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兩聲驚叫,都發自紫嫣。
她正在專心致志的抽取陸槐的屍血,可陸槐卻詐屍般坐了起來,噴出一口熱氣,喃喃出“露露”二字。即便她是修界的女修,見慣了死屍、殭屍、死靈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但此情此景還是不能不令她失聲驚叫。
她原以爲自己此事做得隱秘,卻萬萬不曾想到頭頂上竟然還藏了一個大活人。而且這個大活人早不現身晚不現身,偏偏趕在她剛剛受到陸槐的驚嚇之時砸在她的身邊,她又怎能不再次發出驚呼!
“幻術!”梅兒激發出三柄飛劍,瞬時擊破黑幕,陸槐、紫嫣、唐善同時呈現在她眼前。
驚叫歸驚叫,紫嫣的反應極爲迅速,一手拔出錐形長管,一手抓起小瓷瓶,彈身躍起,向着密林深處竄去。
“唔……”陸槐的喉嚨裡發出低沉的聲響,雙眼猛然睜開。
得見陸槐焦炭一般的臉上瞪出一雙散發着熱氣的血紅的眼睛,唐善嚇得鬼叫一聲,手腳亂蹬,向後退去。
陸槐看也沒看唐善,站起身,轉向逃竄的紫嫣,握緊雙拳,弓起雙臂,張着大嘴發出一聲虎嘯山林般的怒吼。
“啊?”紫嫣再又發出一聲驚叫。抓在她手中的小瓷瓶“啵”的發出一聲輕響,剛剛吸入其內的鮮血竟然躥出了瓶口,凌空射回,經由陸槐胸前的破口鑽回了他的體內。
眨眼間,陸槐胸前上的傷口已經癒合,散落在地上的似是昆蟲甲殼一般粘兮兮的東西嗖嗖射回,隨即與相鄰的硬殼融合成爲一體。
唐善瞪大了眼睛看去,木訥的問道:“陸槐……你沒事吧?”
“呼……”陸槐喘出一口粗氣,張手掐住了唐善的脖子,提在眼前。
他腦袋上的黯紅色的硬殼像是具有生命一般,慢慢的併合起來,最後將他焦黑的臉完全覆蓋,僅留下雙眼和口鼻。
唐善見陸槐張手抓來的時候已然心生警覺,但他不曾想到陸槐的動作竟然會如此迅速,有心躲避卻已不及,只得在匆忙間憋住一口氣,鼓起喉嚨,繃緊肌肉筋骨,確保自己不至於被陸槐掐斷脖子。
“陸槐?放手!”梅兒飄身來到,握起拳頭向陸槐的手腕捶去。
陸槐當即鬆開了唐善,反手握住她的拳頭,眼中有血光流動,癡癡的喃喃道:“露露?”
唐善落地,輕輕呼出一口氣,扭了扭脖子,向陸槐翻了記白眼,對梅兒苦笑道:“如果我死在他手裡,一定比感天動地的竇娥還要冤!”
魔琴不斷的彈射出湛藍色的鱗紋,鎏金僵月刀繼續激盪出紫色的霞光,廣陵真人與紫焰散人的激戰還在繼續。兩個英俊少年與四條巨大的青蛇也沒有分出勝負。
梅兒握住了陸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廣陵真人在同紫焰比拼真元,我要你幫他。”
“幫誰?”陸槐白癡般的疑問險些令唐善暈倒。
梅兒嫣然一笑,柔聲道:“廣陵真人的真元遠不如紫焰深厚,你去幫助真君對抗紫焰,好不好?”
“好!”陸槐回答的很乾脆,但卻又問:“誰是紫焰?”
唐善又險些暈倒。
梅兒嬌笑一聲,指向紫焰,道:“身上冒着紫色火焰的老東西便是紫焰。”
“紫焰!”陸槐的一雙血眼直勾勾的向紫焰散人看去,“鏘鏘”之聲突起,一槍、一劍、一槍、一劍相繼幻出,依次懸浮在他的身後。
唐善初次見到陸槐像一隻孔雀般在屁股後面豎起了這麼多傢伙,驚異之餘卻也暗暗歡喜,暗道:“看來我的計劃還要繼續,至於如何繼續……還是先讓我來見識一下他的實力再說!”
陸槐放步奔出,眨眼間便已立在廣陵真人身旁。
紫焰透過火輪見到渾身被紅甲覆蓋的陸槐,一雙眼睛立時猶如金魚般鼓了出來。
魔音在耳,一心決戰,他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根本無心理會。況且他對自己適才的一掌抱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是廣陵真人,如果沒有光罩的保護,被那一掌擊中也將形壽盡毀,更別說是尚未悟道的陸槐。
當他聽到梅兒撕心裂肺般的嚎叫的時候,他所擔心的只是紫嫣有沒有完成偷取血梧桐精華的任務。再又聽到紫嫣驚叫以及那一聲獸吼的時候,他的心中終於泛起了疑惑。而當陸槐身上那層樹皮硬殼變成了凝血紅甲,如同孔雀開屏一般揹着槍劍站在他對面的時候,他心中的疑惑終於找到了答案。
凝九劍,陸槐已經達到了法宗弟子晉升爲真人的標準。
再凝九槍,即便是法宗的真人不經過多年的修法也難以達到此等造詣。
廣陵真人道法精深,陸槐真元深厚,二人聯合相抗,自可取長補短,紫焰不禁暗暗叫苦。
可他還是抱有一線希望,斷定陸槐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突破他的護身焰火。如果可以拖得一時,那他便能專心對付廣陵。只要廣陵真人敗下,即便陸槐具有深厚的真元,卻也並不足懼。
千年血梧桐的精華可以爲紫焰增加百年壽元,這樣的誘惑令他難以自拔。雖然血梧桐的精華已經被陸槐吸收,如何從陸槐的血液中萃取血梧桐的精華、能夠得到多少精華還未可知,但他對自己術法有着足夠的信心,只要將萃取、煉化屍血的術法稍加改變,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從陸槐的血液中得到滿意的收穫。
修界以器、法、術三能來制約界內的每一位修士。法器分爲實與虛,廣陵的魔琴、梅兒的飛劍、紫焰的紫焰釘屬於實器,廣陵的幻出的兩個英俊少年、紫焰幻出的鎏金僵月刀則屬於虛器。使用實器可以完全發揮甚至放大本主自身的真元力,而虛器則會減低甚至折損本主的真元。
道宗弟子執實器者居多,法宗弟子執實器者居半,魔宗弟子執實器者則在少數。
如今場上的情形是,紫焰的真元強大,可他手上偏偏是一柄虛幻的法器,無法完全發揮他的真元力量。廣陵真人的真元雖然遠遜紫焰,但他手上的魔琴卻是一件真實的法器,更能借助琴絃的彈射和奏響的琴音來放大自身的真元。而廣陵的道法精深,可他幻出的兩個少年卻屬於憑空而出的虛器。四條巨大的青蛇乃是由紫焰釘所化,可以歸屬爲實器。
二人的長處都被自己的虛器所制約,而實器卻又彌補了他們各自的不足。
陰陽相剋,水火相壓,這才使得場上的激戰遲遲未能決出勝負。
陸槐的真元雖然很強大,可他身後的槍劍卻是虛器,能夠發揮出多大的真元力還未可知,所以紫焰纔會在驚詫之餘狠下心來賭上一賭。
如果陸槐的槍劍換成是梅兒所持有的實器,紫焰絕不敢託大,怕是早已抱頭鼠竄,倉皇而逃了。
紫焰的所想只在轉念之間,也就在這短短的瞬息之間,陸槐的一柄柄飛劍、一杆杆飛槍已經爆射而出。
紫焰暗暗發笑,因爲陸槐射來槍劍並沒有像梅兒先前那樣試圖攻破他的護身焰火,傷及他的真身。而是向着鎏金僵月刀旋轉而成的巨大火輪撞去。
鎏金僵月刀上凝聚着紫焰強大的真元,陸槐想要將其突破,無異於癡心妄想。
悶雷般沉重的轟鳴接連響起,九柄飛劍在火輪下相繼破碎、消散,火輪的轉動依舊如初,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紫焰面帶嘲笑,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飛槍也已經射在火輪上,“咔咔”作響之中,一杆又一杆流動着血光的飛槍被火輪上所附加的強大真元所絞碎。
紫焰臉上的嘲笑之色更甚。
湛藍色的鱗紋與紫色的霞光還在碰撞出炫目的華光,可炫目的華光已經不似最初時出現在紫焰與廣陵的正中,而是逐漸向着廣陵移去。
此刻,炫目的華光再又逼近,距離廣陵不足一丈。
轟的一聲,鎏金僵月刀與陸槐射出的第七杆飛槍相接,飛槍不僅沒有被斬碎,竟然還能與之抗衡。
鎏金僵月刀停止了轉動,火輪立時消失,紫色的霞光也就此中斷。
“怎麼可能?”紫焰瞠目驚叫。
“呼……”廣陵真人徐徐呼出了一口氣,原本嚴肅的神情也開始變得祥和。
“當!”陸槐射出的第八杆飛槍擊中了鎏金僵月刀的刀身。
緊隨其後的還有第九杆飛槍,魔琴所激發的湛藍色鱗紋也沒有了阻擋,正一波又一波的遞進。
紫焰驚得魂飛魄散,雙手一鬆,飛起一腳蹬在鎏金僵月刀的刀身上,調頭便跑。
鎏金僵月刀被紫焰一腳踢出,竟然幻成一條三爪火龍。
火龍盤在當空,兩隻前爪與一隻後爪分別抓住了三杆飛槍,張嘴噴出數尺長的火焰,撞在第一波湛藍色的鱗紋上,炸開絢麗的火花。
“嗖嗖”有聲,正與兩個少年纏鬥的四條青蛇返身回竄,兩個少年持刃直追。
而在此時,魔琴激發的第二波鱗紋“咻……”的穿透了火龍的身軀,向着落荒而逃的紫焰追去。
火龍化成了點點焰火,漸漸熄滅。三杆飛槍失去了束縛,也伴隨着第二波鱗紋射向紫焰。
紫焰散人像是一頭髮狂的公牛,一路狂飆。
當然,即便是十頭發了狂的公牛也趕不上紫焰逃竄的速度。
可那兩個手持短刃的英俊少年、一波波湛藍色的鱗紋以及三柄飛槍的去勢更急,眨眼間便已追到了紫焰的身後。
青蛇的幻影已經消失,恢復成菱形的紫焰釘,搶先落回在紫焰的手中。
紫焰腳下不停,抖手又將四枚紫焰釘射出。紫焰釘復又幻成青蛇,將追擊的少年、鱗紋、飛槍全部攔下。
面對衆多“強敵”,青蛇全然不見了威猛兇悍之態。一通爆響過後,四條青色一一變回紫焰釘,墜落在地。
經此一阻,紫焰再又遠去。而少年與鱗紋的幻影則漸漸變淡,終於消散在黑夜中。
三杆飛槍的去勢也已經枯竭,但卻並沒有消散,而是突然不見了蹤跡。
鏘鏘有聲,憑空不見了蹤跡的三杆飛槍再又浮現在陸槐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