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教室。在下樓道的時候碰上拿着書來給我們上課的化學老師,我向他請了假。
我首先往校外跑。足球場上有一個班的學生在上體育課。通往街道的道路空無一人。吳蓮子不在那裡。
我返回校園。門衛告訴我不見有女同學出去。我向他道謝。
接着我往校園後門跑。彎曲的砂石路上不見吳蓮子的影子。返回時我想到吳蓮子應該在木芙蓉廊道那裡。
吳蓮子果真在那裡。她坐在一棵木芙蓉樹下默默地流淚。
我走到她身邊。從吳蓮子臉上流下的淚水滴落在地面上溼了好一塊地方。
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我站在吳蓮子面前足足站了兩分鐘。她自顧哭泣,彷彿根本沒有感覺有人走到她身邊似的。
“對不起。”我說。
“你走開!”吳蓮子擡起頭。她滿臉都是淚水。
“你如果不解氣,你就吼我吧。怎麼吼我都行。你打我都行!”
“你以爲我不打嗎?”吳蓮子猛地站起來,掄起了手臂。
我一動不動。
吳蓮子的巴掌快摑到我臉上時忽然停住了。她改成推我的胸脯。
“你爲什麼那麼衝地吼我?你爲什麼吼我還來找我?我爲什麼就打不下手?我難道就一點尊嚴都沒有嗎?”吳蓮子哭着說。
“對不起。”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
“你知道熊研菲不能受刺激。她禁不起你這麼吼她。”我說。
“我就禁得起你吼?她是千金,我是僕人?”
“我實在是怕你驚嚇到她。如果她因此進醫院可就麻煩了。你不是不知道她得的是什麼病。”我耐心解釋。
“可她爲什麼要害我?她怎麼可以這麼卑鄙?”
“你和董雲鴻的事不是她說的。她照顧自己的身體都來不及,哪還有精力去告你的密?”
“不是她還有誰?我是親口對她解釋了相片的事情的。”吳蓮子說。
“難道你沒有聽清楚嗎?是醫院裡的一個護士聽見了你們的談話,而那個護士恰好是‘五大三粗’的妹妹熟悉的人。應該是那個護士告的密。”我說。
“五大三粗”的妹妹二丫口中的徐花香我估計是華安人民醫院的護士,否則,他們何以說去醫院覈實再說?
“不可能,怎麼可能?我那天和熊研菲說事的時候,什麼人都不在病房。”吳蓮子很肯定地說。
“中途沒有護士進來嗎?”我提醒吳蓮子。護士在她們交談的時候進病房是很正常的。
“沒有。門始終關着。在這件事上我還會不謹慎嗎?”吳蓮子說。
從籃球場上傳來因爲進球而響起的掌聲和叫好聲。有兩個班在籃球場上打比賽。
“我知道是誰了。”我說。
“是誰?”吳蓮子問道。
“項建軍。是項建軍。糟糕。”
“你和他說過我的事嗎?”
“我怎麼會和他說你的事?”我反問道,“你和董雲鴻的關係他和徐賢人都一清二楚。”
“他們怎麼會知道?”吳蓮子睜大了眼睛。
“他們暗戀你,所以時刻關注你的一舉一動。”我說。
“啊,這麼說‘五大三粗’突然回來是他們報的信?”吳蓮子變了臉。
“怎麼可能?”我的心突突跳,慌忙說,“‘五大三粗’是早就發現董雲鴻背叛她了,你不記得有一回她來教室追問誰是‘鴨梨’?她打麻將突然回家就是爲了抓董雲鴻一個現行。”
“你怎麼知道?”吳蓮子疑惑地看着我。
“我,我這麼猜想啊。項建軍和徐賢人是最先跑出去的。他們說他們趕到教室宿舍樓樓梯口之前,看見你慌慌張張從樓梯口下來。”我說。
吳蓮子不說話。她在努力回憶。
籃球場上哨聲不斷。
“他們倆除了將情況告訴我之外,對別人守口如瓶。你看,這麼久,你一點事都沒有。”我把吳蓮子拉回現實,“可前一段時間,熊研菲生病,項建軍和你的心情一樣,爲了我他去和熊研菲說了你和董雲鴻的關係。他是中午去的,而你是下午去的。”
“原來是這樣。這麼說,是項建軍和熊妍菲交談的時候,那個叫徐花香的護士剛好在病房。”吳蓮子說。她已經停止了抽噎。
“對。”
“那可怎麼辦?鄭啓航,你趕快給我想個辦法。”吳蓮子拉住我的手。
我把吳蓮子的手推開。
吳蓮子往後退了一步,“怎麼辦?”
我說:“這裡是校園,注意影響。我去把項建軍叫下來,先了解一下情況。”
真的很無語,關鍵時候,吳蓮子總是把我當成救命稻草。事實上,我哪知道怎麼辦?我只不過相對冷靜一點而已。
“好。我在這等嗎?”
“你去學校後面的砂石路上等我們。這裡人太多。”我說。
“我這就去砂石路。”
我跑去教室將項建軍叫出來。我拉着他往樓下走。
“出什麼事了?這麼急匆匆的。我這個人不經嚇。”項建軍開玩笑。
“我們去學校後面的砂石路。”
“到底出了什麼事了?和吳蓮子有關嗎?”
“你把她害了。”我說。
“我,怎麼可能?”項建軍和着我的步伐。
“前面來找吳蓮子的那夥人就是你招惹來的。”我快步往學校後門走。米飯的香味從食堂那邊傳來。
“什麼意思?”
我們走出校園後門。學校後面春意盎然。映入眼簾的除了綠還是綠。田埂上,小路旁,都長滿了雜草。
一畦畦的菜地被菜農翻新了,散發出清新的泥土氣息。
流水聲從小溪那邊傳過來。
吳蓮子在砂石路上踱步。她看見我們,迎着我們走來。
“你好好想想,項建軍,那天你爲了我去醫院找熊研菲說吳蓮子和董雲鴻的事的時候,房間裡有沒有別人?”我開門見山。
“沒有。熊研菲的母親都去了外面。”項建軍說。
“有沒有護士中途進來?”吳蓮子問道。
“護士?是有個護士,她進來給熊研菲換藥水。不過,換好藥水她就出去了。怎麼了?”
我和吳蓮子對看了一眼。項建軍的話證實了我的推想。
“就是這個護士偷聽了你和熊研菲的對話。而她正好是‘五大三粗’妹妹熟悉的人。她把這些情況告訴了今天來找吳蓮子的胖女人。”我說。
“怎麼會這樣?我……”項建軍看着吳蓮子。“他們要把你怎樣嗎?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前面我去把他們忽悠了一陣子。我說吳蓮子是我女朋友,我帶她去婦幼保健院就是明證。所以現在我們要統一口徑。”我說。
“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項建軍着實有點慌了。
“現在關鍵是你和熊研菲。他們可能會找到你們取證。只要你們矢口否認,他們就奈何不了我們。所以回去我還得和熊研菲交代一下。”我說。
“就這麼簡單嗎?”
“就這麼簡單。關鍵是你要堅持。我估摸着他們下午就會來找你們。”
“我知道怎麼做。”
那個下午胖女人帶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來學校,那個中年男人還跟着,老婦人沒有出現。
胖女人的口氣和上午完全不同。她敲了敲門,很有禮貌地和上課的政治老師打招呼,“打擾了,老師,我們找熊研菲。”
老師示意熊研菲出去。我衝熊研菲點了點頭。
熊研菲在走廊上和他們說了幾句話便回來了。
“怎麼樣?”我輕聲問道。
“我只說我記不清了。”熊妍菲說。
“你太聰明瞭。”我說。
“那護士知道我的病情,沒怎麼逼問我。”
“OK。”
胖女人和護士在教室前門站了好一會兒。政治老師實在沒法堅持上課了,她停下來。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你們這樣子站在走廊上我們沒法上課的。”政治老師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還要找一個人。”胖女人解釋到。
“下了課再來找。”政治老師很生氣。
“就那個,那個坐第三排穿黑色衣服的男的。我們找他。”胖女人遠遠地指着項建軍。
“你是說項建軍嗎?”
“對。”
“項建軍,你出去一下。把門帶上。真的見鬼了。”政治老師說。
項建軍出了教室。
吳蓮子往後看我。
走廊上起初沒有什麼聲音,後來便傳來爭吵聲。教室裡開始鬨鬧起來。大家議論紛紛。
“我說你們怎麼這麼荒唐,我沒有和熊研菲說過什麼吳蓮子和董老師的話就是沒有,你們怎麼不相信?”這是項建軍的聲音。
“你不要以爲你不承認我們就沒辦法?”胖女人又恢復了她的秉性。
“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你不要狡辯了。”這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狡辯什麼?如果你們還要這樣,我真要生氣了。我要進去聽課了。無聊!”項建軍說。
“小夥子,我勸你還是說實話比較好,否則你會後悔的。”中年男子說。
“我根本沒有說的話,你們叫我怎麼說?”
門被推開了。項建軍氣呼呼地進了教室。他竟然忘了喊報告。
胖女人又出現在門口。“我告訴你們,不要以爲你們攛掇好了,我就沒有辦法。你們等着瞧!”
“你是什麼素質?沒見我們在上課嗎,這麼無所顧忌?”政治老師說。
“你也不看看你們教出來的學生什麼素質?我們走!” 胖女人說。
政治老師氣得臉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