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焰者立於衆人身前,在洛倫佐短暫的控制下,其上的妖魔血肉紛紛復甦,令這鋼鐵之軀短暫地“活”了過來。
“我們按照原本的中樞框架,進行了柏鐵的強化,它將更加堅韌,並且以逆模因的技術對其進行了加護,然後便是新式的裝備武器,鉤索羽翼什麼的,你都用過了,我就不多解釋了。”
梅林爲洛倫佐介紹起了這具嶄新的執焰者。
“這是專門爲你設計的新機制,因爲聖銀與逆模因的存在,妖魔血肉會受到很大的影響,爲此我們削減了它的比重,但如果你需要的話,你可以隨時增大侵蝕的力量,令血肉得以活躍,直到其完全覆蓋黑天使。”
梅林從洛倫佐的劍袋中抽出了一把釘劍,輕輕地敲擊在執焰者的身上,爲洛倫佐指明着血肉存在的部位。
它們都被堅固的外甲所保護,如同攀爬的羣蛇,糾纏在中樞框架之上,將它與各個關節肢體牢牢地束縛在一起。
“接着便是操作系統,因爲之前的設計是爲了給凡人使用,我們做了很多妥協,比如各種安全措施,諸多的限制,而你就不必擔心這些,所以我們將那些東西都取消掉了,以裝配更強的火力。”
“聽起來還不錯。”洛倫佐說道。
“不止如此,洛倫佐,針對你【間隙】入侵的能力,我們還對執焰者進行了特定的優化。”
梅林看過寂海之行的報告,知曉了洛倫佐能遠程操控執焰者。
“比如?”
“比如執焰者的設計思路,實際上與之前的原罪甲冑都不同。”
梅林說。
“之前的原罪甲冑,都是儘可能地削減妖魔血肉的影響,可這一次我們將力量全部釋放了出來,也就是說,如果你卸掉了這些經過逆模因強化的、聖銀外置裝甲,在你侵蝕的作用下,這些血肉,完全有能可能進行瘋狂的增殖,就像妖魔一樣。”
梅林擡起釘劍,劍刃沿着外甲的縫隙刺入,越過層層阻礙,直達最深處,手長傳來了微微的阻塞感,梅林稍微用力,然後抽出釘劍,只見劍尖上沾染了些許的猩紅。
“這些裝甲既是保護,也是束縛,可當你拋下這一切時……”
梅林一時間也不知曉該怎麼形容,畢竟執焰者剛從永動之泵內吊起,根本沒經過什麼實戰測試。
“鋼鐵的骨架,妖魔的血肉,昇華的意識,以及……現代文明的火力?”
洛倫佐形容着,他開始喜歡這個東西了,上下打量着。
“這又是什麼?”
洛倫佐注意到執焰者的背部有着數個燃料罐,正如當時安置在黑天使身上的那樣,只是這一次,這些燃料罐的樣子有些不一樣,它們有長有短,均勻地分部在後背處,但可以知道的是,這些燃料罐比洛倫佐印象裡的要小巧不少,不像當初那樣,一旦移動起來,很容易影響動作。
“推進系統,根據優先級進行分批燃燒,可以令執焰者快速突進,以及在必要時升入高空,亦或是在高空變向。”
“高空變向?有在空中作戰的必要嗎?”
洛倫佐忍不住問道,說到空戰,這東西是洛倫佐的盲區。
不過想到這裡,洛倫佐注意到了這一直籠罩自己的黑影,擡起頭,臃腫巨大的鐵鯨低空懸停着,艙門開啓,數道鐵索垂下,正在頭頂飄蕩。
“接下來,戰爭隨時都會打響,我們需要將兵力隨時投放至爆發點,”梅林說道,“那麼,洛倫佐,你覺得你能隨時帶着執焰者移動嗎?”
“你是說?”
“你之前做到了,是吧?利用【間隙】入侵,影響了鐵鯨,讓它帶你一程,我想說,你不必這麼做了,現在所有的鐵鯨都已接入頻道,它們將成爲空中的兵營,在必要時,進行快速投放。
執焰者也是如此。”
梅林朝着洛倫佐丟來一個通訊器,上面的綠燈常亮。
周圍的技師也走了過來,他們鉤下鐵索,將它們鉤緊執焰者,很快,執焰者便被緩緩吊起,收入鐵鯨的腹部,鐵鯨也在收納執焰者後,再度升入高空,沒入雲層之間。
“需要時,執焰者會被投放,你只需要利用【間隙】入侵,讓它抵達你所處的位置就可以,或者遠程控制執焰者,讓它前往你指定的位置作戰。”
聽着梅林的話,洛倫佐不禁再次感慨着,舊敦靈完全處於他們的控制之中,這裡是淨除機關的主場,也是唯一有勝算的戰場。
“接下來便是等待了?”洛倫佐問。
“還有什麼其他的事能做嗎?”梅林擺了擺手,然後他又想起來了什麼,“不過倒確實有些事情在進行。”
“現在淨除機關正在進行撤離,一些必要的人員,將被優先送至死牢。”
“優先保護起來嗎?”
“嗯。”
洛倫佐想了想,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未去看過死牢的進展,他問道。
“死牢修建好了嗎?”
“目前已經搭建出了雛形,聖銀隔層將完全覆蓋整個區域。”梅林說。
洛倫佐點點頭,可越聽他的心神越是不安,好像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這種詭異感如此的熟悉,之前在事務所裡思考時,洛倫佐就反覆感受這樣的異常,而隨着時間的推進,這種異常感越來越明顯了。
“我想去看看死牢的進度。”洛倫佐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行。”
沒想到梅林直接回絕了洛倫佐。
洛倫佐一愣,然後追問道,“爲什麼?”
他搞不懂,自己作爲死牢計劃的提出者,居然查看進度的權力都沒有。
“這是爲了應對羅傑才設立的計劃,參與者除了你以外,都是從未與羅傑接觸之人,而且自選中後,他們與外界一直保持着隔絕狀態,完全靜默。
一旦有外人加入,很有可能會令羅傑找到入侵的渠道,要知道,洛倫佐,像那樣的怪物無處不在。”
梅林盯着洛倫佐的眼睛,然後掃視向其他人。
“他可能就在這裡,正聆聽着我們的對話,你覺得呢?”
“所以你也不清楚具體情況,是嗎?”洛倫佐問。
“嗯,”梅林應聲,“如果可以,我都希望能利用逆模因,洗去我們的記憶,完全遺忘死牢的存在。”
“逆模因……”
聽到這裡,洛倫佐僵住了,他隱隱意識到了什麼,目光帶着些許的驚恐,彷彿發現了什麼驚天的秘密。
“怎麼了?”
梅林注意到了他的神情,關心地問道。
“沒……沒什麼。”
心神微微顫抖着,洛倫佐被懷疑與歪曲困擾。
“只要全部躲入死牢後,我們便可以安心地開戰了,爭個你死我活。”梅林說。
“你不去嗎?你好歹也是永動之泵的技術總長?”洛倫佐問。
梅林搖了搖頭,“不必了,開戰時,總需要有人留守永動之泵。”
“你不怕死嗎?”
“反正都要死的,我已經活的夠久了,倒不如把未來留給年輕人。”
面癱的臉上扯出一道怪異的歪扭,洛倫佐知道這是梅林在微笑,只是每次看到他這副表情,洛倫佐總感覺一陣陰冷。
“開始有序的撤離了嗎?”
洛倫佐嘟囔着,緩緩地擡起頭,望着這片難以驅散的陰雲。
……
“淨除機關的通知來了,需要我們第一批進入死牢避難。”
老管家推開房門,對着還在處理文件的塞琉說道。
塞琉好像沒聽見他的話語,依舊低着頭,不斷地寫寫畫畫。
見此老管家用力地咳嗽了幾聲,努力地打破了這片沉靜,讓塞琉驚醒。
“啊……怎麼了?”
塞琉放下筆,看向老管家,精緻的臉上盡是睏倦。
陰影裡的戰爭即將爆發,可陽光下的生活仍要繼續,在舊敦靈被徹底移爲平地前,塞琉都需要忙於簽署家族的各種提案。
“通知來了,戰爭很快就要爆發了,您在第一批名單裡,他們將在不久後來接你抵達死牢。”
聽着老管家的話,塞琉應聲肯定,她知曉,這是由於自己築國者的身份。
每個人名額都十分珍貴,這代表着會有數不清的人會爲了保護他們而死,而他們也將是廢墟後,第一批重見天日的人。
“您確定不處理一下我們的資產嗎?戰爭過後,很有可能都將毀於一旦。”
老管家提議道。
斯圖亞特家在舊敦靈有着諸多的產業,更不要說儲存在銀行裡的資金了,他原本希望塞琉能在戰爭爆發前,將這些財產轉移出去,亦或是處理一下,那些產業,好在廢墟過後,儘可能地保全斯圖亞特家的利益。
他們算是少數的,貴族之中得知此消息的,老管家很難不心動。
“不了,沒必要的。”
塞琉再一次否決了這個提議。
“爲什麼?”
“舊敦靈如果被毀了,這代表着淨除機關的中堅力量全滅,畢竟也只有這樣,羅傑纔算得上‘毀滅舊敦靈’,不是嗎?”
塞琉收拾起了這些文件,慢悠悠地說道。
“這裡是英爾維格的首都,淨除機關的本部,如果這裡被徹底毀滅了,我們還有什麼希望可言呢?”
“這……”老管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其實我想他們應該也知道的,一旦戰敗,死牢裡倖存的人們,根本改變不了什麼,與其說是保存力量,倒不如說……留有些許的希望,讓他們的內心好受一些。”
對於這一切,塞琉看的很明朗,要比很多人都要清楚,但她並不爲此感到悲喜,除了默默祈禱外,她已經做到了她所能做到的一切。
“想一想,山河破碎、滿目瘡痍,到了那個時候,財富還有什麼意義可言嗎?”
塞琉意外地看的很開,大概財富在她的心裡,比重向來不是很多。
她站了起來,然後問道。
“我們什麼時候走?”
“很快,他們說會來接您的。”
“你呢?”
“不清楚,”老管家也不清楚,他苦笑了一下,“我或許能與你同行,亦或是在這裡守望到最後。”
“往好了想,說不定您回來時,正好能看到我坐在廢墟上等您。”
塞琉面無表情,伸出手和老管家抱了抱。
“你現在離開舊敦靈,還來得及,”她低聲道,“你沒必要和我們一起呆在這裡,這與你無關。”
老管家拍了拍塞琉的後背,想了想,迴應道。
“就像你說的,斯圖亞特家消失了,我又有何意義呢?”
視線的餘光觀察着室內的景色,他的聲音帶着歲月的年邁感。
“我已經在這裡呆太久了,你讓我離開這裡,就像讓一隻老鼠離開它陰暗的水溝,它站在繁華的城市間,有的只剩下了惶恐與不安。”
老管家注意到了什麼,他看向了窗外,灰濛濛的世界裡,漆黑的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靠在了那裡,幾名士兵走了下來,他們面色蒼白,就像死人。
“離開的時候到了。”
老管家鬆開了她,收整着情緒,然後露出微笑。
“別太擔心,您離開的時間裡,我大概會給自己放個假,出去逛一逛,喝兩杯之類的。”
塞琉沒有說什麼,看樣子也沒時間說什麼了,老管家拿起一旁早已爲她準備好的行李,護送着塞琉離開。
推開大門,灰暗的天空下,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停,帶着幾分冷徹的哀傷。
士兵們沉默不語,拉開了車門,裡面漆黑一片,只等待着塞琉的登車。
這個時候已經沒必要說什麼了,告別往往都是默不作聲的,塞琉看了一眼老管家,然後視線被關緊的車門阻礙。
馬車緩緩移動了起來,誰也沒想到分別是如此之快,塞琉抱着行李,坐在搖晃的車廂內,她向來理智,可這連接的突變下,也讓她變得有些迷茫了。
這一切到底該何去何從。
她想再看看這座城市,說不定這會是最後一眼了,塞琉試着打開窗戶,可這時她卻發現,車廂是完全封死的,原本窗戶的位置被鐵板封死。
有些不對勁。
塞琉用力地掰了掰,紋絲不動,她試着去喊車伕,可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完全封閉的環境中。
這不是淨除機關的馬車。
塞琉的腦海裡閃過這樣的想法,錘打的動作變得遲緩起來,她只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意識變得渾噩,然後陷入昏迷。
她倒在車廂內,所有的呼喊都變得模糊、靜默。
喬伊則開動着馬車一路狂奔。