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揚醒過來的時候, 已是第二天下午，嗓子澀得直冒煙。正笑自己這樣都死不了，頭一偏卻見了趴在牀邊的王凱。一臉的疲憊與擔心還沒有散去, 不由得心中愧疚, 看來自己決絕的舉動讓他憂心了不少。
生死線上走一回, 方揚並沒有什麼頓悟, 心口依舊沉重。想起要與慕影從此陰陽兩隔, 心底立時撕心裂肺般疼起來。眼眶不由得泛紅，哥……
王凱朦朧中睜開眼，只見牀上的人已經清醒, 驚喜自臉上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捨得醒過來了？”
“大、大頭凱……”沙啞的嗓音無措地輕喊。
王凱並不理會, 依舊冷冷地道：“既然醒了, 能自己起來嗎？”
方揚使勁閉了閉眼, 趕走眼中的暈眩，慢慢地自坐了起來：“我沒事……”
“啪！啪！”方揚話還沒說完, 便迎來了兩巴掌，有些撐不住地重新倒回牀上。眼前頓時黑了起來，眩暈帶來陣陣反胃的乾嘔。
王凱見狀眼神一滯，卻不得不硬起心腸來：“方揚，我告訴！第一巴掌是替慕大哥給你的, 第二巴掌是爲我們這些擔心你的人打的。你以爲自己很偉大是不是？你覺得這樣做就對得起慕大哥了是不是？你覺得這樣慕大哥就會高興麼？”
“慕大哥是爲了誰明明可以在國內治療卻選擇去國外？不就是爲了不讓你擔心麼？爲了能夠讓他的小揚安安心心地生活, 而不是生活在沒有止境的憂慮當中！可是你是怎麼回報他的心意的？嗯？”
“你竟然自殺！你竟然敢自殺！你有什麼權利對慕大哥一心守護的小揚下這樣的狠手？！啊？！你說啊？我告訴你方揚, 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 他也是慕大哥的, 你沒有權利結束他！”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慕大哥會有多痛？他已經是帶着遺憾離開了，你怎麼可以再這樣傷他？”
“不……嗚……”淚水涌了出來, 方揚用帶傷的手捂住雙眼，失神的低語：“不……不是這樣的……”他從來沒想過要辜負慕影的心意，從來沒想過要傷他。他只是想去找他而已，他只是想陪在他身邊而已。不管是在哪裡，只要是陪他身邊就好……
牀上的人縮成一團，脆弱無助的樣子讓王凱無法再繼續斥責。輕嘆口氣，抽出面紙輕輕拭去對方眼角不斷涌出的淚水。
“方揚，我知道你不想傷慕大哥的心，你只是難過而已。我明白你在難受，也明白你的心有多痛。想哭的話就哭吧，哭出來了就會好受些……”
被王凱強制勒令回去休息的林子此時出現在病房，強作鎮定地來到牀邊，依舊紅了眼：“方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林子，我再也見不到……見不到我哥了……我想他……我想見他……嗚……”方揚掙扎着投入林子懷中，一如失去迷途的羔羊。
“我知道，我知道方揚，嗚……我也想慕大哥……”強抑的淚水啪啪直往下流，緊緊抱住懷中抖作一團的人，心在隱隱作痛。
“他、他騙我！他說過、說過會回來找我……可是他再也不會來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別哭了方揚，慕大哥會心疼的，他最怕你哭了。嗚……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別哭了……”勸對方不要哭，林子自己卻停不下腔，只能不停地重複着安慰的話語。
失血過多，同時還在發燒的方揚體力很快耗盡，再次昏睡過去。
“方揚可該怎麼辦？慕大哥這樣把他拋下他可該怎麼辦？”緊緊抱住男友，林子依舊痛哭流涕。
是啊，現在的方揚又該怎樣面對獨自一個人生活？王凱深深嘆了口氣。
方揚這次睡得很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激動。睜着眼，面無表情地盯着天花板，不言不語。
林子跟王凱見到這樣的方揚，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所謂的哀莫大於心死，說的就是他這樣的吧？
從那天起，方揚再也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在醫院休養，接受着好友的各種安排。
自殺並不是件光彩的事，王凱在方揚醒後便打電話幫他請好了病假，和林子瞞下了所有的人。
一個星期功夫，方揚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便出院回了家。然而王凱林子無論如何也不放心他一個獨處，所以兩人輪流着全天候地守在一旁。
方揚明白好友的心意，也明白他們是不放心自己，卻也不願意一直這麼看着他們因爲自己忙得團團轉。
回到家的第三天晚上，勸他們道：“大頭凱、林子，你們回去吧，照顧了我這麼久，你們也該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我已經沒事了。”
“我不累，反正回家是睡，在你這裡也是睡。”王凱大咧咧地道，準備先送林子回去。
“是啊方揚，反正大頭凱晚上回去也沒什麼事，睡你這裡也一樣啊。”
“我說真的，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們不用擔心我會再做傻事，我不會這麼做了。你們說的沒錯，我哥他不會喜歡看到我這樣的……”方揚說着聲音已經低了下去。
“方揚……”林子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我沒事兒……我真的沒事了，你們回去吧，不用陪我了。再說，你們也不可能一直這樣陪着我，我必須儘快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王凱看他的神情已經不再偏激，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這才妥協道：“好，我們回去，但是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給我們電話。”
“放心吧，我已經沒事了，明天我也該回去上班了。”
“對了，這個手機給你。”聽他說起去上班的事，王凱這纔想起另外一件事來，從林子包裡拿出一部手機遞過去：“你的電話淋了雨，已經報廢了。我給你買了部新的，重新給你辦了號碼，平時經常要用的電話已經給你存進去了。有什麼事一定要給我們電話。”
接過手機，方揚有着說不出的感動，看着好友離去的背影輕輕地道：“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爲我做的一切……”
方揚再次回到了工作崗位，表面上似乎並沒什麼不同。只是話比以前少些，臉色比以前蒼白些，然而工作卻比以前更加賣力。不僅經常給同事代班，而且幾乎每天都加班到深夜。
見到如此拼命的方揚，王凱與林子也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卻沒勸他。他這樣也好，忙起來想的事情也就少些，讓他這樣忙碌着總比讓他閒着胡思亂想的好。只是看到短短一個來月便已經瘦了一圈的人，還是會止不住地心疼。
“方揚，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林子輕嘆着道。
“林子，我沒事，這樣挺好，忙着就不會想太多了。你說的沒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方揚強笑着安撫好友，現在白天他確實已經很少會想慕影了，只除了那漫漫長夜……
“你多久沒好好睡覺了？瞧你的黑眼圈都趕上熊貓了。”林子佯作輕鬆地打趣。
“我會注意的。”方揚笑笑，卻沒有對好友講，他已經失眠很長一段時間了。整晚整晚睜着眼睛到天亮，雖然自己也想了不少辦法卻還是一樣無法入睡。現在每天，他也只能靠着藥物勉強睡上幾個小時。
日子似乎越來越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