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一開始梅婆就覺得沈初星的身份沒那麼簡單,不過她始終相信不管沈初星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只有一點她可以確定,沈初星是個好女孩。
梅婆越是這麼說沈初星就越覺得抱歉,她低着頭不發一言,就好像以前被沈錚抓到說謊或者知道自己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南氏的總裁,無天的首領,你爲什麼要到我們鎮子上來?”梅婆的視線並沒有在沈初星身上過多停留,她看着南流澈,仔細的打量着他。
南流澈見梅婆眉眼間雖有倦態,臉色發白,但眼神精明,一看就是不好糊弄的主。
雖然這個問題南流澈有一百種回答的方式,但他不想跟梅婆兜圈子,雲淡風輕的開口說道:“關於這一點,我覺得您應該已經猜到。”
南流澈用了個您字,表示他對眼前的老人還算尊敬,梅婆眼皮跳了跳,夜伯已經處理好夜鏡的傷勢,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是爲了微風鎮,還是爲了赤玉?”梅婆也打算明人不說暗話,所以直接問南流澈。
“我只是聽說顧氏看上了這裡的地,也想進來摻一腳罷了。”南流澈倒是如實跟梅婆說。
“微風鎮的地,你們這些人休想得到半分。”夜伯見南流澈的目標居然是微風鎮的地,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就算拼了我這條老命你們也休想動分毫。”
南流澈聽夜伯這麼說倒是在他預料中,他淡淡的反駁道:“關於這點,憑本事說話。”
夜伯被南流澈的話噎住,正想再反駁南流澈,梅婆卻瞪向夜伯,開口罵道:“你這個糟老頭子還不快快閉嘴,難不成真想我孫兒把命交代了才甘心?”
夜伯聽梅婆這麼說頓時不滿,也瞪着梅婆說:“他既是我夜家子孫,又是這微風鎮的鎮長,在他成爲鎮長的那一刻他的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夜伯說的俠骨錚錚,梅婆卻紅了眼眶,“你這個頑固的老頭子,倘若不是你非要他留在這裡守護微風鎮做這個什麼破鎮長,現在就不會躺在裡面。”
眼見着兩位老人要吵起來,沈初星有些擔心,忙拽了拽南流澈胸口的衣服,面露急切之色。
南流澈垂眸看了沈初星一眼,衝她搖了搖頭,表示他並沒有辦法阻止兩位老人爭吵。
梅婆紅着眼眶瞪着夜伯看了半天,夜伯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卻不肯鬆口,梅婆問南流澈:“你只是想要微風鎮的地嗎?”
其實南流澈原本是動了收購整個微風鎮的心思,可這種情況下他不想引火上身,只好退而其次,便也說道:“沒錯,我只要顧氏看上的那塊地。”
“那塊地我可以給你。”梅婆說:“但是你必須要答應我一件事。”
夜伯見梅婆毫不猶豫的說要把地給南流澈,頓時就急了眼,“你這個瘋婆子胡說八道什麼?”
梅婆完全不搭理夜伯,只看着南流澈,迫切的盯着他看。
南流澈也沒想到梅婆會這樣說,他眸子微動,意味不明的問道:“什麼事?”
“我可以讓我孫子把那塊地給你,不要一分錢白送給你都沒問題,但是你要保護我孫子的安全,不能讓他出事,我知道無天的厲害,這件事只要你能做到。”
南流澈挑眉,“您是在和我談一筆交易嗎?”
“如果你要這麼認爲的話也可以。”
沈初星驚訝的看着梅婆,夜伯氣急了眼,大聲喊道:“你休想!微風鎮的地誰都不能動!”
“這位老先生,請您不要這麼激動。”南流澈瞥了夜伯一眼,說道:“我並沒有答應這筆交易。”
夜伯和梅婆都愣住了,就連沈初星都皺着眉頭看向南流澈。
“這筆交易對我來說並不值,或者說我虧大了。”南流澈在幾人的注視下不緊不慢的說道:“微風鎮如今已是衆矢之的,被多方勢力盯上,既然是爲了赤玉,而赤玉的行蹤又只有夜鏡知道,這樣看來與其說被盯上的是赤玉,倒不是說是夜鏡。那塊地說實話就算不是我想要你們也根本保不住,我完全可以等到你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再光明正大的去收購,這樣就算會花掉一筆資金,可卻能省掉不少麻煩。我若是隻爲了那麼一塊地就去保護夜鏡,那要得罪多少人,承擔多少風險,我是生意人,不划算的生意是不會做的。”
南流澈這咬文嚼字的話說白了就只有一個意思,梅婆能夠給他的東西和他付出的不成正比,既然是交易就要雙方都能獲得一定的利益才行,可南流澈這裡虧得不是一點兩點。
南流澈是個相當精明的生意人,這點無需置疑,他居然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此坦然自若的分析利弊,雖然他說的並沒有錯,可總讓人覺得……太冷漠了。
沈初星擡頭看着南流澈的下巴,從這個方向看去格外冷硬,沈初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梅婆看了南流澈半響,有些艱難的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來,“那你覺得怎樣纔不算你虧?”
“用整個微風鎮來換。”南流澈直接說道,完全沒有半分的猶豫,那樣子就好像是他知道梅婆會這麼問他,所以早就想好了答案等着開口。
“不過說實話,就算用整個微風鎮來換,也沒有讓我去替你們保護夜鏡划算。”南流澈又道:“可是我夫人喜歡這裡,所以這筆交易我可以接受。”
什麼?沈初星大驚,南流澈這是什麼意思?因爲她說喜歡微風鎮所以他就要把這裡據爲己有嗎?就是因爲這樣的理由?
如果換成別的任何一個女人,恐怕聽到南流澈這麼說都會幸福得昏過去,可沈初星從來都不是“任何一個女人”,她可是沈初星啊。
果然南流澈的話一說完梅婆的眼神就朝着沈初星看了過來,裡面帶着濃重的悲傷和掙扎,她很猶豫,也在動搖,沈初星看的出來。
“南流澈,你……”沈初星正要說什麼,梅婆卻已然打斷了她的話,咬着牙說道:“行,只要你能保護我孫子的安全,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你瘋了嗎?”夜伯臉色大變。
“我沒瘋!”梅婆吼道:“我纔不管什麼微風鎮,也不在意什麼赤玉,我只要我孫子平安,他纔多大年紀,爲什麼要讓他來承受這一切?”
梅婆終究還是忍不住落了淚,“我這輩子都見不到兒子孫女,就這麼一個孫子你也不放過嗎?你說他怎麼這麼倒黴,投胎非要到夜家來,造的是什麼孽……”
夜伯見梅婆落淚,身子僵在那裡,幾次想要開口,卻始終沒有吐出一個字來,很久後才失神的說道:“這就是他的命啊。”
梅婆的情緒似乎再也控制不住,她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在南流澈和沈初星面前,悲慼的說道:“就算我這個老婆子求你們了,你們想要什麼都可以,我的命也可以給你們,只要你們保護我孫子。”
“梅奶奶!”沈初星失聲叫了梅婆一句,伸手想要去扶她,可是被南流澈拉着無法靠近,南流澈臉上的表情依舊很淡,他說:“我不會逼你們,等你們確定了要和我做這比交易我會馬上派人保護夜鏡,不過我要你們心甘情願把微風鎮給我。”
沈初星沒想到這個時候南流澈在意的居然還是微風鎮,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南流澈,一把推開他,怒吼道:“你是魔鬼嗎?”
南流澈被沈初星大力推開,他後退一步很快穩住了身子,可失去了他的支撐沈初星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幸虧她扶住了牆壁。
南流澈眼底神色一動,硬忍着上前去扶沈初星的衝動,有些漠然的說:“我只是在就事論事罷了。”
沈初星搖着頭,看着眼前這樣的南流澈,突然生出了一股陌生感,這不是她認識的南流澈。
又或許……這纔是真實的南流澈?
“不用想了,我孫子纔是最重要的,就算微風鎮上的人會恨我也無所謂,我只要他平安。”梅婆在這一刻只是最普通的奶奶,和這全世界所有做奶奶的人都沒有區別,她唯一惦念的只有自己孫子的平安,這不是自私,這是一種本性。
沈初星看着這樣的梅婆格外心酸,這段日子就算她滿口謊言,可梅婆一直都在真心實意的對她,就算現在知道了她在騙她眼中也不曾露出絲毫的怨憤和責怪,反而充滿了理解和包容,這種久違的類似於親情的感覺讓沈初星貪戀得要想守護住。
沈初星咬脣,突然轉身往門口跑去,南流澈看着沈初星的動作,眸子深了許多。
沈初星才跑出大門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顧景年也沒想到會突然有人衝過來,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沈初星的手臂,垂眸看清了沈初星臉上的銀色面具,薄脣輕啓正要開口,沈初星卻無暇顧及許多,徑直揮開了顧景年的手。
“讓開!”清脆猶如黃鶯輕唱聲,伴着徐徐春風傳進顧景年的耳畔,顧景年身子一僵,瞳孔驟然睜大。
這個聲音……
黑色的斗篷被風吹起翩翩舞動,擦肩而過之際顧景年伸手想要拉住掠過身邊的人,可他的手卻擦着斗篷滑過,看着那黑色的身影漸漸從視線中遠去。
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