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子彈掠過漫長的距離,劃過漆黑的甬道,帶着喪鐘般轟鳴的巨響貫穿了妖魔的軀體,可這不僅僅是結束,那旋轉的彈頭上塗有洛倫佐的鮮血,那就好似猛烈的火油,在妖魔的體內引爆。
熾白的火從那扭曲的身體裡迸發,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般,純白的焰火撕扯着妖魔的身體,將那腥臭的血肉燒焦碳化,微弱的火苗燃起所有的鮮血愈演愈烈。
漆黑的盡頭洛倫佐似乎在低語着什麼,他舉起霰彈槍,每一次扳機的扣下都伴隨着耀眼的火光。
“秘血甦醒3%,處於穩定值區間,精神判定正常,縛銀之栓依舊完好……”
眼中泛着微光,洛倫佐低語着莫名的話,一邊朝着妖魔射擊,一邊快步而來。
就如同盛大的焰火,純白的包裹之下妖魔發出淒厲的聲響,那大概是無法撲滅的聖焰,誓要將所有的邪惡燃燒殆盡。
“伊芙!躲遠點!”
洛倫佐大吼着,伊芙用盡全身的力氣終於挪開了稍許,隨後那妖魔猛烈的撞擊着四周的牆壁朝着洛倫佐而來,與伊芙所處的空間不同,這是一道筆直的甬道,狂奔的妖魔與洛倫佐之間勢必會撞到一起,可洛倫佐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那猙獰的身影攜帶着白色的焰火而來,與那漆黑的人影交鋒在一瞬間,只見一道白光閃過,洛倫佐在撞擊的最後一刻一記滑鏟從妖魔的身下掠過,同時高舉着杖劍,染血的鋒刃如同烈陽樣的火把,將那柔軟的腹部完全斬開,隨後無盡的白焰從其中涌出徹底吞噬了妖魔。
洛倫佐緩緩爬了起來,好多年都沒和妖魔交過手了他突然感覺自己老了很多,也不回頭去看那哀嚎的妖魔,燃燒的身影失去了行動力,它只能嘔着鮮血無力的倒下,直到被白焰徹底燒成灰燼。
“還能走嗎?”
看着傷痕累累的女孩洛倫佐有些意外,他以爲伊芙會死在妖魔的手上,畢竟對於大多數第一次接觸妖魔的人而言這纔是最爲正常的結局,可顯然伊芙有些不同,這個女孩最後居然沒有被那恐怖的壓力摧毀,反而激發了揮劍的勇氣。
“我可能骨折了……”
伊芙強忍着痛苦與淚水,艱難的爬了起來,之前是毫無退路,所以覺得死亡並不可怕,但現在伊芙活了下來,反而感到透徹心扉的寒冷。
這種大難不死的感覺真的很複雜。
“那究竟是什麼?”
洛倫佐扶着伊芙兩人一起向着更深的黑暗中走去,雖然伊芙沒有明說,但洛倫佐清楚她問的是什麼。
“舊時代的禁忌技術……你也看到了,那些妖魔跑的比豹子快,力量比熊還要大,其中有甚者擁有着與人類相同的智力,更不要說它們還有那極難殺死的性質,還有那摧毀精神的魔性了。”
有時候洛倫佐也會覺得可笑,與其相比之下,妖魔反而是最完美的生物。隨意的說着,他拄着杖劍警惕着四周的黑暗。
“在以前對抗妖魔完全就是靠人命堆,那真是殘忍的時代,爲了能活着度過黑夜人類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而這技術就是代價得來的產物。”
爲了獲勝,教團做的事情可不比妖魔善良到哪裡去,但正如當時洛倫佐的導師所說的那樣,有些惡行是必要的,只有現在的殘忍才能換取另一部分人的存活。
雖然聽起來是個歪理,但洛倫佐倒很認同,即使對於翡冷翠沒有什麼太多的懷念,可有時他還是會想起那個有些神經質的導師。
兩人都有些失血過多,但洛倫佐還能強些,作爲從教團裡出來的人,他所經歷過的訓練早已讓他與常人之間變得不同,可伊芙不一樣,這個女孩臉色慘白,似乎下一秒就會倒下。
“這附近有水聲。”
伊芙的聲音有些低,她已經有點說不出話了。
“我清楚,這裡應該就是排水渠附近了,打起精神來伊芙,你總不會想在接下來溺死在水裡對吧。”
用力的拍了拍女孩的臉蛋,洛倫佐感到有些不妙,伊芙看起來非常糟。
那是螺旋向下的鐵梯,因爲潮溼的空氣佈滿了鏽跡,渾濁的空氣裡瀰漫着鐵鏽味與似乎是食物腐敗的酸臭味。
洛倫佐覺得自己似乎找對了地方,在下城區這東西說好聽了叫排水渠,說不好聽就是個臭水溝,人們的生活垃圾與工廠廢料大多直接順着排水渠排放,最後送至泰晤士河中,在舊敦靈的歷史上泰晤士河曾一度成爲死河,在市政廳的各種強力改措下,這河水纔在逐漸清澈了回來。
可顯然下城區這羣人是不會聽市政廳的話,一想到接下來要跳進混雜着各自屎尿屁的水裡,洛倫佐就有點想吐。
黑暗裡嘶啞的哀嚎依舊,時遠時近,那些都是妖魔,數不清的妖魔,現在它們大多聚集在地宮的上方,試圖衝擊過士兵們的防線,至於洛倫佐遇到的這幾個可能是迷路的倒黴孩子。
危險還在,誰也不能保證迷路的妖魔只有這兩個。
“堅持一下,就要到了,我們會一路漂到泰晤士河裡,然後被衝上岸,在這之後你還是菲尼克斯的公主,我還是偵探,今夜誰都會不知道我們來過這裡。”
杖劍兇猛的斬開了鐵索,緊接着封死的鐵門應聲開啓,濃重的臭味撲面而來,同時那湍急的水流聲正在眼前。
與預想中的有些不一樣,那鐵門之後是一個微小的碼頭,一艘小木船停在骯髒的河水之上。
“上上籤啊。”
洛倫佐開心的大叫了起來。
下城區雖然混亂骯髒,但它卻充滿了財富,可財富是一回事,能將財富運出去又是一回事,洛倫佐本以爲這裡會是一處狹小的排水渠,兩個人稍有不慎就會被憋死在裡面,但很顯然薩博太貼心了。
他在管理地宮的這些年裡將這裡擴建了不少,將這裡改造成了一處地下河,雖然不是很寬敞,但也足以令一隻小船通過了,這裡是隱秘的路線,可以將財富暗中運送出地宮,而且泰晤士河這麼長,沒有人知道它會在哪裡出現。
“溜了溜了。”
洛倫佐說着把伊芙抱上了船,站在碼頭上,他從懷裡拿出了一本冊子,用自己的衣服緊緊裹了幾層,然後也放到了船上。
“那是什麼?”
女孩抓緊了衣服,因爲失血與潮溼的水汽,她覺得很冷。
“薩博的賬單,我從那個彩繪玻璃後的房間裡找到的。”
洛倫佐爲伊芙解釋着。
“今夜的線索還不夠多,但有了它就不一樣了。每個管理者都會有這麼一本賬單,畢竟只要手下的人數一旦上來了,沒有賬單很多支出會變得很混亂,而一個賬單則可以暴露出太多東西。”
站在岸邊洛倫佐拿起了船槳,看起來這要命的一夜終於要結束了,雖然流着血,但這個偵探開心的不行。
可在這時幽暗的潮溼之中有氣流在涌動,就好像有人用剃刀撥動着兩人的心絃,它緊繃了起來,最後突然崩斷。
身前的女孩眼瞳微縮,她似乎看到了什麼驚恐的東西,嘴巴微張她試着發出警告,可疲憊的身體令她的行動慢了許多。
一瞬間所有的感官似乎都敏銳了起來,水流涌動的聲響,微風拂過臉頰上的毛髮,耳邊清晰的傳來來自第三個人的心跳聲。
洛倫佐從女孩的眼瞳裡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在那倒影的影子裡,自己身後的東西。
剎那之間洛倫佐做出了抉擇,他本有機會向後反擊,但他卻一腳踹在了木船之上,同時鋒利的劍刃破開了他的胸膛。
女孩尖叫着,她拖動着疲憊的身體試圖去救洛倫佐,可木船帶着她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難道說這次也是運氣嗎?洛倫佐·霍爾默斯先生。”
身後的聲音響起,洛倫佐苦笑着,死死的握住了那刺劍。這一劍本應貫穿洛倫佐的心臟,但在最後關頭洛倫佐踹船的那一下反而偏開了些許,躲過了那致命的一擊。
“當然不是,人得保持警惕,而不是完全依靠幸運女神。”
“原來是這樣嗎?”
那人說着隨後抽出了劍刃,卻沒有血從其中涌出,似乎那名爲洛倫佐的身體裡,早已流乾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