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武修?”對於小蝶的驚叫,唐善也感到詫異。而對於身前這面虎頭盾牌,他也有些慌張。直到此時,他纔想起自己剛剛的一刀。那一刀本該是一記劍招,出自御劍錄,乃是“飛逝流星”之中,“蕩星無痕”的一記前式。
自從小蝶說起,“順成人,逆成仙,一切盡在顛倒顛。”唐善便開始思量這句話的含義,眼見黑劍襲來,不自覺的使出了這招“蕩星無痕”的前式,結果便幻出了這面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黑色的虎頭盾牌。
“既然你是一個黑暗武修,爲什麼要加入玄教?”小蝶的聲音裡帶着惶恐,“除非……難道小蝶看錯了?不然的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可以猜猜看?”唐善不敢隨便作答,生怕一個不慎,再又勾起小蝶的殺心。
小蝶臉上的驚懼之色慢慢消去,展臂勾手,喚回與虎頭盾牌僵持的黑色寶劍,笑吟吟的走上,“師兄道法高強,不肯指點小蝶,是不是還在生小蝶的氣,怨小蝶食言,沒能陪伴師兄同浴一番風雨?”
“退後!”唐善挺刀前指,不自覺的退了一步,靠在了蒼勁的古樹上。而他剛一退,懸在身前的虎頭盾牌便在瞬間分崩離析,消散於無形。
“師兄爲什麼要躲呢?小妹只是想履行先前的承諾,師兄難道不想嗎?”小蝶的眼神陰晴不定,像是在試探唐善的底細。
“算了吧!”唐善晃了晃繡春刀,“就當唐某發了善心,送了你一部上階的法術。唐某不求回報,你也不必履行承諾,儘管去參悟那部法術便是!”
“如果你是一個黑暗武修,絕不會拒絕小蝶!”小蝶定身在繡春刀前,任由刀尖抵在她的胸口,“如果你不是……那你正好可以幫助小蝶煉法。”
“煉法?”唐善想起靈雁吸食武者精元時的恐怖情景,他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
“怎麼?難道師兄不願陪小蝶共浴愛河,幫助小蝶煉法嗎?”小蝶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撥開胸前的繡春刀。
幸好唐善曾經親眼得見靈雁吸食武者精元,否則他此時真要被小蝶的挑逗所迷惑。
“退後!”眼見小蝶再又逼近,唐善的心微微發顫,厲喝一聲,一刀割出。他這一刀只求退敵,不求傷人。所以看似凌厲異常,可卻沒有真正的殺招。而且這一招並非出自御劍錄,只是一記普通的刀法,自然也沒有包含法術。
小蝶輕輕閃身便已躲過,湊上櫻桃紅脣,看似送來一記香吻。唐善一愣,“這是什麼妖法?”就在他愣神的瞬間,小蝶的嘴突然向後裂開,一直裂到兩腮的根部。櫻桃小嘴變成了一張血盆大口,其內佈滿了一寸多長,鋸齒一般的尖牙,對着唐善迎面咬下。
鶯鶯燕燕的嬌女變成了醜陋的大嘴怪物,唐善驚得幾乎跌落眼球。下意識間,使出御劍錄上的輕功“躡影追風”,夾雜步法“遁地無蹤”,急速向後退去。
可他忘記了,他的身後正靠着一株古樹。
身後有樹相阻,唐善自然無法後退,只得向前搶出。他的步法本意是退向右後方,此時也改爲了左前。
如此向前一搶,恰好迎上小蝶的血盆大口,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道噴入了唐善的鼻腔。
唐善沒有噁心的感覺,只有恐懼。因爲小蝶的尖牙已經觸碰到了他的眼球和下頜,只要大嘴閉合,他的整張臉都要落入小蝶的嘴裡。
唰的一聲,一杆丈八長槍幻出,懸浮在唐善的身前。
唐善身前既有剛剛撲到的小蝶,也有剛剛幻出的長槍。
小蝶和長槍像是融爲了一體。
可事實是,幻出的長槍由下至上,經由小蝶的下身刺入,貫穿了她的身軀,再由頭頂透出。
尖牙沒有咬合,大張在唐善的眼前的血盆大口也在瞬時被長槍貫穿。唐善在這張嘴裡看到了手臂粗細,漆黑如墨,隱隱有靈蛇流動的槍桿。
直到此時,唐善才明白過來,剛剛因爲有古樹相阻,情急之下,不急細想,御劍錄上的兩門功法,“躡影追風”與“遁地無蹤”被他逆行使出,竟然幻出了這杆長槍,救下了他的性命。
唐善有些後怕,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忽然,他感覺到自己的真氣發生了異變,那是身帶“烈火”和“寒冰”的兩匹駿馬,衝在了他的臍下,不停的撓動着前蹄,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命令,隨時準備出擊一般。
他的胸口也發出了奇異的光芒,那是一顆顆墨綠色的亮點。
“雙柺和尚的佛珠?”唐善再又感到有些吃驚,他在玄天魔女的封印中身受烈火焚燒,不僅丟落了繡春刀,就連衣衫也被燒得精光。本以爲這九顆佛珠早遺失在了封印裡,卻沒想到還會留在他身上。
他只是隨意去想,並沒有激出佛珠的想法。可卻聽轟的一聲悶響,小蝶的胸口竟然被洞穿了一個海碗大小的窟窿。
那是一條黑龍,六七尺長,經由雙柺和尚的佛珠幻出,徑直出擊,撞穿了小蝶的身軀,射在數丈開外。
不,這不該是一條龍。雖然它生有龍頭,但卻沒有四肢,反倒像一條大蛇般盤在地上,吐出墨綠色的芯子,噴出絲絲黑煙。
“這是什麼東西?”唐善心裡又是一驚。
貫穿小蝶身軀的長槍被黑龍攔腰擊斷,消失不見。小蝶瞪着空洞的眼睛,張着駭人的血盆大口,仰面摔倒在地。
就在小蝶倒地的時候,黑龍似一道黑色的閃電,嗖的竄回,從小蝶胸口的破洞鑽入她的身軀。沒過多久,小蝶的血肉便被它吞噬,只剩下了一具空皮囊。
黑龍再次鑽出的時候,它的外形發生了變化,腹部生出四肢,長出五爪,由一條大蛇變成了真正的五爪黑龍。
唐善傻傻的看了看黑龍,呆呆的轉向只剩一具皮囊的小蝶,“你看……我本該謝謝你,謝謝你的點撥,使我懂得了法術,變成了一名真正的修士。可沒想到,還沒等我向你道謝,你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嘆了一口氣,像是要表明自己的確沒有殺害小蝶之心。
但就在他嘆氣的同時,藏在他臍下蠢蠢欲動的兩匹駿馬突然衝出。這是一白一紅,兩股駿馬模樣的煙氣。白氣過後,小蝶的皮囊像是經過了漫長的嚴寒,霎時被凍成了蛋清色的堅冰。而那股後繼的紅氣,更像是一股可以燒燬天下萬物的烈火,不僅將堅冰消融,而且將她燒得乾乾淨淨,點滴不剩。
“這倒是個殺人越貨的好法術,乾乾淨淨,不留痕跡!”唐善想笑,可經過了這麼多的意外,他臉上的表情早已變得麻木。
初冬裡的第一場雪。雪並不大,但卻足足下了一整夜。太陽升起一個時辰後,京城裡的積雪卻又盡數消融了。
雪後初晴,就連空氣裡都透着一股清馨的味道。
唐善換了件嶄新的飛魚服,端坐在廂房內。雖然多日未歸,可這裡有權森、郝繼祖他們打掃照看,倒也整潔。
最先趕來的是元泰和修明,聽說唐善安然回京,要爲唐善擺酒接風。權森、郝繼祖和謝忠也來湊熱鬧,說什麼也要大醉一場。
唐善沒有答應他們的邀請,並且鄭重其事的道:“我還要等一個人!”隨即將五人請出了房去。
茶是謝忠沏來的,西湖龍井。十數日間,幾度生死,此時品起茶來,另有一番滋味。
茶杯剛剛放落,唐善要等的人終於來到——陳炯。
“在等人?”陳炯坐在茶桌旁。
唐善點點頭,爲他斟了杯茶。
“在等我?”陳炯品了口茶,皺着眉咂了咂嘴,像是並不滿意茶水的滋味,隨手將茶杯丟落在桌上,問:“什麼事?”
唐善看出陳炯有些反常,雖然有些猶豫,可還是提出了請求,“我向請陳大哥幫我查兩個人?”
“知道嗎?皇上已經下旨,升你爲北鎮撫司副使,恭喜!恭喜!”陳炯沒有迴應唐善的請求,而是滿含醋意徑自說着,而且臉上並沒有“恭喜”的模樣。
“我被升職了嗎?”唐善苦笑一聲,“鎮撫使是正五品,同我這位儀衛同一品級。可我這位正五品儀衛正現今被髮配去了北鎮撫司,而且做了一個副使。大哥還要嘲笑我升遷了!”
“北鎮撫司劃歸在東廠旗下,專掌詔獄,錦衣衛諸官不掌詔獄者不得干預其事。說是歸東廠掌管,可北鎮撫司卻可以越過東廠,直接向皇上稟事。區區一個錦衣衛儀衛算得了什麼?你現在在北鎮撫司身居副使高位,難道不是升了?”陳炯的眼中閃動着妒忌之火,像是在暗暗後悔。
唐善被派去查驗妖異的時候,他還在埋怨父親,無端葬送了一個得力的干將。可現在他卻恨不能親自涉險,好將天功攬在自身。
唐善看出了他的心思,“陳大哥要是不願意小弟去北鎮撫司就職,那小弟推了皇上的聖旨也就是了!”
“什麼?你敢抗旨?”陳炯感到有些意外。
“這兩年來,多虧大哥處處關照,小弟才能在錦衣衛中混出些模樣來。說句肺腑之言,小弟委實不願離開大哥。”這倒不是唐善的恭維之詞,而是出於自身的考慮。他還是覺得留在大內比較安全,只是換了個可以討陳炯歡心的說辭罷了。
“這些官場上的客套話,陳某聽得多了。唐大人還是留到去北鎮撫司就任的時候再說吧!”陳炯顯然不相信唐善的話,板着臉,陰聲挖苦。
唐善正色道:“小弟雖然不敢抗旨,但小弟認爲,皇宮大內的安全更爲重要。以小弟現在的武功,還是留在大內,保護皇上,纔算人盡其才。想來皇上一定會成全小弟的!”
“你真的不願去北鎮撫司就職?”陳炯的臉色略有緩和。
“陳大哥儘管放心,大哥的恩情小弟還未報答,小弟一定不會離開大哥。我們放下此事,暫且不說,小弟的事情還是要請大哥來幫忙!”唐善再又相求。
“哦!對了!你想讓我幫你查兩個人。說吧?是什麼人?”陳炯終於繞回了正題。
“我要知道唐元霜和金一針的下落!”唐善急急相告。
金一針的醫術,唐善是見識過的。找到金一針,就有可能解除自己體內的安神丹。
按照唐善的推斷,安神丹一定是唐元霜煉製,並提供給左憶山使用。萬一金一針無法解除安神丹的毒性,他還可以去找唐元霜索要解藥。
“好!如果你真是我的兄弟,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他們。”陳炯的意思很明白,只有唐善推掉皇上的聖旨,他才肯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