號,爲何擅闖玄清別院?”
“呸!”和尚唾了一口,道:“我說,既然這裡是你們兩個老怪的清修之地,爲何藏了幾百具殭屍?你們該不會是偷偷修煉了道宗的藏屍術,想要驅使死靈殭屍吧?”
“禿驢?”南玄遠沒有北玄客氣,開口便罵,“敢管我們南北雙玄的閒事,當心死無葬身之地!”
“哦?我說……”和尚剛剛疑問一聲,道出他的口頭禪,還沒來得及迴應,迎面撲上的四個女弟子已經來到。
四雙手爪,鎖喉、挖眼、扣腕、撩陰……
這些女弟子看起來美麗動人,可動起手來就是殺招。
“哎呦!”和尚對着撩向下陰的手爪驚叫一聲,高喊道:“出家人不近女色,你抓它做什麼?”左手將柺杖一拋,“噗”的刺入地面,一個筋斗翻起,站在了自己的柺杖上。居高臨下,再將右手的柺杖攻出。
柺杖似靈蛇,專點人的後腦。
他在柺杖的手柄上滴溜溜轉了個圈,四位美女各自發出一聲悶響,撲倒在地,就此香消玉損。
“跟我上!”靈雁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一聲嚎叫,玉足點地,彈身而起,向着石臺下撲去。
“慢!”北玄的“慢”字乃是制止石臺下準備迎戰光頭和尚的女弟子。
靈雁已經躍出,可她的身軀剛剛探出高臺,南玄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腳踝,擺臂回甩,再又將她凌空拉了回來,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靈雁凌空翻身落地,似有不服,但還是恭恭敬敬的道了聲:“是!”
靈秋見光頭和尚穩穩的站在柺杖上,疑道:“他不是瘸子嗎?”
南玄哼了一聲,對靈秋道:“誰說他是瘸子?他的神木拐不是用來走路的,而是用來殺人的!”
北玄凝神看去,道:“神木雙柺命雙絕,他是宏相法師的弟子雙柺和尚。”
南玄道:“人只有一條命,何爲命雙絕?”
北玄回道:“神木柺杖乃是法器,可以毀滅人的神魂。肉身神魂俱滅,豈不是命雙絕!”
南玄啞聲發笑,道:“看來我們兄弟二人今日怕是要死在這座玄清別院裡了!”
北玄道:“或許!”
“喂?”雙柺和尚在柺杖上喚了一聲,叫道:“我說,你們兩個老怪羅裡羅嗦管什麼用?上來動手也就是了!”
南北雙玄一同點頭,道:“好!”
一個“好”字出口,二人閃身晃出,忽然不見。
雙柺和尚不急不慌的擼了擼袖管,手腕翻轉,柺杖向着身左刺出。
人影顯現,正在柺杖所指的位置。南北雙玄一上一下,正欲偷襲,不想雙柺和尚早有預見,笑呵呵的看着二人向自己的柺杖撞來。
南玄急退,一退就是三丈,甩手之間幻出一隻黑色的獵鷹。北玄在南玄退卻的同時腳點他的肩膀飛在半空,雙手下壓,也幻出一隻黑色的獵鷹。
兩隻獵鷹就像兩團黑煙,飄忽不定。又像兩條黑色的閃電,霎時撲在雙柺和尚的胸前。
雙柺和尚腳下一頓,但聽一聲龍吟,腳下的柺杖突然幻出一條金龍。
金龍的一雙前爪左右一抓,兩隻獵鷹當即化成黑煙,四散開去。
“大和尚,我看你的金龍能撐多久。”南玄遠在十丈之外,甩手再又幻出一隻獵鷹,向着雙柺和尚撲來。
北玄呵呵一笑,同時在雙柺和尚身後幻出獵鷹,發令攻擊。
他們的意圖非常明顯,金龍只有一條,獵鷹卻有兩隻,而且由前後夾擊。雙柺和尚的金龍只能護身,不能放出傷人。兩人只要以法力不斷幻出獵鷹攻擊,雙柺和尚就得用法力支撐金龍防護。如果雙方這般僵持下去,兩人合力相對,以二敵一,慢慢消耗雙柺和尚的法力,自然大佔便宜。
“還好!”雙柺和尚明明在鬥法上吃了大虧卻還叫了聲好,笑道:“我說,你們難道忘了?我的法號叫做雙柺和尚!”既然是雙柺和尚,自然有兩隻神木拐,另一隻神木拐握在他的手中。笑語落地,他手中的神木拐也插在了地上,頓足之際,又一條金龍幻出。
唐善看得明白,兩隻金龍自然可以分別對付南北雙玄,雖是以一抵二,大和尚看起來還是有些吃虧,可總比被南北雙玄拖死要好。
金光流動,兩條金龍揮舞着四爪竄在半空,張嘴咬“死”撲上的獵鷹,緊接着向南北雙玄攻去。
南北雙玄動作相同,一手幻出獵鷹糾纏金龍,另一隻手握出四枚閃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長釘,抖手射出。
他們的獵鷹遠不如金龍威猛,法力也相差懸殊,眨眼間便被金龍吞噬。但僅僅是眨眼的瞬間便已足夠,因爲他們已經射出致命的暗器。
暗器剛剛出手,南北雙玄再又急急忙忙幻出獵鷹,掉頭便跑。
看來他們最得意的還是逃命的本事,兩個起落,他們已經竄回高臺。
或許他們根本不是逃命,而是故意引開金龍,只爲八枚暗器不受阻礙。
閃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長釘在距離大和尚不足一丈時突然幻成一條條小蛇。
小蛇吐着紫色的煙氣,真奔大和尚的面目撲去。
兩條金龍距離過遠,此時喚回防護已然來不及。何況小蛇足有八條之多,即便有金龍防護也難保周全。
唐善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與人對敵,他從未如此緊張過。但此刻眼見大和尚身處險境,他卻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我……”所有人都知道大和尚要說他的口頭禪“我說”,可形勢危急,他只吐出了一個“我”字,剩下的話生生憋了回去。但見他的一雙手掌急速湊在胸口,“譁”的一聲,扯斷了掛在脖子上的佛珠,身軀猛地一晃,墜落的佛珠似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激,四散射出。
“我佛慈悲!”大和尚的身軀忽然散發出火紅的霞光,一改嘻嘻哈哈的模樣,全然一副憐憫蒼生的姿態,虔誠的道了聲禪語。
禪語一出,四散射出的佛珠立時定在了空中,滴溜溜的旋轉起來。
旋轉的佛珠變成了暗紅色,似熾熱的鐵漿,隱隱升騰着白色的煙氣。
雖然佛珠無一擊中臨近雙柺和尚的小蛇,但那犀利的破風聲竟然變成“咪咪嘛嘛”的誦經聲。隨着誦經聲的響起,每粒佛珠都射出一道紅光,道道紅光彼此相連,結成一張碩大的網。
八隻小蛇已經近在和尚身前,盡被罩在網內,只聽“噗噗”有聲,一條條小蛇像是突然消失了前撲的勁力,相繼墜地,再又化爲閃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長釘。
月瑤倒吸一口冷氣,喃喃道:“好深的法力!”
“佛法無邊,自能降妖除魔!”大和尚向着身下閃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長釘看去一眼,道:“紫焰釘?不錯,這是紫焰散人的法器!紫焰乃是道宗棄徒,有此妖道指點,難怪你們懂得藏屍之術!”
唐善見大和尚展露神功,大呼過癮,正想舒舒服服的喘口氣,但緊接着又是一怔。因爲他看到追擊南北雙玄的兩條金龍業已竄上高臺,但卻像是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直撞得身軀碎裂,金花四濺,消散於無形。
是紫氣!隨着金花的閃爍,唐善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月瑤身上隱隱散發的陣陣紫氣有如一道屏障,護在三人身前,大和尚的金龍竟然無法突破。
月瑤嘲笑一聲,冷冷的道:“神木雙柺命雙絕?不過而而!”
“難得!”大和尚感嘆一聲,道:“我說,你年紀輕輕,能修得一身與魔宗散人相當的法力,實屬不易。可你怎不好生珍惜自己的一身修爲,偏要出世作惡?”
“閉嘴!”月瑤哪裡聽得進他的說教,厲聲道:“你的金龍破不了本座的紫焰煞氣,你的佛珠也已散出,你怎麼不想想你還能撐到幾時?”
南玄嘿嘿一笑,道:“雙柺和尚,你能以佛珠結成法網,修爲也該與魔宗的散人相當了吧?可惜你維繫這個法網要耗費強大的法力,等到你真元不濟,法力枯竭的時候,也就是我們大發慈悲,送你去見佛祖的時候了!”
雙柺和尚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他並不應聲,而是以傳音入密之法對唐善道:“既然這裡有這麼個修爲極深的妖女,看來我是小瞧了這座玄清別院,行事有些莽撞!我說,打是打不過他們了,我可是要跑了,你要不要一起?”
“我靠!”唐善不能迴應,只能在心裡斥罵,“你個死禿驢,你也太不中用了。剛剛你還耍得風風火火,看起來像是要一舉搗毀這座小院的模樣,怎麼現在卻要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