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驛的驛丞早就聽到了樓上的異響,可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迎來送往方面堪稱當世高手,但若論逞強鬥狠,人前廝殺,他可就一文不名了。當然,他絕對不敢坐視不理,即便不論順寧公主的皇家血脈,單是皇上賜予的正一品品級,萬一有個閃失,他這個小小的驛丞也吃罪不起。
當玄天魔女被行刑人一掌擊出驛站的時候,驛丞也把驛卒、雜役、廚子聚集在一起,拼湊出百八十人,大呼小叫的奔上樓來。
霞兒的房間裡傳出一聲轟響,聽起來像是武林高手正在過招。趕來護駕的衆人見過方琳和陳珪的腰牌,知道是東廠的高手,加之人多勢衆,倒也不懼,一齊涌了進來。
原本寬敞的一間房,瞬時被擠得滿滿當當。可眼見半邊房間已經被揭去,掀飛在半空,喧鬧聲立即不見。百十號來人一個個呆若木雞,偌大的一間房,變得鴉雀無聲。
唐善落在玄天魔女手中,霞兒當然不能視而不見,又見行刑人的修爲似在玄天魔女之上,當即相請道:“幫我救下善哥哥,殺了那妖女。”
行刑人倒也聽話,飛身掠出,一腳將懸在身前的飛劍踢出。飛劍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奔着玄天魔女的小腹射去。玄天魔女被他適才一掌震亂了真元,無法護身,只得不斷變換身形,四下躲避。可她手中的小鳥還在,一揮手,將那隻醜陋的小鳥送了出去。
如果不是真元受到了震盪,玄天魔女原本應該幻出九隻小鳥,依次向行刑人發動攻擊,然後化爲縷縷青煙,再又重新凝聚,合成一隻巨大的九頭怪鳥。可眼下她只能先行攻出這一隻,也不是爲了應對行刑人的飛劍,而是防備行刑人再又出掌,所以纔會送出這隻鳥,先把行刑人糾纏住再說。
唐善見識過玄天魔女的這套功法,什麼“陽轉陰陰轉陽”的東東,來自“玄天秘籍”之上的第一大功法,陰陽逆轉。
行刑人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怪鳥,卻也不敢大意,豎掌拍出。兩寸長的小鳥,不過飛蝗般大小,自身也沒有多少威能,哪裡能同來掌相抗,隨即被其擊散,化作一縷青煙。眼見玄天魔女幻出的怪鳥如此不堪一擊,行刑人不禁發出一聲嘲笑。
玄天魔女猶自在與飛劍周旋,聽聞行刑人蔑視的嘲笑,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唐善見識過九頭鳥的威力,急忙提醒行刑人,“還沒完,小心那縷煙——啊……”卻是玄天魔女向他體內注入一股真元,徑直撞擊他的元神,錐心的痛楚令他失聲痛呼。
“臭小子,要不是爲了把你送給雪蓮做見面禮,老身現在就殺了你!”玄天魔女怒叱一聲,一邊躲避飛劍,一邊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了玄教的寶印。
行刑人聞聲生警,瞥向怪鳥化成的那縷青煙。青煙凝而不散,徐徐上升,忽然化成一隻三尺大小的虛幻怪鳥,嘎嘎亂叫着,張口噴出一團火球。
“小心……”唐善剛剛被玄天魔女教訓過,痛楚未消,可還是放聲示警,叫喊道:“小心她的寶印。”
行刑人一掌拍散火球,再又一掌拍散三尺怪鳥,聞聲扭頭,面帶疑惑,看向玄天魔女。
玄天魔女“咯咯”一笑,舉起寶印,正對行刑人,傲聲說道:“玄教寶印在此,如果閣下現在罷手,不再參與此事,老身還可放你一條生路。否則的話……管你和法宗有何淵源,老身也顧及不了那麼許多。”她已經壓制住混亂的真元,隨即將真元注入在玉印之中,刻有“玄教大宗師”的印面隱隱透出赤紅色的光芒。
行刑人像是不知道寶印的厲害,根本不理玄天魔女的說辭,御使飛劍斬向她的手腕。
玄天魔女頓時大怒,猙獰的半邊臉上露出殘忍的陰笑,嚎叫道:“受死吧!”寶印頓時射出一股方方正正的紅光,將行刑人罩在其中。
行刑人的飛劍已經斬向玄天魔女提捏唐善的手腕,可由於他被封閉在玄教寶印之中,這柄劍瞬間變成了虛影。虛影“斬”過,但卻不具有任何威能,隨之消散在空中。
方琳和陳珪原本以爲行刑人的修爲在玄天魔女之上,沒想到玄天魔女竟然擁有這樣一個犀利的法器,轉眼間便將行刑人封在了寶印內。二人不由分說,同時撲出,各自幻出一柄翠綠色的寶劍,攻向玄天魔女。
玄天魔女一手握着寶印,一手提着唐善,倒也空不出手來應對二人。剛想轉動寶印,也將方琳、陳珪封在印中,卻察覺出他們的真元虛弱不堪,根本對她構不成威脅。當即冷笑一聲,激出護身真元,任由二人持劍劈砍。
果然,方琳和陳珪修爲尚淺,寶劍僅能激出三尺弧光,自身的威能也不值一提。雖然圍着玄天魔女胡亂砍殺了一通,按連人家的身都近不得,更別指望突破人家的護身真元了。
唐善見識過玄教寶印的法力,眼見行刑人被封,方琳和陳珪又不是玄天魔女的敵手,根本無法將行刑人救出。自己死也就罷了,可看玄天魔女的意思,恐怕也不會放過霞兒。這不禁令他心急如焚,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一股力氣,猛的從玄天魔女指下掙脫,雙手抱住玉印,張開大嘴,對着玄天魔女的手爪咬下。
玄天魔女也是一時輕敵,全是被方琳、陳珪二人攪的,沒能防備唐善,被他一口咬在手背上,深及掌骨,痛得手爪外張,竟將寶印鬆落。
行刑人被寶印所封,立即墜入一片火海,卻也不驚不慌,激出真元,拍掌擊退烈火,開路向前,尋覓起出口來。
邵元節被封的時候,只在原地站定,根本不敢亂動。因爲四下全是火焰,而且空無一物,根本無法辨別方向。如果胡衝亂闖,很有可能迷失其中。一旦迷失在封印內,不管他的真元多麼強大,早晚有耗盡的一刻。到了那時,肉身和元神自然被烈火焚燬,神魂也無法復出,將被永遠的封存在寶印之中。
萬殺堂的行刑人原本就是個半癡半顛的莽漢,心智也不全,哪有邵元節的見地。自管揮霍着真元,風風火火的尋覓起來。很快,他發現周圍的火焰都是一個模樣,剛剛用真元擊散,立即又會復燃,令他不能辨別方位,也不能判定自己的位置,迷失在了烈火之中。
就在他胡衝亂闖,自認爲尋覓的仔細,可卻在火焰中原地轉圈的時候,如同波濤一般洶涌的火海忽然向四周退去,逐一湮滅,直至點滴全無。他躍身而起,懸浮在半空,咻的射出,已然竄到了出口……
行刑人還不知道,助他化解危難的正是唐善。
唐善大嘴一張,胡咬亂啃一氣,竟然將他救出了火海。
玄天魔女當然知道寶印離手、真元不濟的後果,可唐善狗啃骨頭一般,死咬着她的手背不放。她接連甩了數次,都沒能將唐善甩脫。其實任何人忽然受到這樣的攻擊,都會下意識的做出相同的反應。只想着甩脫唐善,空出手來抓回寶印。可卻忘記了,自己的另一隻手已然是空閒着。
騎馬找馬,玄天魔女眼下就在做這樣的蠢事,而且憤怒的揚起另一隻手,恨不能一掌將唐善拍成肉泥。可當她揚起手掌,才發現這隻手正空閒着,當下也顧不得自嘲,急忙探手收爪,將尚未墜地的寶印抓了回來。
寶印重新回到玄天魔女手中,唐善也被甩了出去。唐善真元雖然被封,可一身武功還在,凌空來了記鴿子翻身,穩穩站定在地,嘴裡還叼着玄天魔女手背上的一塊皮肉。
玄天魔女倒也不急着料理唐善,就憑唐善現在的本事,方琳、陳珪這樣的普通修士都能手到擒來。玄天魔女在意的是行刑人,如果不能把他困死在寶印中,此人必將成爲她的心頭大患。
行刑人已經找到了出口,可他卻並不急於外逃,而是猝然出劍。
寶印剛剛落回手中,行刑人還沒逃出,玄天魔女急忙向內注入真元。
誰也不曾想,堂堂玄教的寶印竟然如同一塊風化的岩石,像是不能承受她的真元,瞬間碎裂,變成了一灘玉石粉末,隨風飛散。
玄天魔女傻傻的盯着自己的手,怔在半空,渾身的真元爲之一亂。方琳、陳珪趁機突入,兩柄寶劍脫手直刺,分別射入玄天魔女的雙肋,直沒劍柄。
“呼……”有人發出粗重的喘息聲。一個男人的身影在空中慢慢浮現。唐善擡眼看去,竟是被困在寶印中的行刑人。
萬殺神劍,猝然一擊,行刑人竟將玄教寶印毀去。
“你……你……你毀了我的寶印?!”玄天魔女根本沒有留心自己身上的劍傷,眼中帶着淚珠,顫聲發問。
行刑人“嘿嘿”一笑,笑聲裡帶着嘲諷,臉上也泛出得意之色。
“要你命!”玄天魔女暴喝一聲,雙手成爪,向內併攏,成環抱狀。壓肩發力,嗖嗖兩聲,將射入兩肋的寶劍逼了出來。
方琳、陳珪見狀,不由的驚疑了一聲。那兩柄寶劍乃是他們幻出的法器,既然已經刺入玄天魔女體內,照理應該轉化爲真元,攻擊玄天魔女的臟腑,根本不可能依舊保持原型,再被玄天魔女逼出體外。
二人正在驚疑間,卻見那兩柄寶劍當空化爆裂,在煙塵中幻成兩隻像是孔雀一般的大鳥。
兩隻大鳥怪叫一聲,瘋狂的舞動雙翅,竟將一身翎羽全部抖落,對着行刑人激射而去。
行刑人也已出手,激出飛劍,直取玄天魔女。他的劍身上原本就存有裂痕,誰也沒有想到其中竟另有玄機。
飛劍臨近,吸引來玄天魔女的護身真元,即將相互撞擊,同時湮滅之時。劍身的裂痕中猝然射出七隻蟬翼鋼鏢,旋轉着繞行射出,向着玄天魔女罩去。
玄天魔女運用“陰陽逆轉”之法,借用方琳、陳珪的法器幻化異獸。震怒之下,她已經將全身真元盡數激出。那兩隻形似孔雀的大鳥,自身所攜帶的威能便足以令人駭然失色。更何況它們再又借用暗器手法,以翎羽進行攻擊,其兇狠與犀利程度再又翻了數倍。
行刑人立即察覺到了危險,急忙調集真元,匆匆拍掌攔阻。無奈漫天翎羽如疾風驟雨般撒潑而來,翎羽長短粗細不一,攜帶威能也各不相同,雖有多半被他擊出的真元震散,可還是有數不清的翎羽透射而過,帶着令人駭然的尖嘯聲,刺入他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