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感覺到了嗎?”
行進中042問道,他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堅固的甲冑會是最堅韌的盾牌。
“嗯,而且還在加深。”016回覆道,她很清楚042在說什麼,那名爲恐懼的情緒。
不知爲何,山谷間的霧氣愈發濃重,視野被嚴重的壓制,可視距離短的可憐,而在這之中,獵魔人們都隱隱感覺到了那不斷升起的恐懼情緒。
這很奇怪,在獵魔教團的知識裡,恐懼這個情緒是大腦意識對於自身的保護,警告着人類不要靠近那可能具有危險的未知。
在經過訓練後,獵魔人都有着抑制自身情緒的能力,以追求在妖魔面前絕對的理智,可現在沒有侵蝕沒有妖魔,他們的理智卻在被逐漸的蠶食。
016警惕的看着四周的霧氣,彷彿在這詭霧之中有什麼超越妖魔的東西在影響着他們。
“011彙報情況。”
獵魔人的目光如炬火般明亮,011的權能是尚達俸,雖然預知的未來十分短暫,但在這神秘莫測的情況,多出一分或一秒,都可能會是改變戰局的關鍵。
011定期開啓着權能,來爲整個團隊預警。
“安全。”
他短暫的回答着。
三人開始一點點的深入霧氣之中,伴隨着濃霧的泛起,他們已經難以判斷方位,就連建築也在其中變得模糊,彷彿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他們抵達了某個未知的世界。
其實這麼想也差不多,整個山谷鎮是封閉的,完全與現世隔絕開來,要硬說被常人割裂的世界也沒錯。
突然似乎有風涌起,濃霧被無名的大手撥弄,捲起狂亂的灰。
幾乎是在這瞬間,有鏽跡斑斑的長刀斬開了霧氣,上面沾染着令人作嘔的血氣,目標是016。
“小心!”
尚達俸的權能在此刻起到了應有的作用,011或許沒有時間來提醒其他人,但這不妨礙他行動,釘劍蕩起,將那突如其來的攻擊格擋。
獵魔人之間的配合在此刻展現,在金屬相鳴的同一瞬間起,042揮舞着釘劍而至,他身上有着最爲堅固的甲冑,根本不在意潛藏在霧中的危險。
釘劍高擡過頭頂,隨後猛然落下,彷彿那裁決死亡的處刑之刃。
力量在奔涌暴漲,很多時候獵魔人的殺敵並不高效,或者說根據情況的不同而選擇,大部分的獵魔人都會在敵人的身上留下殘忍的創傷,似乎是在折磨敵人一樣,可實際上這不是什麼心理變態和什麼惡趣味,這只是爲了令敵人恐懼。
比起戰勝敵人,將恐懼注入敵人的腦海才更爲可怕。
與獵魔人作戰的常人很多並不是被獵魔人所擊殺,而是在獵魔人那趨近瘋狂的攻勢下,因恐懼而失去鬥志。
恐懼是跨越國度,跨越物種的通用語言。
釘劍順滑的落下,那握着長刀的手臂憑空而起,隨後有大抹大抹的鮮血涌出。
042沒有停步,他再次突進,撞破了迷霧的籠罩,緊接着猙獰可怖的面容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堅定的信念突然有了那麼一瞬的動搖,握緊釘劍的手微微顫抖。
那是很奇怪的情緒,它與恐懼雖然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其實,恐懼雖然可怕,但它卻是人類最爲熟悉的情緒。”
迷霧之中,故事之外,洛倫佐安穩的坐在長椅上,對着其餘三人解釋道。
紅隼的眼神有些不耐煩,他討厭洛倫佐在故事講到關鍵的時刻說別的,可洛倫佐卻像沒看到一樣,他繼續說着。
“它可以被理解爲是一種人類自身的一種預警系統,從我們誕生之初便一直陪伴着我們。”
看着其餘人那滿不在意的樣子,洛倫佐繼續說道。
“麻煩各位思考一下,這不僅僅是一個故事那麼簡單,這可是一位獵魔人珍貴的狩魔經驗,它過於特殊,特殊到我現在依舊清晰的記得……說不定在未來時,這個故事會救各位一命。”
或許是洛倫佐話語裡的嚴肅,這令其他人微微正色了幾分。
洛倫佐則看着那迷霧之中臉龐,眼神沉重,帶着不解的意味。
“你們是否聽聞恐怖谷效應?”
他看向了各位,只是這些聽衆不像洛倫佐那樣博學,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洛倫佐那樣,沒事就去大學蹭課,還是什麼課都蹭一點的那種。
“簡單來說這個效應也勉強算得上恐懼的一種,但它卻要比恐懼特殊很多,想必各位都有過那樣的經歷,比如在看某隻小動物,或許在某個角度它……突然與人相似?”
洛倫佐緩緩說道。
“而且不僅如此,想必各位在意識到這一點後,便會發覺眼前熟悉的事物開始陌生,隨後便有些許的恐懼,對嗎?”
聽衆們沉默着,不清楚他們是否懂了洛倫佐的意思,直到其中的喬伊點了點頭。
“淨除機關對於精神方面的探究有很多,我隱約記得有過這樣的情況,只不過可能和你說的不太一樣。”
侵蝕第一時間影響的是精神,所以在很久之前有關精神一系列的研究,便成爲了淨除機關的主要研究項目之一。
看到終於有人回話,洛倫佐滿意了許多,他開始理解老師們在大學課堂上提問,但沒有人理他們時的難堪了。
“是啊,不過要對其更爲詳細的解釋話,便是人類在判斷一個物體時,只會將其劃分到一個類別之中,而不會把它判斷成兩個類別……你可以理解爲一個體毛過盛長得像猴子的男人。
所以我們在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時,只會判斷其爲‘人類’或者‘猴子’而不會出現什麼‘人猴’對吧?”
無形的霧氣涌動在他們之間,稀碎的聲音響起,彷彿是無數蟲類緩緩爬行着。
洛倫佐繼續講述着關於“恐懼”的知識。
“在一個生物,長得像似人類時,我們都會將其判斷爲‘非人’,可當這種像似程度達到一定的限度時呢?當它無限趨近於人類時呢?
貓有相似的同類,狗也有相似的同類,但人類不同,我們沒有同類,我們是獨特的一支,唯一的一支。
所以當其無限趨近於人類時,我們反而會產生誤判,難以將其歸類,究竟是‘人’還是‘非人’,還有的便是源自生存的警告……我們難以將其判斷爲是否同類,可一旦視爲同類,那麼便是最原始的競爭,與同類之間的鬥爭。”
洛倫佐緊緊的盯着各位,試圖在他們那故作鎮定的臉上找到什麼有趣的表情一樣。
“與妖魔不同,當我們面對妖魔時,我們自身的恐懼便會給予我們答案,哪怕妖魔與人類完全相同,也不會令我們產生誤判。
可恐怖谷效應不同,它是一種未知,這個信息超越了我們的認知,完全處於我們所理解的範圍外。”
洛倫佐坐正了起來,雙手合十。
“相似但又不同,源自那惡劣天性與未知,威脅到我們作爲‘人類’本身的恐懼。”
故事之中,042強忍住了那詭異的恐懼,他大口的喘息着,擡起釘劍架住了那來自迷霧之中的反擊,隨後它的樣子在霧氣裡顯露了出來。
那張臉長滿細長的絨毛,皮膚帶着密密麻麻的褶皺,用污血在臉上化作奇怪的符號,似乎是頭顱骨骼的不同,他的顱骨向後凸起,眼眶深凹進去,他似乎是在看着042,那眼眶彷彿是吞食光芒的深淵。
他似乎與我們相似,但又有着本質的不同。
獵魔人咆哮着揮劍,或許是恐懼又或是憤怒,釘劍貫穿了他的胸口,有紅色的血沿着劍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