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搬出去……”唐善對依可兒說道:“奴兒帖老阿媽已經收拾好了氈房,我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能再留在你的氈房裡,更不能讓你服侍我。”
依可兒笑着說道:“我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你救了……”“好了!”唐善打斷了她的話,他突然明白,與人的恩情不該貪圖回報,更不該掛在嘴上,於是說道:“我做了什麼?我已經忘記了!你對我悉心照顧,我會銘記於心。”依可兒的眼中閃出異樣的光芒,“你會騎射,而且懂得打仗。就像突斯突大叔說的,你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巴特’。”她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來,“如果你是草原上的貴族,那些離去的烏梁海部衆一定會慕名而來,我們可以一起……”她的眼中泛起淚光,急忙轉開頭,抱起兩張黃羊皮,“我去幫你收拾一下。”說着便跑了出去。
外面響起了歡叫聲,唐善挪着腳步走出氈房,遠遠看見庫勒帶着狩獵的小夥子們在曠野上縱馬奔馳,草原上頓時熱鬧了起來。
庫勒打頭奔回,丟出一隻天鵝,高聲叫喊道:“剛剛在河邊看到一羣天鵝,巴拉和朝碌都說這一隻是他們射中的……現在他們要比箭,看看這隻天鵝到底是誰的。”
一個小男孩騎着只羊趕了過去,抄起地上的天鵝,跑去遠處,大約奔出兩百多步,跳下羊,把天鵝掛在一架勒勒車的車輪上。
“哦呼……”衆人們起着哄圍了上來。
朝碌是個木訥的小夥子,像個大姑娘一樣靦腆的笑着,對着巴拉揚了揚手,請他先來。
巴拉看了看遠處的天鵝,故作驚訝的“哦”了一聲,笑道:“小烏恩奇?你把天鵝擺了那麼遠,是不是不想被我們射到?”
“你要是射不到……是不是留給我們?”小烏恩奇興奮的歡叫起來,騎着羊遠遠避開。七八個男孩騎着羊趕去,都顯得很是興奮。
庫勒對巴拉眨了眨眼睛,巴拉會意,連放三箭,都貼着天鵝射過。小烏恩奇和一羣玩伴緊張的要命,再又看向朝碌。巴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聲道:“把天鵝送給他們。”朝碌回肘頂了他一下,嘟囔道:“知道!”隨即也放了三箭,緊貼天鵝的脖頸掠過。孩子們頓時歡呼雀躍了起來。
依可兒返回,來到唐善身邊,說道:“按照草原上的規矩,無法判定獵物是誰獵到的,就要比箭決定。要是兩個人都沒有射到,就要讓給沒有獵物的人。”
唐善淡淡一笑,說道:“你們是在逗孩子們開心,正好也可以練練他們的箭法。”
小烏恩奇抓起一根樹杈,趨羊趕出四五十步遠,在羊背上俯下身,劃下橫線,叫喊道:“你們誰先來?”
孩子們爭搶着尖叫起來,騎着羊排成一線,依次趨羊奔過,並在羊背上張弓放箭,射取車輪上的天鵝。只是他們年歲尚小,手臂沒什麼力氣,小號的木杆箭飛出四五十步,早已失了準頭。一輪下來,誰也沒有射中天鵝。小烏恩奇得意的取下了自己的小號弓箭,趕着羊奔過,快速取箭,張弓射出,正中車輪上天鵝。孩子們叫了起來,混雜着大人們的笑聲,聽起來很是悅耳。
唐善也爲小烏恩奇趕到高興,呵呵笑着。小烏恩奇沒有去取屬於他的天鵝,而是趕着羊來到唐善面前,遞上自己的弓箭,揚起小腦袋,挑釁般的問道:“他們說你是漢人中的‘巴特’,你敢跟我比箭嗎?如果你射中了,天鵝歸你。”
依可兒頓時沉下臉,氣道:“小烏恩奇,這是你們孩子在比箭,赤狼……”“他不叫‘赤狼’,他是漢人。”小烏恩奇尖叫着打斷了依可兒的話。“烏恩奇?”依可兒怒聲叱責,“他是我們的恩人……”“好!”唐善急忙打斷了她,裝出一副粗獷的嗓音,對小烏恩奇道:“漢人的巴特要和你比箭!”
小烏恩奇拉着唐善走到孩子們射箭的橫線,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傲慢的說道:“你不用騎馬,在這兒射中就算你贏。”唐善笑着點頭,左手撐弓,用牙咬住箭桿,緩緩拉開弓弦。小烏恩奇看他煞有其事的樣子,神情一下子顯得緊張起來。
唐善瞄了瞄天鵝,再又向一旁移了移,張嘴放箭,射中了輻板。
小烏恩奇由鼻孔哼了一聲,得意的看着他,問道:“要不要再射一箭?”
庫勒打馬趕來,憤怒的教訓道:“小烏恩奇,你太放肆了!”
小烏恩奇憤怒的叫了起來,“他只是一個沒用的漢人,根本沒有救我們。他見到了博合林的人只會逃命,所以箭纔會射在他的背上——突斯突撒了謊……”“住口!”依可兒氣得渾身發抖,走過去,解開唐善的棉袍,指着肚子上的傷疤和手臂上的箭傷,顫聲質問道:“這是什麼?說,這是什麼?”抓過唐善的左手,“這個洞是什麼?說?”唐善急忙抽回手掌,拍了拍小烏恩奇的肩膀,說道:“突斯突大叔沒用說謊,達爾巴他們有三百多人,我能在他們手上逃出來,已經是漢人中的‘巴特’了。可你也沒用說錯,我只是爲了自己逃命,的確沒有救你們。”他對依可兒笑了笑,接着說道:“你看,我連那隻天鵝都射不中。說明我這個漢人‘巴特’,遠遠比不上這個小‘巴特’!”
“去吧!”庫勒對着小烏恩奇的腦袋拍了一巴掌,“把天鵝拿給你阿媽。”小烏恩奇騎着羊趕去取下了天鵝,在手中揮舞着,撒歡似的跑了。
“你醒了?”庫勒對唐善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牽強。唐善點點頭,默默的繫上袍子,掉頭走開。只聽庫勒對依可兒說道:“天氣轉暖了,可以獵的東西越來越少,鷹鶻又在換毛,只能去打猛獸!可這些小夥子,怕是應付不來……”
唐善漸走漸遠,雖然不知道他剩下的話說了什麼,卻也知道依可兒和族人們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回到自己的氈房,忽然見到地上鋪着依可兒房中獸皮,兩張黃羊皮上還放着一小堆金瓜子。他把金瓜子捧在手中,急急忙忙奔了出來,見依可兒還在同庫勒說話,便走了上去,把金瓜子塞在庫勒手裡,說道:“換些牛羊回來,不必讓小夥子們去冒險。”
庫勒怔怔的看着手裡的金瓜子,轉向依可兒,等她示下。依可兒想了想,咬着嘴脣道:“收下吧,他也是我們的族人。”說完,臉頰突地一紅,轉頭便去。庫勒笑了起來,大手一拍唐善的肩膀,幾乎把他拍了個跟頭。看着唐善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他轟聲發笑,說道:“要說你一個人殺了達爾巴十幾個人,我真的不信。可這些金子倒是真的,既然都是一家人,那我就拿去換些牛羊回來。一半歸你,一半歸族人共有。”
唐善跟隨突斯突大叔放了兩天羊,第三天便獨自帶着天狼驅趕羊羣進入了草原。躺在若軟的草地上,呼吸着清馨的空氣,仰望藍天、白雲,混若超脫塵世,宛如身在仙境。
“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天界有這麼美麗嗎?仙人有……”他喃喃自語着,“依可兒”的名字險些脫口而出。只見天狼吐着舌頭跑了過來,偷偷弓起手指,猛的彈向它的舌頭,不想卻被它機敏的躲開。
“不走了,好不好?我就留在草原,留下來陪着她,陪着這些善良樸實的人們!”唐善摟着天狼的脖子,像是在對它,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天狼跐溜一下竄了出去,跑到山坡上抓捕野兔,不一會兒,三五隻野兔被它囫圇吞棗般吞進了肚。
“喂?小傢伙,給我弄兩隻解解饞。”唐善叫喊着。天狼“嗷嗚”一聲,像是極不情願。“太沒有義氣了吧?”唐善數落道。天狼又跑去另一處山坡,再又抓到三五隻,還沒等唐善看清,還是被它吞下了肚。
“唉!”唐善搖頭嘆息,“求人不如求己,等我恢復了武功,獵一隻牛一樣大的兔子,饞死你!”自我安慰着,他坐了起來,盤膝運轉真氣,嘗試着突破封閉丹田的冰殼。
丹田內的真氣很快便運轉起來,越聚越多,緊緊壓縮在一起,如同熾熱的岩漿,將罩在外面的寒冰一層層融化。奇怪的是,不管他融化掉多少寒冰,冰殼依舊封閉着他的丹田,而且連一絲一毫的空間也沒有擴展。
唐善不服氣,一直堅持了半個多時辰,已然將功力運轉至極限,渾身也被汗水浸透,可冰殼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呵呵!”他在心裡苦笑,“金一針封了我的元神,逼我閉關修煉三年。這裡不知是哪路神仙,封了我的丹田,讓我連一絲內力也發不出。再怎樣搞下去,瘋的就該是我了!”
天狼跑了過來,用腦袋蹭着唐善,向他示好。
“去!”唐善佯叱着,“吃飽了想起我來了?把羊羣趕去喝水!”天狼“嗷嗚”一聲,索索跑開。唐善睜開眼睛,果然見它把羊羣趕向了河邊。垂頭再看,腳下放了一隻野兔。
“還算你小子有良心!”唐善摸出短刀,把野兔收拾乾淨,拾來些乾柴枯草,烤起野兔來。
野兔在火上不停的轉動着,剛剛烤到六七分熟,就聽到遠處傳來“嗒嗒”的馬蹄聲。唐善舉目望去,只見依可兒騎馬出現在山坡上,見他一笑,策馬行來。
“喂?”唐善急忙呼喚天狼,“先別管那些羊了,再去給我抓只兔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