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降臨,唐善進入草原已經整整一年。
格斯爾帶來了狼主少布的消息,兩年後,二人將在青狼會萬獸神壇進行決鬥,此戰的勝負將決定誰是執掌青狼令牌的青狼會會主。
少布不是讓格斯爾前來商榷,只是進行通知,如此放肆囂張的態度,顯然沒有把唐善當成青狼會的會主。但他還是給了唐善兩年時間,這表明他對青狼掌印多少還有些忌憚。
青狼騎士們都很興奮,他們見識過唐善的身手,一出手便制止了“寶劍”必殺的一擊,救下了格斯爾等人。他們甚至相信,即便少布找上門來,唐善也有能力與之一戰。可他們更知道忍耐,因爲唐善是他們唯一的希望,所以他們需要唐善握有十成的勝算,一舉勘定乾坤。
布日古德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件滾金紅袍,胸前繡着一頭威風凜凜仰天嗷嘯的白狼,背後是一隻展翅翱翔的金色雄鷹,看在眼裡很是拉風。
此時,這件拉風的紅袍正穿在唐善身上。
閉關一月,初次走出帳篷,滿腹污濁之氣盡被吐出,唐善只覺得神清氣爽,饒有興致的步入了一望無垠的雪原。
久未謀面,天狼再又長高了許多,已然變成一隻強壯的公狼。剛剛見到唐善,它便跑來撒嬌,再也不肯離開。
由於博合林不斷在卜赤汗的領地擄掠,卜赤汗、吉囊、俺答又對烏梁海進行了兩次征討。可博合林事先得到了消息,不僅避開了來襲的大軍,而且趁機竄入三人的領地肆意擄掠,竟然所獲頗豐。
雙方互相攻殺,死傷無數,但再沒有人膽敢侵犯達爾扈特人的領地。伊可兒和她的族人們便也相安無事。
這還要歸功於唐善。自從吉囊的後路護軍闖進了黑森林,以至於全軍覆沒。牧人們議論紛紛,說是驚擾了聖靈的結果。草原各部原本就對“八白宮”存有敬畏之心,對於這樣的傳說自然深信不疑。
可就是因爲此事,卻有人找上了門來。
唐善帶着天狼漸走漸遠,業已離開營地數裡。忽然,他發現身邊裂開了一道“門”。
這是一道刺眼的白光,從裡面走出一位儒雅的白袍男人。
“你是唐善?”男人問。
“你是誰?”唐善皺眉回問。
男人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問道:“吉囊的後路護軍,一共五百三十七人,是不是被你殺死的?”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唐善隱隱感到,此人來者不善。
“你是一位修士,如果藉助功法妄開殺戒,擾亂人界,我就要代表上天懲罰你!”男人從袖子裡摸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唐善頓時感到,這把小刀帶着死神一般的邪惡氣息,其上所具有的威能絕不是他可以抗衡的。他呆了呆,隨即笑道:“人是我殺的,可我並沒有使用法術,也沒有使用真元,而是仰仗我的武功。這樣也算違反天條嗎?”
男人像是不信,疑惑的看來,問道:“你是說,你只憑自己的武功就把五百三十七人都殺了?”
唐善露出苦笑,回道:“你應該能夠看得出,我的元神被人封住了,一絲真元也激不出來。”
“這是一件怪事……”男人思量片刻,微微一笑,說道:“但我相信,你說的都是實情。”他的手指輕輕一動,那把帶有邪惡氣息的匕首立即隱入了衣袖。轉過身,擡頭看向天空,慢慢走出,徑自說道:“我的確相信你說的話,你的元神也的確被人封住。可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相信還不夠……”他的聲音一頓,身上忽然散發出一種可怕的氣息,猛的轉過頭來,瞠目看向唐善。
唐善只覺得呼吸頓止,一股強大的威能憑空現出,撞在了他的胸口。
“嘭”的一聲,唐善被擊飛在半空,帶着一串嘔出的鮮血,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般,一直跌出七八丈遠,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中。
他不敢動,因爲胸內劇痛,像是臟腑盡被擊碎。更是驚懼於男人不可思議的威能,驚駭的臉上霎時變白,再也看不到一絲血色。
“這就對了!”男人瞬時移動到唐善身邊,歡笑着道:“你的身上只有內力,沒有真元。否則的話,真元一定會護住你的肉身。”他在唐善身上摸了兩下,唐善所有的痛楚立即消失不見,要命的創傷竟然在瞬間癒合。
“記住……等你恢復了修爲,一定不可以濫殺無辜。否則的話,天界諸神絕對不會放過你……”半空中再又裂開一道白光,男人步入,隱身不見。
唐善蹦了起來,盯着白光消失的地方,喃喃道:“我記住了!”他突地一笑,因爲他同時明白了一個道理,只要他不使用法術,天界的神仙也奈何不了他。
更令那位男人無法想象的是,經過一月的修煉,唐善的丹田已經變化成了另一個元神,而由丹田生出的真氣也可以同真元相互轉化。此時的唐善,已然是一個如假包換的修士。
唐善沒有想到,自己新生的元神竟然可以騙過天界的神仙。但他也感到深深的恐懼。不是他的真元沒有自然生抗,而是這位天神可怕的真元力令他極度震驚,便連反抗的勇氣也沒有。像是一個懦弱的婦人,突然遭受悍匪的侵犯,不僅嚇得動也不能動,就連哭喊呼救都已經忘記。
這是一種恥辱,唐善剛剛還在沾沾自喜,此刻想到了自己的懦弱,不禁臊紅了臉。
“我們回去!”他對天狼說着,轉身向營地返回,喃喃道:“回去閉關!”
布日古德見唐善出去的時候精神大好,可回來的時候卻神色凝重,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什麼也沒有問,只是默默的看着唐善把案桌上的一整隻烤羊打掃得乾乾淨淨,再又喝光了十幾二十壺馬奶,這才說道:“我讓巴雅爾帶人挖了一處狼穴,雖然有些簡陋,但十分隱蔽,也很安靜。什麼時候會主有時間,想請您過去看看。”他知道唐善需要精心閉關,修煉功法,以備兩年後的萬獸神壇之戰,所以爲唐善特意準備了這樣一間練功房,免得有人打擾。
唐善本以爲他是一個五大三粗的魯莽漢子,倒也沒想到他會如此細心,讚許的點了點頭,起身說道:“走,我們現在就去。”
“是!”布日古德應了一聲,先爲唐善掀開帳簾請其步出,再又引路行去。卻已猜到,唐善急着去看“狼穴”,顯然又要閉關。
狼穴處在一處背山面水的山坳中,兩塊天然巨石巧妙的隱藏了洞口。行下數百級石階、穿過三道設有警鈴的石門,一處方圓十餘丈的洞穴出現在唐善的眼前。
這間石穴顯然是新近開鑿的,堅硬的石壁上滿是刀刃留下的劃痕。兩側另外設有耳室,其中一間還有地下水渠流經。可見巴雅爾等人着實下了一番苦功。
巴雅爾湊在一旁,諾諾的說道:“時間有些緊,看起來簡陋了些,還請會主不要介意!”
“不,你做得很好!”唐善欣賞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現在就要閉關,這間練功房來得正合適。”
衆人明白他的意思,當即辭去。
很快,巨石的移動聲隱約傳來,偌大的“狼穴”只剩下唐善一人。
唐善想也沒想,驟然提起真氣,對着石壁拍出一掌。寒冰烈火齊出,先是將方圓八尺的石壁凍結,再又將其烘烤得漆黑。唐善弓起手指,輕輕一敲,石壁如同千年腐朽的絲帛,瞬時化爲粉末,駭然留下一個深達兩尺的巨大窟窿。他挑起嘴脣笑了笑,像是對自己的功力很滿意。
緊接着,他在佛珠中注入真氣,幻出冰火雙龍,再又對石壁發動攻擊。
寒冰開路,烈火烤炙……
等兩條巨龍消耗盡真元化爲烏有的時候,石壁上已經多出了一個深達數丈的黑洞。
唐善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研究起雙柺和尚的九顆佛珠來。
在他新生元神以前,包括雙柺和尚使用這些佛珠的時候,只要向佛珠注入真元,就能幻出飛龍。雖然雙柺和尚幻出的乃是金龍,而他幻出的卻是黑龍,但各有各的功法威能,或許是相由心生的結果,卻也無關緊要。
可讓唐善無法理解的是,爲什麼真元注入佛珠只能幻出一條飛龍,而由真氣變幻出的飛龍竟然可以達到三條,即便注入冰火兩股真氣,也能分別幻出寒冰烈火兩條飛龍。此中緣由究竟何在?
這就是他此次閉關的主要原因,只要能夠參悟出其中道理,每一顆佛珠都應該可以幻化出一條飛龍。如果有九條飛龍遨遊在空,爲自己助戰,戰勝狼主少布自然不在話下。或許根本不用動手,只需幻出九條飛龍,嚇也把他嚇死了。
唐善將真氣不斷的注入佛珠,一會兒幻出三條寒冰巨龍,一會兒幻出三條烈火巨龍。九顆佛珠始終只有三顆可以感應到他的真氣,發生異變,其餘六顆簡直變成了無用的擺設。
前期閉關一月,唐善的內力又有新的突破,他的“九轉神功”業已達到十二層。那是江湖中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達到的至高境界。
以功練法,參武修法。這是武修悟道乃至增強道行、提升修爲的唯一法門。
自從唐善的內功突破了“九轉神功”的九層結障,他的真氣可以轉換爲真元以後。他便發現,只有自己把內力提升到十層以上,真元纔會出現,否則激出的只能是真氣。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內力每提升一層,飛龍的威能就會相應得到提升,甚至可以增加幻出飛龍的數量。可事實並不是如此。經過不斷的嘗試,他發現每顆佛珠所能承受的真元是有限的。即便他的內力得到了提升,飛龍的威能和數目卻並不隨之改變。就像是閉塞的河道,空有滿腹汪洋,但卻無法宣泄,只能向三個不大不小的泄湖灌輸些許水量,剩餘的便會溢出。
“狼穴”裡不見天日,只有閃爍的燈火。唐善不知疲憊的揮霍着真元,早已忘記了流逝的時光。終於,連綿不絕的內力被他耗盡。精疲力竭的他摸進了耳室,想要在水渠中清洗掉身上的臭汗。
可他剛剛跳到水渠裡,瞬時感到刺骨之寒,宣泄內力的酣暢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