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盡頭裡,點燈人們走出了溫暖的房間,漫步在空曠的街頭上,將一朵又一朵燃燒火焰熄滅。
光明並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消退,相反,每一朵火焰熄滅後都有更爲強勢的光明取代了它,在那海平面的盡頭,烈陽伸出了它的觸肢,慢慢地籠罩在了城市的每一處,也隨着它的到來,整座城市也在逐漸地甦醒過來。
洛倫佐從窗戶的縫隙間看了一眼晨光下的城市,雖然沒有舊敦靈那樣的蒸汽瀰漫,但這裡也有着屬於它自己的風格,許多人都生活在其中,爲了明天而活。
陽光刺破了陰鬱,照應在了河岸的苔蘚之上,煥發出瑩瑩綠色,人們在碼頭上忙碌,伴隨着悠揚的汽笛聲,數不清的船隻停靠、離開。
“我們還要這樣呆多久?”
室內的窗簾緊閉,雖然已經清晨了,但這裡依舊昏暗一片。
在這之中洛倫佐坐在最中央的沙發上,身前垮掉一角的小桌上正架着他的大提琴箱,箱內則是那些危險至極的武器。
“就快了,你不也說了嗎?正教在近期會有一次大動作,那就是教宗的登基,他們不會讓我們等太久的。”
洛倫佐說着從提箱內抽出一把武器,那是他的杖劍,幾經損壞之後,它和溫徹斯特一樣,被洛倫佐委託工匠重新鑄造了出來。
坐在一旁的赫爾克里,一邊摸着波洛,一邊看着洛倫佐這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動作,眼前這個傢伙一直在挑武器,看起來洛倫佐真的很重視接下來的行動,他取捨之後,還是拿起了這把杖劍。
“就像之前說的那樣?刺殺教宗的同時營救伊瓦爾?”
客廳內只有他們兩個,赫爾克里直接問道。
“嗯,這次行動出現了太多的變數,兩個行動一定要儘可能地安排在一起,這樣即使出現了意外,我也能及時趕到補救。”
洛倫佐說着拔出了杖劍,脫去了木質的外殼,內部也是由柏鐵鑄就的劍刃,寒芒刺眼。
雖然還沒有具體的行動日期,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每個人都不由地緊張了起來,就連伊芙都在清晨出門,去那些煤氣路燈處踩點了,算算時間她也快回來了。
洛倫佐把杖劍放在了一邊,最後行動時,難免需要一部分的潛入,從洛倫佐之前的工作經歷來看,杖劍是最不容易被察覺的那種,他決定把這武器帶在身邊。
“唉,我倒希望時間能和樂團演出錯開,我還蠻想看看演出的,畢竟那個大劇院看起來很不錯。”
赫爾克里在葉加大劇院內逛了幾圈,他還挺喜歡那個地方。
“你還真當做旅遊了嗎?”洛倫佐問。
“別緊張,讓自己放鬆些。”
赫爾克里拿起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又問道。
“你決定相信那個女人嗎?”
洛倫佐看了眼艾琳的房間,然後點了點頭,“這一次她欺騙不了我的。”
聽着洛倫佐那十分肯定的語氣,赫爾克里也不好說什麼,談話變得很壓抑,赫爾克里也想說些什麼爛話緩解一下,但可惜他真沒有這樣的天賦,猶豫了很久之後才緩緩說道。
“聽海博德說,那艘快船也會在今天抵達,我一會去看一看?”
“去吧,畢竟你說了,你負責接應……不過你確定你不會暈船嗎?”
洛倫佐接着赫爾克里的話茬,讓氣氛別顯得那麼尷尬。
“這點你放心,我還不是個無用之人。”
赫爾克里說,可在他說完後氣氛又陷入了那詭異的平靜之中,洛倫佐機械式重複着,不斷地整理着武器,就像備戰的士兵。
“那個勞倫斯有那麼可怕嗎?”
赫爾克里忍不住地問道。
在聽到那段熟悉的旋律,隱約地猜到敵人是誰時,洛倫佐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或者說,他褪去了那平凡的僞裝,變回了他本來的模樣。
一名冷血無情、果斷又殘忍的獵魔人。
“或許吧,我也不清楚,那個傢伙很神秘,我以爲我殺了他,結果他又捲土重來了……這是他第幾次死而復生了?有時候我都會覺得那個傢伙是不死之身,哪怕你將他切成碎片,他也會在某個寂靜的夜幕下歸來。”
洛倫佐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轉過頭看向赫爾克里,他露出了一副不太好看的微笑。
“不過別擔心,赫爾克里,我能殺他一回,就能殺掉他第二回,要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殺不死的。”
“沒有什麼東西……殺不死的嗎?”
赫爾克里擔憂地看着洛倫佐,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他看向窗簾的縫隙間,那光明的世界裡。
或許自己應該想一些好事纔對,這麼想着赫爾克里翻開了抽屜,他記得那個東西就放在這裡來的。
是一沓門票,樂團演出的門票。
雖然說一行人的身份是隨行樂師,但爲了應對有可能的情況,大家都做足了準備,赫爾克里便跟倫內特團長要了些演出的門票,如果不是那個什麼所謂的勞倫斯,赫爾克里是真的準備去看演出的。
看了眼時間,就在後天的傍晚。
“如果時間能錯開,我們說不定還有時間去看看的。”
赫爾克里對着門票說道。
開門聲響起,昏暗的客廳內多了幾抹光線,紅隼一臉疲倦地走了出來,他光着上身,上面綁滿了繃帶,一隻手還被木板夾住,活動被限制。
“早上好!”
他看了眼兩位,慢悠悠地給自己接了一杯水喝,又走到餐桌前,看着空蕩蕩的桌面對着洛倫佐問道。
“早餐呢?”
紅隼記得這家酒店供應早餐來的。
氣氛陷入了尷尬的平靜,好在這樣的平靜沒有持續太久,洛倫佐有些無奈地嘆氣。
“你打個電話,讓他們送上來吧。”
“哦。”
就像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紅隼給人的感覺似乎是真的在旅遊,拿起電話,巴拉巴拉地講了起來,講一半又看了過來。
“要給你們帶一份嗎?”
紅隼看向洛倫佐與赫爾克里。
“給我來一份!”
赫爾克里舉起了手,歡快地表示道。
放下電話,門外便傳來了走動的聲響,在北德羅的安排下,洛倫佐一行人的居所都是與普通人隔離開的,除了他們很少有人會靠近這裡。
還不等警惕,紅隼就像沒睡醒一樣,一臉狐疑地看了過去。
“送餐這麼快?”
洛倫佐面露警惕,赫爾克里則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房門後響起一陣古怪的聲響。
“天王蓋地虎!”
洛倫佐一愣,不止是他,就連準備開門的紅隼也愣住了,隨後他才發應過來這不是旅遊,而是一次要命的行動,神情緊張,看向了身後的洛倫佐,尋求洛倫佐的指示。
“寶塔鎮河妖!”
這時另一邊的赫爾克里犯起了病喊道,緊接着在一衆疑惑的目光下,他一路小跑了過去,打開房門。
“你在搞什麼?”洛倫佐對於這兩句蠢話完全摸不清頭腦。
“暗號!暗號啊!我們這裡這麼危急,進出總得有個識別敵友的暗號吧!”
赫爾克里對洛倫佐解釋道。
“放心,這是來自九夏的暗號,雖然我也不太明白具體意思,但知道的人肯定很少!”
房門直接被推開,熟悉的人影正站在門口,伊芙魚躍而入,她氣喘吁吁的,手上還提着不少東西。
“踩點結束,真累啊。”
伊芙毫不清楚剛剛室內那詭異的氛圍,她溜溜達達把袋子放在了餐桌上,裡面充滿了香氣。
“我帶了一些麪包回來,要來點嗎?”
她說着把熱乎乎的麪包取了出來。
“給我來點。”
紅隼走了過去,一隻手接住了麪包。
大家其樂融融,看起來也蠻快樂的,但伊芙看起來不怎麼高興,她給紅隼掰完麪包之後,走到了洛倫佐的身邊。
“怎麼了?”
洛倫佐也看出了伊芙的不安,不清楚這個女孩出門踩點遇到了什麼。
只見伊芙沒有說什麼,而是從兜裡拿出一張疊好的傳單。
“正教的新傳單,你真應該和我一起去踩點的,那些傢伙一早便在傳播這些東西,灑的整個街道都是,就像下雪一樣。”
打開摺疊好的傳單,洛倫佐看一下其上的內容,隨後他把傳單丟在了一邊,深呼吸。
這是有些詭異的情景,洛倫佐仰起頭,伸出手地握緊了杖劍,用盡權力,感受着那每一寸的紋理,許久之後壓抑的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終於,那最後一個不確定的因素得到了確認。
“把其他人叫起來。”洛倫佐說道。
拉開窗簾,令光照進這昏暗的房間,在亂糟糟的客廳內,大家齊聚一堂,各懷鬼胎。
伊芙、赫爾克里、紅隼、海博德、艾琳……還有那隻該死的大耗子。
現在小隊全員就位,情景顯得有些滑稽和可笑。
“教宗登基的日子已經確定了,就在後天,和倫內特的樂團演出在同一時刻。”洛倫佐說。
聽到這些,赫爾克里有些後知後覺地說道。
“是啊,那時樂團會吸引來一批社會的上層人士,說不定能直接方便他們傳教,擴大影響。”
“或許吧,誰又清楚這些呢?”
洛倫佐說着看向了海博德。
“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信件已經準備好了,只差一個時間,現在時間確定,我會聯繫鐵律局交換人質的。”海博德說。
“那麼情況很明朗了,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洛倫佐感覺輕鬆極了。
“詳情呢?一些行動的細節,你不準備交代一下嗎?”海博德追問。
“我說,按照我說的去做,海博德。”
洛倫佐強勢地回答,誰也想不清楚他腦子裡在思考些什麼。
不……也許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樣思考着,海博德視線的餘光落在了艾琳的身上,他很肯定,在之前兩人談話的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麼。
見此海博德也無法說些什麼,車輪已經開始了轉動,現在沒有回頭路可言了。
“再過不久這裡就會被戰火覆蓋,說不定這裡還會成爲歷史的轉折點……終止戰爭的契機,又或者說是戰爭的開端。”
海博德一大早便穿好了衣服,衣着的風格和瑪魯裡的居民們差不多,他很擅長僞裝自己,如果不是早就知曉他的身份,洛倫佐很難想到這個傢伙會是個維京人。
“那你準備好了嗎?海博德。”
洛倫佐站了起來,倚靠在窗邊,陽光映亮了他的半張臉。
“準備好什麼?”
海博德有些想不明白洛倫佐在問些什麼。
“抉擇,你準備好抉擇了嗎?”
洛倫佐微笑,可這微笑是如此地僵硬,就像一張覆蓋在臉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